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負傷返回玄陰教的韓光裕,向教主告密有關常有慶在外弄錢,又殺死教友滅口的事。
他本以為常有慶一定要倒霉。
但一天一夜過去,沒有下文,直到第三天晚上,笑面人才到他的住處來,道:「韓護法,你對本教忠心耿耿,教主十分激賞……」
韓光裕心道:「畢竟常有慶不能一手遮天。」
笑面人道:「不過這件事只有韓壇主一面之詞,當然還要派人調查,一旦調查屬實,一定嚴辦。」
「謝謝教主!」韓光裕道:「屬下只是認為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不能因人而廢法,使教友上下無所適從。」
「當然,當然!韓壇主忠心耿耿,教主著令升級為護法,即日起生效,你要好自為之。」
笑面人道:「以後再有這類告密的事,可以先報告在下與哭面人,再由我們轉報上去較妥。」
「是的,教主。」
從此韓光裕升了護法,但常有慶在教中仍然晃來晃去,炙手可熱,韓光裕這才看出,這小子是真有靠山。
小羅、茜茜和「葛三刀」此刻在中原最大的一家賭坊之中,說它是賭坊也許不切實,說它是個娛樂的銷金窩也無不可。
這兒有各種賭,有中原最有名的女人,以及全國請來的名廚師。
所以除了賭得痛快,有美女相伴之外,還有佳肴果腹。
只要你囊中豐足,這兒就是人間天堂。
能開設這麼一家銷金窩的人,非但地方上要有靠山,手底下也要有驚人的活兒才行,另外官方也要有人。
這位主人是誰?很少有人知道。
在這銷金窩中真正主事的有兩大高手,一個是以狠毒出名的「無腸居士」柳三絕,另一個是「佛面魔心」賈聖仁。
武林中有很多不信邪的前來鬧事,結果無不是灰頭土臉。
甚至是豎著進來,橫著出去的。
小羅等人當然知道這是虎穴,並不是溫柔鄉。
他又玩起牌九來。
以他的技藝,自然是無往不利,但不久即受人監視。
這種場合的銀子是不容許被大量帶走的。
小羅贏了八九百兩,一個山羊鬍子的中年人自稱要做莊和小羅玩大的,小羅道:「多少?」
山羊鬍子人道:「至少要十萬兩。」
小羅賭錢是不怕大的,只不過上次把大把的銀票遺落在玄陰教中。
如有賭本,他認為今天可以滿載而歸。
小羅笑笑道:「先玩玩看,如果玩出興趣來,再來大的,十萬兩銀子小事一段。」
這工夫一個鬚髮斑白、面色紅潤的老人,身邊有個很醜的少女來到桌邊,道:「小友,如你手頭不方便,我借賭資給你。」
小羅打量這老人,以前未見過,道:「這怎麼好意思。」
老人道:「不妨,老夫信得過小友,如果小友有意玩玩,老夫先墊出十萬兩,要是還想賭更大的……」
似乎他還可以做更大的投資。
「葛三刀」以為他吹牛,道:「老兄,十萬兩銀子幾乎能堆滿這間屋子,動嘴皮子誰也會。」
老人笑笑不答,自大袖內取出一個較大的荷包。
這荷包繡得頗為精細,但因年代久遠,絲線都變了色。
但這荷包卻撐得滿滿的,取出來全是銀票。
小羅瞅了一眼,不由心頭一跳,其中一張的票面居然是三十萬兩。
「葛三刀」吸了口冷氣,心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老人似乎挑了半天,才挑出一張十萬兩的小票。
把這張銀票推到小羅面前,道:「開始吧!」
這一手真是舉座皆驚,做莊的山羊鬍子道:「老先生真大方,這可不能開玩笑,小友一旦輸了……」
老人道:「輸了就輸了,當然要送給別人花的。」
山羊鬍子身後的人道:「門先生,場主請你開始。」
門先生也把十萬兩放在台上,另外兩家只賭二萬與三萬兩不等。小羅和「葛三刀」及茜茜等人交換眼色,大家都摸不透老人的心意。
大概只有一個可能,老傢伙有神經病。
「老先生,萬一我輸了這十萬兩……」
「贏了平分,輸了可以分期償還,不要利息,但不得超過一天。」
聽起來條件頗好,素不相識,拿出這麼大的數字做他的賭資,贏了可以平分,輸了不要利息。
這可真是天下最最便宜的事了。
天下是否真有便宜的事呢?
非分之收穫,陷溺之根源。知道這道理的人不多,他們三人似未注意「一天」的限期。
小羅道:「一言為定,但要輪流做莊,在下做一次,門先生做一次,這樣就比較公允。」
門先生並未反對,小羅先押了一萬。
這一次是門先生做莊,打出了「五在手」的骰子。
莊家拿了牌,然後分了牌,小羅一拉牌,怎麼配都不過五六點,莊家七八點,其餘兩門都輸。
乍看起來,門先生賭得很規矩。
第二局小羅又輸了一萬兩。
輪到小羅做莊,洗牌時自然有所動作。
骰子打出,其中一枚轉了很久才停止,小羅就知道有點怪。
一看點數,果然不是他想要的點子。
本應是「末門」拿第一副牌,卻變成「天門」的門先生拿第一副牌。
小羅心知這個門先生非等閑之輩。
這才發現「天門」把十萬都押上了。
此刻再玩花稍已經遲了些,小羅只有認了。
結果「天門」是前七點后「長三」對,「出門」與「末門」又輸。
小羅相信,「出門」與「末門」只是陪襯而已,必是他們的自己人。
小羅的最大點也未超過六點。
正自感到不安,那老人忽然又把兩張銀票放在他的面前。
一看之下,竟是三十萬兩。
小羅吶吶道:「老先生這麼信任我?」
老人道:「賭錢嘛!自然會有輸贏的。」
「老先生對我有信心?」
「當然。」
那老人身邊的醜女向小羅靦腆地笑笑,這祖孫或者父女二人可真有點怪,是不是錢太多沒處花了?
第二局打出骰子,其中一枚骰子又多轉了一會兒。
小羅暗暗加勁,必須使它變成他所希望的點數。
只有如此,他才能鐵定拿那一副牌,他不能再輸。
但是,骰子似乎不聽他的指揮。
這是從未有過的現象,第一,他內力雄渾,指揮一枚骰子可以說大材小用,自應隨心所欲才對。
只不過,不論他如何暗暗運力影響那骰子,還是停在三點上。
小羅所需要的是五點。
再輸三十萬兩就是四十萬兩了,他實在輸不起。
小羅在發牌時正要動手腳,門先生伸手按住他的手。
小羅道:「門先生這是幹什麼?」
門先生道:「小友剛才想幹什麼?」
小羅道:「發牌呀!門先生動手按住我的手用意何在?我想在場各位都可以猜想到,這隻怕有詐。」
門先生笑笑道:「小友以為應該如何才沒有詐?」
小羅道:「這次不算,洗牌重來。」
門先生也爽快,道:「好,就照小友的意思。」
小羅把牌都扣過來洗著,然後疊好了牌。
打出骰子后,即力貫左右手中指指尖,來控制三枚骰子。
這一次他只許成功不許失敗,他用了全力。
「葛三刀」和茜茜也這麼想,真的不能再輸了。
他們認為小羅已是武林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不能輸了就跑。
小羅額上出現汗珠,因為他控制不了三枚骰子。
不,應該說三枚骰子之中總有一枚調皮搗蛋,不聽使喚。
那枚骰子經小羅全力暗控,還是停在四點上。
小羅需要的是三點。
這怎麼辦呢?除非製造一個局面使小羅掉換牌。
只不過疊好的牌再掉換就太難了。
「葛三刀」一看小羅的情況,再看看門先生那篤定的表情,就知道今天他遇上了真正的老千勁敵。
「葛三刀」眼珠一轉,忽然拍著桌子厲聲道:「你這樣瞎賭爛賭,輸了幾十萬,如何償債?是不是也要我們二人跟著你倒楣?」他裝著斥責小羅的樣子。
大力拍桌子,牌就會跳動。
但門先生一手按在桌上,桌子一點也沒震動。
如果震動,小羅就會以手去護牌,順便動手腳。
如今這一計謀也不靈了,門先生催促發牌。
甚至門先生提醒大家注意,提防弄鬼。
到此,小羅已經計窮,發了牌,他又輸了。
他一共輸了四十萬兩。
沒想到老人真的對他有信心,道:「小友,我支持你翻本,就一定支持到底,你要不要試試麻將、骰子或者梭哈什麼的?
老夫再投資六十萬兩。」
「葛三刀」和茜茜都叫了起來,全場嘩然。
小羅也以茫然的神色望著老人與醜女。
看樣子,老人除了精神炯炯、面色紅潤之外,衣著並不華麗,身邊也無隨從,出手百萬兩卻能面不改色,這真是一件怪事。
「老先生,我這就不明白。」
「沒有什麼不明白,我信任你就是了,一且輸了,你小友絕不會賴帳不還對不對?這就成了!老夫還怕你什麼?」
的確如此,人家有錢,百萬兩銀子沒啥了不起,小羅也以為牌九不成再玩梭哈,不信會輸給姓門的。
姓門的贏了四十萬兩,並不像一般賭徒咋咋唬唬地狂呼窮叫,他十分穩沉,像是經常贏幾十萬兩似的。
僅就這一點,小羅也就不敢輕估此人。
目前是進不好退也不成,只有硬著頭皮幹下去。
「梭哈」擺上,小羅仔細檢查過牌。
然後先由他發牌,老人又把六十萬兩銀票放在小羅面前。
「慢著!」門先生道:「遇上老弟和這位大方慷慨的老先生,真是幸會,這種場面畢生難得有一次,所以門某就以六十萬作檯面。」
賭「梭哈」以六十萬兩銀子作檯面,觀眾幾乎以為耳朵不大靈光聽錯了,那年頭六十萬兩銀子能買下一條街。
小羅豪情大發道:「痛快,太痛快了!」
「葛三刀」和茜茜相視愕然,心道:「看來等會兒只有破門而出,逃走一途了!這一老一少有點邪門呀!」
小羅看看老人和醜女,二人好像若無其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小羅迷惘了。
他洗著牌,心中盤算道:「再輸了怎麼辦?老人會不會再拿出一百萬兩?」
但小羅認為這個門先生不可能對任何一種賭都能拔尖。
四周足足有百十人圍觀,這次豪賭,空前絕後。
小羅把牌洗好,請門先生「遷牌」。
門先生先拿下五張,放在桌上,再拿起七張,然後把原先的五張放在牌上,最後把七張放在上面。
小羅記得很清楚。
這種「遷牌」方式難不倒老手。
小羅拿起牌要發,門先生叫他把牌放在桌上發,門先生一瞬不瞬望著他發牌,當然,這樣也能弄鬼,但難度就大了。
太多的眼睛望著他的手,其中有一部分是內行的眼。
小羅計窮,只好照規矩發了第一、二張牌。
他的明牌是「A」,「出門」是「十」,「天門」是「K」,「末門」是「九」,當然又是打半副牌。
小羅的牌最大,由他下注,他下了三千兩。
檯面六十萬,第二張牌的A出三千兩,顯然太少了些。
這顯示他的暗牌可能只是一張小八或小九。
三家都跟了,小羅又發了第三張牌。
小羅是一張「J」,出門是「九」,「末門」是「Q」,「天門」又是一張「K」,自然是K一對下注,他出了五萬兩。
這次「出門」和「末門」都打了烊,小羅跟了五萬。
第四張牌小羅是一張「十」,「天門」又是一張「K」。
「天門」三條「K」,小羅的明牌是「A、J、十」,如果他的暗牌是「Q」,不過是兩頭順,但這兩頭順卻也和一頭順差不多,「九」和「K」都不是太好的牌了。
第一,「天門」的明牌已有三條「K」,只要「出門」和「末門」
再有一條「K」,這張牌就絕了。至於「九」,打烊的「末門」和「出門」都有一張「九」,就算他們都沒有一對,「九」也不多了。
所以這個兩頭順,實際上連一頭順也不如。
當然,如果小羅的暗牌是一張「八」,等於看「九」順,那也是差不多,只不過他的暗牌也可能是一張「K」唯一的「K」,就等於看「Q」順了。
總之,小羅非「順子」不可,或者「同花」,不然必輸。
當然,也可能他是「A」一對跟下來的。
現在對方自然是把檯面的五十餘萬兩全推了出來。
場中一片驚呼和感嘆。
看看老人和醜女,好像小羅輸的不是他們的銀子。
賭錢到此境界,下賭注時四座皆驚,大概下注者也認為是一件過癮的事。
小羅自然要跟,因為他是貨真價實的「順子」。
因此,他也推出了檯面所有的銀子。
一把牌(不是一局)一百萬兩出頭,大概也只有皇帝老子才有資格做此豪賭,而這一次,卻是憑真功夫賭的。
沒有做牌,也沒有人弄鬼。
因為誰也弄不了鬼,誰也做不了假。
最後一張牌小羅是一張「Q」,「天門」是一張小八。
當然,小羅確有「大順」的希望。
「天門」也有「富爾豪士」的架勢。
這牌很絕,若「天門」是「四條」,小羅的「大順」就是假的。
因為大順不能沒有「K」。也就是說,如果小羅的暗牌是一張「K」,「天門」只是「富爾豪士」的可能,四條已不可能。
只是「天門」最後來的小「八」很不錯。
即使只是「富爾豪士」,姓門的也贏了。
幾乎小羅也不能不這麼想。
他出道以來,進過無數次賭場,沒有如此窘困過。
姓門的掀了牌,正是三條「K」、兩條小「八」的「富爾豪士」。
小羅是大順「十、J、Q、K、A」。
結局打開,全場轟動,因為姓門的笑著把百餘萬兩銀票收了過去,就這一次牌,頓成鉅富。
至於那老人和醜女,似乎仍然一樣。
小羅、「葛三刀」和茜茜眼看著百餘人在喧囂。
因為如此大的輸贏,大方的贏家,至少會拿出二三萬兩分紅。
哪知老人淡然道:「小友還要不要再賭?」
小羅不由愣住,這老傢伙是怎麼回事?
是不是輸錢會使他娛心,會使他快樂?
顯然姓門的也無意再賭了,小羅更不想戀棧再賭,也不想久耽,三個人和老人及醜女出了賭場。
茜茜道:「老先生必是周圍百里內的大富豪吧?」
老人道:「未必盡然。」
「葛三刀」陪笑道:「至少老先生不急用這一百萬兩。」
老人道:「哪裡!下個月嫁女,正好要用這一百萬兩。」
三小一聽,嘿!這老人家既然急著要用這一百萬兩銀子,為何要進賭場?而且自動借給小羅做賭本?
使人隱隱覺得,他希望小羅輸掉似的。
當然,世界上沒有這種人,一旦小羅拿不出一百萬兩,還不起這巨大的數目,而來個要錢沒有,要命一條怎麼辦?
小羅道:「老先生別開玩笑,你絕不會等用這筆款子的。」
老人道:「何以見得?」
小羅道:「看您老人家出手闊綽,面不改色,至少也有幾十或幾百個一百萬兩。」
老人道:「就算有,那也是我的錢,與別人無關。」
「葛三刀」道:「老先生當初又何必借給他?」
「怎麼?老夫一番好意錯了不成?」
茜茜道:「老先生,不是說您錯了,但至少您這麼大的年紀不該進出賭場,更不該主動出賭資鼓勵一個年輕人豪賭。」
「什麼,你這丫頭在責備老夫?」
茜茜道:「老先生,這也是實情。」
老人怒聲道:「是不是想賴帳不還?」
小羅道:「在下絕無此意,只是請稍緩時日。」
老人道:「說好的只有一天,時間已過了大半。」
小羅一想,這老人似有使他掉落陷阱之嫌,道:「老先生,本來我可以再到另一賭場去碰碰運氣,也許可以贏回還債,可是時間上已經來不及了。」
老人道:「以你的賭技來說,並沒有那種把握。」
小羅道:「老先生既然知道我的賭技不高,為何自動借我賭資?使越陷越深?這太不可思議了!」
老人道:「看你的派頭,事先誰知道你是眼高手低的貨色?」
小羅大聲道:「你不放寬時限,我無法還債!」
「葛三刀」「嗆」地一聲,撤出了七星大刀,道:「老棺材板,我看你八成是活膩了,你再逼人我就……」
老人道:「小子,你要怎麼樣?」
小羅道:「老葛,把刀收起來,咱們不能讓人看成賴皮。」
老人道:「看來還是小友講理,老夫沒有看錯人,這樣吧!
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小友可以不必還債。」
小羅一樂,道:「老先生,有什麼辦法?」
老人道:「老夫這個女兒,已經十七歲了,總帶在身邊也不方便,如你願娶她,一百萬債務一筆勾銷。」
小羅倒吸一口冷氣。
「葛三刀」和茜茜也大為震驚,繼而盛怒。
原來轉了個大圈子,這老賊要把他的醜女推銷出去。
小羅冷冷地望著老人,吶吶地道:「老先生,我看你是有計劃的借貸賭資,目的卻是……」
「葛三刀」大聲道:「老賊,我看你這簡直是麻子不叫麻子坑人哪!」
小羅道:「老先生,不論你有無此意,都希望打消此意,因在下已有了妻子,不便重婚。」
老人道:「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四妾算得了什麼?況且,這位茜茜姑娘在你身邊,將來還不是……」
老人似乎目光如炬,看得出茜茜對小羅的情意。
「葛三刀」大聲道:「茜茜是茜茜,這是兩回事!」
老人道:「我看卻是一回事。」
小羅道:「老先生貴姓?」
「老夫姓周,小號光迪。」
小羅猛然一驚,吶吶道:「老先生叫周光迪?」
「是啊!」
「這不是和醫仙周光迪同名?」
周光迪道:「老夫就叫周光迪,可不知什麼醫仙。」
小羅道:「老先生會醫嗎?」
「自幼學醫,還到扶桑、波斯等國去學過醫哩!」
三小大為震驚,尤其是小羅,不由愣在當地。
如果這就是醫仙周光迪,這就是他的救星。
只不過,萬一他非要他討他的女兒不可,怎麼辦?
「我懂了!」「葛三刀」道:「分明周大醫仙認識賭場中人,至於借賭資等一切,都是預先安排的,目的要釣上小羅,對不對?」
「也對也不對!」周光迪道:「我有意救人,但也有意嫁女,你小子多要個老婆無所謂,如果連這件事都辦不到,你心目中哪還有我這個老丈人!」
小羅想了一會兒,道:「周大國手,你如果願意治我的絕症,我將終生感佩,但我不能以此為交換條件。」
「這可是你從心底說出的話?」
小羅道:「在下雖然人微言輕,對這件事卻十分認真。」
「難道你只願再活半年?」
「生死有命,在下認了!」
「那你欠老夫的一百萬兩呢?」
「我會儘快還你。」
「這麼說,一天之期全被你推翻了?」
「事實上辦不到,也等於落入了老國手的圈套之中。」
醜女道:「羅哥哥,只要你肯要我,就是永遠不上我的床也沒有關係,只要有這名義就成。」
「葛三刀」笑了起來,但小羅覺得這少女的眼神有點熟,聲音也有點熟。
周光迪道:「死丫頭,你別自貶身價,憑我醫仙的女兒,為什麼被他風乾起來?」
茜茜道:「周大國手,如果小羅哥哥收了令媛,你真能包治他的絕症嗎?」
周光迪道:「那還用問!」
茜茜道:「小羅哥哥,為了治病,我相信小仙蒂也一定不會反對的,小羅哥哥,我勸你還是收了她吧!」
茜茜也有她的想法,除了小仙蒂,其他的女人都是偏房,甚至都會受到排斥,如果小羅收了此女,此例一開,她的事就不會有問題了。
「葛三刀」也猜出了茜茜的心意,卻不點破。
小羅道:「不必說了,我不想訂這城下之盟,周大國手,一月之內,在下奉還一百萬兩借款,就此別過。」
說畢,招呼葛、秦二人離去。
周光迪大聲道:「如果一個月之期到了不能還款呢?」
小羅道:「一月之內不可能還不清欠款。」
「萬一還不清呢?」
小羅道:「在下只好照周大國手的條件去做了。」
周光迪道:「好!一言為定。」
奔出數里,小羅道:「想不到他就是周光迪。」
茜茜道:「這老人果然有點像玄陰教中那個。」
「葛三刀」道:「不知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小羅道:「當然這個是真的。」
茜茜道:「小羅哥哥,其實這姑娘並不算丑,只不過皮膚黑些,眼睛小些而已,比小仙蒂、小五子及軟軟固然差些,卻不能算丑。」
小羅道:「美醜不是問題,事實上我反而喜歡平平淡淡,不美也不醜的女人,但這老傢伙賺人,我很討厭。」
「葛三刀」道:「小羅說的也是,美的也好,不美的也好,吹了燈上了床,還不都是一樣!」
茜茜踢了他一腳,道:「『葛三刀』,咱們約法三章,以後開玩笑可以,但談吐絕對不能太下流,聽到沒有?」
「葛三刀」攤攤手,道:「照辦就是了,不過講實話都是不好聽的,我的話,沒有技巧,卻也是實情吧?」
小羅道:「周光迪這老小子真會弔人的胃口。」
茜茜道:「小羅哥哥,為了治病,我認為應該接受他的女兒。」
「葛三刀」道:「我也有此同感。」
小羅道:「我對小仙蒂說的每句話都要負責,我不能做對不起小仙蒂的事,你們無法想像我的心情。」
茜茜道:「我能體會你的心情,但你只看到正面未認清反面的,如果你半年之限到了不治而死,小仙蒂怎麼辦?」
「葛三刀」道:「對!到那時候你再對她忠實也沒有用了。」
小羅不出聲。
「葛三刀」一使眼色,二人立刻去追周光迪。
小羅道:「你們要幹什麼?」
「葛三刀」道:「把周老頭父女找回來。」
小羅道:「怎麼?你對周姑娘有意思。」
「葛三刀」道:「這是什麼話?我們只不過是為你和小仙蒂著想。」
小羅道:「如果為我著想,你們就別去。」
茜茜道:「我們是為小仙蒂著想。」
小羅道:「茜茜,你的心真好,我以前為什麼沒有發現?」
茜茜道:「小羅哥哥,何必嘲諷我?」
「葛三刀」道:「小羅,這可是順理成章的大好機會,我敢以人頭保證,小仙蒂絕對不會反對這件事的。」
就在這時,遠處不疾不徐來了兩個人。
這二人都是四十齣頭,衣飾平平,瘦的一個八字眉,眼珠白多黑少。不胖不瘦的一個生了張扁臉。
這兩個人予人的第一個印象非常不舒服。
「葛三刀」道:「在那賭場中我見過二位?」
兩人「嘿嘿」冷笑,道:「見過,當然見過。」
小羅抱拳道:「請問二位大名是……」
二人互視一眼,互相點點頭,瘦的指著不胖不瘦的道:「這位是『佛面魔心』賈聖仁賈大俠。」
賈聖仁指指瘦子道:「這位就是『無腸居士』柳三絕柳大俠。」說完,二人相視傲然大笑。
三小不由心頭暗驚,這二人的凶名猶在「風雷雨」三絕之上,只是這些年來不像「三絕」
那麼招搖而已。
小羅道:「久仰得很!只不過在下絕對沒有想到,以兩位的名氣和身份,居然在賭場中抱台腳!」
「無腸居士」面色一變,一雙怪眼更是白多黑少,道:「小子,你真該死,你的膽子可真不小!」
小羅道:「我活不了半年,當然該死。」
「佛面魔心」賈聖仁道:「柳兄以為弟能在多少招內擺平他們?」
柳三絕道:「應該不出三十招。」
賈聖仁抽出了鬼頭刀,道:「小子,你的兵刃呢?」
小羅道:「我一向不用兵刃,不過既然你用刀我不用也不好。」他折了一根樹枝。
「葛三刀」撤出大刀,「嗖」地一刀砍去。
他怎麼看這兩個人都不順眼。
賈聖仁道:「不知死活的東西!」掄刀往「葛三刀」的七星刀上一貼,忽然吸住,「葛三刀」大驚,全力奪刀,七星刀就像鑄在對方刀身上一樣。
茜茜嬌叱一聲,自側面一劍刺出。
她的劍法也非比等閑,賈聖仁這才收刀回身格架。
茜茜不讓他格中,她相信和對方動力氣一定不成。
賈聖仁刀上的功夫可不像「葛三刀」,只有三刀厲害,對茜茜來說,刀刀要命,招招追魂,不由心寒。
她不能不承認,此人比她爹要高明些。
小羅道:「茜茜,你下來。」
「葛三刀」低聲道:「小羅,你現在成嗎?」
小羅道:「湊合!」
茜茜又打了五七招,不敵而退。
小羅道:「賈大俠,如我能在三招內佔上風,你還要打嗎?」
「什麼?三……三招?」這對賈聖仁是侮辱。
「不錯!」
「小子,我看你八成連半年也不想活了吧?」
「不錯,一個人如果只能再活半年,那也就無所謂了。」
賈聖仁道:「好,我就接你三招。」他主動攻出一刀,他本來也無把握三刀內勝小羅,可是聽了小羅三招內能占他上風的豪語,似想三招卻敵。
這一刀隱隱生嘯,已隱藏無限殺機。
站在敵對立場的小羅,就看出這一招至少有五個變化。
小羅以八成以上的內力貫於樹枝之上。
他必須使這一招半產生寒敵之心的嚇阻作用。
樹枝上至少有十一個變化。
區區一根小樹枝,居然把對方的刀芒全部擋住,好像全是樹枝的影子。賈聖仁急忙絕招盡出,在第二招上,居然退了一步。
小羅立刻退回原地道:「賈大俠,咱們點到為止吧!」
在一邊觀戰的柳三絕不由駭然,眼見小羅的樹枝上用的是最最上乘的劍法,賈聖仁果然落了下風。
剛才小羅說過,只想占他的上風。
小羅只用一招半,賈聖仁卻用了兩招,還退了一步。
賈聖仁無論如何臉上掛不住,道:「小子,這是什麼劍法?」
小羅還沒回答,「葛三刀」道:「這是『現形劍法』。」
賈聖仁看看柳三絕,似乎都未聽過這種劍法。
他們都相信,小羅剛才用的劍法必是武林最著名的一種。
「葛三刀」道:「家師『金刀聖母』曾說,小羅這種劍法獨步武林,任何妖魔邪怪都會現形。」
賈、柳二人知道他們可能在胡扯。
柳三絕道:「我來試試看。」
小羅道:「家師『八荒至尊叟』對在下叮囑過,若非深仇大敵,只許用一兩招,咱們就以三招為限吧!」
當然,以柳、賈二人的身份來說,武林任何大人物他們都應該聽說過,卻都未聽過「八荒至尊叟」之名。
他們雖以為兩小在胡扯,但對小羅剛才一兩招卻十分在乎。
柳三絕道:「小子,你先出手吧!」
小羅道:「我一向不先出手,既然如此,柳大俠看劍!」
這一次更凌厲,因為他如果唬不住對方,他自己就要現原形。
獨步天下的劍法有一種「咄咄」逼人的氣勢。
一招半共十一式,柳三絕連接十七刀,也退了一步。
他當然是全力施為,退一步那就是分出了強弱勝敗。
柳、賈二人心中驚奇不已。
他們當然知道小羅的一切一個有「五陰鬼脈」,活不了一年的年輕人,功力忽有忽無,忽高忽低。
他們只知道這些。
正因為只知道這些,他們又怎會就此罷手?
儘管二人十五年前就凶名大噪,但他們畢竟沒有這份涵養。
兩人一交眼色,居然一左一右掄刀攻上。
其實他們任何一個在百招之後都可能佔盡便宜,但他們被小羅那一招半劍法唬住,那一招半太玄太凌厲了。
他們都有一種想法,要丟人一起丟,誰也不願自己丟人。
這兩人聯手,小羅立感壓力無儔,刀幕重重,里裡外外全是刀芒,一招半過後,立刻就感吃力。
「葛三刀」和茜茜掄刀劍撲上,助力也不太大。
柳、賈二人此刻才看出,小羅只有一招半特別凌厲。
二人不免更加惱火,剛才差點被他唬住。
七十招以後,「葛三刀」身上掛了幾處彩,茜茜也挨了兩腳,小羅攻少守多,有時為了支援二人只攻不守。
即使這樣打法,他估計也過不了一百二十招。
這時茜茜一招用老,柳三絕的刀詭譎地遞到。
小羅大驚,大喝一聲自後面撲上。
但他還未撲到,已被賈聖仁一腳踢出一丈五六之外,滾到山溝草中去了。這麼一來,葛、秦二人立刻就有束手成擒的危機。
只不過「葛三刀」這人很夠義氣,茜茜的功力雖比他高,但此刻也是一樣,看在小羅面上,就算他被殺死,也不能讓茜茜缺腿斷胳膊。
「葛三刀」這一瘋狂玩命,柳、賈二人也不屑和他標上。
就在此刻,小羅又自溝中竄起。
奇的是,他本已力盡,攻多守少,這次自溝中出來,又如生龍活虎,攻勢如閃電奔雷,銳不可當。
柳、賈二人十分驚奇,要死的人哪會有此威力?
這年輕人已是絕症之身,怎會有此潛力?
二人也全力招呼,無論如何,以二對一可不能再落下風了。
的確,他們二人也不可能落下風,卻也未佔到太多的便宜。
又打了七八十招,至多踢小羅一腳或甩他一掌。他也不大在乎。
小羅道:「茜茜和老葛到一邊休息去。」
兩人也真累了,退下呼呼牛喘著。
一共是兩百招了,小羅又被賈聖仁一拳打下溝去。
小羅滾入溝中,賈、柳也開始喘息,所以並未撲向「葛三刀」及茜茜,反正他們以為二人也跑不了的。
就在這時,小羅又自溝中竄了上來,有如虎撲豹翻,猛不可當,剛才的守多攻少又自改觀了。
柳、賈二人不由暗驚,這小子的內力難道取之不盡?
茜茜道:「『葛三刀』,小羅哥哥變了。」
「葛三刀」道:「當然,至少他正常的時間長了很多。」
茜茜道:「而且體力恢復得太快。」
「葛三刀」在她耳邊道:「那有這麼快,八成是……」他抬抬下顎,指指溝中,茜茜似乎未聽到他在說什麼。
因為此刻雙方全力搏殺纏鬥,十分驚險慘烈。
小羅又中了兩掌和一肘,但柳、賈二人也各挨了一樹枝。
估計雙方已打了三百五十多招,柳、賈二人雖然略佔上風,卻已是呼呼牛喘了,這工夫小羅又被砸落溝中。
柳、賈二人拄著大刀喘著。
他們希望小羅這次不再出現,已失去了反擊能力。
只是他們二人見「葛三刀」和茜茜坐在樹下,似乎都是一副篤定的樣子,不由暗暗叫奇。
就在這時,一道人箭又自溝中竄起,凌空下擊。
當然又是小羅。
這兩個大凶人、煞星,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忽然對這個活不多久的小羅產生了十分畏懼的心情。
世上最可怕的人不一定是兇狠或毒辣,因為那可以趨避。
最可怕的人就是死纏不放,沒完沒了的人。
因為這種人一旦粘上了你,使你不得一時安寧。
這種人通常不怕死,不怕挨揍,他們只有一個念頭纏住你。
這凌空下擊之勢凌厲無匹。
雖然他手中還是那根樹枝,威力卻籠罩了一丈方圓。
柳、賈二人從未遇上這樣有韌性的人。
二人閃過這一擊,再全力包夾搏殺,又拼了百招左右。
五百招了,柳、賈二人一身骨頭都快散開來。
揮著大刀拼五百招和徒手打五百招不一樣,他們感覺右臂幾乎舉不起,揮不動了。
當然,小羅也差不多,而且頻頻中掌。
只是他所中的掌、腿都不重,因為柳、賈二人已經無力了。
「蓬」地一腿,小羅連翻兩個斤斗,又翻入溝中去了。
賈聖仁道:「柳兄,這一次我……我不信他還能再上來。」
柳三絕喘著道:「我也不信。」
賈聖仁彎著腰,邊喘邊抹汗,道:「柳兄,只不過這小子真有點邪門,好像消耗的體力盞茶工夫就能完全恢復,天下是否真有這種內功?」
柳三絕道:「有人傳說羅寒波夫婦未死,果真如此,這小子的內功心法必是『蟄龍太清玄無』。」
賈聖仁道:「不管它是什麼玄無,我相信他已經昏了過去,或者這小子已經停止呼吸了……」
「了」字未畢,一條人影又如箭射出溝外。
兩個煞星幾乎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
一件不可能發生的事一旦發生了就會有此想法。
但是,這道人箭帶著衣袂破空聲撲向賈聖仁。
他剛才還說小羅不是昏死過去必是停止呼吸了。
此刻賈聖仁自己卻幾乎停止了呼吸。
他以最最狂猛的一式迎上,「刷」地一聲,肩衣被樹枝抽裂,雖僅傷及皮肉,也驚得亡魂出竅。
兩人太累了,這些年來過著半隱居的生活,從未與人拼搏兩百招以上,而現在,已接近了六百招。
不過他們的雄心還在,他們仍佔上風,而且偶爾也能擊中小羅一兩掌。
但是,小羅永無休止地往上貼,使他們深深地吃驚了。
事實上,他們雖然把他打入溝中數次,以二對一,他們早就敗了。
他們不想承認失敗的事實,勉強支持熬下去。
小羅又被打入溝中三次,又出來三次,共拼了八百餘招。
看樣子他還能再挨幾十下,再拼三五百招。
賈聖仁步伐蹣珊,有如宿醉未醒。
柳三絕稍好些,也是步伐凌亂,面色慘白。
八百多招已打了半天多,就是鐵人也累壞了。
但小羅一點停手的意思也沒有,「葛三刀」和茜茜坐在一邊觀戰都累了,連連打哈欠。
千招左右時,賈聖仁稍一用力,左腿一軟,跪在地上。
這一個動作雖立刻站起,小羅拖泥帶水的一腳已跺在他的腰上,這一腳也不夠狂猛,但賈聖仁滾出老遠,幾次想站起來卻已經辦不到了。
柳三絕見有機可乘,在小羅后側掃出一刀。
「葛三刀」和茜茜大叫「小心」。
小羅雖然累得渾身軟塌塌地,仍然勉強閃過這一刀,一把抓住刀背,二人全力一奪,誰也沒得手。
正因為用力太大,站立不穩,二人同時倒地。
二人倒在地上還都不鬆手,小羅一腳蹬在柳三絕的腹上,這一腳才把地蹬昏了過去。
「葛三刀」走到賈聖仁身邊,道:「『假聖人』,你們真差勁,小羅能再拼一千招,你們卻躺下了!」
賈聖仁只有張口猛喘的份兒,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葛三刀」揪下褲帶道:「相信你打了千招,最需要的是水。」一道茶色水柱射入賈聖仁的口中。
這老小子可真是流年不利,嗆得直咳,搖頭之下,弄得一頭一臉的尿,這一下把他氣昏了過去。
這工夫茜茜把小羅扶坐起來,為他服了兩粒葯。
小羅指指溝中,道:「那個才是你的情人。」
茜茜這才恍然,原來是真假小羅輪流上陣。
茜茜奔入溝中,見小羅躺在草中猛喘,也為他服了幾粒葯,坐在他的身邊,為他身上劇傷敷藥。
這工夫「葛三刀」也走了過來。
當溝中的小羅站起時,三人出溝望去,影子小羅已不見,柳、賈二人還在昏迷未醒呢!
衛天愚在山道上疾行,月正中天。
他和「神州七子」唯一的倖存者洞天子有約,今夜相見。
目的地大約還有五七里,但山坳中走出二人。
這二人正是兩個戴哭、笑而具的人。
衛天愚近來已有此預感,會遭遇這兩個人。
他相信這二人即昔年圍剿「七殺夢魘」十二人中的兩個。
他當然也相信對方知道他已洞察他們的身份了。
這就是他們非殺他不可的理由。
「兩位司馬仁兄,真是久違了!」
哭、笑二人不出聲。
衛天愚笑道:「也不必再裝下去了,事實上有很多地方已能證明你們正是『南海雙星』司馬白與司馬黑兄弟。」
兩怪人仍不出聲,就算衛天愚沒有猜錯,他們也不會輕易承認這件事,因為這會使武林白道唾棄他們。
當年他們是堂堂正正平魔的人,為何做了玄陰教的教主?
衛天愚道:「由於二位的身材,以及過去的武功路子,已可看出,如今二位雖然已很少用過去自己的武功,但偶爾還會露出少許。」
這表示衛天愚暗中注意過二人。
這工夫兩面具人緩緩分開,自左右包抄。
衛天愚自腰上抽出烏金九節鞭。
兩怪人撤下了長劍,衛天愚當然知道今夜有多兇險。
哭面人攻出一劍,笑面人立刻助攻,刺向衛的下盤。
衛天愚的九節鞭「嗡」地一聲,撩開了雙劍。
但雙劍幾乎沒有收招就已變招,又自兩個不同方位攻到。
衛天愚只求自保,絕不會妄想挫敗二人,所以他的招術中多是守勢,或者以攻代守的路子。時間對他有利。
「誰是太上教主?」衛天愚邊打邊問。
二人自然不會說出來。
衛天愚道:「二位不說我也能猜出來。」
說話分神,「嗤」地一聲,胸衣被笑面人的劍尖刺破。
衛天愚不再說話。
九節鞭幻出一道道扇面型的光浪,但劍芒很快就把他的鞭芒壓制下來,六十招后,衛天愚漸感不支。
他必須拖,但萬一拖到筋疲力盡,也無救星到達,那反而更糟,他忽然攻出凌厲的兩招,二人稍退。
衛天愚全力一掠,接近八丈,再次一掠也有七丈。
他名列「塞外三鷹」之首,顧名思義,輕功必然有過人之處。
哭、笑二人當然不會放過他,因為二人深信自己的身份已泄。
這二人的輕功也不弱,所以雙方的距離始終拉不開。
不過哭、笑二人要突破這十餘丈的距離也很難。衛天愚奔行方向正是和洞天子約會的地點。
果然,奔出五六里,衛天愚發出兩聲長嘯,不久,洞天子出現,哭、笑二人立刻止步,他們當然不知二人有約會。
再加上洞天子,要生擒衛天愚已經不可能了。
兩人不聲不響,掉頭而去。
不遠處有座無人照料的小道觀,二人即約定在此見面。
為了怕人偷聽,二人坐在道觀內小鐘樓上,可以遠眺。
洞天子道:「怎麼會遇上這兩個人的?」
「應該不是巧合而是有備而來,但可能不知我們在此約會。」
洞天子道:「你知道他們是准了?」
衛天愚道:「『南海雙星』司馬兄弟。」
「這麼說他們昔年已死的流言是有意安排的了?」
「當然。」
「玄陰教教主是誰?」
「這人本想造成一種錯覺教主即『七殺夢魘』,但事實上卻不是他,你一直沒有猜出他是誰?」
洞天子道:「我曾猜這是『神州七子』中未死的人,但任何一個都沒有這等身手,我們雖未見識過此人的技藝,猜想必然有過人之處,反之,哭、笑二人不會受他統御。」
衛天愚點點頭,道:「你認為童羽這人如何?」
「他?」洞天子想了一下,道:「童羽為人城府極深,所以昔年和他很少往還,有人說他是……」
「陰陽人?」
「有人這麼說,我以為是中傷他。」
「為什麼不以別的事中傷他?」
「你認為是真的?」
衛天愚說了常有慶、茜茜、小五子及軟軟等人都在童先生的別墅中跟他學藝,且除了茜茜之外都和他有過曖昧苟且之事。
「什麼?苟且之事也包括常有慶?」
「對,而且互為雌雄。」
洞天子「呸呸」吐了幾口唾沫,道:「果真如此,這傢伙可算是一代臟人,但是,他的武功為何與『七殺夢魘』類似,甚至也會『夢裡乾坤』?」
衛天愚道:「只有這一點還是個謎。」
洞天子道:「如果是童羽昔年向『七殺夢魘』施襲,搶了他的『夢裡乾坤』秘笈,他的武功應不會超過『七殺夢魘』龍起雲。」
「大致如此。」
「如果不超過龍起雲,應該並不可怕。」
衛天愚道:「我認為玄陰教主也許並不太可怕,據說他還有個靠山。」
「誰?」
「在目前還沒有人知道是誰。」衛天愚道:「所以武林高手依附者極多,形成了他們的凶焰。」
洞天子道:「羅寒波夫婦到底是否健在?」
「十之八九健在,但我一直未聯絡上。」
就在這時,這座以原木構成的小鐘樓突然微微動搖起來,兩人暗吃一驚,因為鐘樓雖小,也有數千斤。
這人顯然是以「蜉蝣撼樹」絕技震動此樓。
向下看由於底下是架子,卻看不到人。
此刻搖晃的幅度更大了,是地震?看看道觀大殿卻沒有動,附近的樹木也沒有動,二人飄落下來。
一個人站在鐘樓之下,面戴金色面罩。
深夜看到金色面罩,有如神龕中的神像。
衛天愚道:「以尊駕剛才炫露的『蜉蝣撼樹』看來,很有可能就是玄陰教的教主。」
金面人冷冷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此人的面具內必有干擾或改變嗓音的東西,如小瓶或鋼簧等東西,說話震動,而使語音改變。
衛天愚道:「如果你就是玄陰教教主,可能就是童羽。」
「嘿……」此人低笑一陣,道:「如果我承認就是『塞外三鷹』之一的童羽又如何?」
衛天愚道:「如你果真是童羽,你的雄心早已建立,可以說早在二十餘年前,你就知道會有今天了。」
「為什麼?」
衛天愚道:「因為你交際頗廣。」
「交際廣有什麼不好?」
「只不過你的交際和一般人的稍有不同。」
金面人冷森地哼了一聲,殺機充滿在這冷哼聲之中。
衛天愚道:「我說的是實話,昔年和你來往的有俊男也有美女,在當時的確未想到其他,但事後回憶,像『大喬』、『二喬』的喬金花和喬銀花姊妹及『三手潘安』郭玉書等,常在你府上進進出出……」
金面人大喝一聲道:「住口!」
衛天愚道:「怎麼?是不是在下說錯了?」
全面人一字字地道:「衛天愚,在半個時辰之內,我要使你變成一個永遠也不會用嘴巴說話的人!」
衛天愚撤鞭,洞天子撤出巨劍。
金面人忽然仰天脆笑了幾聲。
深夜聽此脆笑,有如鬼哭。
金面人似乎未帶兵刃,凝視二人一會兒,突然欺上。
二人幾乎沒有看清他是如何滑近的,只感覺雙方的距離由一丈三四突然變為五六尺,而且按出一掌。
這一掌就像伸手去推門一樣那麼慢,根本不像是攻擊。
只不過掌的邊沿上隱隱氤氳著淡淡的紫氣。
有一種玄妙的內功叫做「紫氣東來」,大概就是這人施展的吧?他是童羽嗎?這和童羽昔年所學的相差太懸殊了。
衛天愚道:「小心!」兩人同時推出了「雙撞掌」。
「雙撞掌」就是全力一搏的暗示。
沒有任何高手在使用「雙撞掌」時只用三五成內力。
絕對沒想到,雙方的掌力一接,「呼嗤」一聲,金面人竟然退了一步半,這使衛天愚不禁立生「不過如此」的輕敵之意。哪知此念未畢,暗勁突然涌到,他們二人的身子如處湍急狂流之中,一連退了四五步。
兩人心頭駭然。
對方內力之玄奧不在於一接觸之時,而在於一震之後第二次回震,金面人又仰天大笑了幾聲。
他笑得好篤定,他是真的有資格笑的人。
笑聲一收,人又滑近,雙掌交錯,一連拍出十二三掌,又把二人逼退了五六步,就這麼幾個照面,打掉了二人的信心。
信心建立很難,要打掉卻很容易。
金面人道:「多管閑事的下場就是如此!」又緩緩地欺上來,兩人互視一眼,集畢生功力主動迎上。
一個是「三鷹」之首,一個是「七子」之一,這兩人從未聯手過,今夜聯手之下才知道高與低、強與弱的分野了。
金面人內力雄渾,每一投手一舉足,隱含著無窮的機變和真力,收放自如,攻守有據,對二人的巨劍和九節鞭,絲毫也不感到礙手。
如果要分等級,現在已經分出來了。
兩人全力搏殺,都相信沒有勝的希望。
沒有勝的希望,就顯示必有敗的可能。
金面人接了二人約五六十招,突然一變,居然是用過的舊招反其道而行,就像反時鐘方向運行一樣。
猛不丁地來這一手,高手也會手忙腳亂。
洞天子被跺了一腳,衛天愚被掃裂了衣襟。
弦月忽然鑽進雲中,大地極暗,金面人突然發出一聲冷森的詭笑,雙臂一絞,拍出兩掌。
衛天愚和洞天子招已用老,變招不及。
就算來得及變招,能不能接下這一擊也是疑問。
就在這時,小道現內忽然飄出一人。
在飄落中長發居然遮面如故,紋風不動,但一股無聲無息的狂飈已迎上了金面人的掌勁。
「轟」地一聲,勁氣如爆,那座年久失修的小鐘樓在巨震下倒了下來,塵土飛揚,斷木橫飛。
披髮人連退兩步,金面人也差不多。
衛天愚和洞天子大喜,道:「這位可是劍客羅寒波羅兄?」
披髮人沒有出聲,這工夫金面人默然拔身,以極為罕見的輕功出觀而去,披髮人立即追出。
「寒波兄……羅兄……」二人也跟著追出,但也僅看到兩個黑點越去越遠,不久消失。
二人停下來默然良久,洞天子道:「如果此人不來……」
衛天愚道:「不是泄氣,咱們過不了百招。」
洞天子不俗的儀錶上全是驚凜之色,道:「這人真是童羽?」
衛天愚道:「看身材很像,但看武功就不敢斷定了,這和童羽以前的身手相比,簡直有天壤之別。」
洞天子道:「披髮人和他對了一掌,似乎軒輊不分。」
衛天愚道:「看來二人的功力相若。」
洞天子道:「披髮人如果是羅寒波,他會不理我們?」
衛天愚道:「當然不該不理,但也許不得不暫時保密。」
洞天子道:「也許剛才有一方面隱藏了實力。」
衛天愚道:「如果是金面人隱藏了實力就不好了。」
洞天子道:「我認為目前咱們找不到劍客羅氏夫婦,也該設法去找『七殺夢魘』龍起雲。」
衛天愚道:「要找龍起雲更難。」
「不,只要暗暗跟著那個影子小羅就能找到。」
「對!我應該想到這一點才對!」
洞天子道:「這兩個披髮人必是羅寒波與呂冠芳夫婦,如果不是他們,為什麼會帶走龍仙蒂去待產,又到玄陰教中去要小羅?」
衛天愚道:「不錯,洞天子,自此以後,我們不要分開,遇上大敵還可以應付一下,咱們不能死,但這不是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