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穿峰越澗尋仇蹤

第十九章 穿峰越澗尋仇蹤

九華醫隱齊鐵恨見二人神色驚慌,忙說道:

「二位少俠不必過慮,石姑娘雖然面泛暗紫,劇毒攻心,只要白鴉舌與千年雪蓮滲入葯中,讓石姑娘服下,保證藥到病除,還你們一個活活潑潑的石菱來就是了!」

齊鐵恨說罷,立刻撮唇一聲輕嘯,大馬猴不一會弄來了清潔湖泉一瓮,就在洞內架起燒煮,湖泉煮沸之後,齊鐵悵早把配好了的上等葯料,順次一一放入,半個時辰,葯已煎好,經過一番過濾渣滓,除去渣滓剩得一茶盅葯湯。

由秦宛真把石菱輕輕扶坐禪床上,便把葯湯慢慢餵了進去,然後把她平放,四人靜觀動靜。

約莫有二盞溫茶的功夫,石菱面上的臉色方由紫轉紅,由紅變白,恢復了常人的面色,四人心中不由得漸漸放寬。

正當四人眼睜睜看著石菱的時候,忽聽她腹內一聲咕嚕響動,跟著「睦!」的一聲,吐出一灘黑水。

石菱眉頭一皺,嬌喚了一聲:「娘喲!痛死我了!」

人便跟著醒來,睜開一雙水汪汪地大眼,而四人留下一瞥感激的神色。

九華醫隱齊鐵恨趕快向石菱說道:「菱姑娘大病初癒,刻下極須安心休息,明日方可起身。」

齊鐵恨又讓大馬猴煮了一碗多年的老參湯,讓石菱服下。

四人便回到外間洞內,聽石劍鳴和秦宛真述說了一些大雪山的驚險奇遇。

不過卻把齊鐵恨之妻與「五雷真人」章大椿之間相愛經過和現於「女姬國」得道修行的話略而未述,免使心湖平靜的齊老,再掀起激動的波瀾。

看看天已初更,石菱二人疲勞未復,便各自和衣席地安歇。

一宵無話,次日絕早,石菱忽在禪床上喊著腹中飢餓,齊鐵恨早已讓大馬猴準備了一頓豐盛的晨點,有九華山中的芳香野果、山芋、飛禽,加上鮮果酒,五人便即同時飲用起來。

啖飲既畢,石菱已然健如常人,雲夢和尚便向九華醫隱辭謝道:

「數日打擾,並把石姑娘從垂死邊緣救回了一條性命,實是五內銘感,以老友數人尚在高淳等待,免其多念,我等這就向齊老告辭了!」

齊鐵恨也不執意堅留,送出山洞,見四人上得鵬背,互道珍重,直至巨鵬升空,方才看見一個蒼老的背影,消失在那堵土牆裡,鵬上數人不禁同時為這個命運多乖的老醫隱,油然生出一絲憐意。

九華去高淳,不過二個時辰的飛行途程,是太陽剛剛偏向東南距日中還有一段時間的當口,便已辭別大鵬,尋來到了阮氏門庭。

雲中道人、玄雲仙尼、姚淇清和阮玉玲姑娘、阮母等都出來迎接,及見石菱健康傷愈歸來,彼此心中一團高興,略事看茶休息,酒宴便已擺了上來。

今天的阮姑娘,穿著一身大紅緞子衣裙,環佩叮噹,盛裝濃抹之中,不時露著一份竊喜與羞赧。

而姚淇清的一身勁裝,也早已換上了一襲藍色儒衫,春風滿面,樂逾恆常。

石劍鳴、秦宛真、石菱和雲夢四人,感到今日的氣氛與一般洗塵接風的酒宴不同,正感到一絲奇怪的當兒。

酒過三巡,雲中道人笑容滿面,起立說道:

「小徒姚淇清與阮姑娘玉玲,經玄雲道長良媒撮合,結成連理,擇吉完婚,阮氏夫人今日設宴,即一為慶賀姚阮二府互結秦晉之好,二為石菱病癒壓驚也,諸位道長請盡此一杯。」

說罷,舉起手內酒杯一飲而盡,眾人也即起立乾杯,酒宴上頓時充滿了喜氣,只有姚淇清和阮玉玲二人默默地,有著幾分羞澀和不自然。

原來這一對小怨家自東籬菊園相遇,阮姑娘崇拜他的武功高強,為人忠厚老成,而姚淇清又羨慕著她的蘭質慧心,花容月貌,少年男女在這種情形下,那還不是像兩個牛皮糖,沾在一起,沒啦個完,就這樣他們三餐相遇,朝夕相處,情愫漸生,被阮氏夫人看在眼裡,遂把這番意思透露給玄雲仙尼。

這種好事,況且姚淇清孤苦倫仃,少失雙祜,而阮玉玲老母弱女,極需照顧,自然樂意願充月下老人,不過實際上還不是撿了個現成的媒人罷了!

這一番經過系在雲夢和尚等西上九華之後發生,所以此刻他們聽到這個決定感到幾分意外。

一場充滿歡樂的酒宴直飲到日頭偏西,方才散了。

席間,除了一對壁人是大家談論的中心外,石劍鳴與秦宛真西藏大雪山之行自然是大家好奇追問的話題,所以這場酒宴,喝酒的時間少,聽故事的時間多,自然吃到了日頭偏西,方才盡興而散。

歡樂盡情之後,夜裡他們討論到了今後尋賊報仇的正題,眾人雖各有己見,因為現在的「海天白鯨」自太湖斷羽敗逃之後,兼之高郵、巢湖、太湖、洪澤湖、無名洲、鄱陽湖等幾處中原重要分舵,悉數被剿,中原幾無立足之地。

苗光宗已成驚弓之鳥,天地廣大,仇蹤如斷絲之縷,何去何從,一行七人,分道而行?抑結伴而發?頗費斟酌。

最後,還是維持了天目山的原議,兵分東西二路:東路為玄雲仙尼、秦宛真、石菱、石劍鳴由蘇經浙,轉閩入粵。

西路為雲夢和尚、雲中道人、姚淇清,由蘇經皖,轉入兩湖,道經川桂。

三年後中秋於湛江會師,共下海南,直搗苗光宗的老巢——海南島。

現在,由於石劍鳴在女姬國中的奇遇,學得「三光」之學,又增了一個小石菱,東路力量已不為弱。

商量既定,一宵無話,次日絕早,別過阮氏母女,阮母一再叮嚀姚淇清務必於三年後,回來完婚,做母親的一番意思,自然無可厚非。

只苦了一個如花似玉的阮玉玲,她要獨守空閨,等待這漫長的三年,如何能不清淚兩行,望著姚淇清重又踏入風雲險惡的江湖。

眾人出得高淳,在晨光熹微之中,互道了一番珍重,方才上道遠行,送往各路,跋山涉水,行走江湖去了。

※※※

秋去冬來,時光如駒,三年在他們匆忙的江湖行腳中,過得並不慢,他們依照著既定路線,由於江湖聲譽的昌隆,各地武林皆能善意協助,清除了不少海南幫的賊寇,看看中原之地即將安樂太平,魍魎滅跡,現出一片大同之治的曙光。

且說三年後的一個中秋,雲夢和尚等一行早已遍歷各省來到湛江,三人覓了一家清潔客棧,與雲中道人叫了一壺老酒,慢慢地飲著。

以「海天白鯨」苗光宗依然毫無蹤影,心中頗為默默不樂,酒雖然飲了大半壺,外出尋找玄雲一行的姚淇清依然還未回來。

看看天色已暮,一輪皓圓的秋月已經出自東方的天際,露著大半個紅紅的臉,是以二人連剛才緊一句慢一句的談話也沒啦!

心想:「三年裡彼此兵分二路,消息不通,難道玄雲仙尼一行,還有什麼困危不成?」

又想道:「石劍鳴兄妹和秦宛真總也應該長大了吧!」

雲中道人撒滿著風塵的一張臉上,似因削耳奇辱之未雪,又憑添了幾分蒼老的皺紋,只有達觀樂天的雲夢和尚如童顏鶴髮,依舊昔日風範。

二人正在默默地,深一盅,淺一盅的喝著悶酒,忽然見姚淇清神色頗有異樣的踱了進來,二人猜知定有意外的事情發生。

二個人,四隻眼睛都望著他。

姚淇清恭恭敬敬的坐到了兩位長者的跟前,細聲說道:

「剛才看見十來條壯健漢子,自碼頭一條大船上下來,現已落店,並讓店夥計四處購買健馬,準備長途遠行?這十來條漢子中,為首之人一付陰沉馬臉,像是洪澤湖的『震海魔-』陰光度。」

雲夢和尚不禁欣然說:「中原五湖,除了在邵穀人家門跟前的洞庭湖之外,先後被我們清剿之後,近半年來,海南幫稍有頭臉的幾乎絕跡不見。

今番這陰光度的出現,實在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們得好好地盯住這條線,不要讓它中斷了!」

雲中道人也有同感,不過他卻說道:「我以為陰賊購馬決非向中原進發,一來因為中原各地可乘船循海道而行,避免招搖,二來中原各地已無海南幫的地盤,最好淇清能夠略事化裝,前往探聽一番虛實,並弄清楚他們何時啟程?」

雲夢和尚也稱有理,姚淇清便回到房子略事化裝,成為一個年青儒士,清清凈凈,一股本來面目。

姚淇清拿著一把紙扇,步履悠閑,神態瀟洒,出得店門逕往探聽消息去了。

雲夢和尚和雲中道人在店裡望著窗外已經升起的一輪皓月,慢慢地飲著余酒,等著姚淇清回來報告消息。

過了差不多有二頓飯的光景,才見姚淇清微笑著自外面回來。

不等二人發問,便說道:「正如所料,此賊果是『震海魔-』陰光度,因為聽他們都在陰兄長陰兄短的喊著。」

又繼續說道:「這批人慾發何處不得而知,但聞囑咐店東要購買能爬山,不畏酷熱的馬,腳程快慢都在所計。由此推測,這夥人定然是往山中去,往熱地方去無疑。」

姚淇清又推斷說道:「何時啟程不得而知,不過看他們那個急樣子,十幾匹馬,定要在今夜買妥,價格不計,想系明早便要出發。」

雲夢和尚沉吟良久方才說道:「淇清推斷頗為有理,我看不僅是明早趕路,而且是一個長途跋涉,我們也要一待他們眾人來齊之後,就好好地歇息一晚,明天來個千里追蹤了!」

正說話間,忽聽門口一陣輕微的鬧嚷,店小二喊著:「乾淨上房四間,請客人照顧!」

姚淇清在窗戶口探頭一望,驚喜說道:「果然是文雲道長他們來了!」

二老把酒一推,大踏步出得房來,忙把玄雲仙尼四人領到房內坐下細談。

石劍鳴、石菱、秦宛真三年不見,都是大了許多,尤其雙十年華的石菱,玉立亭亭,一派大家風範,更是嫵媚可愛。

石劍鳴和秦宛真也完全像了一個大人。

眾人久別重逢,分外欣喜,店小二知趣,趕快準備溫水讓四人洗漱,然後添了許多上等酒菜。

玄雲仙尼、石劍鳴等說了些別後經過,雲夢和尚言明了陰光度的出現,及他們千里追蹤的企圖,希望她們明日早起,都有一番化裝,以便暗中追蹤敵人,直搗苗光宗的巢穴。

眾人飲至初更,便各自回房安歇。

次日,五更天明,眾人起身匆匆梳洗畢,付過店錢,姚淇清卻神色慌張,由外跑來說道:「陰賊等已於四更天時,便即起身,往西北方向去了。」

雲夢和尚急急說道:「個多更次,疾馬而行,怕不已在百里之外?我等快上道追去吧!」

眾人趁著黎明,大部份人尚未起身,匆匆出得鎮頭,見西北角上有一條大道,各人展開輕功,一路追去。

此時的石劍鳴功力之佳,已然超乎各人之上,見他一縱就是八九丈,身姿美妙,神情悠閑,與往日大不相同,惟以在師父和兩位長者面前不好放肆,所以他是緊挨著三位長者而行的。

南方的中秋,秋風起處,雖不見涼,惟清風徐來,頗為舒暢,正是跋涉長途的好時光。

眾人一口氣行了一個時辰,看看已過遂溪,即將跨進廉江進地還兀自未曾發現前面有何蹤影,是以眾人心頭頗為焦急。

因為路過廉江,唐塘大道便分為二,其一北上可通信宜、岑漢。其二則往西逕達合浦、欽州,轉而抵達南寧市,便不好再確定方向趕了。

眾人心急,足下遂更為加快,只見雲夢和尚、雲中道人、玄雲仙尼三人直以「踏波履萍」「凌空虛渡」的功夫,一溜衣袂飄飄之聲,如脫韁之馬,離弩之矢,流星趕月,不顧一切直往前去。

石劍鳴跟他們這樣行走,自然不覺吃力,只苦了姚淇清和秦宛真兩個輕功差的了,此時他們二人遠遠落在後面,額角沁出了顆顆汗珠。

而秦宛真卻還有些埋怨石劍鳴不夠體貼,只顧跟著長輩們走,把自己卻丟在後面了,因為心情不樂,所以更為吃力。

不一會便已入得廉江縣治,唐塘大道較前已為寬闊,只是路分為二,不知何去何從。

眾人正在猶豫,不好驟然作斷之時,小石菱忽然指著向西的大道說道:

「你們看那道上,一路撒著許多鮮馬糞,像是結伴而行的樣子,可能就是那伙強賊所遺留下的。」

雲夢和尚恍然大悟說道:「我們這麼多人都抵不上一個石菱聰明,再說,昨日得到消息,人家不是要買能爬山不怕熱的馬嗎?那麼依我判斷,此伙強賊,不僅是往西邊這條道上走,而且可能一直往西走,走到雲南的苗疆。」

雲中道人江湖故事不大熟悉,奇怪的問雲夢和尚說道:「這夥人深入蠻荒,意欲為何呢?」

雲夢和尚哈哈大笑說道:「我們把他逼得中原已無立足之地,不去苗疆,你叫他們上哪兒去?」

玄雲仙尼卻不以為然說道:「中原固然無他立足之地,但又何不遠飛海南交趾,而偏偏要去苗疆,這其中必定還有緣故。」

雲夢和尚故意賣了個關子說道:「不錯,是有緣故,前面我們再說吧,此時趕路要緊呢。」

說罷身形一縱,三丈開外,大家即刻跟上,個個如蜻蜒點水,單足往地面上輕鬆一觸,身軀便如飛而起,遠遠望去,一片黑影,急馳而去,消失在廉江以西的官塘大道之中。

眾人心急趕路,竟連腹中飢餓也忘了,看看日頭偏西,廉州在望,猶不見賊騎的影子。

眾人都有這麼一個念頭,就是今天趕不上事小,萬一強賊另走別路,豈不害得白跑一天,那樣,海南幫這唯一的一條線,也便不是短時間能夠找著的了。

眾人默默不樂,緩步走進廉州大街,道旁店鋪林立,酒店裡的酒香肉香,一陣陣沖入鼻內,眾人立刻感到飢腸輥輥,頗不是味道。

在大街上穿了一趟,見並無強賊蹤影,正準備回頭找一家酒館解飢之時,前面一間大客棧的夥計,千方百計,要請眾人店中安歇。

眾人也就隨著他進入店中,漱洗既畢,酒菜即已端上,雲夢和尚早已沖著客棧的大門,在露著微笑的飲著,眾人也先後坐下,隨到隨飲,不羈形式,喝酒吃菜。

眾人剛剛到齊,卻見雲夢和尚的微笑,有點不平常的得意,而這得意在此時是不應該有的。

因為,如果敵騎在天黑以前再放馬跑上一個時辰,甚或連夜趕去,豈不把眾人甩到後面遠遠的了。

可是,就在此時,雲夢和尚用手一指道:「你們看對麵店里可有些不平常嗎?」

眾人的目光即刻向對麵店里望去。

只見店小二往來穿梭,大罈子酒,整雞整鴨,山珍海味的自灶上往後面客房裡端。

雲夢和尚說道:「如果我窮和尚推斷得不錯,對面客棧里,一定住下了一幫江湖豪客,而且腰裡的金銀還不在少數。」

眾人聞聽頗有道理,小石菱第一個說道:「讓我去探聽一下虛實!」

說著起身就要走。

這時忽見十來匹健馬,通體大汗尚且未乾,由店小二牽著,向店裡帶,像是剛剛溜馬回來。

這一下子,眾人的眼睛里立刻閃出了光亮,事實擺在眼前,那還不是十之八九,就是湛江來的一幫海南強賊,一路催馬猛趕,眾人才未能追得上。

雲夢和尚說道:「石菱,你快裝成一個村姑,到街上買些花兒,佯裝賣花女,到對面客棧里打聽一番,否則你這樣去是不行的。」

石菱遂即忙到內間里,換了一身短褲褲,頭上包著一塊大印花布,悠然自得的出得店門,在街上買了一籃子鮮花,哼著山歌兒,向對麵店里走去,還笑嘻嘻地回頭望了望,眾人掩不住的在笑他一番做作。

小石菱進得對面客棧,先向店掌柜的賣了個乖,向他媚笑笑,丟給他一朵鮮花。

店掌柜一見小石菱的那雙水汪汪的眼睛,魂便幾乎都被鉤了,何況再加上那一個可愛的嬌笑呢!

那店掌柜的細眯著一雙色眼,望著小石菱留下的一隻豐滿背影,和那一扭一擺的圓臀,心中怦怦,口涎三尺,那還能不讓她大模大樣的往客房裡去了。

「買花喲!有錢的大爺買花喲!」

石菱哼著山歌,不時嬌聲喊著賣花的幌子。

客房裡吃酒的眾賊,此時已然酒過三巡,正在開懷暢飲。

忽見一隻花蝴蝶樣,雙十年華的小姑娘,臂彎里跨著一籃鮮花,同時一樂,放聲大笑,爭著要買她的鮮花兒。

並且七嘴八舌的向石菱挑逗,石菱反正心裡有數,跟著便搭訕上了,戴上一陣高帽子,話便於不知不覺中入了正題。

從那裡來到那裡去,很技巧的問到了個眉目。

那個大漢子說:「我們要到那個地方,你恐怕聽說都沒聽說過,告訴你小姑娘,那裡是一片大山,山裡的娘們連衣服都不穿,並且會光著身子在河裡洗澡……小姑娘,如果你樂意,爺帶你到那裡,只要一個媚笑,便會把『大鐵頭』毛酋長迷住了。」

石菱一聽「大鐵頭」,故意驚奇的說:「大鐵頭是什麼樣兒的人物,怎麼叫這個怪名號?他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值得讓我迷他?」

漢子哈哈一笑,說道:「小姑娘真是未見過世面,這『大鐵頭』毛子水,是苗疆第一個大酋長,金銀成山,珠寶成庫,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樣都比當今朝里的皇上來得講究,你……嘿嘿!如果做了他的那個人……不要說你一生榮華富貴享受不盡,就是我們這幾位兄弟,也你沾光不少呀!」

小石菱忽然一撒嬌說道:「金銀財寶中原人多的是,何必跑到深山曠野,愚昧未開的苗疆,我……我只喜愛有武功的人!」

那漢子更樂了,急忙說道:「你喜愛武功,那就更好辦了,告訴你吧,小姑娘,『海天白鯨』你總知道吧!連他老人家的武功都還抵不上『大鐵頭』毛酋長,現在正在跟他研究苗疆的獨門秘功,準備再次問鼎中原呢!」

個石菱心裡一驚,暗道:「連苗魔都要跟這個『大鐵頭』學武藝,這怪物大概總是夠厲害的了!我何不再套他一些。」

便故作驚奇的說道:「海天白鯨這個綽號,在兩廣之地真是家喻戶曉,如雷貫耳,都說他是個半個活神仙,連這半個神仙都向他學武藝,那『大鐵頭』究竟有什麼值得學的哩!」

大漢子見這小姑娘慢慢入籠,喜孜孜說道:

「苗疆『大鐵頭』最厲害的功夫,便是呼風喚雨,移山填海,像你們這個廉州大街,只要一望小山,便被壓如平地!」

小石菱見刺探得已經差不多了,便驚恐說道:「那太可怕了,我還是賣花過窮日子安靜些!」

說罷一個轉身,大漢子一把沒有拉住,鮮花丟了一地,飛也似的跑出了客房。

大漢子還當真的跑出了客房,準備把她捉回去,可是石菱豈能讓他得逞,早已一溜煙,跑出了對面客棧,轉了個彎,回到自己店裡來了。

雲夢和尚笑眯眯地說道:「小丫頭用的什麼鬼點子,把人家迷住了,看樣子人家還不放你哪…」

小石菱嫩臉一紅,羞惱說道:「大和尚,你要是再這樣,我可就不來了!」

眾人見她雖然已經是登蔻年華的人了,在這一群長輩和大哥大姊們面前,還是稚氣未脫。

玄雲仙尼急忙安慰她說道:「好孩子,你說吧,待一會我和窮和尚算賬。」

雲夢和尚哈哈一笑,也說道:「小菱,不要老尼姑向我算賬,我就給你賠個不是吧!」

說著舉杯向石菱幹了一大杯酒,小石菱這才轉唱為喜,將那漢子的話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眾人聽得驚喜參半,心想:「千里苗疆,這倒如何去制服『大鐵頭』這毛子水呀!」

雲夢和尚這才正色補充說道:「苗強『大鐵頭』毛子水,江湖早有所聞,這蠻賊不僅善於幻術,而且功力之高深,均非我等可以望其項背,吾等此去苗疆,的確是勝算成份不多……不過,我還是相信『邪不勝正』,吉人自有天相,豈可因為賊人強悍而畏縮不前!」

眾人聞聽苗疆「大鐵頭」均非眾人可敵,不禁有些憂愁。

玄雲仙尼說道:「苗疆『大鐵頭』毛子水究竟有何厲害之處,大和尚的何妨就所知情形,大致說來!」

雲夢和尚說道:「苗疆『大鐵頭』毛子水依據江湖傳言,此人確以呼風喚雨,移山壓頂,而且苗疆周圍各處毒險關卡四布,防不勝防。」

又說道:「這『大鐵頭』毛子水雖為一酋之長,然卻獨霸苗疆,儼若土皇帝,苗疆眾酋,奉若神明,使中原當朝大軍,或武林黑白兩道不敢深入苗疆半步,而苗人,分熟苗與生苗兩大部份。

熟苗受中國文化的影響,智識漸開,民風漸漸淳厚,生苗則散居深山疊峰之中,性情強悍,茹毛飲血,男女均不著衣,極為崇高武治,善用吹管毒箭,丈八長矛,平時抵抗山中禽獸侵抗,戰時共御外來侵略,團結一體,全族皆兵回異中原,甚是厲害。

而『大鐵頭』毛子水即為發跡於此類生苗部落中的一個土酋,歷經多年苦練,得以稱雄苗疆。」

眾人聽得出神,各露驚訝之色。

雲夢和尚又推斷說道:「苗酋雖金銀成山,珠寶成林,但因與海岸較遠而又不通有無,所以鹽與糖布匹,視為貴重之物,而不可多得。

依我推斷,『海天白鯨』苗光宗必系以此物作賄,經熟苗為媒介,與『大鐵頭』搭上了線,而苗賊復以中原文物之精,魚米之豐而引誘他出山問鼎中原,做天下的大皇帝。」

眾人聞此,又不覺好笑,區區苗酋,坐井觀天,而不知天下之大,中華之地,雖歷經變亂,然皆為漢族悠久文化同化,侵略者雖能逞能一時,卻無法維持恆久………

不過這些兵災、變亂,卻苦了中原的父老百姓,至使動亂之後,斷垣殘壁,家破人亡,流離失所,稍有仁心者所不忍為。

閑話至此,眾人不覺同聲一嘆,以一日急奔,甚是疲勞,便各自回房,稍作打點,提早歇息去了。

※※※

次日絕早,各異裝束,已見對面客棧眾賊匆匆啟程,眾人遙遙後跟,只見到遠處一團騎影,渡過湛江直趨欽州。

前面,健馬急馳,後面輕馳緊跟,未至晌午,即已抵達欽州,眾人下馬打尖,又採購了三隻馬匹,各駝食鹽兩包,眾人也趁暇吃喝,並一弔當年「四海神龍」石揚義當年歸天的龍門港。

不用說,石劍鳴兄妹又憑添一份傷心,眾人也是同聲嘆喟。

去欽州不遠即入廣西境,境內山嶺復疊,峰彎迴環,川穀錯綜,地勢漸西漸高,不易行走。

欽州至廣西要鎮邕寧,途程雖甚長遠,然中間無處可以宿夜,所以「震海魔-」陰光度一班強賊更是緊催坐騎,沒命前趕。

十餘騎健馬,四蹄如飛,掀起一片飛揚塵土,在官塘大道上,忽烈烈直奔,苦只苦了後面的姚淇清和秦宛真,輕功不佳,吃力之至。

今個倒虧石劍鳴與她走了個並排兒,運功在身雖不方便言語,眉來眼去,卻能互通心聲,所以在這漫長的大道上,心裡反覺此昨日來得舒泰。

夜色蒼茫之中,果見前面賊騎,隱沒於燈燭輝煌的邕寧大鎮,眾人覓得敵蹤,便要找了一家乾淨客棧住下。

※※※

邕寧乃西江之畔的一個大鎮,人口稠密,商業鼎盛,不亞普通州縣,自此溯江西上,大船可直達田陽,若換乘小舟,則可直入苗疆的富州。

所以雲夢和一行眾人決定買桌,溯西江而上,直入苗疆,省卻許多麻煩,主意既定,遂由姚淇清與石劍鳴二人到西江碼頭,定了一隻客船,言明次日絕早上溯。

次日絕早,眾人登船,瞬即放航,江風如縷,巨帆滿張,輕舟如矢,如所謂李白的詩句:「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這時,大家都貪看西江兩岸幽美如畫的風光,所以迎著拂面江風,佇立船頭,不願下艙。

眾人正自在朝陽里,只顧欣賞風景,忽見南面岸上,出現一團騎影,蹄聲得得,西發而去。

眾人不覺同自心底露出了一份喜悅。

岸上岸下,水路並進,殊途同歸,各得其所,而最安逸者,當數水路。

舟行二日,船上的眾人不時可以看見岸上的行人,眾人此時只顧在船艙里,品茗對奕,談笑園生,用以養精蓄銳,準備於苗強大顯身手。

且說,這日眾人已經過了剝隘口到了苗疆的富州,眾人下得船來,石劍鳴與姚淇清四處探窺賊蹤,雲夢和尚則四處採購辟瘴驅毒之類的藥物。

不一會姚、石二人便已回來報告說,果見眾賊,也已做深入荒山準備,眾人這才放心,各自安歇。

由富州去「大鐵頭」毛子水所居的黑龍潭,因山路難行,眾人足足步行了七日功夫。

沿途山田頗多,卻是空無一人,靜蕩蕩的,大家均未在意。

剛由那不過數尺的谷經通過,發現谷外,滿是叢林密莽,竹青森列、雜草怒生,高過人肩,只當中一條能容兩三人并行的出路。

前左右三面,怪石奇峰,多半平地拔起,大小星羅,形勢十分險惡,雲夢和尚剛說了一聲:「小心了!」

草叢裡「嗖!嗖!」一連發出十來支寸長的短箭,直向眾人射來。

眾人身形一伏,短箭破空落地,石劍鳴悶聲不響,一個大挺身,縱起丈余高,直向草叢撲去,秦宛真挂念情人心切,也是一個飛身緊跟在後。

石劍鳴身軀騰空,伏身上望,竟無半個人影,運起深功罡氣,四處搜尋,亦毫無所見。

正在奇怪的當兒,忽聽雲夢和尚在下面喊道:「劍鳴、宛真,你們二人該下來了!」

石、秦二人一個旋風剛剛落地,就聽雲夢和尚指著地下一條土色的細繩兒笑道:

「我們只顧著著四下張望蠻人的埋伏,卻忽略了地上,剛才我們不小心把這繩兒帶動,飛箭自然由兩側射來,這是苗人最普通的小機關,恐怕前面還有更難處置的呢,看情形,我儼業已靠近黑龍潭不遠了,大家應該格外小心才是。」

石劍鳴心中暗自想道:「就憑這點鬼吹燈的玩藝,就能唬住我們了,太笑話了……」

他還未想完,突覺腦後生風、左右兩旁刀光人影,紛紛閃動,知道已入埋伏,因是初來,不願傷人,忙即縱身一躍。

一面用暗法護身,往前面空地上飛縱過去,遂聽群苗吶喊之聲,一個身材高大手持長矛的凶苗,也同時飛縱過來,來勢絕快。

石劍鳴和秦宛真料知這便是進入苗山的第一道關口,待要追擊,那苗人已自停手收勢,先前埋伏兩側草莽中的一個苗人,各持刀槍,如飛趕來。

身後兩旁,又有不少苗人同時出現,各用刀矛鏢弩將二人團團圍住。

二人雖然武功不凡,一見群苗來勢又猛又急,矯捷如飛,也頗心驚,暗忖:

「自己如非在天目十年,練成蓋世武功,休說去見苗酋『大鐵頭』毛子水,便是這鬼影猛惡的凶苗,也難應付。」

因對方雖將自己圍住並未動手,一面「深功罡氣」護身,以防群苗暴起發難,鏢弩有毒,為其所傷,一面裝作不經意的神氣,方待喝問,為首那凶苗已先開口喝道:「你們是來拜山的人嗎?」

石劍鳴道:「正是!」

那苗人冷笑道:「就憑你們這幾個人,也敢來此拜山,如非我們老山主有令,我這頭一關,你們先就過不去。」

姚淇清插口喝道:「你們有什麼本領,儘管施展,否則我們要往前闖了。」

那苗人乃是「大鐵頭」毛子水手下的小頭目,命他把守頭關,他在群苗之中最是強悍凶蠻,當時已被激怒,喝道:

「漢狗,你們敢來我黑龍潭撒野,如非老山主有命,早把你們紮成刺蝟一樣,就此放過,情理難容,現在也不殺你們,先叫你嘗點厲害,只闖得過,便放你走。」

說罷,一聲呼哨,群苗立即轟雷也似暴跳起來。

那埋伏兩旁草地中的苗人,也紛紛出現,潮水一般涌到。

他們定睛一看,見那些苗人全都赤著上半身,腰圍獸皮短裙,身穿黃麻布半臂,周身刺滿花紋,頭插鳥羽,頭帶銅環。

前排的各持長矛苗刀,後排的各持飛鏢弓矢,將幾人圍住,喊殺之聲震動山野,相隔約在兩丈以外,卻不上前。

石劍鳴知道他們此舉志在威嚇,只要膽大,朝前硬闖,並非不能通過。

但是傷人不得,只有一人見血,立時群起拚命,並有一定界限,如能飛越過去,一出重圍,傷亡縱多也可無事。

以石劍鳴的性情,他實在有點恨那苗人兇橫,又想:雙方早晚都要結仇,反正不能善罷,率性給他們一點厲害。

忙和姚淇清、秦宛真暗中一打招呼,站在當中喝道:

「苗漢兩族本來相安無事,可是你苗山中不該藏匿惡人苗光宗,特此前來拜山,誰知爾等卻如此的倚眾行兇,欺人太甚,我們雖不值與你們計較,無如你們攔路不放,說不得,我們只好突圍而進,自來刀槍無眼,你們可要小心!」

說罷,不俟答言,雙雙把手一揮,上來先用空手,往前走去,等到對面群苗砍殺上來,倏地一聲大喝,雙足一點,飛向群苗之中,就勢奪了敵人刀矛,往前殺去。

為首那凶苗不知二人暗用罡氣護身,不是尋常兵器所能傷害,一見所到之處,群苗紛紛受傷敗退,如入無人之境,不禁大怒,連忙舉起長矛向前刺去。

哪知,石劍鳴心中早已打定擒賊先擒王的主意,眼見長矛刺來,就勢一個黃龍倒轉,鐵臂一分,把矛頭奪住,往回一扯。

苗人多屬勇力,那為首凶苗自然力大異常,可是他吃石劍鳴這一拖一帶,雙手虎口立即震裂,長矛也被奪出手去,方喊道一聲:「不好!」

眼前一花,敵人已然撲到,連肩帶背,一把抓住了他。

他還要掙扎時,石劍鳴一聲狂吼,兩臂往上用力一舉,那凶苗水牛般的身軀,立時離地而起。

石劍鳴就勢抓住了他的雙足,把人當作了兵器,轉風車般,直衝群苗打去,眾苗人見狀大驚,連忙紛紛退後。

石劍鳴喝道:「無知蠻苗,膽敢倚眾行兇,想要你們頭目活命時,快快讓路。」

群苗果然不敢動彈,自動讓開一條路,雲夢和尚和雲中道人等一行人大踏步進入關口,穿過苗群的防戒線,安安穩穩過了頭重埋伏。

到這時,石劍鳴方才喝了一聲:「去吧!」

隨手用力一拋,凶苗那麼大的身軀,身如彈丸般飛出去兩丈開外,摔躺在地,周身骨頭如同散了一般,再也爬不起來,呻吟不已。石劍鳴懶得再理他,拔步前行,行不到數里,面前一片危崖擋路,看那危崖高有二十多丈,幾人正要施展輕功跳上去,忽然崖上出現一人,用漢語大喝道:「這是黑龍潭第二重埋伏,有本事的就站上來!」

石劍鳴等人聞聲抬頭看去,見上面說話的,是個老年苗人,身穿一件紅色半臂,腰圍皮裙,貌相醜惡。

雲夢和尚振聲喝道:「我等既有心前來拜山,當然不是猛龍不過江,大呼小叫幹什麼,你道我們上不去嗎?」

說著使了一個眼色,他們老少五個人一齊施展飄絮凌空的輕身功夫,躬腰一扭,刷刷刷刷,四人離地而起,冉冉而升,飄向了崖頂,平平穩穩,落在了危崖之上,難得的是五個人動作齊一,快如閃電,姿勢美妙好看。

紅衣老苗見了,也自心服,獰笑道:「五位果然好本領,但這危崖容易上來,卻不容易過去,你們看下面是什麼?」

雲夢和尚等人聞言低頭一看,不禁大吃一驚,原來下面是一個十畝方圓大小的石坑,四面危崖環繞,其形如釜。

石坑中盤踞著有四五十條錦鱗大蟒,紅信吞吐,噓噓亂饗。那大蟒最長的約有十幾丈,軀體足有水桶粗,最小的也存三四丈,個個形容醜惡,目射凶光,通體鱗甲五彩斑爛,映目閃閃生光。

其中有幾條還口噴毒氣,黑霧迷漫,只有一點,坑底蟒蛇雖多,只管遊行來往,並不竄上崖來。

雲夢和尚知道苗人馴蟒之法,可是普通的也只能馴服一丈以下的蛇,以供娛樂,估不到黑龍潭的苗人竟能馴服著這麼多積年巨蟒,真箇是非同小可。

正自驚疑之際,群蟒乍見崖上出現了生人,紛紛將頭昂起,兩腮怒鼓,吐信噴煙,似乎蓄怒發威,躍躍欲試。

那紅衣老苗十分得意,用手一指那下面的石坑笑道:

「這裡是本山第二重埋伏,各位如果能夠直飛落下,穿過蟒陣,便通過了此關,如果喪生蟒口,那算他本領不佳,山規如此,不能怨天尤人,只怪自己學藝不精。」

石劍鳴聞言之下,不禁勃然大怒,喝道:

「你等這些苗狗,有人不用,只靠這些毒蟲嚇人,難道區區幾條蟒蛇便能阻止我們嗎?等小老子我一個人下去,先殺幾條給你看看。」

說罷,就待要縱身而下,秦宛真伸手拉住了他,道:

「鳴哥哥,且慢!大蟒並不難對付,難在它口中那毒氣厲害,我這裡有幾片從『女姬國』帶來的幾片苦茶,你不妨含在口內,下去斗它們一斗。」

她這一說,大家猛然省悟,秦宛真取出幾片苦茶葉,分給了眾人,分含在口中。

果然超凡妙品,真箇不同,甫一入口,有一點苦岑岑的感覺之外,卻是齒頰生香,頭腦也為之一清。

石劍鳴在師父面前一意逞能,不用寶劍,雙臂一抖,一個「平沙落雁」式,箭也似疾,直向坑底投射下去。

秦宛真仍是關心著心上人,她怕石劍鳴有失,於是飛身一縱,也落入坑中。

那些大蟒乍見生人時,已是鼓腮發威了,今見人影飛落,不禁勃然暴怒,為首那兩條長約十丈,粗如水桶的錦鱗巨蟒,弩箭離弦一般,紅信如焰,直向石劍鳴迎面穿到,一蓬暗赤毒霧直射過來。

石、秦二人早有防備,暗運「深功罡氣」護身,大喝一聲,直迎上去,一面施展師門的神龍掌法,齊齊躍起,直向兩蟒打去。

兩蟒本來動作如風,與及全靠口中毒氣,不論人獸,只一噴上立即昏迷。

那知石秦二人口含辟毒茶葉,不畏毒氣,無形中已佔了先著,而且所用鐵掌,專攻蟒頂七寸要害,一下打個正著,內家罡氣用到妙處。

本來這種罡氣施展開來,可以飛豆貫石,寸木斷鐵,石劍鳴用的又是全力,那惡蟒雖然身軀長大,鱗甲如鐵,卻也忍耐不住,鐵掌到處七寸子連著頸骨,立時切斷。

可是蟒蛇之性極長,雖然被斫中致命要害,仍然長尾一卷,橫掃過來。

那蟒此刻是痛極皆迷,報仇心急,一尾巴掃將過來,臨死凶威,分外猛烈,有好些毒蟲正好迎上,竟全被打落,其中有幾條大蜈蚣,它本是蟒的剋星,一則性之通靈,功力較深,再者又經主人訓練,不許自相殘殺,暫時相安,全由強制。

一旦遭了誤傷,不知那蟒已將死,全都激怒,也顧不得再追敵人,反朝那蟒飛撲過去,一口咬住不放。

這面秦宛真斗的那蟒較大,雖然被她一掌斫中,但是蟒頭未斷,負痛情急,凶威更甚,連被噴中兩口毒煙,如非事前有備,又服有靈藥,她必遭慘死。

一眼瞥見石劍鳴飛越數十丈,脫出重圍,那蟒隨人飛舞,尚在猛追不已,雖又挨了一拳它已知道防備,再想傷它要害,已非容易。

她雖有佛家罡氣防身,靈藥御毒,但那樹一般粗的鱗尾,飛舞若電,如被打中,也是難當。

同時,另外三條大蟒知道石劍鳴乃是為主的仇敵,一見脫圍,竟不聽老苗的喝止,各自搖頭擺尾,大矯欲起,朝人竄去。

那被一掌切斷首級的大蟒,雖然傷在致命,正如俗語所謂:百足之蟲死不而僵。

它在負痛之下,再經三隻大蜈蚣的嚼咬,神志昏迷間,癲性大發,長尾似風車一般,往來亂掃,那些較小一點的蛇蟒,吃它一尾掃著,立成兩段紫血紛飛。

此時秦宛真所斗那條大蟒連被打中,凶威更甚,一條長尾向人亂掃,一不留神,正掃在那死蟒身上,蟒身恰又伏著那三條大蜈蚣,無意之中受了誤傷。

這一來,全都憤怒,發了凶威本性,再朝那活蟒飛撲。

在這時,那些受害的小蟒小蛇,也自發瘋欲狂,無分敵我,見物便咬,眨眼之間,自相殘殺起來。

你咬我,我咬你,有的頭咬住尾,有的身卷一團,宛似數十條彩練互相料結,吧吧連聲,血雨紛飛。

雲夢和尚見狀,笑向雲中道人等人道:「現在該我們過去了吧?」

於是四個人飛鳥一般一連幾縱,踏著蟒身,直穿到蟒坑的盡頭,再施展壁虎功,猿猴攀木一般,幌眼之間已經上了對方崖頂。

斷崖後面卻是一片青色山嶺,宛如黛染,山脊之上有一羊腸小徑,就見從那條小路上走來兩名苗人迎住,神情十分和善,並遂備有酒食茶水。

雲夢和尚等知道苗俗如此,拜山的人雖是仇敵,但其所過關口越多,他們越認為是英雄好漢而生出驚意,只管以死相拚,事前相待,卻甚恭敬,於是他們也不客套,接過來便吃。

面前是一條狹長彎曲的山谷,右側轉角上,一片紅光,好似生有一堆大火,方待要探問,那苗人已先說道:「幾位漢家客,吃完歇了一會,要請各位去過火了。」

苗人過火之禮最為隆重,非有深仇大恨,誓不兩立,輕不使用。

雲夢和尚和雲中道人也只是聽人說過,尚未見過,以為是有火堆上,步行過去,以他們所練的「深功罡氣」,水火不侵,所以也未在意。

兩苗人卻深愛著石劍鳴和秦宛真兩個英雄,當他漢家人不知厲害,一面留坐待茶,笑道:「漢家客:你們可知道本山拜火的山規嗎?」

石劍鳴聞言脫口道:「我們既然到此,那怕他火海刀山,也要試他一試,管你們什麼山規。」

那苗人本覺得二人少年英雄,心生敬佩,不便明助,黑龍潭的苗規與別族不同,照例可由來人探詢,竟欲乘機點醒,使其知難而退,或有準備,一聽石劍鳴這等說法,心中老大不

快,冷冷一笑道:「既然如此,就請去吧!」

兩人不知就裡,就隨同起身,剛順著山路,走到左轉角上,覺得左側岐徑上,火光大盛,將那一帶山谷全都映成了紅色。

兩人定睛一看,不禁大驚,原來當地乃是一條葫蘆形的山谷,盡頭處是一個大山洞,洞中滿是烈火更無縫隙,火焰洶洶,由洞口外,順著崖石,往上亂竄,老遠便聽到洪洪發發之聲,到了裡面也要融化。

兩人雖然武功已有相當造詣,但看出火勢猛烈中有黑光血焰閃動,邪氣隱隱,照此情勢來看,就算是有什麼法寶防身,也未必能夠安然通過。

如非師父顯示先機,知道先凶后吉決無可慮,為時也還太早,在氣憤頭上,真想飛撲過去,直赴後山與敵人一拚了。

石劍鳴心中憤怒不已,秦宛真遙望火洞內,綠光一閃,走出一個身材高大的苗人,由火中來,連他所穿獸皮均未燒焦,手上拿著一柄丈許長的鋼叉,叉尖上烈焰朵朵,閃耀不停,意似在彼待敵,方待要硬著頭皮試他一試。

石劍鳴表面上雖然鎮靜,心中卻不禁驚疑,忽聽雲夢和尚叱道:

「傻小子,你讓那兩個臭苗子的話給嚇住了,可對?反正已撕破了臉,早晚都是一拚,你背上那是什麼東西,它可專門克制邪術,不會用它開道,衝過去嗎?那麼膽小,將來還有什麼作為?」

石劍鳴一聽,這才想起身後的孽龍錘,立即取了下來,轉向秦宛真道:「宛妹,跟著我闖!」

話聲中,手握雙錘向前走去。

他們相隔火洞還有一里多路,二人故意鎮靜,一路說笑著從容前行,若無其事。

火洞原是老苗大鐵頭毛子水的愛徒龍查把守,他天性猛惡,又恃有一身功夫,一見敵人走來,立即趕出。

因見對方行走甚慢,心中不耐,方待要喝問,猛覺身後被人打了一下,四顧無人,心粗氣暴,以為是洞口迸裂的山石,也未在意。

跟著又一指兩人,怒吼得一聲,身後又挨了一下,圓看仍是無人,就知有異,正在苗神查看,突見眼前黑影一幌,臉上忽又被人打了一掌。

兩次一來,有了戒心,忙帶手中鋼叉,順勢一舞,竟打了個空,料定有人暗算,忙用邪法準備,緊跟著連前帶后,又挨了兩下,打得一次此一次重。

當時怒火上升,將手中鋼叉一揮,立有大股血焰四下飛射,滿以為敵人相隔如此的近,必為妖火所傷。

哪知毫無動靜,正瞪著一雙凶睛四下張望,忽聽左側崖坡之上有人拍手笑道:

「和尚方才路過,看到這裡火光洶洶,只當是失火野燒,誰知道是妖苗鬧鬼,看他那張牙舞爪的樣子,氣憤不過,想打他幾下,看他那妖叉厲害,還真能打死人,還是走吧!」

說時,那妖苗早又把妖叉一幌,發出大股血焰,朝那發聲之處射去。

谷中危崖多是前傾,只那發話之處有一斜坡,大約丈許,不知怎的,血焰竟射他不中。

他在情急之下,把手一揚,一股血焰連叉飛出,朝那發聲之處飛去。

初竟妖叉隨人心意殺敵,其疾如電,順著語聲追殺,決無不中之理。

誰知他那妖叉到處,只聽「喳」的一聲,敵人無蹤,那叉不知怎的,竟會刺穿崖石,深陷石內,只露小半截叉柄在外,妖光全滅。

妖徒連招兩次,沒有收回,不禁急怒交加,又驚又疑,忙趕了過去,雙手握叉,用力猛拔,那叉好似陷得很緊,急切間拔不出來。

情急之下,不暇再顧來人,更恐敵人隱形暗算,正在惶急之際,石秦等人已到了洞口,便覺出烈火逼人,奇熱如焚。

回顧妖苗不曾發現,忙將手中一對孽龍錘舞了起來,施展開無上的輕功身法,只見一片血光擁著兩團青光,立時穿火而入。

同時,發現洞中除了邪火之外,還有一幢幢碧光血焰,四下林立,有的倒懸如幕,只未發動,知是邪火埋伏,必須繞越過去。

那妖苗幸未趕回洞中,而那火洞,長只二一十丈,他們飛走神速,幌眼通過,眼前一暗,已到了出口,忙將孽龍錘收起。

再看前面,乃是一條暗谷,其形如筒,高達百丈,兩面危崖,近頂處,幾要合攏,除身後火洞一段外二剛途黑暗暗的。

只頂上斷落落,微現一線天光,上下均是怪石森列,宛如暗影中立著許多鬼物,被洞口火光遠照過來,越顯得鬼影縱橫,陰森可怖。

老少幾人商量之下,均料前途必有兇險,各自戒備前行,快將谷徑走完,前面出口已現天光。

忽然之間平地起了一個大旋風,這旋風來得非常突兀,別人除了驚異之外,倒還感覺不出其中有些什麼含意。

只是石劍鳴和秦宛真二人心中卻不禁怦然一動,心中暗忖:「這旋風怎麼好像與西藏大雪山那晚的旋風有些相似?」

回憶三年前,當石劍鳴、秦宛真告別阿爾泰山長生老人時,他曾說凌波仙子杜飛雲三年後修成正果,重現江湖,將協助石劍鳴報仇雪恥,所以,此刻的石劍鳴心中一連有幾個懷疑:

「難道這陣風會是杜飛雲帶來的?……」

「可是,她又怎麼知道我們遠走這蠻荒之地苗疆呢?……」

但是,事情蹊蹺,太過出人意表,而大敵當前,不容他多加思慮。

旋風過後,落空飄下一個小紙團,石劍鳴拾起一看,只見上面寫著:

「此地名叫夜叉谷,為一苗峒妖巫主持,說有不少邪法,均在那些形如惡鬼的怪石之上,並有千萬毒蟲,有的細如蚊蟻,飛撲如雨,各具其毒,這還不說,最厲害的是紅龍壁和蜈蚣背兩處。」

石劍鳴看完那紙團,微微一笑道:「走吧,在路上無論看到什麼,可不准你大驚小怪的呀!」

秦宛真輕笑道:「你放心吧,我還沒有那麼膽子小。」

兩人說著,繼續往前走,走約半里左右,忽見黑影里坐著一個女妖巫,看年紀約在六七十歲,披髮紋身,頭頸手足均帶金環,瞪著一雙凶睛,半身赤裸,盤膝而坐。

她左手拿著一柄月牙形的快刀,作出向前投擲之勢,右手拿著一塊三角形的銅牌,神態獰惡,丑怪已極,好似正在發動邪法,而被人制住,宛如泥塑木雕般,不能轉動,身上鮮血下流。

近前細看,原來妖巫胸已洞穿,兩膀被人齊肘斬斷,只未分裂下墮而已,便不去理她。

快到谷口,又發現兩個貌相丑怪的年輕妖巫,屍橫在地,滿地鮮血,才知谷中埋伏已被異人破去,妖巫師徒也被殺死,故未發難。

谷外山徑此較平坦,路只一條,也未見人。

這時,只是申初,因為時尚早,正打算觀玩風景緩步走去,山徑一轉,遙望前面,現出一座高峰,平地突起,刺天直上,下臨絕壁,通體布滿苔蘚,黛色如染。

只是那半山危壁之上,現出一條極窄的棧道,石色深赤,看去果然像一條紅龍,蜿蜒盤旋於青峰峭壁之間,日光斜照其上,嵐光欲活,氣象萬千,越顯壯麗,知道這就是所謂的紅龍壁了。

兩人暗中留意,提氣輕身,順路前行,眼看那條棧道已將走完一半,勢雖高險,看情形還難不倒自己。

但據杜飛雲留書上說假路翻扳,埋伏奇險等情,一處也未遇到,方覺杜飛雲可能是有意向自己討好,言之過勝,便是虛聲恫嚇,本無其事,正尋思間,突覺腳底下一軟,所行之處,忽然中斷,往下墜落。

這時,兩人正行在那參天峭壁之上,其他幾人相距尚遠,腳底下僅有尺許左右,一條天然石棧,下臨千丈絕壑,霧氣蒸騰,暗沉沉一眼望不到底,山風又大。

常人休說寄身其上,就是看去也都會目眩心驚,哪再禁得起腳底石棧的突然中斷,兩人雖能躡空附壁而行,因正回顧說笑,驟出不意,也自吃驚,於是連忙飛身往前縱去。

哪知腳踏之處,挨著便斷,彷佛虛設浮閣,一碰就倒,料知敵人想引自己凌空飛行,以便來攻。

於是就暗運罡氣,一面留神戒備,不舍雙足踏向石地,看去彷佛在施展踏雪無痕草上飛的輕功,向前疾馳,實則只在地上微微一沾,便即過去。

只聽一片裂石之聲,所過之處,腳底石棧,雪崩也似紛紛斷落,墜入壑底。

半晌方聽巨石落地,轟隆之聲隱隱上傳,估計少說也有千丈,如果墜落下去,必得粉身碎骨,萬無生理。

想起前事,方自暗幸,回看雲夢和尚、雲中道人、支雲仙尼和師兄姚淇清等四人,由大鵬鳥載他們過來。

前行石棧已不再斷落,人也繞向峰后,看天色已是快近晌午,太陽發著秋後稀有的威力,照射得眾人汗流浹背,眼前又是一處關卡,看兩邊山上,荒草丈高,藤枝蔓延,雲夢和尚剛喊了一聲:「小心了!」

草叢裡「嗖!嗖!」一連發出了十來支寸長短箭,直向眾人射來。

眾人身形一伏,短箭破空落地,石劍鳴默聲不響,一個大挺身,縱起丈高,直向草叢中撲去,秦宛真挂念心切,也是一個飛身緊跟在後。

石劍鳴身軀騰空,伏身上望,竟無半點人影,運起「深功罡氣」四處搜尋,亦毫無所見。

正在奇怪的當兒,雲夢和尚忽在下面喊道:「劍鳴、宛真你們二人快下來!」

石秦二人一個大旋風剛剛落地,聽雲夢和尚指著地下一條土色細繩兒說道:

「我們只顧四望蠻人的埋伏,卻忽略了腳上,剛才我們把這繩兒帶動,飛箭自然由兩側射來,這是苗人最普遍的小機關,恐怕前面還有更難處置的呢,我們業已靠近黑龍潭,應當格外小心才是。」

此時,但見四圍高山入雲,雲霧飛騰,山嵐氤氳,茂密的森林,卻使得群山顯露出一片黑黝黝的底子,山路陡峭,一線通天,兩旁不遠處儘是一面千仞峭壁,依光景看,欲過這條山徑還頗不容易的呢?

眾人各自緊了緊頭上腳下,抖擻精神,眼觀四面,耳聽八方,沉默前行。

此時,忽聞到遠遠的一聲號角之聲,聲音凄厲悠揚,令人心魄為之顫動,眾人心裡不明白是什麼用意。

雲夢和尚說道:「各位不必掛慮,聽這號角,尚屬平和,敢情是報告『震海魔-』陰光度那一批強賊到了。」

眾人方才略為放心。

約有半里之遙,有一片平地,眾人看晌午已至,找個樹蔭用些乾糧,準備前面廝殺。

剛剛坐定,但聞一陣燕囀鶯啼的嘻笑聲傳入耳內。

眾人不覺一驚,石劍鳴放下手中乾糧向嘻笑聲跑去,及至發現那幕情景,不覺脖子一紅,正準備撤身回來的當口,姚淇清、秦宛真、石菱也一起跟來。

原來一帶樹叢的後面是一個十丈見方的池塘,裡面有十來個年青少女在嬉笑洗浴,都是赤條條,一絲不掛,雪白的肌膚和高聳的雙峰,一覽無遺,露在水面之外,端的是一幅極其珍貴的仙女出浴圖。

眾少女正嬉笑間,忽見一個身材魁梧,麵皮白凈,英氣爽人的少年出現岸邊,始而一驚,繼而發出一陣得意的笑聲,不躲不藏,十來雙眼睛反而瞧定著石劍鳴,石劍鳴心裡害臊,正準備折身返回之時,姚淇清他們也到了。

兩男兩女,異裝奇詭,出現在她們面前,竟然還是不知道害羞,依舊悠然自得的在那兒,把池中晶瀅的清水,緊一把,慢一把的往雪白的肌膚上摸撥,真令人覺得這些苗疆的女子膽大。

其實,男女在池中裸體洗浴,已經不算是值得大驚小怪的事,石劍鳴他們不過是少見多怪罷了。

及見眾女並無惡意,四人也使折身回來。

雲夢和尚向石劍鳴問道:「劍鳴,是什麼事情?」

石劍鳴臉上泛紅,不好意思說。

雲夢和尚又催了一遍,逼得他回答說:「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雲夢和尚方才恍然大悟,笑哈哈說道:「是不是她們在光天化日下沐浴,這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呢?」

眾人用過乾糧,循路登山,約有半里,路旁草叢和灌木雜生,幾把一條山徑都快被遮沒了!

雲夢和尚說道:「各位小心兩旁,免遭暗算。」

語聲未落,「嗖!嗖!嗖!」一連數只羽箭破空之聲,向眾人襲來。

不容思考,眾人趕快雙足一點,騰身上升,各自丈余高下,羽箭下落到石板上。

石板被羽箭剝破,立刻呈現黑色,其毒可知。

眾人又以為是先前那種機關箭,所以落地之後繼續凝神前行。

不到數步之地,又是「嗖!嗖!嗖!」十來只冷箭,同時發出。

眾人這才認清定有苗人掩藏草內,所以飛身躲箭,趁著騰起身形,便往兩旁草叢中落下。

但四周如死,毫髮落地可聞,那有半隻人影,正當大家奇怪的當兒,猛聽秦宛真和姚淇清一聲驚喊,二人小腿上早已著了一刀。

這時又聽一陣驚天動地吶喊,眾人細瞧,那些矮矮地灌木,竟然向眾人移動圍攏而來。

原來苗人善於利用天然草木偽裝,頭上和周身插滿了樹枝樹葉,蹲在那裡不動,外人分辨不清,完全像一叢灌木。

姚淇清和秦宛真小腿被戮,驚喊一聲,已然看見身旁叢木乃是苗人,手起劍落,早把兩個苗人斬殺,是以周圍埋伏的苗人便吶喊一聲,向眾人圍攏來。

眾人既然已經發現苗人偽裝,哪裡還能讓他們得逞,各自舞動手中兵刃,一陣砍瓜切菜,十幾個苗人早已遭了殃,其餘眼見情形不對,甩掉偽裝樹枝,一溜煙向去路逃掉。

眾人見機不可失,各自丹氣一提,一路緊迫而去,後面的石劍鳴兄妹,趕快扯下一片衣袂,替姚淇清和秦宛真包紮。

好在刀傷不大,並無毒液侵蝕,包紮止血之下,二人又各吞了一顆傷葯,毫不礙事,也展開輕功,一路追蹤而去。

此時,山上忽然一聲號角急鳴,震人心魄,警告苗疆已然有了外人侵入。

眾人一路追去,登上山路盡頭,眼前一亮,乃是一片十餘里方圓的平原。

遠見平原盡頭,有一片房舍,俱是茅草蓋成,架在地上,約有丈高,別有一番苗族情調。

這時,在號角急鳴之下,舍中苗人紛紛鑽出,各持吹箭、苗刀、頭纏各色花布,赤裸著上身,下身則只掛著一片粗布或寬大樹葉,掩蔽私處,手腕足踝上,串滿了藤圈。

所有苗人在給兩旁排成了里長的一條陣勢,一個略通漢語的苗人,飛奔前來,怒形於色的道:「各位何以無緣無故,擅入苗疆,殺我苗胞,快說出理由來,否則別想離此。」

雲夢和尚正色說道:「苗漢兩族,本來相安無事,可是年來你們招兵買馬,藏匿漢人姦細,還說我等此來,無緣無故,趕快前往報告你們的『大鐵頭』酋長,把漢奸悉數獻出,否則一場血戰,勢所難免。」

那懂漢語的苗人,聞聽要見酋長,事關重大,不敢擅作主張,遂領著他們穿過兩旁羅列苗人,向一處高大房舍之處走去。

眾人所過之處,但見所有苗人,身軀堅實,膚呈古銅,頸間掛著瘴圈,野豬牙之類的飾物,一個個圓睜虎目,殺氣騰騰,威風之至。

眾人各懷異技,自然鎮定自如,昂首闊步,跟著苗人向里走去。

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眾人既知「大鐵頭」奇功異術,何等了得,早把生死置之度外。

眾人正行進間,忽然平地起了一個大旋風,旋風來得非常突兀,別人除了驚異之外,倒還覺不出其中有些什麼含意。

只是石劍鳴和秦宛真二人心裡,卻怦然一震,這旋風怎麼好像與西藏大雪山,那晚的旋風有些相似。

回憶三年前,當石秦二人告別阿里泰山老生老人時,他曾說:「『凌波仙子』杜飛雲,三年後修成正果,重現江湖,協助石劍鳴報仇雪恥。」

所以石劍鳴一連有幾個懷疑:

「難道這陣風會是杜飛雲帶來的?」

「可是,她怎麼知道我們遠走這蠻荒之地的苗疆呢?」

「難道是阿里泰山長生老人的神算,才把她差遣到了此地?」

但是,事情蹊蹺,太過出人意表,而大敵當前,不容他多加思慮。

遠遠看見兩旁虎視而立的苗人盡頭的高大房舍之前,早已擺上了二十來只大藤椅,黑影影坐上了十幾個漢子。

當中二人,其一,一望而知是「海天白鯨」苗光宗,另外一人,眾雖不識,看其氣派,則為「大鐵頭」毛子水無疑。

眾人業已走近,見當中那人,一個斗大的光頭,光禿禿毛髮不生,雙睛銅鈴般,暴射精光,一臉橫肉,兩隻黑茸茸的粗腿張開著,大刺刺坐在那裡,神情傲岸,不可一世。

及見眾人站在跟前,方才霍然站起,大手一指眾人,咕哩哇啦,氣勢兇惡,說了一大堆話,眾人半字不懂。

旁邊會說漢語的那苗人即刻通譯說道:「酋長是說:你們膽大包天,深入苗疆,並殺死

苗胞數人,罪當該死,今日定叫你們出不得苗疆,把你們活活地丟到黑龍潭裡去喂大烏龜去。」

雲夢和尚一聽哈哈大笑,卻望著旁邊臉色緊張的「海天白鯨」苗光宗說:

「惡賊苗光宗,你以為躲到苗疆,寄人籬下,就可包天下太平,相安無事了嗎?告訴你,中原父老百姓多少血海血債都等著你去償還,今天你我相見,留下命自然我們也不向『大鐵頭』酋長為難,否則,區區苗疆,也不在我等心目之中。」

「海天白鯨」苗光宗對眾人的出現苗疆,的確大出意外,此刻他竟不理會雲夢和尚的話,卻手指著石劍鳴,向「大鐵頭」咕嚕了一些苗話。

「大鐵頭」聞苗光宗所言,立刻眼睛里射出了更為嚴峻的光芒,哈哈!縱聲一笑,山搖地動,樹木凋落,端的內功驚人,眾人心裡不覺一顫。

「大鐵頭」向通譯說了一些話,通譯遂即說道:

「酋長聞爾等眾人之中,有石劍鳴者,武功不弱,酋長謂此處乃苗族聚居之所,不易施展功力,想請石少俠往黑龍潭邊,過上一招半式。」

石劍鳴聞「大鐵頭」指名挑戰,當即說道:「不要說是黑龍潭,大爺既然敢找上門來,就是任何窮山惡水,大爺也不放在心上。」

「大鐵頭」毛子水霍然站立,面向眾苗人一聲叱喝,陣容浩蕩,直向黑龍潭奔去,但聞鼓聲咚咚,號角齊鳴,好不威風。

穿過一座山峰,面前現出了一片黑水,即所謂黑龍潭也。

在黑龍潭的北面,是一個傾斜度很小的山坡,這一片廣闊的山坡上,星羅布列著大大小小的丘陵,綿延足有數里之遙。

「大鐵頭」毛子水的千百野蠻兇悍的苗人,各各尖刀出鞘,吹箭入管,圍成了一個里許的大圈子,亦即這個土酋長所要與石劍鳴比武的大場子。

石劍鳴和苗光宗一行眾人,跟著苗人隊伍的後面,等到他們陣勢擺好了之後,忽聽眾苗人一陣呼嘯,繼而鴉雀無聲,靜待「大鐵頭」等進入圈子。

苗人通譯向石劍鳴說道:「今日非比平常比武,酋長剛才交代,請你儘力施為。」

「大鐵頭」毛子水又向通譯咕嘰了幾句,通譯面色驚惶的向石劍鳴又說道:

「酋長聞你在太湖與苗總舵主曾有雙方平手之戰,佩服你這少年人的功力,願意讓你先發三錘,酋長以頭相接,然後較量其他。」

石劍鳴向旁邊的「海天白鯨」苗光宗冷笑了一聲,心想:你苗魔頭敗在大爺「三光」之下,倒說是平手,好不知羞恥。

苗光宗瘦黃臉膛一扭,佯作不解。

此時已見「大鐵頭」毛子水,雙臂一撲,足下毫未作勢,亦無風聲,極其自然地將他一個粗大身軀撲向丈外,眾人看在眼裡,知「大鐵頭」果然名不虛傳,端乃具有上等功力之人。

石劍鳴見他已然立在一個小丘上,當也自背後掣出金光閃亮的「孽龍錘」,丹氣一提,亦未作勢,如墨燕穿梁,衣袂飄飄,悠然自得落在「大鐵頭」跟前,並不遜於他的輕功。

石劍鳴立穩步椿,手中「孽龍錘」向「大鐵頭」一指說道:「老苗子『大鐵頭』,石大爺這就向你先發三招,你要好好地擎著。」

以石劍鳴現在的功力,加上手內的「孽龍錘」,不要說是一個普通人頭,就是鋼鐵,也能劈為兩段。

而「大鐵頭」見敢讓石劍鳴先劈上三錘,莫非他也練有「深功罡氣」或「金鐘罩」一類的反彈反震的功力?

石劍鳴雪樣聰明,哪能不顧慮到這一若,所以自己運功行氣之後,功力卻只發出一半,以免上當。

「大鐵頭」毛子水看見石劍鳴,持錘待發,早已功運全身,點頭示意讓他發招。

石劍鳴手內寶錘一揚,在眾人的注目中,倏忽向那光禿腦袋擊去。

「大鐵頭」雖見寶錘襲至,眼下眨,眉不縐,面不改容,硬挺挺地接下了這一錘。

寶錘擊頭,竟然毫無聲息,像擊中了一個棉布袋,眾人的驚訝自在意料之中。

石劍鳴站得切近,看他那大光腦袋上,竟被自己的寶錘擊出了一個凹坑,但瞬即恢復正常了,毛子水竟然像是毫無感覺,自己的手臂,亦未被震,方才知道這個土酋長是使的軟功夫。

石劍鳴心想:「剛才我為恐被他反彈反震,只用了一半真力,這次我可就要不再留情了。」

當即說道:「土酋長,石大爺的第二錘到了!」

右臂貫足九成以上真力,寶錘一揚,風雷並作,足有千鈞之力,疾然向「大鐵頭」劈下。

所有全體苗人和雲夢和尚,及海南幫眾人均摒息以待,鴉雀無聲,綉針落地可聞。

寶錘隨風雷之聲擊下,「蓬!」一聲,一片火星直射碧空、而「大鐵頭」依然神色自若,不為所動。

全體苗人不覺同聲吶喊了一聲,像是讚佩他們酋長的功力。

連雲遊四海,見聞廣博的雲夢此時也覺一驚,暗忖道:

「石劍鳴自在『女嫗國』被太上神君打通任、督二脈,兼食異果,三年來功力大進,自愧不如,兩錘之下,竟未能將『大鐵頭』擊傷。

這等功力,確平冠蓋天下了,這就無怪『海天白鯨』苗光宗,會深入蠻荒,前來黑龍潭,向他領教了!」

又想道:「如果石劍鳴第三錘還不能把此魔擊倒,則今日苗疆之會,恐怕我等必將葬身這黑龍潭中,毫無疑義了!」

因之他和雲中道人等人的心情,此刻是焦急的。

這三位長者暗想,三人年已老邁,葬身苗疆固不足畏,可惜這四個年青的男女,都是二十來歲的年紀,前程遠大,實在可惜。

石劍鳴見第二錘仍未能將「大鐵頭」取下,驚訝之中,含著一絲蘊怒,第三錘當即拚盡全力,跟著又向「大鐵鎚」擊下。

這一錘在石劍鳴「深功罡氣」的勁道下,滅猛絕倫,與普通江湖的力量相較,簡直不可同日而語,大鐵頭究是什麼樣的身子,不怕這一擊呢!

最後這一錘,自然更使得所有眾人更為驚心注目的了!千百隻眼睛都睜大著,看這第三錘,究竟有什麼結果發生。

金錘下落,金星直冒,跟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看光景大鐵頭總難逃這一關。

響聲落後,眾人定目細瞧,「大鐵頭」竟然矮了半尺,雙足陷到泥里!

「大鐵頭」是睡了千年的一個長覺,揉了揉眼睛,如夢初醒,大眼一睜,忽然「哈哈哈!」破空一聲長笑,震得眾人耳朵嗡嗡作響。

「大鐵頭」笑聲落地,慢吞吞把雙足從土中拔出,笑哈哈讓通譯轉說道:

「少年人,你的功力的確不凡,酋長的功力被你這第三錘,擊損了差不多要三年所練,這是酋長平生僅僅遇到的一人……。」

又說道:「你雖然未能得勝,酋長心裡倒頗佩服你的功力造詣驚人,因之今天改變初衷,不和你作性命之斗……你要知道,我們的酋長向來手下毫不留情,況且你們入山時斬殺了我們十來個同胞。」

石劍鳴被他說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也不卑下亢讓通譯向「大鐵頭」說道:

「我等此來苗疆,目的在向『海天白鯨』苗光宗報殺父削耳之血仇,本與你苗疆毫無牽涉,入山時先被毒箭襲擊,夥伴二人腿股被傷,方才斬殺你們同胞。」

通譯向「大鐵頭」說了一遍,他又與通譯咕嚕了一陣子,通譯方才說道:

「今日之會,設客方能勝,自然為所欲為,如果敗了,則也不能說半個下字,立刻下山,從此永不得再入苗疆尋事。」

又說道:「下面,酋長要與石少俠正式較量了,請各位遠遠退開,以便施展功力。」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美人戟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傳統武俠 美人戟
上一章下一章

第十九章 穿峰越澗尋仇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