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大義釋怨 手聯手
白馬的鬃毛飛揚著;鼻孔中噴著霧氣,緩緩地,馬兒的奔速慢了下來,馬上騎士的目光冷峭的往這邊投注著,隔著尚有五丈,馬兒已停住了腳步,那金馬白衣的鷲猛人物已騙腿飄然下馬。
金雷手荊忍卓立不動,雙手背負干后,神色深沉而鎮定,一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雍容氣度!
白衣人下了馬,陰沉的瞧著荊忍,語聲冷厲的道:
「荊忍,卻不知道你還有幾個幫手?」
荊忍一拂衣袖,低沉的道:
「只得在下一人,西門當家,你休要走了眼!」
帶著三分輕蔑意味的一笑,白衣人斜陰了一側的項真一眼,這一眼卻覺得有些面善,他趕忙仔細望去,又行了好幾步,驀地脫口大叫:「黃龍!」
項真微微一揖,笑著道:
「久違了,多年下見,在下還以為西門當家不識得了……」
白衣人急急走前兩步,雙手緊握著項真的手,興奮的道:
「該死該死,兄弟因為有事在身,一時未曾注意,怠慢之處,尚祈項兄包涵,有五年多了吧?這五年多來項兄卻令兄弟好想,項兄非但未見老大,反而更形英俊朗潤了!
項真笑了笑,道:
「西門當家謬譽了,這一千五六百個日子卻也過得艱辛。漫長時光,又如何下催人老呢?」
白衣人——西門朝午哈哈大笑道:
「那麼說來,項兄不過二十五六的年紀,若你還說老,兄弟我下就等著挺屍了么?哈哈哈……」
咬咬嘴唇,項真壓低了嗓門道:
「那邊我金雷手荊兄,可要在下引見一番?」
西問朝午神色一沉,又立即堆下笑容:「下敢相煩項兄,兄弟與荊大俠客是老交情了。」
項真搖搖頭,道:
「看情形,當家的似是與荊兄不大愉快?」
西閃朝午哼了一聲,恨恨的道:
「這就是與他算賬來的!」
眉梢子一場,項真道:
「當家的可知兩虎相鬥的下場么?」
西門朝午咬著牙道:
「便是拼掉這副臭皮囊,兄弟我也不能咽下這口鳥氣!」
略一沉吟,項真道:
「在下適逢其會,恰好在此時此地與二位大名鼎鼎的當家相見,可以請當家的給在下一個薄面,先談談再動手么?」
猶豫了一下,西門朝午道:
「兄弟沒有意見,只是請項兄問問那姓荊的!」
數步之外的荊忍沉沉一笑,道:
「在下自是贊同,你我之事早晚也得解決,不爭這區區時光。」
項真笑道:
「如此正好,大家可以在未動三昧真火之前先聊聊別情,否則,一打起來就沒有韻味了,是么?」
兩個相對著勉強笑了一下,項真仰頭看看天色,緩緩地道:
「西門當家,閣下與荊兄所結之怨,在下已聽荊兄大略示明,當然,在江湖上混,爭的便是一口氣。不過,卻也要看這口氣值下值爭,更要看看爭這口氣的代價是什麼?」
西門朝午與荊忍都沒有講話,項真又道:
「比如二位,在下若是以為弟的身份,不論在哪一方面都相差甚遠,實不敢斗膽厚顏自充調人……」
荊忍與西門朝午連忙道:
「項兄太謙了……」
項真淡淡閑閑的一笑:道:
「非謙也,實在怕二位不賞這個臉,若萬一給個釘子予在下碰,在下這黃龍的旗號也就砸啦!」
西門朝午急道:
「怎會下買項兄的面子?兄弟素來仰慕項兄……」
荊忍也忙著道:
「項兄大客氣,凡是項兄交待的事在下哪有不遵辦之理?」
忽地,兩個人都同時住了口,他們驀然想起在此時此他說這些話,似乎味道不大對勁,但是,項真卻已抓住這個要緊的節骨眼,清朗的一笑道:
「既蒙二位如此看重,在下若不說幾句話,便是顯得也太幸災樂禍,二位,俗語有云,冤家宜解不宜結,又說,英雄不打不相識,再曰惺惺惜惺惺,好漢重好漢;二位之爭么,不過也是在一個『氣』字,西門當家是恨荊兄伸手管事,荊兄是怨西門當家不給面子,說穿了實在都系在一口氣上,為了這口不值得爭的氣,二位卻要以性命相搏,這未免是大大的不智,試想西門當家白手創立千騎盟,流血流汗,費了多少心血才掙得如今的局面?若是西門當家為此而有失閃,非但一世英名付諸流水,便是半生基業也隨著瓦解,而荊兄,在鄲州可稱一塊天,如果今日栽了,這一塊天塌下來不說,異日鄲州一地受了委屈還有誰能出來撐腰露臉?鄲州的靈氣亦就此蕩然無存,還有,荊兄的家人弟子又靠誰來照顧安排?二位尚請思之再思,慮之再慮才是。」
懇切而真摯的講了這些話,項真微微垂下眼帘,自眼角中,他看見兩人相對著都陷入沉思,兩個人的兩隻手也在不自覺的搓揉著,過了好一陣,項真輕輕咳了一聲,低沉的道:
「在下願以本身的名聲來擔保二位的棄嫌修好,願以待至友的情感來同時奉侍二位,如果,二位以為在下尚值一顧的話。」
兩個人猶豫了好一會,西門朝午尚有些不甘的道:「項兄,項兄說得有理,只是……只是兄弟我的手下有十幾個人在姓荊的那裡吃了虧,兄弟若就此回去,實在不好交待……」
項真點點頭,道:「當家的顧慮極是,但如果當家的回去親自向他們曉以大義,明以利害,再由荊兄負責全部醫藥賠償呢,這樣,是否便可以交待過去了?」
說著,項真側臉向一邊的荊忍道:「在下代為做主,荊兄可以認下去么?」
荊忍有些尷尬的一笑,道:「當然。」
西門朝午搓著手,吶吶道:「不過……哦……只是,不過……」
項真踏前一步,懇切的道:「大約是當家的尚信不過在下了?」
呆了一呆,西門朝午猛一跺腳,道:「罷了,罷了,誰叫已弟今日遇著項兄?」
項真緊接著道:「如此,當家的與荊兄答允將此事一筆勾了?」
西門朝午無可奈何的道:「若非如此,項兄豈肯罷休?」
項真微微一笑,接問荊忍:「荊兄意下如何!」
荊忍笑道:「自然沒有異議!」
「那麼。」項真一手拉著西門朝午,一手扯過荊忍,欣慰的笑道:「來個小小的親善表示,二位握手言和吧!」
兩個相對著窘迫十分,卻又不得不伸出手來,就在這種微妙而奇異的情景下握住了手,而且,下自覺的握得很緊。
一場戾氣就如此消除了,輕鬆而愉快,兩個原要以技相博的武林大豪。轉瞬間已成了朋友,或者這「朋友」需要再以時間來培養彼此問的情感,但總之有了良好的培養情感的開端,不是么,冤家宜解不宜結啊。
項真豪爽的大笑道:「二位能如此的賞臉,我項真將永銘心內,在此,多謝了!」
於是,西問朝午與荊忍也愉快的笑了起來,西門朝午道:「項兄,今日我們兩個老江湖卻被你耍了個不亦樂乎,該罰!」
項真拱手道:「當然,在下自是認同,不過,在下卻是出以至誠,可以瀝血為誓,證明在下是如何希望二位和好棄隙!」
金雷手荊忍躬身長揖道:「項兄,今日之賜,我荊忍刻骨鏤心!」
項真急忙避開,笑道:「快莫如此客套,二位俱是一時英才,任誰也不會願見二位中哪一個有所損折!」
西問朝午高興的道:「項兄,離此十里向西行,有一個荒忖,荒村有家野店,那家野店有幾手帶勁的腊味,便由項兄作東,罰你一場如何?」
項真笑道:「心甘情願,便請當家的引路前導!」
豪邁的一笑,西門朝午雪白的長衫一拂,轉身行向坐騎,金雷手荊忍撮起嘴唇,發出一連串尖銳而又悠揚的唿哨,於是,林子里傳來一陣高昂奮激的馬嘶聲,嘶聲清亮而勁烈,有如尤吟於九天,隨著嘶叫聲,一匹高大神駿似的花斑馬如風似的卷了出來,這匹花斑馬頭大腿細、驅體肌紋細齊,形態均勻,青白的毛色交雜而生,油光明亮,它昂著頭,揚著蹄,就像浮沉在雲霧中一樣來到荊忍的身邊。
項真一見之下,便忍不住脫口贊道:「好馬!」
荊忍愛惜的撫摸著馬兒微帶灰色的鬃毛,那喜悅的模樣,就宛如在撫摸著他自己的孩子,「這匹馬叫『角杵』,乃極西血澤地域所產的異種,此馬先沮,相傳是血澤地域聽角龍與斑糜相交所生,性暴烈卻忠耿,不認二主,且力大無窮,奔行起來其炔如風,捷如雷電,日行五百里毫無艱澀……」
項真笑著道:「為什麼叫它『角杵』呢?」
荊忍低沉的道:「便信傳說,『角龍』為其遠祖,而它力沉勁猛,衝擊之下有如鐵杵撼山,威烈無比,故而合稱為『角杵』!」
那邊,西門朝午摸著下巴凝注良久,感嘆著道:「荊兄,你這乘坐騎,較兄弟的這匹『白雲兒』似是又強了一等……」
荊忍微微躬身,道:「哪裡,在下之馬雖然靈異,而西門當家的神駒卻更為矯健,提起『白雲兒』,江湖道上的朋友誰也知道那是『千騎盟』的象徵呢……」
西門朝午受目的大笑道:「罷了罷了,咱們兩個的代步馬兒實在都不算差,有這頭畜生在,可也真能幫不少忙……」
笑了笑,項真道:「一陣風,一陣雨,白雲兒到了什麼地方不是聲威遠揚赫赫懾人?」
西門朝午咧咧嘴巴,笑道:「項兄休要調侃於我……對了,項兄沒有坐騎么?」
項真搖搖頭,道:「那似當家的屬下有『千騎』?在下是天生的勞碌命,奈何?」
荊忍道:「既是如此,請項兄與在下同乘一騎。」
項真一笑道:「正想試試荊兄這匹神駒的腳力!」
一招手,西門朝午翻身上馬,回頭笑道:「項兄,你的利口利舌,與你的快掌一樣出名,兄弟鬥不過你,只好走在前面避鋒頭了。」
說著話,他雙腿微微一夾,胯下那匹白雪似的健馬驀而仰頭,像似一朵雪那樣灑逸輕靈的奔了出去,直往荒野的那一邊。
翻手拍鞍,金雷手荊忍飄然上馬,潑刺刺,掠過項真身邊,項真抿唇一笑,準確無比的剛好躍坐在荊忍的身後。
「白雲兒」這時已在二十丈之外,荊忍一言不發,伸手在「角杵」的頭頂輕拍一下,這匹青白色的花斑馬已放開四蹄狂追而上,周遭的景物急速後退,風聲呼呼在耳邊打著轉於。大地的距離宛如在怪異的收縮,令人生起一忡迷幻的錯覺,覺得好像馭著雲霧追逐著無際的遙遠,而遙遠卻又那麼快的在呼呼的風聲里變為過去;無數個遙遠,無數個過去,於是,路,就這麼走完了,彷彿只有一霎!
三尺之隔的西門朝午白衣白絞飄起,他左手圍在嘴上,大聲叫道:「今天不是比馬賽快的時候,前面拐個彎就到了那荒村啦!」
金雷手荊忍微微放慢了馬匹的速度,一笑道:「十里之程,卻好生快……」
西門朝午拉開嗓子道:「稍停得痛痛快快的吃喝一頓,這一奔一跑,至少把肚皮抖空了三寸下去!」
項真淡淡閑閑的笑笑,兩匹駿馬已沿著這條蜿蜒在野地里寬不盈丈的土路直奔而下,轉過一片林子,前面,倚著一座半大小山,百十來戶茅舍竹棚湊合成的那片村子已然在望。
這麼遠,已經可以看見村頭一家茅屋挑出一張顏色殘剩的青布酒幌,西門朝午一馬當先搶了前去,馬兒在那酒店外面凌空斜了個轉子打住了奔勢,尚未停穩,西門朝午已翻身下馬:「掌柜的,迎客來!」
隨著聲音,一個年約四旬,長得白白凈凈的中年漢於已滿面堆笑的迎了出來,項真與荊忍亦已趕到,他們各自將坐騎拴在酒店門前的橫欄上,已在掌柜的躬身哈腰之下進入店中。
店裡是這茅舍的正間,幾張斑竹桌椅,壁上一副絲綉百荷圖,牆角堆排著幾大缸酒,就是如此而已,簡單之外,更透著清爽。
三個人挑了一張桌面坐下,西門朝午一口氣要了五六樣腊味,五斤白乾,掌柜的忙著張羅去了,西門朝午一抹臉上的汗,語聲宏烈的道:「這位老闆別看他住在這荒村,又只開了個野店,卻是個秀才出身,很有一肚子墨水哩!」
荊忍搭訕著道:「難怪看去文質彬彬,很有幾分書卷之氣……」
西門朝午豁然一笑,又轉對項真道:「項兄,昔日洛陽一見,至今已有四五個年頭了,你卻怎的有此雅興忽然跑到這個地方來?」
項真目光半垂低低的道:「為了替一幫朋友辦件事。」
微微一怔,西門朝午卻反應迅速的道:「可是與黑手黨有關?」
項真有些奇怪的道:「當家的如何知道?」
咧唇一笑,西門朝午道:「江湖流傳最是快捷,有如春風傳訊,一去千里;黑手黨近日與無雙派拼戰碑石山,雖然聞說坑了無雙派,但他們自己也弄了個焦頭爛額,狼狽不堪,道上消息,最近以這件最為人辣,項兄又恰巧至此,不是與黑手黨有關又是什麼?」
金雷手荊忍在旁亦關切的道:「據在下想,項兄果是如此了?」
項真微微點頭,荊忍又道:「而且,看情形項兄與黑手黨又是對立的?」
望著桌面沉默了片刻,項真道:「不錯。」
西門朝午睜大了眼,低低地道:「那麼項兄此次出來,是為了無雙派了?」
「正是!」項真坦然道:「碑石山之戰,無雙派三門人馬完全折掉,十三名好手如今只有五個人安在,其餘的除了有一名證實已死之外,尚有七八個不知消息,三百名弟子至今亦未見一個突圍;此番出來,在下便是探聽這些失蹤之人的下落。」
荊忍急道:「但是黑手黨已於月前舉眾遷移,碑石山十二拐只見頹瓦殘垣,一片焦土,除了增加新墳數片之外,可說生畜皆不見一隻……」
項真瞧著荊忍,悲切的道:「此事在下早就想要請教荊兄,不知荊兄可願賜告?」
荊忍忙道:「當然,在下只怕言有不詳不盡之處,豈會稍有隱諱?」
就在桌面上一抱拳,項真道:「如此多謝,荊兄是否知道黑手黨遷往何處?兩河左近是他們辛苦闖下的地盤,在下想,他們不會就此放棄,另往他處再創江山吧?」
荊忍頷首道:「說得正是,在下於前日曾聞及道上友人提及,說是黑手黨已遷往離此三百里之外的『大河鎮』上,『大河鎮』『抱虎庄』乃赤衫隊焦雄的老巢!」
猛一拍掌,項真道:「可不是,無雙派在碑石山之戰,赤衫隊亦曾遣人參與!」
伸出小指頭搔搔鼻孔,西門朝午接嘴道:「焦雄與黑手黨是老交情了,這卻正合道理,大河鎮的『黑髯公』是焦雄的於老子,他們一向沆瀣一氣,朋比為奸,黑手黨的殘餘人馬這一到,大河鎮就更熱鬧了,那還不翻了天!」
項真沉思了一會,遲疑的道:「黑髯公?他是誰?」
西門朝午奇道:「項兄連這個老色魔都不曉得?」
搖搖頭,項真道:「耳生得很?」
哧哧一笑,西門朝午壓低了嗓門:「與『抱虎庄,遙遙相對,有一片連三巨宅,那片巨宅,不是什麼達官貴人富商王侯的府第,而就是這位『黑髯公』的家院,這位仁兄年愈七旬,卻有妻妾侍婢百人,夜夜笙歌,晚晚荒淫,真是個春色無邊的百花大會;但是,老先生卻練就了一身嚇人的功夫,加上爪牙眾多,護衛如雲,大河鎮就成了他的小天下,他那宅院也變成阿房宮啦……」
荊忍笑了一笑,道:「黑髯公住的地方叫『如意府』?」
項真「嗯」了一聲,道:「老先生大約真是十分如意,人到老來猶能享此齊天艷福,敢說不如意么!」
豁然大笑,西門朝午道:「好小子,只道黃龍項真冷麵冰心,性如嚴霜,卻不知道說起後來也是這般俏皮哩!」
說到這裡,西門朝午又正色道:「不過,黑髯公卻的確是個硬把子,在武林中輩份亦極高,論起來比我們都早了一輩還多,他的『長掛掌圈九式』與『傾河氣,至今猶為掌法與內家功力中的統治,尚沒有人討得便宜去……」
項真沉吟著道:「這倒沒有什麼,至多豁上一命也就是了,怕是怕的豁出去還解決不了問題……有此人助紂為虐,總是辣手……」
這時,那白凈的秀才掌柜已目一個大竹盤將酒菜端上,擺好后,他哈著腰道:「西門爺,你老嘗嘗看,這是昨天打到的野兔,諾,那一盤是小店精製的鹿脯,這邊的是炸麻雀,嫩得很哪,大冷天可真叫難找……」
西門朝午哈哈笑道:「秀才,你少來這一套,爺們的銀子出手大不大方,全看你這些菜肴上的功夫下得夠不夠深,光光說是不成的!」
掌柜的笑著連連躬身退了下去,西門朝午為各人面前斟了酒,舉杯道:「來,為幸會項兄干一杯!」
三人仰首盡了杯底酒,項真再為注滿,他笑著道:「更為二位修好棄嫌十一杯!」
於是,三人大笑著又幹了,西門朝午長長吁了一口氣,舐著唇道:「好酒,又醇又烈,又香又厚,來,咱們哥三個再干十杯!」
三個人原都是千杯不醉的好酒量,此刻提上了興頭,一連各自飲了十杯,西門朝午夾起一塊鹿脯放進口中嚼著,邊唔唔地道:「好,好,香嫩極了,再加上味道足……項已,稍停忖銀子可得多給上些……
項真笑笑輕吩了口酒,緩緩地道:「當家的,你的手下多,眼線廣,可知道無雙派近日有什麼動靜么?」
西門朝午咽下了口中的食物,思索著搖搖頭道:「項兄是指大草原無雙派其他的人馬么?好像沒有什麼動靜,兄弟從來沒聽人提過,荊兄可曾聞及?」
荊忍也搖頭道:「沒有,就算消息傳得快,到大草原也要個把月二十大的,便算大草原得到消息即時趕來,恐怕也非要大半個月之後才知道了。」
想了想,項真道:「這推斷是否準確?」
略一猶豫,荊忍道:「照常理應是如此,此去關外,路途迢迢,三天五日又豈能到達?」
項真道:「如果無雙派他們盡選好馬,晝夜兼程急趕呢?」
咬著嘴唇盤算了一會,荊忍道:「若是這樣,只怕這幾日就要到達了,就不知他們消息得的早晚……」
大大喝了半杯酒,西門朝午道:「項兄,大草原無雙派的人馬一定會來報復么?」
項真肯定的道:「一定。」
搓搓手掌,西門朝午低沉地道:「那麼,這又將是一場血戰了,黑手黨上下素性悍野難馴.殘暴成癖,他們再遇無雙派大敵,可說已到達背水一戰之地步。據兄弟所知,黑手黨是決不會逃縮躲讓的,再加上赤衫隊協助,而黑髯公亦恐不會袖手旁觀,如此一來,大河鎮上勢必鋒火燎原,血腥遍染……」
放下竹筷,項真淡淡的道:「江湖上原本如此,若人與人之間皆能棄除七情六慾,則早已太平了!」
西門朝午感嘆的吁了口氣,笑道:「項兄,碑石山之戰,項兄是否亦曾參與?」
抿抿唇,項真道:「是的,而且還傷得不輕!」
荊忍不禁怒形於色,他道:「是黑手黨中哪一個人所為?」
項真洒脫的一笑道:「他們十個大阿哥中的亡個,再加上那晉如塵!」
西門朝午亦怒道:「這老鬼!」
荊忍又道:「不過……聽說晉如塵已經死於非命了?」
舉杯淺飲了一口,項真道:「不錯。」
西問朝午忙問:「是項已宰的?」
項真頷首道:「是的,黑手黨那七個與在下動手的大阿哥也是六死一傷!」
此言一出,眼前兩位名震一時的高手俱不由齊齊怔住。好一陣子,西門朝午才疑惑而吃驚的道:「項兄是說,是說你一人之力所為?」
項真笑笑,道:「大約是吧!」
荊忍亦緊張的道:「連黑手黨血魂堂的首座笑狼俞甫也栽了么?」
點點頭,項真道:「此人相當難斗,在下實在僥倖……」
猛的一拍掌,西門朝午道:「好項真,人說黃龍武功之深有如瀚海,心性兇狠像似豺狼,行事之絕宛若鋒刃,兄弟還一直疑信參半,今日見了,果然不差;只是,項兄,你下手也未免太歹毒了一點。」
搖搖頭,項真道:「對敵人仁慈那是待自己殘酷,尤其此等敵人,個個都是為非作歹,心黑手辣的惡徒,下以殺字相懲,異日更不知有多少善良毀於人們手中;西門當家,有的人需要以仁恕渡化,但有的因為積邪已深,以行惡為能事,已無法令他們回返彼岸,那隻能用他們自己的血洗清他們的罪了!」
眼前的兩個人卻沉默了一會,荊忍又低聲道:「那麼,如果無雙派與黑手黨再燃戰火,項兄還是要助無雙派的了?」
項真堅定的道:「當然,義無返顧!」
荊忍雙目中倏然現出一片湛瑩瑩的神采,他低沉卻有力的道:「項兄,在下願意供效驅使,略盡棉力!」
顯然是感到意外,項真怔了一怔,緩緩的道:「荊兄……荊兄盛意在下實在感激,但是此事非同小可,異常麻煩,若因此而將荊兄捲入漩渦,則在下心中難安。」
荊忍笑了笑,道:「在下既有此心,便不怕捲入其中,如果項兄不以在下藝業平庸,才疏識淺而見棄,在下便與項兄並肩進退了!」
猶豫了一下,項真輕輕地道:「但是,荊兄為何又甘願冒此大險來助在下?你我雖然一見如故,卻是萍水相逢,荊兄未免大慷慨了……」
含蓄的一笑,荊忍深刻地道:「凡人相交,有百十年而泛泛者,有窮半生之力卻難得一知己,天下雖大,真正可以托心託命的朋友實在少之又少,這不能以相識時的久暫來代表人與人之間的了解與互愛,而在能否正確斷定對方的心性及品德是不是可以完全信賴,其外,還有緣字一個。項兄,你我雖屬神交,但今日初見,在下已經可以清楚認識項兄,閣下正是至情至性重義重仁的難得好友!」
項真沉聲道:「荊兄,你大過譽了……」
忽地,西門朝午怪叫道:「喂,你們兩個老是拉近乎,卻將兄弟我丟在一邊,這未免太厚此薄彼了吧!難道說荊兄能助項兄一臂,我姓西門的便夠不上這個格么?」
項真一笑道:「當家的言重了……」
西門朝午翻翻眼睛,道:「老實說,方才兄弟已想表明效勞之意,只是正在思忖插手之後如何了結之道,卻沒想反叫荊兄先開了口,如此一來,反而顯得我姓西門的縮腦畏尾不敢前去了,現在不管他後果如何,兄弟決定要趟趟這灣混水!」
項真冷靜的一笑,道:「然則,當家的又是何苦?」
西門朝午兩手一攤,道:「只是『義』字一個罷了,為朋友可以兩肋插刀,項兄,江湖上不是人人都頂著這句話么?」
荊忍趕忙舉杯道:「我們便如此決定了,來,為三心相系乾杯!」
西門朝午仰起脖子幹了。叫道:「怎麼著?項兄還猶猶豫豫,莫不成認為兄弟與荊兄夠不上材料么?」
項真苦笑道:「豈敢,只是有些受寵若驚……」
嗬嗬大笑,西門朝午大聲道:「哪來這麼多-嗦,若是你不幹杯,便表示不願我二人相助,換句話說,就是瞧我兩人不起,既是瞧我兩人不起,咱們這朋友也就不用交了!」
咬著唇略一沉吟,項真只好舉杯一口乾了,荊忍愉快的笑道:「對,這才夠交情,項兄義解在下與西門當家之怨,我二人這一點小小的棉力又算得了什麼?」
西門朝午哈哈笑著,豪邁的拍拍項真肩頭,這細微的動作,卻己表露了大多的關切與摯愛,更有著無比的同仇敵愾,連心連膽的薄天之義在默默中傳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