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如夢湖畔
「因為老夫已查清楚了,如今你已不是主角。」閻武目閃棱芒,掃了龍行雨一眼。
「你說什麼?」
「老夫是說你還不夠分量。」
這句話是極端的輕蔑,刁糊塗居然成了一個不夠份量的人。
江湖上稍有名氣的人,誰受得了這種奚落?
「哼,你不找咱,咱偏要找你。」刁糊塗氣往上沖,大喝一聲,一拳打了過去。
怒中出拳,拳風猛烈無比,嘭嘭縱出了兩個中年漢子,猿臂一掄,雙掌齊飛,硬接下了一拳。
拳掌相交,蓬然一聲響震,勁風激蕩成氣,捲起四周亂草飄遙就在這時,龍行雨已跨步走了過去。
他剛才從閻武和刁糊塗的對話中業已明白,閻武要找的是他,但卻頗感到意外,紅葉谷已閉關二十年,閻武的成名,「至少當在紅葉谷謝絕江湖以後,他跟龍家會有什麼過節?
這證明了一件事,此人的確已投靠了蕭舞陽。
同時也不禁暗暗驚訝,蕭舞陽到底憑的什麼本領,居然能駕馭這些江湖上一流好手。
「你要找的莫非是龍某人?」
「不錯。」閻武雙目一楞:「正是你。」
「為什麼?」老夫不知道。」
「這太荒唐了吧?」
「老夫一向精打細算,從來不作沒有把握的事。」閻武雙目開闔,精光一閃:
「要不然剛才在那小酒站就不會放過你」。
「這樣說來,你是臨時奉命行事?」
「胡說。」閻武沉聲說:「老夫只是受人之託。」他仍然要顧全面子。
「受人之託?」龍行雨道:「是不是蕭舞陽?」
「正是,蕭大爺拜託老夫。」
「好。」龍行雨道:「你很爽快,快說,你待怎麼對付龍某人?」
「這就看你肯不肯合作了。」
「合作?」龍行雨一怔:「此話怎講?」
「簡單得很。只要你肯把這幾天的行蹤和盤托出,知無不言,言無不荊」
「哦。」龍行雨道:「蕭舞陽到底想知道什麼?」
「別提蕭大爺。」
「別提?這不是蕭舞陽的意思嗎?」
「此刻是老夫站在這裡。」
「好,你說,你想知道什麼?」
「據老夫所知,這幾天行蹤詭秘,秘有遇合,到底碰到了什麼人……」「就是這個嗎?」
「不,還有,你有個小表妹,如今人在那裡?」閻武雙目如刀,一瞬不瞬:
「只要你一一道來,老夫保證不損你一根汗毛。」
「一定要龍某人說?」
「正是。」
「龍某人本來想和盤托出,此刻反而不想說了。」
「為什麼?」
「因為你的口氣太大。」龍行雨沉聲道:「龍某人一向不受唬嚇。」
「嘿,你的脾氣不校」
「骨頭也很硬。」
「這倒很合老夫的胃口。」閻武森森冷笑:「老夫雄踞南天二十年,專揀脾氣大、骨頭硬有人整,所以在老夫那片地盤上,這種人已不多。」
「現在你卻碰到了龍某人。」
「所以老夫的手又有點癢了。」
「憑你的地滅刀?」
「你知道?」「刀在那裡?」
龍行雨覺得有點奇,打從一開始就見對方雙手空空,地滅刀到底是什麼武器,難道不是一柄刀?
「莫非你想見識一下?」
「正有此意。」
「見刀必然見血,甚至立刻掉下一顆大好的頭顱。」閻武誇張的說:「老夫還想讓你考慮考慮。」
「考慮什麼?」
「說出那個人來,她在哪裡,長的什麼樣子?」
「哪個人?」
「在老夫面前最好別打馬虎。」閻武睜目道:「你在五天前一個晚上忽然失蹤,當夜你必然會見一個人,老夫要問的就是她。」
雖然沒指名道姓,這話已經很明顯。
龍行雨一震,心想:「這果然蕭舞陽厲害,自己的行蹤幾乎在他掌握之中。」
但也有點可笑,蕭舞陽雖然精明,看來還不知道飛羽令主就是朱顏。
「閻武,你還是出刀吧!」
「你不肯說?」
「龍某人所見到的人,也許交不是想你知道的人,說了又有何用。」他當然不會說出朱顏。
「你說說看,好,我說。」龍行雨道:「今天早上我見到了宋牽牛,就是那個有把牽牛刀的宋牽牛。」
「難道就只此人?」
「當然不只,」龍行雨道:「還有很多很多……」「快說,快說。」
「有個號稱西南三十六寨總寨主的龍虎鞭王,不幸他已翹了辮子。」龍行雨故意調侃道:「還有胡鐵拐、白虎豢、朱雀爪,一個個落荒而逃……」他明知道這些逃回去的人,必然已向蕭舞陽稟報,也知道龍行雨當夜在場,何不索性說了出來。
「哼,說下去。」
「一些小蘿蔔頭何必細說。」
「揀有名氣的說。」
「對了,他是個女的。」龍行雨存心吊吊胃口:「提起她的名氣江湖上無人不知……」「她,快說。」閻武雙目一亮。
「你急什麼?」
「就是她,快說。」
「好,我說。」龍行雨道:「武林聖女陸起鳳。」
這話絕沒有說錯,憑武林聖女陸起鳳的大名,江湖上沒有見過的或有之,沒聽過的那就未免孤陋寡聞,簡直不配作個江湖人。
閻武當然知道陸起鳳,甚至比別人知道的更清楚。
但他顯然意不在此。
「你是說她?」那雙目中剛剛閃起的光芒一晃而滅,冷哼道:「你莫非在戲弄老夫?」
「那裡那裡,豈敢。」龍行雨意猶未盡:「你不是說要揀有名氣的嗎?」
「老夫是說一個在江湖上少見的人。」」少見?」
「對,」閻武不死心:「一直未露過面。」
「哦,你何不早說。」龍行雨似笑非笑。」指著自己的鼻子:「那就是區區在下。」
「你……」閻武的臉色倏的一沉。
「在下二十餘未離開過紅葉谷。」龍行雨道:「江湖上有誰見過?」
「住口。」閻武勃然大怒。
「怎麼?」
「好小子,你當提起紅葉谷三個字就能唬倒老夫,嘿嘿,你打錯主意啦,戲葉谷已經是過眼煙雲,你小子今天註定該死……」「這話太早。」龍行雨抓住劍靶。
刁糊塗和青衫客眼看場中就要火爆,暗裡移形換位,布成犄角之勢。
便閻武左順的四個中年漢子也立刻警覺,分別以二對一,佔據有利方位。
忽然寒光湧現,閻武掣出一把刀。
這是把軟刀,他藏在青袍里,刀長兩尺有餘,微彎,看來只不過是一柄普普通通的刀。
難道這就是威震天南的地滅刀。
何謂「地滅?」龍行雨不懂,但他知道善用刀的並不在乎刀的好壞,而在於人,在於人使出的刀法。
縱然神兵利器,握在一個不知使用的人手裡,也等於一片廢鐵,若是這個人招法情絕,哪怕是一柄鈍刀銹劍,照樣能出神人化。
所謂「地滅刀」,當然是「地滅刀法」。
奇怪的是,為保要用「地滅」這兩個字,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麼用意?
至少這個「滅」字就很可怕。
閻武握刀在手,臉色顯得更森寒,更陰沉,他說過出刀就要見血。
如今他已出刀。
他已不打算還能從龍行雨的口中掏出什麼,甚至覺得再說一句話都是多餘。
但他是叫出了兩個字:「看刀。」
刀光乍起,彷彿一縷青煙,快得就像驚虹一閃,照定龍行雨撲面而來。
任何兵刃一個「快」字通常是制勝的主因。
但龍行雨卻是早有所備,他的劍當然不慢,尤其劍一出鞘,順勢就已飛灑而出,宛如一氣呵成,當中沒有絲毫間歇。
他用的是招「北雁南飛」,準備硬接一刀。
但見光芒怒瀉,展開一片扇形光幕,猶如一列雁行,橫空而過。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他使出這一劍,原是存心試試對方的功夫,探探深淺。
那知劍光如幕,竟沒觸到對方的刀鋒。
但刀罡狂涌,已從劍幕的隙縫中逾隙蹈瑕,有如春風穿過簾櫳,直迫眉睫而來。
好神奇的刀法。
龍行雨大吃一驚,撤招旋身,腳步一滑,斜刺里飄出九尺。
「想逃?」閻武大喝一聲,跟蹤追了上來。
龍行雨心想:「你刀法雖然精絕,刁糊塗和青衫客已跟那四個中年漢子戰成了兩團。
刀光大盛,織成了一片銀網。
龍行雨展開靈活的身法,在一片刀光中遊走,偶爾視個空檔,一劍刺去。
那知這閻武十分老辣,每現一個破綻,好像都是他布下的陷井,龍行雨每出一劍,必然招來狠狠的幾刀,刀風披體生寒,直掠膚髮而過。
龍行雨頓時心生警惕,不敢輕易出劍。
但這樣耗下不是註定落敗?豈註定要死在對方的地滅刀下?
那邊的刁糊塗和青衫客應戰四個中年漢子,由於雙拳拼戰四手,顯得亦甚吃力。
強將手下無弱兵,這四個人個個驃悍勇猛,尤其兩人合斗一個,一招方盡,一招又起,迫刁糊塗和青衫客幾乎沒有喘息換氣的機會。
忽聽閻武叫道:「小子,老夫當然不會立刻殺你,只叫你先落個殘廢。」
這話什麼意思,是威脅嗎?
對,有的人不怕死,就怕不死不活。
「老匹夫!」龍行雨怒道:「別吹大氣。」
他覺得對方的刀法雖然厲害,要想在他身上刀頭見血,顯然並非易事。
他自信在這寬大的青草坡上,穿梭遊走,靈活自如,攻擊雖難得逞,自保應沒問題。
同時他還有個如意算盤,想到自己飄忽移位,只須耳目靈敏,不會消耗太多的內力,對方卻不同,那柄刀必須真力凝聚,才能發揮威力,再過片刻,這種消長之勢,定是十分明顯。一因此他在期待,期待一個有利的時刻。
這不是妄想,制勝之道,智力常能擊敗實力,成為最後的贏家。
不過他沒想到,這種道理閻武何嘗不懂。
就在他這個如意算盤還沒打完,閻武忽然刀勢一變,光幕漸縮緊。
「老夫先斷你一條胳臂,看你小子說是不說。」
龍行雨一怔,突然覺得四面儘是刀牆,本來步履從容,遊刃有餘,剎那間幾乎寸步難移。一他嚇了一跳。頓時被裹茁重重刀影里。
忽聽唉乃一聲,幾隻小舟劃到了湖岸。
六七個穿著花布衣衫的採蓮姑娘,每人手裡捧著幾枝盛開的荷花,一陣嘻嘻哈哈走了上來。
「哎呀,這老頭好快的刀。」一個女孩失驚說。
「這小夥子只怕完啦!」另一個說。
「咱們也來趁趁熱鬧吧!」又一個插嘴說。
「那幫誰呢?」好幾個一起說。
「這還用說,月里嫦娥愛少年啊!」最先發話的那個女孩說出了心裡的說。
「嘻,羞不羞,你是嫦娥嗎?」其餘幾個女孩用手指刮著臉,一起起鬨。
「我是嫦娥丫頭。」那女孩只好自己降級。
「這還差不多。」眾女孩認可是。
「姐姐們,妹妹們,你們幫我救救他吧!」那女孩真的想要救人。
「為什麼?」眾女孩問。
「要是……要是……他還沒娶媳婦的話……」那女孩含羞帶愧:「我……我想……」「你不必想啦!」眾女說:「想也是白想的。
「怎麼啦!你們不肯幫忙?」
「不是不肯。」眾女孩說:「你瞧,那刀多厲害,咱們又沒兵刃。」
「有啦!」其中一個女孩忽然提議:「咱們來個『天女散花』吧!」
「好呀!」眾女孩欣然同意:」快出手,快出手,再晚就沒救啦!立刻問只見素手輕揮,一片片的花瓣直向刀幕中扔去。
說也奇怪,這種輕飄飄的花瓣,飛出之時就像暗器一般,居然還挾帶著破空的聲響。
一朵荷花,至少也有寸『幾二十片花瓣,七個女孩摘一片,扔一片,個個手法奇准。
閻武施展刀法緊逼,正自得意,忽然一片花瓣迎面飛來,正好打中左眼。
此人雖然江湖經驗老到,見多識廣,但怎麼也沒料到竟有這種飛來橫禍。
頓時狂叫一聲,血流如注。
果然見血了,只不過見血的是他自己。
就在他刀勢一緩,花瓣像雨點襲來,一襲青袍到處都是裂口,有好幾處竟已皮開肉綻。
這還能打下去嗎?
只見他左手掩目,兩足一登,倒飄而起,凌空一個翻身,如飛而去。
一路鮮血點點,想必那隻左眼已瞎。
另餐四個中年漢子眼看不妙,呼嘯一聲,撇開刁糊塗和青衫客,掉頭就跑。
片刻間走得一個不剩。
龍行雨定下神來,望了望七個花不溜丟的女孩,不禁怔祝刁糊塗和青衫客客也呆若木雞。
如夢湖莫非就是這個意思,真你是如夢似幻怎麼忽然間鑽出一群嬌艷的少女?
龍行雨知道,這不是夢,也知道剛才是誰救了自己,他覺得不能老是呆在裝成啞巴。
「你們是……」
「七仙女?」龍行雨怔了一下。
「你不信么?」這女孩說。
「當然信,」龍行雨也笑了:「若不是仙女,那有這種摘葉飛花的本領。」
「你知道我們為什麼救你?」
「不知道。」
「因為我們當中有個仙女思凡。」這女孩指著剛才那個要救龍行雨的女孩說:
「就是她。」
那女孩立刻垂下了頭,逗弄著衣角。
龍行雨大笑。
他當然不信,不但天上沒有仙女,人間出現了仙女更是荒唐,只是一時間弄不清楚,這些女孩子到底是什麼來路。
他原先只看出江湖在激蕩,此刻忽然警覺心想:「莫非還有第三股勢力?」
當然,他不能肯定,因為這幾個女孩委實出現得太突兀,太迷離,所以他也只能表面應付一下,說幾名不著際的話。
「不管你們是仙也好,是神也好。」他笑笑說:「龍某人由衷感激。」
他知道,剛才若非這幾個女孩相救,不但一條胳膀難保,甚至還有更悲慘的下場,這「感激」兩個字,實在用得不夠份量。
但眼看著這群嬉皮笑臉的女孩,那些什麼「大恩大德』,「結草御環」的話又說不出口。
「你真的很感激我們?」一個年紀略大的女孩問。
「當然真的。」
「就一句空話嗎?」
「對,理應專程造訪,登門道謝。」龍行雨笑笑說:「只可惜你們是仙女,在下凡夫俗子,只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我們暫住人間。」
「在哪裡?」
「喏,就在山那邊。」那女孩遙指著一脈高山。
「那好。」龍行雨心中一動:「三日之內,在下一定至仙居致謝。」他覺得這又是一宗奇遇,為什麼不去看個究竟。
「不帶點禮物嗎?」那女孩說。
「有有有。」龍行雨心裡好笑,連聲說:「只不知眾仙姑喜歡什麼?」
「傻瓜。」那女孩笑著打趣:「連女孩子喜歡的東西都不知道。」
「我……」
「珠花、玉鐲、項鏈、胭脂、水粉,再選幾匹綾羅綢緞。」那女孩口氣說了下來:「還有,我們閑暇無事,嘴都很饞,最好來點蜜餞糖果……」
「這……」「怎麼?辦不到?」
「不,在下盡辦而為。」龍行雨漲紅了臉。
「算了吧!」那女孩忽然咯咯大笑:「我們知道,你出門在外,身上已剩不了幾兩銀子,剛才只不過開玩笑……」「禮是要送的,只是……」龍行雨囁嚅說。
「要等回家拿銀子?」
「正是。」
「不用啦!」那女孩笑道:「我們姐妹連人間煙火都不吃,那還稀罕會么球花項鏈。」
好越說越像,真的像是天上仙女。
可惜連她們自己也忍俊不禁,其餘幾個女孩都吃吃的笑了起來。
龍行雨當然不好再說什麼。
「只要三天之內一定前來,我們就滿意啦!」那女孩說:「可千萬記住,不可爽約。」
「爽了就打他手心。」另一個女孩笑著插嘴。
「不,我要揪他耳朵,罰他跪算盤。」說話的是那個思凡的女孩。
於是七嘴八知,又是一陣起鬨。
龍行雨本來胸懷磊落,一向坦蕩不羈,此刻也不禁被捉弄得面紅耳赤。
刁糊塗和青衫客遠遠站在一旁,一面驚奇這些忽然出現的女孩子,一面也自知在年輕人的世界里,他們插不上嘴。
「好啦,別吵。」剛才那年紀略大的女孩忽然說:「快下船吧!」
一下子吱吱喳喳的聲音立刻靜了下來。
「啊,險乎忘了。」那女孩忽又面向龍行雨:「我們那裡有神將把守……」
「神將?」龍行雨睜大眼睛。
當真是說得活靈活現,居然還有神將守關,難道真有這處人間仙境?
翹首雲山縹緲,令人不可捉摸。
「這裡有件信物,別讓外人瞧見。」那女孩輕聲說:」快來,把手伸出來。」
龍行雨如言伸出右手,掌心向上。
那女孩不知將什麼東西,放在龍行雨掌心裡,然後將龍行雨五指一屈,握指成拳。
「現在不許開來看。」那女孩叮囑說。
龍行雨只得點頭。
於是七個女孩一陣風般登上三隻小舟,只聽水聲嘩嘩,船去如梭。
片刻之間,隱沒在煙波浩渺中。
龍行雨望著一陣香風捲去的仙女,箭一般逝去的船影,腦子裡一片混亂。
本來一開始他還很清醒,到後來越搞越迷糊。
他實在想不透,這是群魔女還是妖精?十幾二十不到的小女孩,居然練成了飛花摘葉的本領。
終於,他想到了手裡握著的東西。
這是什麼?那女孩說是件信物,但在手掌的觸覺中好像若有若無。
他還記得,那女孩臨起時叮囑他不能讓外人看到,於是他扭過頭去,望了望刁糊塗和青衫客。
原來這兩個人比他更迷糊,直到此時,還獃獃的望著湖面發獃。
龍行雨鬆開手指,低頭看去。
目光一接,不禁怔住,但也什麼都明白了,原來掌心裡赫然是片紅色羽毛。
這是信物嗎?
也許這只是表明身份。
一個迷離、恍惚,不可思議的謎,想不到一下子就揭開了。
這不消說,這群女孩全都是飛羽令主手下的人。
龍行雨訝然良久,將一片羽毛隨手塞在衣袋裡,就在這時,刁糊塗和青衫客已掉過頭來,四隻茫然的眼神瞧著龍行雨。
「龍公子,到底怎麼回事?」青衫客問。
「在下跟兩位一樣。」龍行雨道:「她們說是天上的七仙女。」
「胡說八道。」刁糊塗添腔了。
「在下也覺得是亂吹一氣。」龍行雨附和說:「不過也蠻像的。」
「蠻像?」刁糊塗道:「你見過七仙女?」
「在下怎麼能見到七仙女,只不過小時候聽過一些故事說七仙女個個標緻美麗,永遠年輕……」「鬼話,咱才不信。」
「依你看她們是什麼來路?」青衫客掉頭問。
「咱怎麼知道?」
「你不是很精嗎?」
「這……」
「哦,這對了。」青衫客道:「你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此刻你又糊塗啦!」
「哼!」刁糊塗怒道:「你怎麼盡找咱的麻煩。」
「唉,長江後浪推前浪。」青衫客嘆息說:「老刁,咱別混了,不如找個山青水綠的地方,搭幾間草屋,早迎朝霞,晚看夕暉,留下這堆老骨頭……」「要咱跟你一起?」
「有什麼不好?」
「好,好天天吵架。」
「你放心,只是不沾江湖是非。」青衫客道:「咱們就吵不起來。」
「哼,咱要想一想。」
但他嘴上雖硬,心意像已活動,顯然是遭挫折,加以歲月催人,漸漸已英雄所短,尤其是剛才看了那幾個年輕小女孩,居然施展出那種令人咋知的飛花絕技,已不能不同意青衫客的看法。
「要想,想好久?」
「先喝酒,喝完了再想。」
「嘿嘿,老毛玻」
「對,喝酒,在下請客。」龍行雨生怕兩個人再吵起來,只好快打圓常「你請?」
「』一頓酒在下還清得起。」龍行雨道:「好菜好酒,任兩位挑眩」「那就打擾了。」刁糊塗咂了咂舌頭。
紅日西傾,才找到一家陋店。
這種荒村小店,大都兼營客棧,備了幾個房間,木板床,便於行旅。
龍行雨想到明天就可跟十三妹碰面,自是不能再跟刁糊塗和青衫客纏在一起了。
但找個什麼藉口分手呢?
如果明說要去尋找十三妹,這兩個人必然義不容辭,堅持同行,那將如何推脫?
他不是不喜歡這兩個人,甚至還有一份親切之感,只是事關隱秘,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那裡見到十三妹,也不知十三妹變成了什麼樣子。
但他堅信,朱顏不會騙他。
想來想去,只有一個法子,等到兩人酒足飯飽倒頭大睡之後,一走了之。
因此他才慷慨請客,好讓兩人盡情一醉。
三個人推杯換盞,一直喝到更時分,這才每人要了個房:間分頭安歇。
龍行雨也有幾分醉意,心想時辰還早,不如先睡一覺,等到天色黎明之時越窗而去。
主意打定,正待和衣入睡,忽聽冬冬冬,戶外傳來敲門之聲。
如此深夜,還有誰來歇店?
龍行雨不禁好奇,悄悄移動身形,湊近板壁的隙縫向外望去,只見大門已天,一個夥計拿著一盞燈,領著兩個人起了進來。
龍行雨目光一接,心裡立刻一跳。
這真巧得很,當先進來的是宋牽牛,跟在後面的赫然是陸起鳳。
這兩人夤夜趕路,為的什麼?
龍行雨想了一想,暗驚道:「這般行色匆匆,莫非在找尋自己。」
他記得早上碰到宋牽牛曾經說過,陸起鳳正在找他,想不到竟在這裡碰面。
他並不是不願見到陸起鳳,只因這兩天自己的事正多,而這些事都不能容外人插手。
再說陸起鳳一個女人,老是跟著自己,多麼尷尬。
原想好好睡上一覺,看來是不成了。
龍行雨默默計算了一下,只有早走為妙,當下轉過身子,一口吹熄了油燈。
然後他把一個小包裹束在腰中,輕輕推開東面的一扇窗門,閃身一躍,已到戶外。
忽然,窗下驚啊一聲,竄出一條人影。
龍行雨一怔,立刻想到這人準是早就潛伏在窗下,刺探自己的行蹤。
這莫非就是探子報?
是哪方面的呢?是朱顏的還是蕭舞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