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花城風雨
進了「百花城」,江山拉著白衣少年往旁邊一拐進了城門,然後他鬆開了白衣少年,笑笑道:「芳駕何以謝我?」
白衣少年道:「謝謝你?我恨不得給你兩個嘴巴。」
江山雙肩一聳道:「那就不談了,算我多管閑事。」
他轉身要走,白衣少年冷然喝道:「站住!」
江山停步回身。
白衣少年冷冷笑道:「怪不得你這麼大膽,你想就這麼一走了之?」
江山道:「那麼請芳駕告訴我,芳駕打算怎麼辦?」
白衣少年道:「怎麼辦?我要狠狠揍你一頓:」江山把雙手往後一背,道:「這年頭真是好人難做,管閑事落不是,這話一點也不差,芳駕請動手吧,我挨著就是!」
白衣少年眉梢兒一剔道:「怕你不挨著,你當我打不下手嗎?」
他揚起了手。
江山目光一凝,直盯著那隻手,道:「剛才它還在我手裡,現在卻要飛到我臉上來了,看來我的臉不如我的手有福。」
白衣少年猛然臉一紅,忙把手縮了回去,道:「你敢再說,你、你怎麼這麼皮厚?」
江山笑笑道:「皮厚有什麼不好?皮厚到那兒都佔便宜,就拿現在來說吧,它可以免一頓打,是不是?」
他又要轉身,白衣少年一整臉色道:「慢著!」
江山道:「怎麼,莫非我這皮厚不靈了。」
白衣少年道:「少跟我貧嘴,你真叫江山?」
江山道:「你真叫黃君?」
白衣少年冷冷地道:「你看得出我……」他住口不言,沒再說下去。
江山道:「也許我這雙眼跟別人不同。今天到這兒來的人多得難以數計,我不敢說我雙眼是唯一的一雙與別人不同的眼,這話你該懂的。」
白衣少年道:「我懂,還有我不懂的是,我曾經想殺你,為什麼你還會幫我的忙?」
江山聳聳肩道:「也許我這個人天生的賤骨頭。」
白衣少年沉默了一下,道:「我不欠人的情,你幫過我的忙,有一天我會還給你的,我現在求你一件事,全當你什麼都不知道,行么?」
江山倏然笑道:「我已經裝聾作啞半天了,我要是愛說話的人,我不會裝聾作啞到如今的,只是,這一件你打算怎麼還我?」
白衣少年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江山一笑轉身走了。白衣少年抬起了手,張口要叫,但是他沒叫出聲,那隻手也緩緩地放了下去。
眼看就要正午了。
一天之中的正午最熱。
一年之中的端午最熱。
那也就是說:一年之中以這一天的正午最熱?
「百花城」的城很大,這麼多人進來了並不顯擠,而且還有空地。
「百花城」的外城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那座像戲台似的高台也是臨時搭建的。
高台上頭有個棚,可以遮陽。台上一張長桌,上頭鋪著大紅的桌布,桌后擺著幾張椅子,別的什麼東西也沒有。
往台後看,又是一道大理石砌成的石牆,兩扇巨大的鐵門緊緊閉著,想必城牆裡頭就是內城。
外城太光禿、太空蕩了,近乎荒涼,未免讓人有點失望,因為既沒看見一朵花,也沒看見一個女人。亂鬨哄的,每個人都興奮,也都緊張。
決定天下第一刀、贏得那重獎厚賞、名利雙收的一刻馬上就要到了。
突然,內城那兩扇巨大鐵門在轟轟的聲響中緩緩打開了。
馬上鴉雀無聲,目光一起投射過去。這當兒就是掉根針在地上也能聽見!
內城裡一前二後走出了三個人。二個人都是一色白衣,戴著銀色面具,可是這三個人看在眾人眼裡卻大大的不相同。
因為前面那一個人是女人,而這個女人又踉一般的女人不盡相同。
一般女人,髮型沒有這個女人好看。
一般人的女人,身材也不及這個女人美。
一般的女人,連走路的姿勢都沒有這個女人好看。
這個女人是個典型的女人,十足的女人,從頭髮到腳上那雙鞋,沒有一處不是屬於女人的,但不是一般的女人。,這個女人沒有一處不動人,沒有一處不散發著誘惑。
這個女人在別處是看不到的,只有在這「百花城」里才有,才看得見。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數了一具銀色面具,擋住了它的臉。
但或許就因為她數了這麼一具銀色面具,才讓人覺得她更美,更誘人。
廬山之所以美,巫山之所以動人,就是因為它藏在雲霧裡。
赤裸裸的美雖然強烈,雖然能給人視覺上的滿足,但那只是一時的。
這個女人扭動著她那蛇一般的腰肢,風擺楊柳搬上了台,她往桌前一站,目光從那具銀色面具上那兩個洞里往外射,略一環掃,有不少人口水滴了下來,也有不少的人搖搖欲倒。
到這兒來的這些人,從沒有見過這種目光。
這雙目光不但能蝕入骨,而且能銷人魂。
「諸位!」這個女人說了頭一句話,話聲甜美得很,動聽得無法形容,就是把古來的文學名家都請來,只怕也要擲筆而嘆!
突然,台下響起了一陣驚嘆聲。緊接著,砰然連聲,當真倒下好多值。
「城主讓我代表他向諸位致萬分的歉意,因為本城禮聘的幾位名家在路上有所耽誤,不能如期趕來,以至「賽刀會」只好被迫延期,俟各名家趕到,「賽刀會」自當馬上舉行,在「賽刀會」之前,諸位的吃住自有本城負責,但請諸位不要擅自出城到外頭去,因為「賽刀會」隨時可能舉行,事關諸位的名利,請各位千萬不要自誤!」她的話說完了,扭動著腰肢下了台,扭動著腰肢又行回了內城。
沒有一個人不高興,甚至連一個抱怨都沒有。
因為這些話是這個女人說的。
誰要是生氣,誰要是抱怨,那等於是生她的氣,抱她的怨,誰忍心?
不但沒有人不高興,不但沒人抱怨,反而有人笑了。
那是江山。他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果然不出我所料,果然是這麼一回事,只是這人又豈是省油的燈?」
果然是那回事?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江山沒有明說,也沒有人問他,因為根本就沒有人聽見。
這座「百花城」的確大這麼多三山五嶽、四海八荒的人物住進了外城的賓館里,居然還沒有住滿。
「百花城」的賓館建築,十分精美,而且氣派豪華,每一間可以住兩人,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凡是日常用的東西,不但應有盡有,而且都很講究,極盡奢華之能事。
賓館所在這個大院子里,另有一座大聽似的建築,比一般的大廳要大上五、六倍,四壁分懸名人字畫,琳琅滿目,美不勝收,舉凡一幾一椅,莫不是世間最考究的,雖王侯之家也不過如此。
跟江山住一間屋的,是一個瘦弱的青衣少年,人長得很好,可是卻像大病初癒一般,不但身子顯得瘦弱異常,臉色也蒼白得怕人,一舉一動慢吞吞的,好似動得快一點就會昏倒似的。
這青衣少年不知是先天殘廢還是怎麼,少只手,少了的是右手。齊肘以下衣袖空蕩蕩的,所以別人的刀都掛在腰左側,他的刀卻掛在腰右側。
這青衣少年似乎是天生的冷漠,江山跟他一間屋,但這間屋卻像只有他一個人似的,打從午後住進這間屋一直到現在太陽偏了西,他始終沒看過江山一眼。
江山躺在自己的床上,嘴裡哼著小調,卻是一直沒理他。
外頭步履雜亂,門上響起了一陣輕微的剝叩聲,青衣少年在閉目養神,似乎根本沒有聽見。
江山挺身坐起道:「哪位?請進。」
門開了,屋裡走進兩個穿白衣的、戴銀色面具的女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身於十分誘人。
這兩個白衣女子各端著一個大托盤,托盤上放著飯、菜、湯,量嫌少了些,但都十分的精美。
她們像走近了一間空屋於,目不斜視,把兩個大托盤往兩邊桌上一放,轉身就走。
青衣少年仍然閉目養神,一動末動。
江山卻輕咳一聲含笑站起:「兩位姑娘請留步。」
兩個白衣女子停步轉身,四道目光望向江山,沒說話。
江山含笑,指了指他桌上的飯菜,道:「我有個小毛病,每餐都要喝兩杯,不知道兩位姑娘是否……」
只聽左邊一名白衣女子冷冷說道:「你要什麼酒?」
江山道:「什麼酒都行,我什麼酒都喝。」
左邊那名白衣女子目光隨即轉望青衣少年,道:「你要不要?」
青衣少年跟睡著似的,沒動,也沒有答理。左邊那名白衣女子沒再問第二句,偕同同伴轉身付去。
江山搖搖頭,像自言自語,又像對青衣少年說話,道:「都是「百花城」的人,怎麼這位會這麼冷。」
江山這句話只能算是自言自語,因為那青衣少年沒理他日江山沒在意,轉身坐在自己那張桌前,剛坐下,那名白衣女於拿著一把銀壺跟一隻銀杯走進來。
江山忙又站起,含笑說道:「謝謝,姑娘吃過了么?」
那白衣女子冷冷地道:「吃過了。」
把銀壺、銀杯往桌上一放,沒再說話轉身就走,而且還順手帶上了門。
那青衣少年還是沒有動靜。
江山看了他一眼,道:「閣下,起來吃吧,飯菜都冷了。」
青衣少年挺身下床,不是走向他那張桌,也沒看江山一眼,逕自開門行了出去。江山為之一怔,可是旋即江山的目光落在青衣少年的床上。
青衣少年床上有一樣東西,黃光閃動,明亮刺眼,那是一把金黃的小劍,不過一根手指長矩,極其小巧玲瓏,劍把上還綴著一個鮮紅的絲穗兒。
江山的眼閃漾起明亮的異采。
就在這時候,一陣輕快步履由遠而近,江山的身軀竟然離椅平射,一閃使到了青衣少年床前,他腳不落地,右手抓起那把金色小劍,左手一按床沿,人又平射了回去,四平八穩地、點塵末驚地落回了他的椅子上。
他來去快捷似電,像根本沒動過。
他很快地倒了一杯酒,然後拿起碗筷吃了起來。
門開了,青衣少年走了進來,目光落在自己床上,然後又抬眼望向江山,當他望向江山時,剎那間,他的目光突然變得明亮而冷峻,像兩把霜刃一般。
他關上了門,緩步走向江山。
江山轉臉望了他,含笑說道:「閣下的飯菜都涼了。」
青衣少年的行動,一直都很緩慢,可是這當兒卻快得出奇,只見他一步使到了江山身旁,兩道冷峻目光直逼江山,冷冷地道:「你有沒有看見我的東西?」
江山微愕抬眼道:「你的東西,什麼東西?」
青衣少年道:「我剛才躺在床上的時候,不小心把身上一件東西掉在床上,你要是看見,希望你能還給我。」
江山道:「閣下這話……閣下到底掉了什麼東西?」
青衣少年臉上掠過一絲激動與焦急的神色,道:「你告訴我有沒有在我的床上看見就行了。」
江山搖頭道:「沒有!」轉過臉去端起了桌上的銀杯。
青衣少年臉色變了,轉身要出去,可是突然又轉了回來,兩道森冷的目光直逼江山道:
「攤開你的手讓我看看。」
江山霍地仰起瞼,道:「閣下怎麼……好吧。」
他把左手伸到青衣少年眼前攤開。
青衣少年唇邊掠過一絲森冷笑意,道:「另一隻!」
江山道:「另一隻跟這一隻一樣,什麼都沒有。」
青衣少年道:「我要你把雙手攤開!」
江山道:「要是我不攤開呢?」
青衣少年道:「那隻怕由不得你。」
江山倏然笑道:「閣下這種蠻橫不講理的人我倒是生平首見,我倒要看看是怎麼樣的由不得我,我的右手在這兒,閣下看著辦吧!」
他轉個身把右手平放在桌子上。
青衣少年左掌閃電遞出,疾扣江山右腕脈。
不知道江山是沒來得及躲,還是根本沒有躲的意思,青衣少年左掌很容易地搭上他右手的腕脈,冷聲說道:「攤開!」他五指用上了力。
江山含笑望著他,不但沒動,連眉頭也沒皺一皺。
就在這時候」青衣少年感覺有點不同了。
他覺得他的左掌不是扣在江山的腕脈上,而像扣在一段軟綿綿的東西上,軟得奇特,讓他一點也用不上力道,他禁不住心裡猛然一驚!
他這裡剛一驚,左手扣著的那段軟綿綿的東西像突然灌足了氣,猛地一錯,而且產生一股反震的力量,硬生生把他的左手彈了起來。
他何止心驚,簡直駭然,一隻左手被震得熱辣辣的帶點酸麻,想拔刀都不聽使喚,他只是急忙轉身後退。
江山坐在那兒紋風末動,卻含笑地攤開了右手,一點也沒錯,他的右手跟左手一樣,是空的。
青衣少年那瘦而蒼白的臉頰上泛起了一絲的歉意,道:「抱歉!是我失禮!」他轉身要出去。
江山適時說道:「閣下要找的東西是不是一把金色小劍?」
青衣少年身軀一震,霍地轉了過來,厲聲道:「你……」
江山苦笑道:「我看見了。」
他抬手一指青衣少年的衣襟近領處,道:「不是在那兒插著么!」
的確,青衣少年衣襟近領處,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鮮紅的絲穗兒。
青衣少年低頭一看,臉色突變,他抬手抓住紅絲穗一拔,一把金色小劍從衣襟跳了出來。
他抬眼望了望江山,臉色更蒼白,深深的一眼,難以言喻,然後他像一陣風似的,轉身撲了出去。
江山笑了,坐下去端起了那杯酒。
這座比一般大廳大五、六倍的大廳,是供參與「賽刀會」的貴賓們茶餘飯後休閑的地方,舉凡休閑的東西,應有盡有。
最大的一項特色,是有人陪著聊天。「百花城」里的女人,一直不肯讓人見到臉的女人。這幾個女人和送飯的那些女人對人的態度迥然不同。
這幾個女人個個溫柔和氣,個個笑語如珠。不但能閑話家常,而且似乎什麼都懂,跟她談什麼她都能對答如流,唯一令人遺憾的是僧多粥少。
來參加「賽刀會」約三山五嶽、四海八荒人物,各自或三四個、或五六個圍著一個女人,別的休閑的玩藝兒根本就乏人問津。
當然,並不完全這樣,也有那不喜歡跟女人聊天的!
這種人眼下這座大廳只有兩個,一個是俊美的白衣少年,他正在大廳中央一張桌上擺圍棋,一個人一會兒黑,一會兒白,居然全神貫注,津津有味。
另一個則是跟江山住一間星的青衣少年,他背著手站在東牆下,正仰著頭看一幅鄭板橋的竹畫。
鄭板橋不但詩好,他畫的竹也是一絕,這是鄭板橋的一幅真跡,青衣少年似乎是個識貨的行家,他望那幅竹畫,目不轉瞬。
突然,他那隻左手探入懷中,很快地從懷中摸出一本小冊子。
這本小冊子有巴掌那麼大,黃絹為面,看上去這本小冊子年代已經很久了,因為那黃絹的面不但已經褪了色,而且還有些地方已經破了。
他用無名指和小指夾住那本小冊子,用大拇指跟食指掀起了封面,那頭一頁,紙本是白的,但是現在帶點黃,上面晝的是張人像,半身像。
很顯然的,畫這張人像的人不是丹青妙手,因為畫得並不好,人像晝得並不真,但那個人的特徵,卻很明白的被表現出來。
那個人的特徵是有一臉絡腮鬍,左眼數了個眼罩,禿頭!
人目這張人像,青衣少年的臉上泛起了一陣激動的神色,他閉上了眼,很快地闔上那本小冊子收入懷中。
他深深地吸一口氣,神色漸漸趨於平緩,然後他睜開了眼,兩眼充滿了凜人的殺機,前後不過一刻工夫之久,他像變了個人,不,他不像人,像一隻吃人的野獸。
他揚了左手,像是要去摸壁上的那幅竹子。突然,他背後方傳來了一聲慘呼,圍著一個白衣女子聊得起勁的四個中年漢子的一個,仰身倒在地上。
那個漢子,禿頭,左跟上數個眼罩,一臉的絡腮鬍。
利時大廳里靜了下來。原來坐著的也都站起來。
「百花城」的那些女子沒有驚叫,也沒有說話,只是站起來很快地走進了廳后一扇門裡。
禿頭漢子身旁一名黑衣大漢俯身把禿頭漢子翻轉了過來,禿頭漢子的正後方插著一把金色小劍,只剩劍把在外,劍把上綴著一個紅絲穗兒。
沒有一個人說話,也沒有一個人問是誰殺的,一聲不響都往外行去,一轉眼工夫就剩了那俊美白衣少年一個人。
他卻站了起來,揚了揚眉,往東邊一扇門走去,那個青衣少年剛才就是由這扇門走出去的。突然一個清朗的話聲傳了過來:「那不關你的事,是不?」
俊美白衣少年霍地轉身望去,江山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大廳,就在他身後不遠處,他道:「你不管我管。」
江山走了進來,說道:「剛才大廳里的人並不多,你可曾看見一個人管,甚至說過一句話?」
白衣少年揚了揚眉,道:「難道說就任他暗箭傷人?」
江山笑笑道:「暗箭傷人的事以後會層出不窮,管不勝管,再說,暗箭傷人的事以前也不是沒有過。」
白衣少年道:「我殺的都是些十惡不赦的淫邪兇徒。」
江山道:「他殺的也不是什麼好人,「燭目禿鷹」,九六省黑道上的巨擘,殺人放火無所不為,難道你沒聽說過。」
白衣少年沒說話,沉默了一下,道:「別人不管還有可說,他的同伴為什麼也不管呢!」
「同伴?」江山笑笑說道:「有福的時候是同伴,是生死朋友,有難的時候誰是同伴,這年頭人人都聰明得很,你也要學聰明點兒,懂么?」
白衣少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帶點譏諷道:「看來你是個聰明人。」
江山聳聳肩道:「我么!我踉他們一樣,不想讓別人管自己的事兒,沂以自己也不管別人的事兒,如此而已,江湖上那套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在這兒行不通,在這兒不管別人的事兒可以活得久一點,甚至活著離開這座「百花城」!」
白衣少年眨眨眼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江山笑笑道:「看來你比來參加「賽刀會」的任何一人都傻,你只知道你到這兒來的目的,卻不知道留意別人的目的,也就是說你只知道殺人,卻不知道殺身之禍隨時隨地皆可降臨在你頭上。」
白衣少年道:「我有什麼殺身之禍?」。江山目光一凝,道:「你要殺人,人也要殺你,這是千古不移的道理,江湖也木就是這麼一個人殺人的世界,仇、恨、貪、婪、邪惡,在在都聚集在這座「百花城」里,三山五嶽、四海八荒的高手也都聚集在這座「百花城」里,到這兒來的人沒有一個不是別有用心,也沒有一個不知道死一個便少一個競爭的對手,所以他們不管別人的事,同時也盡量找機會減少自己的競爭對手,在這種情形下,誰敢說自己沒有殺身之禍?」
白衣少年道:「看來你知道的事情不少啊!」
江山淡淡她笑道:「那也沒什麼,凡是到這座「百花城」來的人,在沒來之前,就應該能想到這些,一個行走江湖道上的人,也應該有這種敏銳的感覺,要不然他白天行路看不見日落,夜晚行路看不見日出!」
白衣少年看他一眼道:「這麼說,你到「百花城」來也別有用心了?」
江山微微點頭道:「不錯!我也別有用心,這是不爭的事實,我不願意也不能夠自欺欺人,只是我這別有的用心跟任何人都不一樣。」
突然拉著白衣少年坐下,含笑說道:「你叫黃君不是么?看樣子我要痴長你兩歲,我託大叫你一聲黃兄弟,來,黃兄弟,閑著也是閑著,暗我下盤棋。」
白衣少年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不解他何以會突然有此轉變。
就在這時候,一陣急速的衣袂瓢風聲掠到,四戴著銀色面具的佩劍白衣人已到了身側。
白衣少年黃君明白了。他驚於江山敏銳的聽覺,情不自禁地又朝他望了一眼,微微她笑道:「你要白子還是要黑子。」
江山還沒有說話,一名白衣人冷然說道:「二位這個人是誰殺的?」
江山連眼都沒抬,微一擺首道:「不知道。」
他伸手抓了一把黑子道:「我用黑子吧!」
他兩手拈了一顆黑子,就要往棋盤上投,那白衣人伸過一隻手來擋住了他的手。
江山抬起眼,道:「尊駕這是什麼意思?我已經告訴……」
白衣人道:「這個人被殺的時候,你兩人是不是在這兒?」
黃君道:「是在這兒,可是當時人那麼多,這又是暗箭傷人,誰知道是誰幹的?」
江山道:「說的就是啊!如今只不過死了一個人,白天在城外死了兩個呢!貴城為什麼不聞不問?」
白衣人說道:「那是在我「百花城」外,你們的恩怨本城無權過問,而且也不關本城的事,如今你們都已進入「百花城」,本城就有義務維護你們每個人的安全,同時本城也一直是個寧靜安樂的所在,自是不容有這類暴戾兇案發生。」
江山道:「那最好不過,你們趕快去查吧!希望你們儘快地找出兇手來,有這麼一件兇殺案發生,我們每個人的性命都受威脅,我們倆要是知道這個人是誰殺的,絕沒有不告訴你們的道理,哪還用得著你們這樣問?」
白衣人縮回了手,點點頭道:「好吧!我不打擾二位,只是我要告訴二位,今晚發生了這件事,每個來參加「賽刀會」的人都脫不了嫌疑,為你們每一個人的安全起見,從現在起你們每一個人隨時都要接受盤查,一直到找出殺人的兇手為止。」話落,他一偏頭,示意身後兩名白衣人抬起地上那禿頭漢子的屍體,四個人如飛出廳而去。
江山把黑子往棋盤一放,含笑地站了起來,道:「行了,且讓他們找兇手去吧!」
黃君抬頭說道:「怎麼,你要走?」
江山低頭凝目,笑笑道:「是不是捨不得我走?你要是捨不得我走,我就再陪你一會,哪怕是陪你聊上一夜都行。」
黃君嬌嫩俊美的瞼上飛快掠過一片紅雲,旋即她淡然地道:「世上最糟的就是你這種人。」
江山道:「我這種人怎麼樣?有什麼不好?我倒覺得我蠻可愛的,你不覺得我這個人雖然有點可惡,但也有點可愛,是不?」
黃君滿臉通紅,雙眉陡揚。
沒見江山動,他已然離開了黃君五尺有餘,笑吟吟地道:「假兄弟,別生氣,連著你玩的,你要是不覺得我可愛那就算了,今兒晚上作夢別夢見我就是。」
黃君霍地站了起來。江山身軀一閃,人已不在廳里了。
黃君輕輕的咬了咬編貝的牙齒,輕輕地道:「這個人怎麼這麼可惡。」
她說江山可惡,應該沒錯,江山自己都認為他可惡。
但她那一雙清澈深邃的眸子,一貶不眨地望著江山逝去處,漸漸地臉上浮起了一種很奇怪的神色,這種神色令人難以言喻!
江山回到了屋裡,屋裡的燈亮著,那青衣少年卻和衣躺在床上睡著了,一張瞼依然是那麼的蒼白。
江山往自己的桌前一坐,一根手指輕輕地敲著桌沿。
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跟青衣少年說話,「噯,朋友,時候還早,別這麼早睡,睡這麼早半夜裡你就會醒來。瞪著眼聽梆柝,數更漏,那不是一件愜意事兒,起來暗我聊聊怎麼樣?」
青衣少年似乎睡得很熟,連動都沒有動。
江山按著又道:「告訴你一件事兒,剛才大聽里鬧了人命,有個外號「燭目禿鷹」的傢伙讓人暗中下手放倒了,正後心插著一把系紅穗兒的金色小劍,跟你那把一模一樣,這一下禍惹大了:『百花城』的人說他們有義務維護咱們這些人的安全,同時「百花城」一直是個平靜安寧的地方,不容有這類暴戾兇案發生,為了咱們這些人今後的安全,他們一定要把兇手找出來……」
青衣少年也許是真睡著了,仍然一動沒動。
江山道:「好吧,你睡你的,我不打擾你,我去找別人聊去,我這個人就是這樣,心裡有事兒不找人聊聊就是睡不著覺!」他一按桌子要站起來。
青衣少年霍地生起,翻身下了床,兩道凌厲目光直逼江山,冰冷說道:「不許動,我不願意多傷無辜,你不要逼我殺你。」
江山倏然笑道:「我就知道你沒睡,本來嘛,剛殺過人怎麼睡得著,你不願意我找別人聊是不是?那容易,你就陪我聊聊。」
青衣少年道:「你我沒什麼好聊。」
江山道:「有,你為什麼殺「燭目禿鷹」?你要殺的還有些什麼人?」
青衣少年凌厲的目光暴射,道:「那是我的事,用不著你管。」
江山道:「我或許管不著,可是這地方有人管得著,要讓他們查出人是你殺的,你不只無法參加「賽刀會」,更是難以活著離開這座「百花城」。」
青衣少年身軀暴顫,一襲青衫無風自動,突然欺進一步,咬牙說道:「我錯了,我在殺那匹夫之前就應該先殺了你……」
江山淡然道:「現在殺我也還來得及,只是你殺得了我么?」
青衣少年猛抬左手抓住了刀柄。
江山泰然安詳,坐在那兒一動沒動!
青衣少年那抓刀把的左手忽然起了顫抖,兩眼也現出了血絲,道:「「燭目禿鷹」是你的親人還是你的朋友?」
江山淡然笑道:「你真瞧扁我了,我會有這種親人、這種朋友?老實告訴你,他要是我的親人、我的朋友,如今你不可能這麼安穩的站在我眼前。」
青衣少年道:「既然你跟他一來無親,二來無故,你為什麼要管這檔子的閑事?」
江山冷冷笑道:「我自有我的理由,這件事你要是讓我管還好一點,要是讓別人管那就糟了。」
青衣少年兩眼的血絲沒了,凌厲的目光也不見了,他身軀突然一晃,左手很快地挪離刀把扶住了桌子。
前後不過一剎那間,他又顯得那麼的虛弱了,只聽他說道:「好吧!我陪你聊聊,要聊什麼,你說吧:」江山道:「有的是椅子,你為什麼不坐下?」
青衣少年緩緩的拉開了椅子生了下去。
江山道:「你為什麼要殺「獨目禿鷹」?」
青衣少年道:「因為他害了我的父母跟我一家幾十口!」
江山道:「你要殺的還有那些人?」
青衣少年微微搖頭道:「沒有了。」
江山道:「你騙我,這不是實話,別人沒看見我看見了,你懷裡有本畫冊,「獨目禿鷹」像是在頭一頁上,也就是說「觸目禿鷹」只是頭一個,而且你懷裡一共有十把金色小劍,殺個「獨目禿鷹」只用去一把……」
青衣少年兩眼微睜道:「你怎麼知道我懷裡有十把金色小劍?」
江山微微她笑道:「說穿了一文不值,剛剛我把金色小劍還給你的時候,不小心摸著的。」
青衣少年凝望著江山半天才道:「我要殺的人連那個「燭目禿鷹」在內一共十個,所以找準備了十把金色小劍,不過我不知道他們是誰,剛才我殺的那個人,你要不告訴我他是「觸目禿鷹」,我也不知道他是誰。」
江山微微點頭道:「這一點我相信,要不然你身上不會帶著那麼一本畫冊,只是我不懂,他們既是你的仇人,你怎麼會不知道他們是誰?你既然連他們是誰都不知道,又怎麼知道他們是件的仇人?」
青衣少年那蒼白的臉上掠過一絲抽搐,道:「十年前我的親人被他們殺害的時候我還不大,當時我也不在家,我出門的時候一家大小都還好好的,前後不過半個時辰,等我回家的時候家裡就全變了樣。」
「我沒有辦法描述當時的情景,我甚至連想都不敢想,我只能說太慘了,人慘了:我的父母渾身傷痕,面目全非,家人都倒卧在血泊中,只有我的奶媽躲在陰溝里幸免於難,從那時起我就跟奶媽相依為命,我的奶媽看見了那十個兇徒的嘴臉,這本畫冊就是她畫的……」
江山道:「我明白了,你奶媽畫下了這十個兇徒的嘴瞼,讓你憑著這本畫冊一一找尋你的仇人……」
青衣少年微微點頭,道:「正是這樣,我踏遍了江湖找了他們整整二年,不知道他們是躲起來還是死了,我始終沒找到一個,半個月前我看見「百花城」要舉辦「賽刀會」,我料想江湖上的人大-分會到「百花城」來,所以找來碰碰運氣,不想真讓我碰見了一個。」
江山道:「你怎知道「觸目禿鷹」是其中的一個,難道你就不怕殺錯人?」
青衣少年道:「不會的,他的嘴臉跟畫冊上的人一模一樣,我不相信世界上會有兩個人長得那麼相像,連特徵都一樣,即使有錯也不要緊,我寧可錯殺。」
江山眉鋒一皺道:「「獨目禿鷹」本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兇徒,你殺了他還不要緊,萬一你錯殺的是-義中人……」
青衣少年道:「那是我的事,自有我去擔當。」
江山道:「你為什麼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你要是先問問他們,不就不會殺錯人了?」
青衣少年搖頭道:「我沒有辦法,我也想這麼做,可是一見著長得像畫冊上所晝相像的人,我就控制不住自己。」
江山目光一凝道:「告訴我,你這隻手是怎麼沒有的?」
青衣少年微微一怔,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江山道:「你告訴我,我自然有我這麼問的道理。」
青衣少年遲疑一下,道:「我是天生的殘缺!」
江山看了他一眼,道:「希望你說的是實話,希望你不是因學武而自殘右手。」
青衣少年身軀震動一下,道:「你這話……」
江山道:「據我所知,武林中有一個極其神秘的門派,這個門派叫「殘缺門」,這個門派的每一個人身體都有一處殘缺,這種殘缺不是天生的,而是在加入這個門派后自殘的。這個門派的人跟一般人不同,所以它的武功也自成一派,由於「殘缺門」這自成一派的武功十分詭譎怪異,使得很多人在還沒有看出路數便死在其手,因之有很多人寧願自殘軀體加入這個門派去學武。可是這個門派太過神秘,多少年來從沒有人知道它在什麼地方,也從沒有人知道誰是「殘缺門」的人,所以十之八九不得其門而入,那僅有一兩個能加入「殘缺門」
的,也是「殘缺門」看他有緣而主動找上他的,因之「殘缺門」至今人數不多。可是由於它神秘,由於它武功詭譎怪異,所以「殘缺門」這二個字比武林中有數的幾個大門派還來得聶人。」
青衣少年道:「聽你這麼說,加入「殘缺門」沒什麼不好。」
江山道:「我沒有辦法告訴你加入「殘缺門」是好是壞,不過「殘缺門」有一宗武功特別怪異之處,那就是「殘缺即的武功中有一種「左手刀法」,這種刀法特別詭譎怪異,極不易學,但一旦學會之後整個人便會沉浸其中,人的神智跟著這套刀法合而為一,這麼一來不但他的刀法罕匹,而且往往情不自禁要殺人,殺的人越多越嗜殺,要知道這種情形後果是可怕的,可以說是一種讓人不可自拔的武功,學會了這種「左手刀法」固然可把很多人傷在刀下,但最後的結果還是毀滅自己。」
青衣少年唇邊掠過一絲抽搐,微微搖頭道:「我學的是「左手刀法」不錯,可是,我學的並不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
江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希望如此,要不然你把你的仇人一一手刃之後不久,你也會跟著倒下。」
青衣少年道:「照你這麼說,「殘缺門」豈不是害他自己「殘缺門」的人?」
江山道:「你這一問讓我難以作答,按理說「殘缺門」決不會書他自己的人,可是事實上學了「殘缺門」這套「左手刀法」的人,到最後確實會毀滅自己。不過「殘缺門」的人學這套「左手刀法」的人並不多,如果你不是「殘缺門」的人,那麼多少年至今學過這刀法的人只有一個…」
青衣少年道:「他最後怎麼了?」
江山臉上掠過一絲異樣神色,道:「他最後死在白道眾俠義的圍攻之下。」
青衣少年臉上的肌肉跳動了一下,道:「恐怕他已經是一個世人皆知、武林中數一數二的人物了。」
江山吁了一口氣,道:「他本來就是一個世人皆知、武林中有數的人物,可是他太好強,非要成為當世之最不可,於是他不惜放棄自己的一身所學,以及在武林中已經擁有的成就,自殘右手改習「殘缺門」的「左手刀法」,其實他錯了,世上從沒有、也絕不可能有無敵的人,那是因為武林從來就沒有、也絕不可能有不可克制的武功,他是被那點虛名給害了。」
青衣少年道:「人死留名,豹死留皮,無論如何他在武林中一定有過一段傲視群倫、不可一世、睥睨縱橫的日子,至今,甚至於多少年後都會有人記得他,我認為那也值得了。」
江山微微搖頭道:「他本來的看法跟你一樣,但在臨赴約門的前夕他就後悔了,他也知道此行有去無回,所以把他唯一的後人託付給他唯一的知友,要他的知友撫養他的後人,調教他的後人,並要他的知友嚴誡他的後人不要為一點虛名爭強好勝。」
青衣少年目光一凝,道:「他有後人?」
江山道:「有。」
青衣少年道:「他的後人可曾為他報仇?」
江山微微搖頭道:「沒有,因為那不能怪那些白道俠義,他們要不殺他,有很多人會死在他的刀下,而且永無休止,要怪只能怪他自己,還有「殘缺門」的那些人。因為「殘缺門」不願讓他的名氣大過他們,而且他的存在對「殘缺門」這個不能算真正的組織是個威脅,所以他們想出這個讓他自己親手毀滅自己的辦法,針對他爭強好勝的弱點,誘他改習「殘缺門」的「左手刀法」!」
青衣少年兩道長眉跳動了一下,道:「你這個說法我不敢苟同……」
江山道:「是前者還是後者?」
青衣少年道:「後者。」
江山道:「那是因為你加入了「殘缺門」,學了這「左手刀法」。」
青衣少年臉色大變,厲聲說道:「你不要胡說,我不是「殘缺門」的人,學的也不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
江山也站起來淡然地道:「我希望我是看錯了,不過我要告訴你,你要是真加入了「殘缺門」,學了那種「左手刀法」,為免將來毀滅了你自己,只有一個辦法儘早再殘了你的左手。」江山說罷邁步向外行去。
青衣少年抬手一欄,道:「你要到哪兒去?」
江山道:「放心,我不會把你全盤托出去的,我要是有這意思何必等到如今。」抬手把青衣少年的手按了下去,停也沒停地走了出去。
青衣少年沒再攔江山,也沒轉身過去看江山,他緩緩地抬起了他的左手,目光、定在那隻左手上,兩眼之中閃漾起一種奇異的光彩,怕人!
夜已經很深了,賓館四處不管是還亮著燈的也好,抑或已經熄了燈的也好,都很靜,靜得幾乎聽不見一點聲息。
四干里也不見一個人影,既看不見來參加「賽刀會」的武林人物,也看不見「百花城」
那些戴銀色面具的白衣人。
今夜微有月光,江山一個人背手在昏暗的月光下散步。
賓館在「百花城」的外城,可是江山越走越近「百花城」內城。
當他走到離分隔內外城的那堵高高的圍牆還有一丈遠近時,一陣衣袂飄風聲響起,不知從哪兒掠來了兩個戴銀色面具的佩劍白衣人,並肩落在江山的面前。
左邊一名冷冷地道:「尊駕請止步,內城是禁地。」
江山停了步,含笑道:「我知道,我要見貴城城主。」
兩個白衣人都為之一怔:左邊的那個道:「尊駕要見敝城城主,很抱歉,「百花城」的城主是從不見外客的。」
江山翻腕托出一物遞了過去,道:「貴城城主會見我的,二位要是不信,請把這個遞進去試試看!」
那是塊銀白色的東西,三寸見方,月光太暗,看不清楚是什麼。
兩個白衣人一看卻直了眼,左邊那名白衣人接了過去,道:「尊駕何來敝城的信符?」
江山笑著道:「這個二位就不用問了,反正不是偷來的就是,二位是不是可以幫我把這個遞進去?」
左邊的白衣人道:「尊駕請等等。」他騰身掠去,另一名白衣人卻留在原處沒動江山淡淡笑道:「閣下不用監視我,我既有貴城的信符是不會溜進去的,不然也不會跑到這兒亮那塊信符的,我早就到貴城的禁地里去了,閣下信不信?」
白衣人兩眼寒芒一閃,道:「我信不信現在言之過早,尊駕雖然身懷敝城信符,但是不是能蒙城主接見,還不知道,等到城主傳出話來不見尊駕的時候,尊駕可以往裡溜溜試試。」
江山點頭,道:「好極了,閣下真是個快人,咱們就這麼一言為定。」
這句話剛說完,白衣人背後,江山對面牆上那扇門突然開了。
適才那名白衣人站在門裡道:「城主有令,來人晉見。」
江山眼前這名白衣人側身往旁一讓,道:「尊駕福氣不小,運氣也不錯。」
江山沒說話,笑笑,洒脫邁步。那名白衣人緊跟他身後而行。
江山進入內城,那房門又關上了,抬眼看,內城之大不下於外城,但卻空蕩寂靜,什麼也看不見。
只有左右兩邊遠處黑忽忽一片,由於距離太遠,看不清是什麼。
眼前一條石板路以大理石鋪成,寬窄約可容兩輛馬車并行,筆直通往裡去,路邊每隔一丈便有根碗口般蟠龍石柱,每根石柱頂端都高掛一盞大燈,燈光四射,千丈內本就纖細畢現,再經由光亮的大理石反射,更顯得光亮,這條路簡直就跟條琉璃路似的。
路的盡頭,城牆高超,赫然又是一座城,城頭上刻著兩個擘窠大字:「禁城」江山看得一怔,不由脫口道:「這簡直是到了北京城了嘛!」
身前那名白衣人道:「不錯,「百花城」就是依照北京城的規格建的,只不過沒有北京城那麼大罷了,尊駕請跟我來吧:」他踏著那條石板路當先行去。
江山邁步跟了上去,道:「京城大內百縱連雲,萬瓦鱗次,九重禁地,千百樓台,金殿輦路無不玉砌雕欄,難不成貴城這禁城之內也……」
前面那白衣人道:「眼前就要進入內城了,尊駕何不等著自己看。」
江山點點頭,道:「百聞不如一見,還是等著自己開眼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