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煞漢、凶筆、英雄膽
古銅色的面容上浮起了一抹不含絲毫笑意的笑,那人的神韻之間有著一股子掩隱不住的據做之氣,他眸瞳深處宛似在閃映著血赤的光彩,徐徐的,他道:「你的意思是說,叫我少管閑事?」
戰飛羽平靜的道:「我正是這個意思。」
表情深沉如水,那人冷漠的道:「今晚總算也碰上一個敢如此對我說話的人了,多少年來,我已經沒有體驗過被人頂撞的滋味,你,令我又重新感觸到了一些什麼。」
戰飛羽蕭索的道:「不要把你自己抬得太高了,在我眼裡,你並沒有像你形容的那樣高不可攀!」
怪客僵硬的臉孔緊了緊,突然又古怪的放鬆了,他道:「你真有勇氣。」
戰飛羽道:「這句話,用在你身上更為合適!」
那人冷冷的看了看蜷卧在地上痙攣不已的夏婷一眼,道:「過去向這位飽受凌辱的姑娘叩頭謝罪,然後,自斷一臂,我可以饒過你的性命。」
戰飛羽搖搖頭,道:「你的模樣不似白痴,卻說出這樣的痴話來,實在令我除了驚訝以外就只剩對你這等幼稚行徑的憐憫了……」
對方的形態依然冷硬如電,語氣中含有極大的威懾意味:「你不照我的指示去做?你對生命已經失去眷戀了么?」
戰飛羽漸漸挺起了胸膛,他道:「我怕是你對生命已經失去眷戀了……以你現下的荒謬姿態來說。」
那人黑色的飄帶拂起,幽冷的道:「不管你是誰,你已令我不能容忍你!」
戰飛羽昂然道:「相信我們彼此具有同感!」
微抽衫袖,這人道:「你將後悔於你的言行,你立即便知道,自斷一臂的薄懲較諸你目前所要遭到的災難已是最輕微的了!」
戰飛羽道:「如果我是你、我會首先考慮到自己本身是否已在災難之中。」
怪客冷清的一笑,道:「憑你,尚無以陷我於這等境地。」
戰飛羽道:「記住了,煩惱皆因強出頭。」
那人緩緩的道:「這是告誡那些飯桶之屬的警語,對我『煞漢』聞瑞星而言,根本不置一笑。」
戰飛羽凝視對方,道:「你就是聞瑞星?黑道上的專門獨腳劫鏢的『煞漢』?」
聞瑞星道:「這是我一向包攬的買賣,你還算有點見識。」
戰飛羽道:「聞瑞星,你若一定要抱這不該抱的不平,我就擔心以後這行生意難以叫你包攬了,一個栽過跟頭的人,他的威望將會遠遜於沒有栽過跟頭之前的水準!」
聞瑞星眉角一挑,道:「你能有這個把握?」
戰飛羽穩重的道:「至少,你不可能在這件事上沾光彩乃是確然的!」
聞瑞星道:「那麼,你證明給我看?」
戰飛羽尖銳的道:「如你必須要我證明的話!」
雙手伸展,聞瑞星道:「來,我讓你先出手。」
看著對方擺出這個極度輕藐的架子,戰飛羽卻毫不溫怒,他明白,這個人已叫他自己的強烈優越感蒙蔽了,他不知道他面對的人是誰,他只一廂情願的迷信著那遙不可期的勝利,或許他的確很強,但戰飛羽卻肯定眼前的敵人將會悔恨於自己的草率……
聞瑞星微帶挪榆的道:「有本事欺凌一個女子,就該有種面對阻止你這卑劣行徑的男人,莫非你的膽量真箇只有這麼一點?」
戰飛羽凜烈的道:「聞瑞星,你已經不知道你自己是什麼人了!」
聞瑞星兩臂交環,不屑的道:「收拾你,我想還勉強能行!」
戰飛羽的出手只是那麼一揮,他的掌勢宛若一蓬蓮瓣的飛揚,當他的掌勢現形的一剎,他的左手已到敵人的面門之前!
暴退三步,聞瑞星大回身,一溜冷電激射戰飛羽咽喉——那是一柄銳利閃亮的白鋼「判官筆」。
雙手環出,戰飛羽在眨眼間翻掌斜掠,一片勁氣四溢,他的掌沿已自兩個怪異的角度削劈聞瑞星。
點筆彈空,聞瑞星狂笑一聲:「戰飛羽,是你!」
半聲不響,戰飛羽身形暴起,掌影有如漫天刀刃,縱橫交織著捲去。
陡然間,聞瑞星的「判官筆」飛舞出千百條芒矢,像炸碎了一團琉璃般濺散出參差不齊卻嚴密無隙的晶瑩淚光,而戰飛羽早已移后丈遠。
雙方的接觸與攻拒全於電光石火般的急促,一沾即走,稍走又來,但是,只這短暫的試探,他們都已發覺,彼此業已遭到了強悍的對手!
「判官筆」在聞瑞星的手上轉了轉,映出一圈淡淡的光華,他注視著戰飛羽,表情似笑非笑:「怪不得口氣那等狂妄,戰飛羽,想不到竟和你『印』上手!」
卓立不動,戰飛羽道:「是你找上門來的。」
聞瑞星道:「我奇怪——憑你的身份,怎會來欺凌一個弱質女子?」
戰飛羽沉沉的道:「自有理由。」
聞瑞星道:「總是不妥,你該明白,這是不公平的,你在自貶身價!」
戰飛羽寒著臉道:「各人有各人的私隱,你不清楚,還是少管閑事為妙,聞瑞星,如果你要退出,此刻仍來得及!」
聞瑞星笑笑,道:「我若現在退出,豈非明示天下人,我怕了你?」
戰飛羽道:「我並不以為是如此。」
聞瑞星道:「別人卻不是你。」
戰飛羽森酷的道:「這樣說,你是一定要堅持下去了?」
聞瑞星道:「半途而廢,不是姓聞的一貫作風。」
戰飛羽點點頭道:「隨你吧。」
聞瑞星目光掃過仍在那裡發愣的倪世鴻與夏婷兩人,當他收回視線的同時,「判官筆」一彈點向戰飛羽的眉心中間。
戰飛羽挺立如山,右掌驀起「當」的震開來自眉心前的「判官筆」筆端,左掌「嗖」聲拋出,掌影還在凝形,卻又劈至敵人胸側。
「判官筆」上下挑打,聞瑞星動作如電!
彷彿鬼影虛無,戰飛羽猝然來到聞瑞星背後,掌刃幻成九十九片,狂罩猛瀉,銳利至極!
聞瑞星頭也不回,筆尖倏返,劃過九十九道光影,又准又快的迎向那九十九掌!
於是掌沿與筆尖交擊,「噗」「噗」悶聲串連不絕,明明雙方招式已用老,戰飛羽卻像突然多出一隻手來似的,猛古丁自冥冥中又有一掌飛斬聞瑞星!
凌空旋滾,聞瑞星避得奇快,但是,卻仍在毫髮之差里,「嗖」的一聲被那虛幻之掌削掉了束髮的黑飄帶三寸有餘!
舉筆指天,聞瑞星面容緊繃,青筋浮現,牙齒深深陷入下唇,死死盯著戰飛羽不動!
戰飛羽並沒有繼續趁時追殺。
陰沉的,聞瑞星道:「好一招,『幽幻見手』?」
戰飛羽淡漠的道:「你也躲得夠快。」
神色大變,聞瑞星憤怒的道:「戰飛羽,你以為我怕了?」
戰飛羽喟了一聲道:「莫非你還要繼續下去?」
聞瑞星怨毒的道:「我不是懦夫!」
戰飛羽道:「你應該有點風度,有點氣量,有點高手的姿態!」
聞瑞星大聲道:「說得好,我只有和你拼戰到底才能不失你講的這些!」
戰飛羽厲嚴的道:「你如珍惜羽毛,正該藉此而退——我已給你警告,再纏下去,你的後果就不僅是自取其辱而已了,聞瑞星,勝負之分,並不只限於生死!」
聞瑞星強悍的道:「在我來說,非要分出生死,不足以顯示強弱!」
戰飛羽嚴肅的道:「我們無怨無仇,只為了你不明就理,伸手攔下這樁不該攔的閑事,難道說,你就要用生命來賭氣?」
聞瑞星重重的道:「正是。」
戰飛羽道:「太也不值!」
聞瑞星厲聲道:「我認為該做的,我做我的,戰飛羽,為了我的名譽同氣節,我必須要與你分個勝負,雖冒死而不惜。」
戰飛羽道:「這不但不值,簡直無聊,聞瑞星,江湖上的日子,你算是白混了!」
陰沉的望著戰飛羽,聞瑞星道:「設若我方才勝你一招,你將比我的態度更頑強!」
戰飛羽緩緩的道:「你如已經勝我一招,你便不會罷手,你必將我置之死地方休——聞瑞星,我熟知你這一類的人,你們喜好用鮮血來炫耀你們的事迹!」
聞瑞星目光如焰,火辣的道:「姓戰的,你更高明不到哪裡!」
戰飛羽沉重的道:「我再說一次——聞瑞星,不要無理取鬧,為了這件事,不值你豁命,不值你流血,甚至不值你回顧,你如此夾纏不清,非但幼稚,更且愚昧了!」
聞瑞星斷然道:「我高興!」
雙眉輕皺,戰飛羽道:「多年的威名創立不易,何苦輕而拋舍!」
聞瑞星粗暴的道:「不要給我來這一套,你方才僥倖勝我一招,再戰卻未必仍有此等運道,誰躺下了方能算輸,你還是多替你自己估量著點吧!」
戰飛羽道:「什麼人叫『執迷不悟』,那就是你了!」
往前逼近一步,聞瑞星惡毒的道:「把式不是凈用口練的,戰飛羽,我會用我的生命來湔雪先前那一招之恥!」
挺立著,戰飛羽道:「你是個十足的愚夫!」
「判官筆」的鋼桿貼上了聞瑞星的面頰,他的瞳孔映著鋼桿的微微閃光,更顯得冷森與酷厲了,他咬著牙道:「戰飛羽,這一次,你永遠不會再有那樣僥倖的機會……」
戰飛羽雙手籠袍,鎮定的道:「福禍無門,唯人自招,聞瑞星,你再斟酌。」
聞瑞星咄咄相逼:「不必了,我意已決,你擔待著吧!」
戰飛羽無聲的嘆了口氣:「有些人,是真正愚昧的無可救藥的……」
這一次,是聞瑞星搶先動手——他的「判管筆」驀地灑起一點寒星,抖向戰飛羽的咽喉,身形斜出兩步,筆尖又劃到對方肋側。
戰飛羽袍袖齊飛,掌蘊無形,「叮噹」兩響,業已分毫不差的磕開了聞瑞星的攻勢,當鐵筆震起,他詭異的旋閃,人已來到聞瑞星的左後方。
於是,勁氣如嘯中,他的一雙手似已囊括了天地。在那縱橫流曳的力道閃滾穿走,聞瑞星筆炫光弧,飛翻掠舞,剎時只見人隱入芒彩之中,隨著那抹組成幻異光彩的圖案變化不休。
戰飛羽乃是江湖上,盛名煊赫的高手,尤其他的掌中功夫,更已到達登峰造極的境界,在道上闖蕩了十五餘年,會盡了天下奇才,但是,如今他也不能夠不承認,這「煞漢」聞瑞星乃是一個罕見勁敵!
而聞瑞星的驚恐憂慮卻更在他的對手戰飛羽之上,他在他所容身的圈子裡,自來沒有遭遇過敵手,他是他那個世界里的主,他也一直認為他是至高無上的了,當他明白對方是誰的時候,他雖然訝異,卻並不畏懼他以一貫的自信與自傲來觀察戰飛羽,眼前,他已知道他是錯了,他才曉得他所活動的王國里居然如此貧乏同低能,在江湖上立名傳威,那考驗不是一時的,乃是無休止的。
戰飛羽的雙掌,時隱時現,千變萬化,或在狂猛的罡力中浮沉,或在一剎那間似如現自虛無,總之,一直是那麼快,那麼奇,那麼神鬼莫測。
聞瑞星開始喘息了——雙方的攻拒極速極快,六十招一瞬而去,但聞瑞星的感覺卻是如此艱辛冗長,他像獨立抗拒著浩蕩的浪濤,支撐著傾壓的山嶽,每一寸的空隙全充斥著萬鈞的擠迫,每一寸的肌肉都在承擔著超越負荷的張力,他拚命抵擋,也非常痛苦。
又四十招。
戰飛羽的紫袍飛揚,迎著電刺前胸的筆尖暴進。
大喝一聲,聞瑞星挺筆猛戮——
戰飛羽的右手猝抓筆端,卻一閃而沒,聞瑞星急切間移筆三寸,卻驀而在黑暗裡陷入了戰飛羽突然出現的左手五指中!
一剎里,聞瑞星知道自己上當了!
沒有任何時間供他猶豫,因為戰飛羽右手已斜斬至他頸項。
高手的反應到底與眾不同——聞瑞星和戰飛羽拉扯他業已陷入敵手的兵器,他猛力送筆脫手,同一時間,雙腕各翻,兩溜金茫石火般奔射戰飛羽!
倒仰身戰飛羽「呼」的背脊貼地,兩隻「金龍梭」幾乎擦著他的鼻尖掠過,奇快無比。
戰飛羽這一仰身,目光倒瞥,卻赫然發現夏婷倪世鴻相互攙扶著往黑暗的山野中奔去!
雙腳撐地,他怒矢般飛射而出。
但聞瑞星卻像豁了命,身形凌空橫翻,雙手暴揮,又是兩隻「金龍梭」有如流星的曳尾般筆直飛來。
這「金龍梭」長有尺許,粗逾銅錢,非但分量沉重,雕盤龍身的梭桿前端更是尖銳異常,加以速度快得匪夷所思,就連戰飛羽這樣的武家,也頗覺其威脅性的嚴重,絲毫不敢大意。
另兩隻「金龍梭」閃映的一剎,戰飛羽已長身而起,手中握著的對方的「判管筆」一轉猛拋,「嗚」的發出怪響,銀光旋輪,打著轉子飛出。
「砰」一聲撞擊,火花迸濺,梭筆齊墜於地。
但是,這一耽擱,倪世鴻與夏婷已經鴻飛冥冥,失去蹤跡了。
聞瑞星雙臂揮展,人已大鳥般又騰了空。
戰飛羽冷冷一哼,飛躍迎上。
又是兩道金芒,齊射並至。
往上拔彈的身子,猝然在一頓之下形成一度弧線拋起,快似閃電般到了聞瑞星的頭頂,幾乎就在那兩隻「金龍梭」堪堪從戰飛羽腳下掠過的瞬息,他已置身於敵人的上空了!
「叱!」
聞瑞星懸空橫滾,雙腳環飛,然而,戰飛羽全身倏忽急速下落,下落一半又猛的四肢暴展,不見掌影的來去,聞瑞星已大叫一聲,重重摔跌於地。
拂揮了一下衣袖,戰飛羽目注伏在地下的聞瑞星,表情木然。
這時——
驚魂甫定,如夢初醒的梁宏川方才大大透了口氣!
「戰大哥,乖乖,你真是神人,這麼大的本事,實為我今生所僅見……大師兄,直誇你功夫高,如今,我才明白簡直已經沒有止境啦,了不起,了不起,……」
戰飛羽默然無語。
梁宏川又阿諛的道:「這姓聞的小子委實可惡,戰大哥,殺得好,殺得痛快!」
背著身,戰飛羽籠手入袖,他仰頭向天徐徐吐了口氣,聲音顯得十分冷淡,也十分冷硬:「誰說我已殺了他?」
呆了呆,梁宏川扶穩馬鞍訥訥的道:「呃……莫非,莫非這廝還活著哪?」
戰飛羽的腰桿挺了挺,道:「梁宏川,你竟然連死人和活人都分不出來,也難怪凌剛把你當做一隻麻包般摔來拋去了,真是悲哀。」
梁宏川的眼中極快掠過一抹憤怒之色,但他卻趕忙陪笑道:「天黑,戰大哥,我沒看清,那小子又爬在那裡像發瘟似的一動不動,我還以為他是被戰大哥送回老家去了……」
戰飛羽道:「你『以為』的事也太多了。」
忽然,伏卧於地的聞瑞星透了口氣,發出了聲音。
戰飛羽一直注視著對方的動靜,他自己知道下手的輕重,他方才在眨眼的俄頃間,給了聞瑞星兩掌,但他知道這兩掌並不足以奪取對方的性命,只是造成了不輕的內傷而已,他等待著,預備萬一聞瑞星在應該蘇醒的時刻未緩過氣來時,前往加以救援。
戰飛羽並不是一個慣以慈悲為懷的人,相反的,他極冷酷,極其寡絕,也極其狠辣,但是,他不無理殺人,更不輕易加害一個罪不至死的人,他就是這樣,在江湖上,他出了名的嫉惡如仇,嫉惡如仇到了殘忍的地步,而他卻講求道義,維護真理,他在複雜險詭,鉤心鬥角的武林里,追求的乃是真正的武士精神!
艱辛的掙扎著,聞瑞星終於支撐著站了起來,一張原為古銅色的面孔,如今已泛了一層灰白——死樣的灰白……
搖搖晃晃的往前走了一步,聞瑞星喘息吁吁,胸口起伏甚劇,他的一雙眼睛黯淡,光芒晦澀,但是,掩不住那出自靈魂深處的仇恨火焰;他極力支持著自己站穩,凄啞的開口道:「好……好……兩掌……戰飛羽,你有本……本事!」
戰飛羽冷冷的道:「我早已勸告過你,聞瑞星,這一切後果,全是你的固執、愚蠢及狂妄所造成!」
嗆咳幾聲,聞瑞星吃力的道:「你若……聰明……你就……現在……現在殺了我……否則……我會像……你的影子……一樣……追躡你……到天涯海角……不報此仇……永不罷休……」
戰飛羽平靜的道:「我不殺你並非為了示惠於你,更非我天性善良不忍下手,唯一的原因是——你的幼稚與囂張雖然可厭,卻仍不至於以死為懲!」
猛一咬牙,聞瑞星激動得全身發抖:「不管……不管你怎麼說……戰飛羽……我也永不會領你的情……你不殺我……我卻必須殺你……我先講明了……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戰飛羽道:「罷了。」
踉蹌了一下,聞瑞星切齒如磨的道:「一天……一月……一年……十年……甚至終此一生……不雪此仇……誓不干休……戰飛羽……你踐踏了我的自尊……羞辱了我的名節……我要用你的血來洗凈我所受的恥……以你的命來填我心中的劍痕……」
戰飛羽陰森的道:「隨你吧,但我有幾句話奉告……他日此景重顯,我的慈悲是否依舊,便難以斷言了,你若要來報復務當三思。」
嗆咳著狂笑,聞瑞星道:「我會來的……不雪恥,毋寧死!」
點點頭,戰飛羽道:「很好,希望你永遠有些氣魄!」
轉回身去,聞瑞星歪歪斜斜的走了,背影孤單,有一股子說不出的凄惶。
默立良久,戰飛羽緩緩來到坐騎之前,牽韁前行。
鞍上,梁宏川謹慎的道:「戰大哥,好一場龍爭虎鬥,可不是?」
腳步踏在泥濘的山徑上,響起「噗吱」「噗吱」的聲音,顯示著戰飛羽心情的沉重,他漠然回應:「嗯……」
梁宏川回頭望了望後面地下的兩具遺屍,道:「戰大哥,先時我不敢多話,其實,那個姓聞的混帳,早該宰了才是,放虎歸山,可是後患無窮哪,何況他壓根是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戰飛羽沉沉的道:「那是他的事,我卻不能殺他,因為他不該殺。」
梁宏川諂笑道:「但大哥你也得替自己將來的安寧作想呀……」
戰飛羽緩緩的道:「江湖道上,何來安寧可言?多一事少一事並無太大分別!」
咽了口唾液,梁宏川巴結著道:「戰大哥,你這個人就是心慈面軟,處處替人家打算,連本身的利害全不顧了,天下之大,要找你這樣的好人,可真難,不怪有恁多道上同源提起你來,便佩服得五體投地,無以復加……」
冷冷的,戰飛羽道:「你的嘴和你的心,是否如一?」
面孔郝然,梁宏川尷尬的道:「當然心口如一,戰大哥,我可以起誓,我對你是最尊仰不過……」
牽著韁繩的手鬆了又緊了,戰飛羽凝視著業已泛現曙光的天際,幽冷的道:「梁宏川,有件事我要告訴你……」
儘力傾俯上半身,梁宏川裝出一副誠惶誠恐之色:「是,請大哥示下。」
戰飛羽臉也不側,直視向前:「如果你閉上口,你的傷勢將會惡化得更緩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