第十四章
黃劍雲早已驚覺失態,但是,再想改變態度已經來不及了,索性依然佯裝震驚的離席走
向藍海寶身前,同時激動的說:「天下竟會真有這等資質特佳的練武奇材?……」
柳羨香深知藍海寶的暴戾個性,因而趕緊向黃劍雲,介紹說:「田居士,這位就是本會
總壇內三堂,『地賢堂』的藍堂主……」
黃劍雲一聽,偽裝震驚的一定神,但仍有些激動的說:「噢……原來是藍堂主,難怪有
如此奇異的骨骼和資質……」
谷鳳蘭想必十分討厭藍海寶,是以故意在旁譏聲說:「藍堂主的資質如果不好,我那兩
位恩師會收他作徒弟嗎?」
黃劍雲再度佯裝震驚的說:「原來是『二仙』的高足,如此更可證明愚下的眼光不差了,
藍堂主的確是百年難遇的練武奇材!」
儘管柳羨香和黃劍雲,以及谷鳳蘭三人,一答一和的說了半天,但是,藍海寶一雙炯炯
如電的目光,卻一直在黃劍雲的臉上看個不停!
萬幸黃劍雲所戴的面具,是「千面神嫗」的恩師,用天蠶絲精心特製的,否則,任他黃
劍雲佯裝的維妙,假扮的維肖,而且改用衡山一帶的土音說話,恐怕仍瞞不過這個心腸毒辣,
奸刁險惡的藍海寶!
藍海寶見三人都不講話了,這才盯著黃劍雲,冷冷的問:「你叫什麼名字?」
黃劍雲佯裝一愣,不答反而迷惑的問:「藍堂主對愚下為何這等態度?」
藍海寶見黃劍雲不快,索性怒聲問:「我問你叫什麼名字,家鄉何處?」
黃劍雲深怕因一時不能容忍而誤了大事,只得佯裝有些不高興的說:「愚下田玉雨,寄
居終南山,原藉陝西鳳翔人,自號『終南居士』……」
話未說完,藍海寶己輕蔑的「噢」了一聲,淡淡的說:「我說你口音餘韻中,為何有些
像我的一個仇家,原來你也是陝西人!」
黃劍雲聽得心頭一震,不由佯裝迷惑的問:「仇家?以藍堂主的資質功力和無敵天下的
劍術,還會有仇家嗎?」
藍海寶臉色一沉,不由瞪著黃劍雲,不滿的說:「這有何稀奇,武功高,資質好,就沒
有仇家嗎?兩位仙翁,功高蓋世,還不是同樣的身負血仇未復……?」
話未說完,柳羨香和谷鳳蘭已同時嗔聲說:「你說你自己的事好了,何必扯到兩位恩師
身上?」
藍海寶毫不服氣的望著柳谷二女,沉聲說:「本來就是這樣,說說又有何妨?」
柳羨香和谷鳳蘭雖知藍海寶的個性粗暴,一向狂妄,但當著黃劍雲的面,二女不願相讓,
是以同時嗔目怒聲說:「你怎的如此出言無狀,尤其在酒席之前?」
藍海寶對柳谷二女似乎略有顧忌,因而並未抗聲爭辯,但卻輕蔑的說:「說得冠冕堂皇,
席筵之前?那麼這位飄逸瀟洒的中年田居土,想必是柳師姊的貴賓了?」
柳羨香一聽,芳心大怒,她覺得藍海寶嚴重的傷害了她的自尊心,尤其藍海寶將「中年」
兩個字說得那麼重,正暗含著譏她是「老處女」,只有配嫁老年郎的意思,是以柳眉一剔,
嗔目怒聲說:「藍海寶,你?……」
話剛開口,谷鳳蘭已將柳羨香扶住,同時,以暗含警告的語氣,勸阻說:「香姊姊,你
何必和藍師哥一般見識?」說到「藍師哥」時,特別加重了語氣!
黃劍雲聽得心頭一震,斷定藍海寶的武功必然十分驚人,根據眼前情勢,顯然,柳谷二
女對藍海寶都有所顧忌。
為了證實藍海寶的武功底細,加之此刻正是造成他們師兄姊妹反目成仇的大好機會,是
以,佯裝慌張的拱手惶聲說:「自家師兄妹,說過也就算了,何必如此認真,傷了兄妹間的
和氣……」
話未說完,藍海寶突然怒目厲聲說:「你是什麼東西,哪個要你插嘴?」說話之間,舉
臂就待揮向黃劍雲!
黃劍雲深怕藍海寶試出他具有「反震罡炁」而誤了大事,如果不運功相抗,又怕藍海寶
袖上有鐵袖功夫!心念電轉問,早已佯裝一驚,急忙退後了三步!
就在他退步的同時,柳羨香已指著藍海寶,嗔目怒聲說:「他是前來投效的武林豪傑,
和你藍海寶沒有什麼兩樣,你有本事當『地賢堂』堂主,他也有本事掌『天聖堂』!」
藍海寶一聽「天聖堂」,鷂眼中突然暴射凶芒,滿面殺氣的望著柳羨香,一個字一個字
的切齒恨聲說:「這話是你說的?」
柳羨香毫不遲疑的頷首怒聲說:「不錯,是我說的,大不了我和谷師妹纏著兩位師父,
再收一個挂名徒弟!」說話之間,把「掛」字說得特別重,話意中含滿了諷譏!
藍海寶聽罷,不由氣得仰面發出一陣怒極大笑,同時笑著說:「現在的『二仙會』,天下
群豪彙集,一切規章建立,恐怕就由不得你們了,不經過甄選比武,任何人休想擔任天聖堂
主……」
柳羨香未待藍海寶話完,立即怒聲插言說:「甄選比武也輪不到你!」
藍海寶毫不相讓的說:「武功勝不過我『地賢堂』堂主,永遠別想職掌『天聖堂』!」說
罷轉身,忿忿的大步走出廳去。
柳羨香嗔目望著藍海寶走出廳去的背影,只氣得粉面蒼白,嬌軀顫抖,久久說不出話來。
谷鳳蘭一見,立即勸慰說:「香姊姊,這種人何必與他一般見識?」
柳羨香懊惱的搖搖頭,感慨的說:「都是兩位老人家,說他是什麼可造之才!」
說此一頓,似乎突然想起什麼,立即望著靜立一角的幾名侍女,沉聲吩咐說:「快去通
知『人文堂』的晉堂主,請她半個時辰后,至『二仙廳』前甄試田居士!」
黃劍雲聽得暗吃一驚,他深怕「千面神嫗」在柳羨香的通知下勉強出場,那時勢必當場
被「神嫗」視破,因而慌得急聲說:「何必定要請晉堂主,愚下和那位藍堂主較量一下又有
何不可?」
谷鳳蘭誤以為黃劍雲不知「二仙會」的甄試權責,是以解釋說:「除大小頭目外,執事
以上首領,均須由『人文堂』甄試後派任。」說話之間,一個藍衣勁裝侍女早已匆匆走出廳
去。
黃劍雲一見,懊惱萬分,暗自焦急,這時如再阻止侍女前去,勢必引起柳谷二女的懷疑,
只得任由她去。
那邊的谷鳳蘭,卻憂慮的望著柳羨香,低聲說:「如果田居士勝了『千面神嫗』,藍海寶
必然會自動要求下場!」
柳羨香似在沉思中,因而自語似的擔心說:「恐怕他連晉堂主也勝不過!」
谷鳳蘭立即憂急的低聲說:「果真那樣,兩位恩師恐怕就不會答應姊姊的要求了。」
柳羨香一聽,神色立變蒼白,憂鬱中暗透幽怨,不由望著黃劍雲,關切的問:「田居士……」
話剛開口,發現黃劍雲目光望著廳外,正在蹙眉深思,似乎也有滿腹心事,是以,到了
口邊的話,又住口不說了。
谷鳳蘭誤以為黃劍雲懼怕藍海寶的聲勢,是以,關切的問:「田居土,你前來投效本會
的目的,究竟希望擔任一個什麼職務?」
黃劍雲這時深怕「千面神嫗」在顧忌柳谷二女是「二怪」的徒弟情形下,勉強出場,是
以,有意不去參加甄試,因而遲疑的說:「實不相瞞兩位姑娘,愚下前來投效,旨在向『二
仙』請教愚下恩師的法號和行蹤,至於任職一事,並非愚下真正目的!」
柳羨香暗透憂急的望著黃劍雲,也關切的問:「田居士自下山以來,都是與哪些人交過
手?」
黃劍雲已看出柳羨香在擔心他不是「千面神嫗」的對手,是以,含糊的說:「愚下向來
不喜爭勝鬥狠,除非萬不得已,絕少動手,一旦動起手來,又往往在不覺之中,重手傷人……」
話未說完,谷鳳蘭的鳳目一亮,立即望著柳羨香,以恍然的口吻,說:「香姊姊,讓小
妹先和田居士折幾招!」
黃劍雲一聽,佯裝吃驚,慌得急忙搖手急聲說:「蘭姑娘使不得,愚下方才說過,動手
過招之際,愚下往往在不覺之中重手傷人,萬一失手傷了姑娘……」
谷鳳蘭年青好勝,哪裡肯聽,立即望著黃劍雲,正色說:「莫說你傷不了我,就是能勝
我一招半式,『天聖堂』的大椅子也非你莫屬了!」說罷,不待黃劍雲分說,立即望著十數藍
衣勁裝侍女,吩咐說:「快去守住前廳後門,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進來!」十數侍女,
嬌聲應是,分向前後廳門奔去。
黃劍雲不便在此時此地與谷鳳蘭交手,勝之無益,敗則影響進見「二怪」的計劃,是以,
以請求的目光望著柳羨香,希望她能阻止谷鳳蘭。
柳羨香已算是接近遲暮美人的少女,她遇見了戴面具的黃劍雲,覺得這次再不能錯過這
位飄灑的中年郎君,是以,對黃劍雲的一舉一動,都格外注意。這時見黃劍雲以請求的目光
望著她,知道他不願與谷鳳蘭過招,但她卻必須先知道黃劍雲的功力,因為這關係著她的婚
姻至巨。
為了答應黃劍雲的請求,而又能試出黃劍雲的功力,只得勸阻說:「師妹,不必勞師動
眾了,就由愚姊和田居士在暗勁上試一試就可以了。」
谷鳳蘭誤以為柳羨香另有用意,立即贊同的頷首說:「那樣也好!」說罷,轉首望著黃劍
雲,神秘的一笑說:「田居士,請到這邊來!」說著,順手將自己的座椅,移至柳羨香的座椅
對面。
黃劍雲覺得也有一試柳羨香功力的必要,俾使在緊急時有所準備,是以,佯裝為難的笑
一笑,起身向柳羨香身前走去。
由於有兒女私情在心中作祟,柳羨香一見黃劍雲向她走來,一張芙蓉般的嬌靨,首先紅
了。
黃劍雲雖然看到了,但佯裝未見,於是自然的坐在柳羨香的面前。
柳羨香深情的望著黃劍雲,羞紅著嬌靨說:「我只是在暗勁上試試你的功力,你必須要
心平氣和,才能試出功力的高低,而不至傷害你我雙方的身體,當你覺得壓力重時,你就哼
一聲,我驚覺你強時,我自然會離開。」說此一頓,不禁有些忸怩的說:「請你把手伸出來,
掌心向上!」
黃劍雲毫不遲疑,立即將右手伸出來,心既不跳,臉也不紅,因為他面對著一個大了他
六七歲的遲暮美人,毫無私情作祟,是以神色自若,極為泰然。
但是柳羨香卻不同了,她不但認為這位田居士大她七八歲,而且,在她的芳心私處,早
已視黃劍雲就是她此番中選的夫婿了。是以,嬌靨不但紅飛耳後,而且,芳心怦怦跳個不停,
春蔥似的纖纖玉手,也躊躇伸出。
但,當柳羨香的玉手,覆貼在黃劍雲的手掌上時,由於黃劍雲的感受不同,他的臉,也
不自覺的紅了。因為,柳羨香的手,不但修長纖細,而且膚如凝脂,柔若無骨,一陣溫馨暖
意,立時分佈至他的全身。尤其,柳羨香芙蓉般的嬌靨上,薄施脂紛,淡畫柳眉,雖是遲暮
美人,但卻有一種極富魅力的成熟美。
心念間,羞紅滿面的柳羨香已微垂螓首,緩緩的合上了眼睛!
黃劍雲知道柳羨香就要開始了,但他不願運功抗拒,因為他怕柳羨香承受不住反震的罡
氣!
豈知,閉目行功的柳羨香,暗勁一吐,突然一聲嬌呼,覆在黃劍雲掌上的玉手,倏然收
了回去!
站在一旁擔任護法的谷鳳蘭,驟吃一驚,急忙將柳羨香的嬌軀扶住,同時,惶急而關切
的問:「香姊姊,你覺得怎樣?」
柳羨香嬌軀蒼白,鬢角摻汗,瞪大了一雙震驚杏目,直盯著黃劍雲看。
黃劍雲愣愣的望著柳羨香,也鬧不清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只覺得柳羨香的暗勁一吐,接
著使脫口嬌呼。
谷鳳蘭看了柳羨香的神態,不由怒目望著黃劍雲,沉聲問:「你是驟然施展全力反
擊……?」
話未說完,柳羨香已有些喘息的搖著釵說:「他沒有反擊,只是我在暗勁一吐之下,宛
如在懸崖墜進了雲海里,空虛無力,我的頭一眩,險些暈了過去!」
谷鳳蘭一聽,不由望著黃劍雲,瞠聲問:「你這是什麼功夫?」
黃劍雲愁眉苦臉的搖搖頭,坦誠的說:「愚下的確不知,當時我想到平素在不覺中,經
常重手傷人,所以我決定等香姑娘施展的壓力,無法承受時再抗拒,誰知竟有這種現象!」
谷鳳蘭見黃劍雲說得坦誠,知他並無惡意,只得無可奈何的嘆口氣說:「你的武功似乎
都有些違反常規!」
黃劍雲對谷鳳蘭的話未置可否,因為他發現柳羨香的氣色愈來愈黯淡難看了,因而關切
的問:「香姑娘,你覺得怎樣?」
柳羨香;一手撫額,喘息著說:「真氣斷斷續續,好像是後力不繼的現象!」
黃劍雲心地淳厚,他覺得柳羨香雖是「二怪」的親傳弟子,但基本上並無仇怨,因而,
急在中懷取出「枯竹老人」贈給他的「增氣壯元丸」,即在小玉瓶內倒出一粒,同時,急切
的說:「這是一位師祖輩的前輩高人,精心煉製的增氣丸,香姑娘服下去,略事調息,立見
奇效!」
柳羨香見黃劍雲目光炙熱,神色至誠,立即將「增氣壯元丸」,接過來,蹙眉看了一眼,
仰起紛頸放入口內!
谷鳳蘭見柳羨香毫不遲疑的放入口內,這才警覺到黃劍雲的藥丸會不會是毒品,但看了
黃劍雲關切的神色,又覺得香姊姊總算找到一個關心她而又屬於她的人了。
心念間,轉首再看,發現就這一瞬間,柳羨香的嬌靨不但恢復了紅潤,而她鬢角鼻尖上
的冷汗,也變成絲絲白氣。
片刻過去了,柳羨香倏然睜開了眼睛,冷輝四射,目光如電,雖僅一閃,足證她的功力
又有了新的進境,柳羨香睜開杏目,發現黃劍雲仍坐在她的面前,目不轉睛的望著她,芳心
又感激又甜蜜,不由深情的笑著說:「你的增氣丸,直到口內,才感到異香滿腔,真氣舒暢……」
黃劍雲未待柳羨香話完,也笑著介面說:「而你的功力,也至少增加了十年以上!」
柳羨香一聽,不由驚異的說:「真的?難怪我真氣澎湃,渾身舒暢,難道比靈石玉乳……」
谷鳳蘭聽得面色一變,不知為何,突然介面說:「方才香姊姊一睜開眼睛,小妹便驚覺
到姊姊的功力又有了進境!」
柳羨香似是驚覺說錯了話,只得望著朱唇展笑的黃劍雲,故意不解的問:「這等靈丹妙
葯,練武之人,大都精心密藏,以備自己應用,田居士,你為何竟捨得拿來送給我?」
黃劍雲笑一笑,正待說什麼,一旁的谷鳳蘭已搶先風趣的說:「香姊姊,你也真是的,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要人家田居士為難嗎?」
柳羨香一聽,和黃劍雲的臉都紅了,但是,兩人心裡的感受卻迥然不同,一個是幸福甜
蜜,暗慶有了好歸宿,一個是焦急惶恐,苦於無法解釋,擔心造成未來的大悲劇。
就在這時,前廳口匆匆走進一個身著藍衣的女警衛,面向谷鳳蘭,抱拳躬身說:「人文
堂已派人來通知,諸事就緒,就請田居士前去!」
柳羨香和谷鳳蘭一聽,似乎都有些感到意外,不自覺的齊聲說:「這麼快?」
黃劍雲一看這情形,斷定李嫂沒有按照預定的計劃行事,因而望著女警衛,暗透焦急的
問:「那人還說些什麼?」
藍衣女警衛,躬身說:「那人早已回總壇了!」
黃劍雲一聽,心知要糟,不自覺的急聲問:「那人可說參加甄試的都有哪些人?」
谷鳳蘭誤以為黃劍雲懼怕藍海寶,不由生氣的說:「怕什麼?一定有藍海寶在場就是!」
黃劍雲不便再說什麼,立即蹙眉沉思,重新考慮應變計劃。
柳羨香看在眼內,似乎有些心疼,立即望著谷鳳蘭,以商量的口吻,說:「蘭妹,為了
預防藍海寶干預,愚姊想把『蟻語傳音』的功夫傳給田居士,屆時你我都可暗中指破藍海寶
的劍路!」
谷鳳蘭黛眉一蹙,立即以「蟻語傳音」的功夫,警告說:「如果田居士果能與姊姊百年
偕老,這也未必不可……」
柳羨香也以「蟻語傳音」的功夫回答說:「他自幼在深山長大,秉性誠樸,略加時日,
感情必能增強,我想應該是無問題的事,況且,愚姊年齡漸長,已經二十有五,難道真的要
愚姊變成一個人人譏笑的未嫁徐娘?」
谷鳳蘭見柳羨香神色幽怨,黯淡神傷,只得頷首說:「但願這次不要再讓姊姊傷心!」
柳羨香黯然一嘆,說:「萬一此次再度落空,愚姊便找個尼庵落髮修行,伴一輩子的古
佛青燈算了!」
谷鳳蘭強自一笑,寬聲說:「姊姊快不要如此想,田居土決不像是個負心人!」
柳羨香黯然一笑說:「相處還不到兩個時辰,不知人家對愚姊是否歡心,怎談得上『負
心』兩字呢?」說罷一定心神,立即望著黃劍雲,含笑出聲說:「田居士,為了應付目前的
形勢,我想傳你一項『蟻語傳音』功夫,你可願意學習?」
黃劍雲早在柳羨香第一次談起時,就注了意,當時他還決定拒絕,後來見柳谷二女,神
色表情目光移動,看似談話,卻不發聲,顯然兩人就是以「蟻語傳音」功夫交談。由於這一
發現,他覺得如果學會了「蟻語傳音」功夫,不但可以和柳谷二女隨時交談,應付藍海寶等
人,而且,一旦「二怪」用此種功夫指示柳谷二女,必要時也有個防範。
心念間,早已愉快的頷首說:「愚下一向嗜武若渴,什麼功夫愚下都願學……」
話未說完,一旁的谷鳳蘭已插言警告說:「這件事只能我們三人知道,即使我的兩位恩
師將來要傳你這種功夫時,你也必須耐心學習,佯裝不知!」
黃劍雲趕緊回答說:「那是當然!」
於是,由柳羨香將「蟻語傳音」的秘訣和心法傳給黃劍雲,而由谷鳳蘭在旁補充說明運
用的奧妙及技巧!
黃劍雲聰穎過人,功力高絕,乃「逸塵仙長」的親傳弟子,加之身懷「天涯三老」三人
之特技,以及「應龍劍」上之人形劍式及劍步,柳谷二女口訣授罷,立時融會貫通,即可運
用。於是,他首先向柳谷二女揮了一個手勢,愉快的一笑,立即以「蟻語傳音」的功夫,笑
著說:「我現在已經說話了,不知兩位姑娘可聽得到?」
柳羨香和谷鳳蘭一聽,不由呆了,二女齊聲用「蟻語傳音」驚異的望著黃劍雲說:「你
能一點即破,立時應用,秉賦實在高的驚人,看來你的功力恐怕遠勝我們姊妹兩人多多了!」
黃劍雲莞爾一笑,繼續以「蟻語傳音」說:「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的秉賦低還是高,有時
與人交手,無論對方用掌還是用刀,即使最緊急的情況下,我也會不知不覺的閃開了!」
柳羨香和谷鳳蘭聽罷,驚異的相對一笑,立即興奮的說:「既然這樣,你一定能勝過那
個自誇劍術無敵的藍海寶!」說罷起身,緩續興奮的說:「我們走罷,去晚了那老婆子一定會
嘮叨!」
黃劍雲一聽「老婆子」,知道指的是「千面神嫗」,心頭不由猛的一沉,到了這般時候,
也只得硬著頭皮前去了。
至於見到「千面神嫗」如何處置,只有見機行事了,最好能在對方尚未注意之前,暗用
「彈指神功」點了她的黑憩穴。但是,萬一不慎,被柳谷二女發覺,也許會將事情弄得更糟。
如今,唯一的希望是寄托在曉燕的身上了,希望她能在無法阻止「千面神嫗」之後,將他黃
劍雲冒險前來的目的和苦衷告訴給「神嫗」,並求得她的諒解。
心念間,早已走出大廳,沿著一排長舍,徑向深處走去。
由於當前橫阻一座高峰,仍看不見「天峰谷」位在何處,但根據柳谷二女沒有命人備馬
來看,「天峰谷」可能不會太遠了。
為了進一步了解「二仙會」的組織和職掌,黃劍雲藉練習應用「蟻語傳音」而向柳谷二
女搭訕交談。
交談之後,黃劍雲才知道「天聖堂」的職掌是制定法條規章,「地賢堂」執刑罰,而「人
文堂」專司甄選分發。
至於「日光」,「月華」,「星輝」三堂,則分別執掌征糧,征餉和督察。
說話之間,三人已繞過峰角,展在數十丈外的一座大寨門,正是昨夜看到的「星輝堂」,
而「天峰谷」的寨門,也清晰可見。
「星輝堂」的寨門,似乎較天峰谷的寨門尤為宏大,上有箭樓,下有鐵閘,門前的深澗
上有弔橋,門下的八名彪形嘍羅,俱都手抱一柄雪亮的大砍刀!
柳羨香一看門下的嘍羅抱刀,不由氣得恨聲說:「這一定是藍海寶搞的名堂,他真是愈
來愈不將我們姊妹放在眼內了!」
黃劍雲不知何故,不由低聲問:「香姑娘,有什麼不對嗎?」
谷鳳蘭搶先忿忿的說:「這是對付懷意不善,前來拜山人的門儀,暗含著示威的意思!」
黃劍雲佯裝驚異的分辯說:「我是前來投效的呀?」
柳羨香也忿忿的說:「你不要怕,稍時他若有什麼險惡企圖,自然有我對付他!」
黃劍雲知道指的是藍海寶,立即會意的點點頭。
通過弔橋,直抵門下,手抱單刀的嘍羅們,雖然個個威風凜凜,但看到嬌靨凝霜,鳳目
閃輝的谷鳳蘭和柳羨香,仍不由自主的躬身施禮。
柳羨香和谷鳳蘭,理也不理,昂然直入,黃劍雲也大步跟在二女身後。
進入寨門,即是廣場,昨夜看到的那些做工壯漢,一個也不見了,想必正在午飯,而廣
場盡頭的大廳上,也靜悄悄的沒有人影。
到達天峰谷口的寨門下,氣氛尤為嚴肅,非但寨牆上警衛林立,即使寨門下,也站滿了
提刀持槍的嘍羅!
黃劍雲跟在柳羨香和谷鳳蘭兩人身後,雖然神色自若,但已暗加警惕,看眼前情形,顯
然於他十分不利。他已看出柳谷二女對「二怪」收藍海寶為徒一事,俱都不滿,因而三人間
一直不甚和諧,假設,稍時進入總寨,即被「千面神嫗」指破他黃劍雲前來的目的,柳谷二
女在羞愧懊惱與被欺騙的情形下,勢必合力攻擊他。而那位自稱「無敵大劍客」的藍海寶,
更不會放過合攻圍殲的太好機會,以報數月前玉女峰巔一掌之仇。
也許,「黔道三傑」聞訊后,也要纏著他們的父兄岳丈,前來參加圍堵,再加上「千面
神嫗」拆箭之仇,真不知如何應付。屆時莫說「二怪」還會急急趕來,就這些一流高手,已
夠他黃劍雲一人應付的了,難道還寄望於蹺燕、李嫂?
黃劍雲心念至此,這才警覺到自己確已深入虎穴,已陷極端危急的境地了。
心念間,數十抱刀的彪形嘍羅中,一個香主級的中年人物,閃身攔在門下,面向柳谷二
女,肅容抱拳,沉聲問:「敢問柳谷兩位壇主,身後跟的那人,可是『終南居士』?」
柳羨香反而剔眉沉聲問:「韋香主,這種排場可是你出的主意?」
被稱為韋香主的中年人,趕緊分辯說:「卑職奉命行事,怎敢自出主意?」
柳羨香立即沉聲命令說:「既然不是你出的主意,這事與你無關,將所有兄弟撒開,一
切均由我負責!」說罷,逕自舉步向門內走去。
韋香主一見,頓時慌了,不由一面閃退,一面急聲說:「柳壇主……若是藍堂主責罪下
來……卑職……」
話未說完,谷鳳蘭已嗔目怒聲問:「韋香主,你想找死不成?」
韋香主面色如紙,汗下如雨,哪裡還敢阻攔,連連惶聲應是,其餘抱刀橫立門下的嘍羅
們,也紛紛閃開了。
黃劍雲看了這情形,斷定必是藍海寶從中操縱,看情形,即使「千面神嫗」身體不適,
真力不繼,在柳羨香和藍海寶兩人的壓力下,也必然勉強到場。
心念間,業已走進寨門,逐漸登上斜坡,舉目一看廣場盡頭的「二仙廳」前,心頭一震,
神情不由一呆!只見「二仙廳」前檐下的廣階上,橫列十數張錦帔大椅子,除了中央一張空
閑著,其餘都有人端坐其上。
在十數大椅之後,以及大廳的左右,則立滿了身著藍紫勁裝的男女人等,數目至少三百
人以上。
坐在錦帔大椅上的十數人,俱著常服,黃劍雲第一眼便看見了身著紫裳腰懸銀劍的紀曉
燕。
黃劍雲一見「千面神嫗」沒有到場,頓時寬心大放,立即凝目細看全場。
由於自稱「無敵大劍客」的藍海寶坐在中央空椅左側,而微蹙黛眉的紀曉燕坐在右側,
那張空椅,顯然就是「天聖堂」堂主的寶座。
緊鄰藍海寶而坐的,是一個霜眉銀髯,身著銀灰錦袍,佩有一柄綠劍的老者,大眼方嘴,
面色紅潤,看來年齡七十餘歲,根據他的座椅位置,顯然是「日光堂」的堂主,只是不知他
是誰!
其次是一個不足四十歲的青衫佩劍中年人,生得濃眉大眼,五短身材,和「黔道三傑」
的老二「騰山彪」有些相似,可能就是虎牙山大鶴寨主「梅花劍」魏雄武,他的位置應該是
星輝堂主。
由於在紀曉燕身側大樓上尚坐著一個綠袍佩劍老人,顯然一個是「奇門劍」李信東,
一個是「三才劍」畢正庭。
其餘幾大張椅上,由於有「黔道三傑」和另一個腰插板斧的黑衣黑臉大漢在座,顯然都
是各旗的壇主幹部。
另有三張空椅,其中的兩張,想必是柳羨香與谷鳳蘭的,至於另一張空椅是誰,就不得
而知了。
打量間,發現紀曉燕的黛眉愈蹙愈緊了,同時,在她的神色間,竟隱透忿懣之色。
黃劍雲心中一驚,斷定曉燕必是嫌他距離谷鳳蘭太近了,是以,急忙放緩腳步,同時,
以懇切的目光看了一眼紀曉燕。
豈知,效果相反,曉燕反而誤以為劍雲作賊心虛,所以才馬上警覺自己錯了,因而,她
那絕麗清美的嬌靨,更深沉了。
就在這時,谷鳳蘭突然回頭嗔聲問:「喂,我們跟你講話,你聽到了沒有?」
黃劍雲心中一驚,頓時警覺忘了暗運「蟻語傳音」心法,但他卻趕緊佯裝惶惶的悄聲說:
「蘭姑娘,甄試一個前來投效的人,怎麼會這大的排場?」
谷鳳蘭立即用「蟻語傳音」嗔聲說:「告訴你放大一點膽子,一切由我姊妹兩人負責,
稍時你就盡量施展你的絕學。」
黃劍雲一聽,連連頷首應是。
自稱「無敵大劍客」的藍海寶,一見黃劍雲的緊張相,首先得意的笑了。
藍海寶一笑,不少人也跟著笑了笑,神色間竟充滿了輕蔑高傲,只有紀曉燕深沉的嬌靨
上,霜氣更濃了。
黃劍雲三人到達廣階前,谷鳳蘭看也不看藍海寶一眼,首先望著紀曉燕,沉聲問:「請
問紀姑娘,晉前輩為何未來?」
紀曉燕強自一笑,說:「家師頃聞故居被焚,情緒惡劣,故由小妹代她出場!」
谷鳳蘭在旁插言問:「這份排場不知是何人的意思?」
紀曉燕尚來答話,藍海寶已冷冷一笑說:「蘭師妹這是明知故問,當前除了在下又有誰
敢?」
柳羨香立即望著藍海寶,嗔目怒聲說:「田居士乃慕兩位恩師之名,熱忱前來投效,並
非惡意前來找碴,你這樣作,自以為對嗎?」
藍海寶毫不生氣,反而哈哈一笑說:「聽說田居士幼居深山,武功得自無名異人,今日
前來投效,自然非『天聖堂主』莫屬,稍時甄試之際,讓大家見識見識世外絕學豈不更好?」
柳羨香氣得嬌靨蒼白,渾身微抖,正待怒聲說什麼,坐在紀曉燕椅側的綠袍老人,已欠
身含笑說:「柳姑娘大可不必為此氣惱,所謂『真金不怕火煉』,田居士果真身懷真才實學,
何懼有人在場觀看?」說此一頓,哂然一笑,傲然不屑的看了一眼黃劍雲,繼續說:「再說,
要沒有驚人的功夫,當了『天聖堂』的堂主,眾心也會不服,倒不如今天當眾甄選,大展絕
學,也好叫老朽等啞口無言。」
柳羨香一聽,顯然是譏她不要自己想嫁給田居士,就把自己的庸才丈夫硬捧成天聖堂主,
這老兒膽敢如此放肆,自然是受了藍海寶的唆使。
正待說什麼,紀曉燕已另具用心的佯裝肅容說:「柳姑娘,『月華堂』畢堂主說得極是,
田居士果真能勝了在座的諸位,不用兩位姑娘去向『二仙』陳情,小妹保證就在座的諸位,
即可公推田居士為天聖堂主。」
黃劍雲一聽,這才知道綠袍老人就是「黔道三傑」老三,「鬧海蛟」的業師兼岳父,
白水湖的老湖主「三才劍」畢正庭。
另一個身著銀灰錦袍的老人,想必就是「飛天豹」的老父,天門老武師「奇門劍」李信
東了。
心念未完,已聽谷鳳蘭沉聲問:「聽紀姑娘的口氣,可是要施展車輪戰法,要田居士與
在場的諸位堂主壇主相繼交手?」
紀曉燕黛眉微蹙,尚未開口,黃劍雲已佯裝興奮的說:「這樣再好也沒有了,愚下一級
一級的往上升,正代表著愚下是由基層升上來的,不但諸位香主大堂主沒話說,就是愚下也
心安理得了!」
柳谷二女一聽,只氣得嬌靨蒼白,嬌軀微抖,不由同時叱聲說:「你瘋啦?」
坐在高階大椅上的紀曉燕,見柳谷二女居然毫不避嫌的公然對黃劍雲如此關懷,嬌靨再
度沉下來,一重濃重憂慮,直透眉間。
黃劍雲的目光,似有意似無意的不時暗察紀曉燕的神色,像柳谷二女如此關懷的斥責,
反而令他暗自叫苦不迭!
正感為難,不知如何回答之際,高階上突然暴起一聲沉喝:「如此再好沒有了,就由在
下先向這位世外高人之徒,請教幾招掌法!」沉喝聲中,飛身縱下一個一身黑衣,五短身材,
肥頭大耳的矮胖青年。
黃劍雲循聲一看,竟是手下敗將,「黔道三傑」中的老二「騰山彪」。
「騰山彪」飛身一入場中,紀曉燕立即以甄選主管的身份,起身望著場中的柳谷二女,
催促說:「甄試已經開始,請柳谷兩位姑娘就位罷!」
柳羨香和谷鳳蘭一聽,只得忿忿的瞪了「騰山彪」一眼,逕向廣階上走去。
黃劍雲由於「神嫗」沒有到場,不但寬心大放,而且暗慶妙計得售,但他要想功盡全成,
仍要大費一苦心。這時見性急易怒的「騰山彪」縱進場來,想必是仗恃自己有一身橫練功夫,
要在藍海寶等人的面前炫耀一番。
想到虎牙山大鶴寨主「梅花劍」魏雄武,毀窯拔寨,甘願率領著全山嘍羅,前來壯大「二
仙會」的聲勢,很可能就是受了他這個幼弟的勸說之故。
心念間,「騰山彪」早已一咧大嘴,挺著如鼓肚皮,傲然沉聲說:「在下『騰山彪』,乃
二仙會星輝堂主的胞弟,『黔道三傑』中的老二,田居士久居深山,也許沒聽說過我這麼一
號人物吧?」
黃劍雲故意蹙眉側目,佯裝回憶,最後,終於歉然一笑,搖著頭說:「愚下確實沒聽說
過!」
「騰山彪」一聽,自然暗泛怒火,冷冷一笑說:「自稱山野之夫,果是孤陋寡聞之徒,
現在二爺就要你知道『黔道三傑』的威名厲害!」害字出口,飛身前撲,左掌迎空一揮,右
掌猛劈而下,直擊黃劍雲的面門。
黃劍雲不能讓藍海寶看出他的招式同出師門一路,那時勢必被對方視破下場盤詰,因為
藍海寶早就在見面之初使起疑竇了。是以,一俟「騰山彪」的掌勢用實,上身一幌,閃開了,
同時,右手迅疾去抄「騰山彪」劈掌的右腕!但是,他佯裝一寸之差,沒有抄著!
「騰山彪」一見,不由哈哈一笑,突然一變身法,雙掌交錯擊出,下邊雙腿,也不停的
勾,絆,踢,打。剎那間,風聲呼呼,掌影如山,兩腳也將地面划起陣陣塵煙。
柳羨香和谷鳳蘭見黃劍雲方才一招沒有抄到「騰山彪」,芳心十分焦急,覺得黃劍雲雖
然滿身絕藝,但卻不能用之於實際。這時見「騰山彪」突然掌腿交擊,聲勢凌厲至極,兩人
不由暗暗為黃劍雲揑了一把冷汗。
豈知,黃劍雲在對方腿林掌影中,左飄右晃,西躍東躲,雖然出掌不倫不類,身法看來
也有些慌張,但對「騰山彪」猛攻的掌腿,卻俱都十分神妙的閃開了。
柳羨香看在眼內,芳心稍定,她覺得黃劍雲雖然沒有擊中「騰山彪」,但「騰山彪」也
沒打倒黃劍雲!
就在這時,驀聞掌影中的黃劍雲,突然一聲大喝:「閣下小心了!」了字出口,「蓬」的
一聲,黃劍雲神妙揮出的一掌,恰巧擊在「騰山彪」的后肩上。
「騰山彪」一聲悶哼,接著一聲驚呼,身不由主的向前跟蹌衝去!
看他前沖的身勢並不太疾,但是他終於無法拿樁立穩,「咚」的一聲,一隻肥圓短粗的
身體直撞就地,立即演了個「狗吃屎」!
端坐在大椅上,自信乃弟必勝的「梅花劍」魏雄武一見,頓時大怒,暴喝一聲,飛身縱
向場中!
柳羨香一見,倏然由椅上立起來,同時,抗聲說,「魏堂主之弟,並不屬於本會編列任
職之人,他的勝負根本與本會無關,魏堂主怎可未得『人文堂』之允許,擅自入場?」
話聲甫落,紀曉燕已另具用心的起身解答說:「田居士遲早都要與諸位堂主過招,田居
士如果勝了『星輝堂』的魏堂主,壇主以下人員的較技就免了,這樣還免得他大量消耗真力!」
柳羨香總以為黃劍雲沒有實際交手的經驗,是以希望他先自基層開始,這時聽了紀曉燕
的說法,頗合道理,頓時無法再加反駁。
而場中的「梅花劍」,早以怒沖沖的將扒在地上的「騰山彪」扶起來,低頭一看更是怒
不可遏。只見身具「金鐘罩」橫練功夫的「騰山彪」,竟跌了個臉青眼腫,鼻血直流。
這時,老大「飛天豹」和老三「鬧海蛟」,也相繼入場,滿面怒容的將「騰山彪」扶向
廳階前。
「梅花劍」魏雄武,一俟「飛天豹」將乃弟扶開,立即面向黃劍雲,厲聲說:「姓田的,
你既然身佩寶劍,想必也是用劍的高手,本堂主就在劍上向你討教幾招不傳絕學!」說話之
間,橫時撤劍,嗆啷聲中,寒光一閃,一柄精鋼長劍已撤出鞘外。
黃劍雲一見,佯裝為難的說:「自家人過招,何必動劍動刀,萬一失手……」
話未說完,「梅花劍」已厲聲插言說:「你有本事殺了在下,那怨在下學藝不精!」
黃劍雲依然搖著頭說:「不行不行,要用你用,愚下絕不用兵器!」
「梅花劍」魏雄武,誤以為黃劍雲懼怕他的梅花劍術精奧,是以怒聲說:「你認為本堂
主除了用劍便勝不了你嗎,嘿嘿!」嘿嘿連聲中,「唰」的一聲,已忿忿的將劍收回鞘內,接
著,一攤雙手說:「本堂主就憑這雙肉掌,同樣能將你打趴在地上!」上字出口,飛身前撲,
和「騰山彪」用一式掌勢,左掌迎空一揮,右掌猛劈而下!
須知「梅花劍」魏雄武,踞山為盜,領袖群賊,決不是憑空浪來的寨主,武功自有其獨
到之處。這時他仍以「騰山彪」施展的一招「力劈華山」,乃誘使黃劍雲仍用閃身抄腕的那
一式,黃劍雲一抄未中之際,他迅即進步欺身,左掌猛擊黃劍雲的小腹,必然百無一失,這
便是他寧願放棄用劍而用掌拳的原因。
豈知,這一次黃劍雲既未跨步,也未閃身,僅前胸微側,左掌神妙的一繞,竟將「梅花
劍」魏雄武的右腕抄住了!
同時,他尚望著柳羨香,有些得意的笑著說:「你看,這次我一抄就抄著了!」
柳羨香見黃劍雲如此大意,不由驚得脫口急聲說:「不可,小心!」
話剛開口,震驚得神色大變的「梅花劍」,早已暴喝一聲,飛起一腿,猛踢黃劍雲的小
腹!
這一次更妙,黃劍雲頭也不低,看也不看,目光依然望著柳羨香等人,仍作著聽話的姿
態,左手一抄,又將「梅花劍」的腿脛握住了。同時,略顯得意的笑著說:「你看,這次我
看都沒看就抄住了!」
藍海寶看得心頭冒火,目光閃射,其餘人等,俱都愣了,不知是否該下場接替下來,而
那些前來一瞻絕學,並準備吶喊助威的數百香主,執事,大頭目,更是驚得變顏變色,目瞪
口呆。
就在眾人震驚的一剎那,黃劍雲已將雙手鬆開了!
豈知,就在黃劍雲鬆手的同時,「梅花劍」魏雄武,驀然一聲暴喝:「大爺與你拼了!」
暴喝聲中,猝然出手,雙拳一式「鐘鼓齊鳴」,猛擊黃劍雲的左右耳門,這一招如果被魏雄
武擊中,黃劍雲勢必當報斃命!
柳羨香和谷鳳蘭驚得倏然立起,同時怒叱道:「魏堂主住手!」
紀曉燕雖未站起來,但她嬌靨深沉,顯然已對「梅花劍」的舉動不滿。
就在柳谷二女怒叱的同時,只見目閃冷電的黃劍雲,原地不動,馬勢一蹲,「梅花劍」
魏雄武的兩拳同時擊空。
黃劍雲就趁魏雄武上身本能前沖的一剎那,大喝一聲:「輸不起的閣下去吧!」吧字出口,
舉手已托住魏雄武的腰部,就趁對方前沖之力,雙臂疾舉,猛向身後送去!
魏雄武同樣的具有「金鐘罩鐵布衫」的橫練功夫,生就的皮堅肉厚,他自是不怕摔跌,
但是他凌空飛沖的身勢,卻疾向廳階上的人眾衝去!立在十數大椅后的香主,執事,大頭目
們一見,一陣驚呼,紛紛四散,頓時大亂。
但是魏雄武的頭,卻對正了藍海寶身側的「奇門劍」李信東撞去。
李信東一見,大吃一驚,一甩銀髯,低頭躬身,一個箭步縱下階來。
就在李信東足尖剛剛點實地面的同時,嘩啦一聲大響,一把亮漆錦帔大椅,立被魏雄武
的堅實身體砸得粉碎。
藍海寶緊鄰其近,柳羨香尚隔著「星輝堂」魏雄武的大椅子,是以未被波及,但是,藍
海寶卻滿面怒容的起身閃開了。
「奇門劍」李信東看了這情形,認定黃劍雲蓄意向他挑釁,是以,鐵青著老臉,一言不
發「唰」的一聲,首先撤出了長劍。接著橫劍一指神色佯裝歉然的黃劍雲,怒聲說:「老朽
與你田居士,既不相識,又無嫌怨,閣下竟以魏堂主飛撞老朽,所幸老朽閃避得快,否則……」
黃劍雲未待李信東話完,立即歉然含笑說:「愚下失手將魏堂主托飛,乃交手迫不得已
之事,至於誠心擲撞李堂主,絕無此意,何況愚下背向李堂主諸位……」
「奇門劍」李信東,冷冷一笑說:「老朽現已入場,而且劍已出鞘,自是不便空回,少
不得要向田居土請教幾招不傳之秘……」
黃劍雲淡淡一笑說:「那是當然,即使李堂主不出場,愚下也會向閣下請教……」
話未說完,李信東已瞠目怒聲說:「既然如此,為何還不撤劍?」
黃劍雲依然鎮定的搖頭一笑說:「還是那句話,自家人過招,何必動刀動劍?」
李信東已看出黃劍雲掌法奇異,不敢再走魏武雄的覆轍,是以,陰沉的問:「這麼說,
你是要以一雙肉掌來對我的青鋼劍了?」
黃劍雲毫不為意的淡然一笑說:「李堂主既然說出口了,愚下也不好再否認了!」
柳羨香一聽,驚得花容大變,倏然由椅上立起來,怒聲說:「這怎麼可以?完全失去了
甄選的意義了嘛!」
但是,老奸巨滑的李信東,就在柳羨香說話之際,早已大喝一聲道:「老朽就厚顏領教
閣下『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了!」大喝聲中,飛身前撲,振腕直刺,同時,招式未老,又變
劍勢,一招之中,連套三式,劍光如匹匹練翻滾,逕向黃劍雲捲去。
柳羨香和谷鳳蘭一見,再度為黃劍雲捏了一把冷汗,即使紀曉燕也不禁暗自焦急,怨黃
劍雲過分自恃大膽。
豈知,這一次更玄妙,黃劍雲以指代劍,腳踏「應龍金劍」上的人形劍式步法,在李信
東的劍尖銀峰中,飄忽遊走,宛如穿花銀蝶般。
他出手遞招,尤為神妙,攻的是對方必救的要害,走的是對方劍式已老之處。雖是貼身
擦劍而過,卻是李信東所不及又援手無能之處,只氣得這位以「奇門劍法」稱霸一方的老武
師,心氣浮躁,連聲暴喝。
黃劍雲的身法,愈久愈輕靈神妙,而李信東的劍勢,卻愈來愈遲緩無力了。
紀曉燕深怕黃劍雲過分消耗內力,是以,佯裝關切的起身沉聲說:「田居士請住手,這
一場又算是你勝了!」
深沉陰險,另具詭謀的藍海寶對紀曉燕的舉措非常不滿,正待怒聲阻止,場中的黃劍雲,
已神色自若,嘴唇微笑的躍開了。
再看「奇門劍」李信東,老臉蒼白,額角滲汗,鼻翅不停的翕動,呼吸已有些喘息了。
藍海寶看了這情形,到了口邊的喝聲,又咽回去了,為了達到輪戰黃劍雲的陰謀,而最
后讓他一舉成功的目的,他立即望著「三才劍」畢正庭,沉聲說:「畢堂主,你再去會會他!」
柳羨香和谷鳳蘭一見,頓時大怒,幾乎是同時起身怒聲說:「這怎麼可以?這不成了車
輪戰法了嗎?紀姑娘,你身為『人文堂』的代理人,你應該……」
話未說完,場中的黃劍雲卻望著柳谷二女,笑著說:「沒有關係,沒有關係,兩位姑娘
不必為愚下操心,我這個山野之夫,也可說是個怪人,招式愈打愈熟,內力愈用愈足,你們
看,方才第一位,一抄沒抄住,但是第二位卻連腿也抓得住,第三位……」
話未說完,發現身穿綠袍的白水湖老湖主「三才劍」畢正庭已到了身前不遠,只得望著
「三才劍」頷首一笑說:「現在這位畢堂主是第四位了!」
話聲甫落,「三才劍」畢正庭己色厲內荏的故意譏聲說:「不錯,老朽是第四位了,你既
然內力愈戰愈足,你就一個接著一個的哄吧,後面的武功一個比一個高……」
黃劍雲佯裝一驚,不由插言問:「這麼說,畢堂主的武功已比方才的李堂主又高一等了?」
「三才劍」畢正庭一聽,頓時不知如何開口,只得怒喝一聲:「廢話少說,快亮劍吧!」
吧字出口橫肘撤劍,嗆啷聲中、寒光電閃,一柄光芒四射的精鍊寶劍已撤出鞘外。
黃劍雲雙眉微蹙,朱唇哂笑,正待說什麼,高坐廳階上的藍海寶,已輕蔑的沉聲問:「你
三番兩次借口不撤寶劍,難道你腰上的劍,是一種裝飾不成?」
黃劍雲聽得目光冷電一閃,但卻又哂然笑了,接著含笑說:「既然藍堂主如此譏笑,愚
下只好以劍相迎了!」說罷,立即將劍套前的絨繩解開,同時暗運「反震罡炁」,輕按啞簧,
「嗆」的一聲,已將「穿雲劍」一生闖蕩江湖威名的「青雲劍」撤出鞘外。
藍海寶不知「反震罡炁」已將青雲劍的鋒芒掩住,立即輕蔑的哈哈笑了!
黃劍雲劍眉一蹙,立即不解的問:「藍堂主為何發笑?」
藍海寶極輕蔑的笑著說:「我道你用絨繩劍套罩著劍鞘,想必是一柄神兵寶刃,原來也
是一柄普通劍罷了!」
黃劍雲一聽,立即面現不悅之色,同時,肅容正色說:「藍堂主的話錯了,愚下的劍雖
是一柄普通長劍,但它卻是愚下授業恩師所賜,愚下為了不忘浩瀚師恩,而且還要一代一代
的傳下去,如果不妥加保護,如何能讓千百年後的徒子徒孫見劍思人,緬懷他們的師祖……」
藍海寶聽至此處,一張黃瘦麵皮,時青時紅,時愧時怒,最後鷂眼中終於射出了殺機和
怨毒。
黃劍雲視如未睹,繼續肅容說:「其次是愚下絕不輕易出劍,出劍三招誓必殺人,這便
是愚下遲遲不肯撤劍的原因!」
話聲甫落,橫劍立在對面一丈處的「三才劍」畢正庭,已冷冷一笑說:「好大的口氣,
老朽闖蕩江湖數十年,還沒有人敢在老朽面前狂言三招以內誓必殺人!」
黃劍雲立即冷冶的說:「不信你就試試!」
「三才劍」畢正庭,雙目一瞪,大喝一聲:「老朽今日定要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天字出口,飛身前撲,振腕使出一招「仙人指路」,逕向黃劍雲分心直刺!
黃劍雲焉能看不出畢正庭的心意,他斷定對方先以一招「仙人指路」試探虛實,只要自
已一出手,對方立即使出連環三劍式,躲過一二劍之後再出手,就是第四招了。念及至此,
哂然一笑,一俟對方劍式用老,上身倏然一側,劍尖貼胸刺過,緊接著,猛提「青雲劍」
疾斬而下!
「錚」然一聲,火花四濺,畢正庭驚呼一聲,長劍應聲脫手,「嘟」的一聲,直刺腳前
五尺處,入土竟有兩尺!
畢正庭在全場驚呼聲中,急忙剎住身勢,他老奸巨滑,斷定黃劍雲絕不會取他的老命,
索性強抑內心的震驚,蒼白著老臉,冷冷的沉聲說:「你雖然用劍擊落我的兵刃,但你仍沒
脫出掌法和內力的招式範圍……」
黃劍雲未待對方話完,立即插言問:「這麼說畢堂主敢莫是敗得不服?」
畢正庭自是不敢說不服,但卻刁鑽的說:「老朽向閣下請教的目的,乃是藉機一瞻閣下
不傳之秘,並非與閣下較量內力!」
黃劍雲哂然一笑,說:「既然如此,那就請畢堂主將劍撿起來重新交手!」
畢正庭本是說兩句光面話藉機下場,沒想到黃劍雲會邀他再戰,自己說出去的話已無法
改口,只得忿然過去,暗運功力「沙」的一聲將劍撤出土來。緊接著,轉身望著黃劍雲,一
言不發,似在運氣,準備猝然出手,使出他「三才劍法」中的救命三招來拚命一搏!
黃劍雲自然看出畢正庭的用意,但他手橫「青雲劍」依舊卓然而立。
驀見畢正庭凝視黃劍雲的目光,倏然一亮,震耳一聲大喝,長劍一抖,幻起三道銀鋒,
分刺黃劍雲的雙乳和咽喉!
黃劍雲成竹在胸,一俟對方劍鋒刺到,左袖倏然一揮,身形飄然直退。
畢正庭一見,焉肯放過這個追擊機會,是以,劍式倏變「銀蛇吐信」,飛身欺進,振腕
直刺!
黃劍雲冷然一笑,一俟對方的氣竭勢老,「青雲劍」倏然一撥畢正庭的劍身,立即發出
一聲錚然悅耳的金鐵交鳴。緊接著,就在對方劍身震偏的一剎那,黃劍雲的長劍一指,劍尖
恰好點在畢正庭的咽喉下!
而「三才劍」畢正庭,劍式已老,沖勢已竭,既不能點足後退,又不能揮劍反刺,驚得
張口結舌,欲呼無聲!
大廳的左右和高階上,早已響起一片震驚啊聲!而藍海寶等人,也驚得紛紛由椅上立起
來!
「黔道三傑」雖然自命不凡,但卻沒有一個人敢奔下階來,因為黃劍雲的劍尖只要輕輕
一送,畢正庭立即送掉老命。
全場雖有數百之眾,但卻靜得鴉鵲無聲!
柳羨香芳心激奮,她暗暗感激上蒼,終於賜給她一個飄逸瀟洒,武功高強的如意郎君,
不管他的年齡是否已五六十歲!
谷鳳蘭雖然覺得黃劍雲一切稱心,但想到黃劍雲已是將近六十歲的人了,芳心中總有那
么一層障礙,她總不能嫁給一個可做她祖父的人,是以,她決心成全師姊柳羨香,讓她獲得
一個真正屬於她一個人的夫君。
紀曉燕雖然覺得黃劍雲的武功進境,一日千里,但她卻並不感到驚奇,因為,她以為黃
劍雲的這些驚人武藝,都是學自他祖父天涯三老「彩眉叟」黃天石手著的秘笈。
昨夜黃劍雲走後,她一直擔心黃劍雲此番冒險前來,能有幾分成功的希望,這時看了黃
劍雲的劍術,身法,雖然不能肯定能夠戰勝「二怪」,至少又增了一份希望。
至於柳羨香對黃劍雲的糾纏,她已不再放在心上,因為他們的年齡懸殊,一個十八九歲
的少年,絕不會娶一個大他七八歲的半老徐娘。其次是谷鳳蘭,她雖然是個美麗動人的黃花
少女,但她還不知道黃劍雲的真正面貌和真實年齡?最重要的是黃劍雲即將為武林除害,鏟
除她們的師父「二怪」,即使她對黃劍雲鍾情有意,武林規矩和人倫常理,也不容許她嫁給
一個殺師仇人。
那邊的藍海寶,黃面蒼白,傲氣全消,這時他才驚覺到黃劍雲的武功,不知高出他多少
倍。最明顯的例子是李信東和畢正庭,以他藍海寶的功力,絕不可能赤手空拳與李信東搏鬥
那麼多招,而更不可能一兩個照面就將畢正庭制服。
其餘人等,更是震驚異常,私底下以眼神交談,暗作手勢,似乎在談論,恐怕平素狂傲,
作威作福的「無敵大劍客」今天也要另改綽號了。就在眾人思想一轉之際,場中的黃劍雲,
已自注畢正庭,冷冷一笑,說:「所幸你沒有實施連環救命三劍式,否則,這時你的人頭已
掉在地上了!」說罷撤劍,頷首一笑,即向身後退了兩步。
「三才劍」畢正庭,老臉蒼白,汗下如雨,自知功力懸殊,索性豪放的說:「田居士劍
術之高,為老朽生平所僅見,今天倒讓老朽體會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那句名諺了!」
黃劍雲故意哈哈一笑說:「這算得什麼?愚下如果與『二仙』相比,技藝渺小的又不足
提了!」
畢正庭聽罷,心中稍感舒暢,應了聲是,轉身走回自己的位置。
黃劍雲橫劍卓立,游目階上,傲然沉聲問:「還有哪一位?」
藍海寶第一個感到不安,他只得轉首望著紀曉燕,佯裝鎮定的問:「紀姑娘,你是否要
代晉前輩下場……」
紀曉燕未待藍海寶話完,立即坦白的說:「畢堂主是用劍的高手,尚且不敵,我下場還
不是自取其辱!」
黃劍雲故意淡淡一笑,說:「現在愚下已用劍兩招,第三招愚下就要實踐愚下的誓言了!」
話意之中,明顯的警告,任何人入場,在第三劍上都要命喪當場!
藍海寶聽得心頭一震,面色立變,不自覺的探首望著柳羨香和谷鳳蘭兩人,幾近苦求的
說:「香師妹和蘭師妹……」
話未說完,柳谷二女已同時不屑的說:「堂主都敗下來了,何必硬要找我們壇主去送死!」
藍海寶一聽,面色更加難看,覺得只有自己出場了。
黃劍雲覺得藍海寶還有利用的價值,再說,他也無心殺藍海寶,因為他一直想著那位綠
衣小師妹的話,大師兄犯了大逆律條,應該由兩位老人家懲處。是以,他決心非在萬不得已
時,絕不殺藍海寶,因此,他哈哈一笑說:「大家不必過分認真,愚下前來投效,旨在拜會
『二仙』,訪問我那位恩師身世與行蹤,至於派愚下一個什麼職務,愚下不理會!」
冰雪聰明的紀曉燕,斷定黃劍雲尚不願與「二怪」的門人樹仇,但她卻不知,黃劍雲與
藍海寶間尚有師門淵源。是以,趁機起身含笑說:「田居士已經連敗三位堂主,我本人也甘
願認輸,如今給田居士派個什麼職務,最好引田居士見過『二仙』后,由『二仙』任命比較
合適!」
藍海寶對紀曉燕適時保存了他的顏面,內心非常感激,他覺得只要逃過這一關,以後再
暗中算計姓田的也不遲!
心念電轉,趕緊厚顏附和說:「燕姑娘如此決定最好,『二仙』以命令分派職務,不管高
低尊卑,大家也沒話好說了!」
李信東和魏雄武以及畢正庭三人一聽,心中非常不服,對藍海寶尤為不滿,既然如此,
方才何必令他們三人出醜。但是,三人也知道藍海寶陰險狠毒而武功又不是他的對手,只得
將這口怨氣忍在心頭,伺機再向藍海寶報復!
黃劍雲機智超人,一看三人的表情和眼神,便知三人對藍海寶已起了懷恨之心,是以,
故意重複說:「既然藍堂主和燕姑娘決定即刻去見『二仙』,愚下也只好收劍了!」說罷橫肘,
唰的一聲將劍送入鞘內,同時將鞘口的絨繩系好!
柳羨香沒看到心上人擊敗藍海寶,芳心自然不快,但想到黃劍雲果真礙於誓言,揮劍將
藍海寶殺了,她這份美滿婚姻也就從此幻滅了。這時聽說要由二仙決定,正合她的心意,只
要黃劍雲正式派上堂主職務,她就可以由兩位師父作主,名正言順的舉行大禮了。是以,首
先起身附議說:「要去晉見『二仙』,正是時候,稍時兩位老人家又該晚課了!」
藍海寶為了儘快離開現場,自然滿口附和,黃劍雲則感到事情進行得意外順利,只有紀
曉燕的眉宇間似乎有了悔意。
於是,由藍海寶和紀曉燕在前率領,柳谷二女相隨在後,五人才過大廳,逕向「天聖堂」
精院右側的通道走去。
這時紅日已經偏西,黃劍雲居中前進,心中計劃著兒到「二怪」如何應對的說詞,因為
「二怪」俱是多年前的著名老魔頭,絕不會像柳谷二女這麼容易應付。
正沉思間,驀聞柳羨香用「蟻語傳音」說:「你有什麼話現在儘快說,一進中門,我們
便不能用『蟻語傳音』的功夫說話了!」
黃劍雲聽得心中一動,也以「蟻語傳音」,故意驚異的問:「為什麼?」
說話之間,依然雙目向前看,以免曉燕見疑,因為他發現曉燕對他與柳谷二女談話非常
注意。
谷鳳蘭立即插言說:「因為百丈以內用『蟻語傳音』的功夫交談,我兩位師父都可聽見!」
黃劍雲聽得心中一驚,頓時想起昨夜在曉燕樓上,談了那麼多的機密事情,不知「二怪」
可曾聽去?假設百丈以內的談話「二怪」都能聽去,這時他和曉燕去見「二怪」,不啻飛蛾
投火,羊入虎口,自去送死?
心念電轉,佯裝震驚的說:「百丈以內即可聽見『蟻語傳音』,這若是出聲講話,豈不要
聽四五里地?」
谷鳳蘭和柳羨香一聽,都忍不住笑了,同時解釋說:「如果不用『蟻語傳音』的功夫,
兩位老人家就聽不到這麼遠了!」
黃劍雲聽罷仍不放心,但他又不敢追問「二怪」究竟能聽多遠,那樣勢必引起柳谷二女
的懷疑。
心念間,又聽柳羨香親切的說:「稍時見了我家兩位恩師,必須實話實說……」
黃劍雲聽得心頭一震,趕緊回答說:「那是當然,不然二仙怎會想起家師的法號和來歷?」
谷鳳蘭又鄭重的叮囑說:「我金師父最討厭過份卑恭的人,而我銀師父,又不喜歡人家
對他倨傲,稍時你最好是不卑不亢,有禮適節……」
黃劍雲微微頷首,表示會意。
由於三人交談這久,而藍海寶都未回頭一顧,顯然「二怪」尚未傳給他「蟻語傳音」
的功夫。
說話之間,不覺已到了中門高階前。
進入中門,是一條筆直的通道,兩座高牆,夾在兩邊,左是「天聖堂」的精院,右是「地
賢堂」的精院,通道中除了依牆植有各種鮮花細竹外,再沒有什麼了。
走出通道後門,即是黃劍雲昨夜看到的那片雲松竹林了!
藍海寶首先停身,立即用袖彈拂肩胸和背後。
黃劍雲看得一愣,一旁的紀曉燕已和聲說:「請田居士將身上的風塵拂去!」
黃劍雲一面會意的彈拂塵土,一面回頭去看谷風蘭和柳羨香。
回頭一看,更加迷惑了,柳谷二女都在彈拂羅衫,唯猶紀曉燕靜立不動。
再看藍海寶和柳谷二女,對紀曉燕不彈拂灰塵並不覺得驚異,顯然是紀曉燕不能進去。
繼而一想,紀曉燕不進去也好,萬一變生時腋,他一人也可安全離去。
心念間,已經彈拂完畢,由柳羨香解釋說:「二仙靜修多年,久已斷絕人間塵煙,每日
僅食少許水菜,所以我們進去,也不可帶進太多的風塵……」
黃劍雲聽得心中冷冷一笑,心想:果真修行到這種地步,何必再跑來天峰谷成立什麼形
如盜賊的「二仙會」。心念間,卻會意的肅容應了兩聲是。
一旁的藍海寶卻在旁正色說:「稍時一進那座竹門,『二仙』便知我們引導你前來了,而
且,兩位老人家立即屈指心算,不但知道你的姓名來歷,而且還算出你的身世和真正的來意!」
黃劍雲聽得心頭一震,不自覺的「噢」了一聲,但他趕緊佯裝贊服的說:「二仙乃昔年
武林奇人,海外修仙多年,自然能知過去未來之事。」說話之間,尚以讚佩的目光,去看曉
燕和柳谷二女,表示這是確實不虛之言。
可是,目光移處,發現曉燕眉透憂急,心中一驚,顯然藍海寶說的這是事實,但是,他
又發現柳谷二女的面上竟露懊悔之色,這的確令他十分不解!
正迷惑間,藍海寶已頭前帶路,逕向竹門前去。
黃劍雲只知一些學問淵博,智慧超人的隱士,多能根據人的神色,話意,以及對方的舉
措,而判斷出一個概略的意思,要說真正的能知過去和未來之事的人,世間恐怕少之又少。
現在已到了竹籬下,真假已不容他多想,好在稍傾之後,即可證實「二怪」是否確知過去未
來之事,他覺得只有神色自若,心情鎮定,處處小心應付,雖然「二怪」閱歷淵博,仍不易
露出馬腳來。
心念已定,毅然走進竹籬門內,心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只見門內雲鬆散植,間有不知名的鮮花細草,既沒有小徑,也沒有通道。舉目前看,這
才發現昨夜看到的兩座矮小石屋,中間似乎尚有接連!
就在這時,驀聞身後的柳羨香,用「蟻語傳音」,恭聲說:「啟稟兩位師父,香兒與蘭妹,
特引一位自幼生長在終南山的田玉雨,自稱『終南居士』的中年人前來參見您……」
話未說完,遠處已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慈祥的問:「可問過他的身世底細?」
黃劍雲一聽,斷定用「蟻語傳音」回話的必是「二怪」之一,這時,他已完全明白了「二
怪」何以能未卜先知的道理,原來是在引見之時,由柳谷二女先報告個清楚,再由「二怪」
說出來人的姓名身世和來意,故作驚人之舉。
同時,他也恍然大悟,方才柳谷二女爽朗愉快的嬌靨上,何以突然罩上一層懊悔神色,
念及至此,心中不由笑了,他對能學得「二怪」的獨門絕學,不但慶幸,而感到自得。
但是,他也知道這種後果的嚴重性,萬一「二怪」知道了柳羨香私授絕技,極可能一怒
之下將柳羨香置於死地。是以,他不但要為柳羨香的安全絕對保密,而且更要珍惜柳羨香給
予他的友情!
心念間,又聽另一個蒼勁聲音,沉聲問:「你還問了些什麼?」
黃劍雲一聽,斷定方才他心神旁騖之際,柳羨香已將他的身世,來歷概略的報告過了。
又聽身後的柳羨香說:「其次是他的武功,看來極神妙,但又無應用經驗……」
話未說完,第二個蒼勁聲音,有些暴躁的說:「胡扯,武功高絕,招法才能神奇,神妙
之招,乃出自絕招之變化,動在念先,隨心自來,豈能說沒有應用經驗?」
黃劍雲聽得心中一驚,暗呼厲害,這兩個老魔頭,果然不是易與之輩。
又聽柳羨香代為解釋說:「他雖學過不少絕招,但都是他自己暗中摸索得來,運用起來
自然生澀,方才他連敗三位堂主,皆是如此……」
話未說完,仍然是第二個蒼勁聲音,沉聲說:「你們暫在門外,聽候召喚再進來!」
柳羨香立即恭聲應了個是。
黃劍雲一聽,心知要糟,昨夜與紀曉燕的談話,八成被這兩個老魔頭聽到了,也許,就
在他飛上樓欄時就被他們發現了。再看藍海寶,仍茫然不知的垂手肅步向小屋前走去。
黃劍雲不必回頭去看柳羨香和谷鳳蘭,僅憑想象也可知道她們兩個這時的心情和惶恐。
看看將至兩座小石屋前,這才發現兩座矮小石屋,只是一處地下石屋的左右屋脊頂,上
面的小門和圓窗孔,想必是另有作用。前面一道寬約近丈,向下斜伸的青石階道,長約近三
十階,石階的盡頭,即是石屋的匿門。屋門大開,裡面的光線暗淡,深處似乎有微弱的燈光
射出來。
打量未完,裡面已走出一個藍衣垂髫小童,肅容鎮定的向階口走來。黃劍雲定睛一看,
正是昨夜看到的那個侍立小屋前的小童。
藍海寶一見小童,立即停身止步,含笑低聲說:「仙童,請你通稟兩位老人家……」
話未說完,小童已輕聲說:「二仙已經知道了,因有客人,請你們稍候!」
藍海寶趕緊頷首應了兩聲是,小童轉身逕自走去。
黃劍雲一聽,不禁有氣,明明心中見疑,偏說房中尚有客人!
心念未畢,藍海寶已向他悄聲說:「怎麼樣?兩位老人家早已知道了,稍時你一進門,
兩位老人家便知道你的名字叫田玉雨,是由終南山來的!」
黃劍雲聽了,真是好笑又好氣,但他仍謙和的應了兩聲是。覷目偷看柳谷二女,俱都愁
鎖眉間,神色不安中透著焦急,谷鳳蘭則充滿了懊悔之色。
就在這時,又聽第二個蒼勁聲音以「蟻語傳音」,沉聲問:「那個田玉雨由何人引見晉堂
主?」
谷鳳蘭趕緊也以「蟻語傳音」恭聲回答說:「由蘭兒引見,因為他是由東山口進入!」
第二個蒼勁聲音,沉聲說:「這與香兒何干?」
柳羨香趕緊回答說:「香兒有事前去找蘭師妹,正巧遇見這位田居士前來投效!」
第一個蒼勁聲音「唔」了一聲,較親切的問:「香兒,這個田玉雨今年有多少歲了?」
柳羨香趕緊回答說:「看來僅四十歲年紀,蓄著兩撤小鬍子,心地善良,舉止有禮,談
吐也極謙虛,對兩位老人家更是景仰至極!」
柳羨香把話說完,「二怪」並沒有接聲,顯然在私下商議事情,想是聽出柳羨香的語氣
含有激奮的意味。
這其間,藍海寶曾數度以悄聲與黃劍雲交話,黃劍雲由於在聽「二怪」的問話,以是唯
唯否否的頷首或應聲。
一陣沉默之後,又聽第二個蒼勁聲音,沉聲問:「你們方才說田玉雨連敗三位堂主,是
怎麼回事?晉堂主呢?」
柳羨香立即不高興的回答說:「午間香兒與蘭師妹正在盤問田居士的身世與來歷時,藍
海寶已聞報趕去,諸多刁難之後,又召集所有堂主壇主至『二仙廳』前,輪番向田居士挑戰,
結果,連敗外三堂主及畢堂主的三弟……」
話未說完,第一回蒼勁聲音已迷惑的問:「晉堂主呢?」
柳羨香回答說:「晉堂主聽說故居被焚,心情懊惱,故未到場!」
第二個蒼勁聲音,忿怒的「噢」了一聲,突然吩咐說:「蘭兒快去請晉堂主,為師要問
問她是誰焚了她的故居,為師定要派遺大批高手為她復仇!」
黃劍雲一聽,大吃一驚,他不怕「二仙會」的高手眾多,他也不怕「二怪」如何厲害,
他最擔心的就是「千面神嫗」前來。
驚急間,正待設法阻止,谷鳳蘭已轉身向數十丈外的竹籬門前走去。
藍海寶雖然不知谷鳳蘭為何突然離去,但也不敢阻止或動問。
就在這時,又聽到第二個蒼勁聲音,依然有些生氣的吩咐說:「香兒,稍時你親帶那個
田玉雨進來,藍海寶叫他守在外面?」
黃劍雲一聽,立有一種不吉祥的預兆掠過心頭!
恰在這時,方才的藍衣小童已立身門下,面向這面,朗聲說:「二仙法諭,香姑娘引導
田玉雨,藍堂主守候原處,不可遠離!」
藍海寶一聽,立即朝聲回答說:「弟子遵法諭!」
一旁的柳羨香已向黃劍雲肅手,說:「田居士請!」
黃劍雲到了這般時候,大有進退皆難之感,但他仍頷首一笑,神色鎮定的和柳羨香並肩
走下斜階,逕向屋前走去。他一面前進,一面計算著谷鳳蘭離去的時間,只希望「二怪」能
夠匆匆談完,別和「千面神嫗」照面。
心念間,已到了屋門下,柳羨香急上兩步在前側躬身引導,室內相當昏暗。
黃劍雲不敢功集雙目,以防眼神冷芒外露,只得舉目平視!
只見屋內相當廣大,僅靠近三丈外的深處,懸有兩盞清燈,燈下似乎是張禪床,床上並
肩盤坐著兩個穿著金袍銀袍的老人,兩個老人之間,似乎置有一個小鼎或檀爐,正有縷縷輕
煙升出!
黃劍雲正待仔細打量「二怪」,發現禪床兩邊的高墩上,果真坐著兩個客人,而且,俱
都以頗含敵意的炯炯目光向他望來。心中一動,不由凝目去看,一看之下,腦際不由「轟」
的一聲!
坐在禪床左右的兩個客人,不是別人,正是在黃山奪寶不成,又被震傷的「塞上尊者」
和「天南神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