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節外生枝
在「花子幫」的「紅包袱」長老「仙人仗」金泗與「三十錦貂」首領「飛豹子」晏青二人的指揮下,大隊人馬全上了山坡各處的隱蔽地點借著地形紮下帳篷,而衛浪雲便偕隨田壽長、舒滄、古獨航等人進入了坡下這幢最靠路頭的破爛屋子裡。
兩名跟著古獨航前來的「蠍子」手下,先行進屋找主人交涉去了,田壽長他們便在天井中等著;張目四瞧,田壽長不由搖頭道:「這座房子可破舊得到家了,連個格局也沒有,當初建蓋的時候,他們怎麼不多費點心思?」
舒滄打了個哈欠,道:「窮鄉僻壤,偏野草民,蓋所房子能夠棲身擋風雨也就夠了,哪裡懂得什麼鳥的格局!我說老猴子,這不是叫你上洛陽城的『九升樓』去喝酒,哪有這麼些講究法?湊合著得啦!」
移目端詳著天井正面及兩則的幾間簡陋又低矮的房子,衛浪雲皺眉道:「不過,我寧可到坡上去住帳篷……」
這時,兩個「蠍子」立即領著房東——一個大把年紀的老頭子出來,向田壽長稟明了租借條件,然後,他們由田壽長指定了各自的房間,進房前,衛浪雲向古獨航道:「這房主人好像經常將房子租借於人的,你看他對這一套是這麼個熟稔法,開條件開得乾脆利落,一點虧不吃,一人一天五錢銀子,按日算,不管伙食,每天供應三壺熱水,另取費三錢,正堂屋不在租借之列,無事莫進,每日每人租金以子時起算,床褥用具如有損毀照新購價賠償;總掌旗,這老子應該去開客棧才對,包管有個好賺頭……」
古獨航笑道:「『不留亭』這個地方雖說荒僻,但也難免沒有行腳商賈或江湖中人經過,時日一長,住在此地的人就會精於此道,曉得賃屋於客的門路了;再說,看這家的居民都像十分清苦,有撈一筆的機會,他們又怎麼輕易放過?」
進房之前,古獨航又回頭來道:「少主,你的房間和我正是隔鄰,晚上不妨過來聊,在這等地方,也夠寂寞的了……」
衛浪雲頷首道:「我會過來,現在卻想先睡一會,可真累死了。」
就這樣,他們便在這「不留亭」暫時駐紮下來,田壽長他們早已決定了行動步驟,在此地的等候中,能將「勿回島」展履塵所率領的主力人馬等到自是最好,否則,便只有在楊宗和段凡二人返來后就須展開行動,他們無法在此久候,一來是恐怕行蹤又被敵對方面獲悉,再來,也只隨時移動才能避免敵人的包圍堵截,而「勿回島」的聲威與尊嚴加上眼前江湖上的大勢所趨,都不容許他們光是躲藏遊走便算了,他們仍須一邊移動,一邊攻敵,縱然這種言,他們如今僅有三條路走:一是攻敵,二是待敵來攻,三是逃之夭夭,逃之夭夭既不可能,待敵來攻擊恐怕吃敵所陷,便只有主動襲撲對方了,但這「襲撲」之術卻頗堪斟酌,即像田壽長的計劃——一-閃擊游斗,不做正面對壘,因為,他們眼前的力量,已不足應付這-類的爭戰了,可是他們知道,卻依然要搶先找上敵人,假若等敵人先找到他們,那麼,情勢就會大大的逆轉;任何一場失去主動,失去先機的殺伐,是難望有勝算把握的……
日子,在每個人焦慮中,惶急中,期待中過去了,-天一天的過去了,今天業已是他們來到「不留亭」的第五天,而空中仍然像鉛塊似的堆著沉重的陰霾,北風仍在號哮.他們等待的人也毫無蹤影。
田壽長的眉頭也越發皺結得分不開了,他陰沉的臉色就如同天空的灰黑雲霧,那麼黯淡,又那麼濃郁得難以揭解……
在田壽長的房中,舒滄、衛浪雲、古獨航三人圍在這張舊方桌的三邊坐著,田壽長則獨自於房裡來回蹀踱,他負著手,不時咕噥著一些別人聽不清楚的字句,這些天來的奔勞辛苦,、業已將他原本便瘦削干黃的面龐折磨得更加憔悴蒼老了,這-雙眼睛也凹陷下去好多!
舒滄輕輕用指頭毫無意識的敲叩著桌面,半晌后,他轉頭道:「喂,老猴子,你別這麼走來走去行不?媽的,已經夠煩了,你卻非要弄得大夥更煩?」
田壽長陰沉的道:「我看,我們這一次的舉事是要砸了!」
雙目中怒火一閃,他又憤然道:「如果真的砸了,展老兒要負全部責任,都是他援兵不能按期帶到,我們餘力不繼才遭至這等結果!」
舒滄不同意的道:「老猴子,我業已說過如多遍了,展島主是明白人,他必然知道這次大舉的嚴重性嚴重到什麼地步,所以他決不會有意拖延會合時間,一定是遇上了什麼不可抗拒的阻礙力量一一——你他媽也該設身處地為別人想想,不要老是-個勁的埋怨人家,況且,時已至此,光埋怨有個鳥用?」
衛浪雲也道:「二叔,你老歇歇火,舒大伯的話頗有道理,要不是有了什麼意外,大叔是斷斷不會失約的……」
猛-跺腳,田壽長吼道:「你們兩個還幫著老匹夫說話,不管有任何理由,如今他的人以未到卻是事實,我們業已陷入進退維谷的窘境亦是事實,你們替他辯,辯出-百個借口來我們仍然一樣被坑在這個狗操的『不留亭』了呀!」
肥臉一板,舒滄道:「用不著在這裡怨天尤人,難道像你這樣拉開嗓子雞毛子喊叫就有辦法了?如今除了我們自己要馬上想出法子解決問題外,任你喊爛了嘴,氣瘋了心,該什麼樣,還是什麼樣,於事情並無絲毫補益!」
長嘆一聲,田壽長道:「據我看,情勢是不大好了,我們好比騎上了虎背,要想下來,就沒有騎上來那樣簡單啦……」
舒滄斷然道:「這樣吧,我馬上下令回堂口,將我們的所有的留守人馬全部調來,孤注-擲,干他娘的一個天翻地覆!」
眼角一弔,田壽長搖頭道:「你瘋了,你的留守人馬如果全部調來,很可能在數次火併之後更傷亡殆盡,這猶可說,你的碼頭裡一旦空虛,萬一叫其他幫會的勢力乘隙而入,全盤佔據,將來你就連個窩也沒有了!
舒滄大聲道:「如果真有人膽敢這樣落井下石,將來我們不會再搶回來?」
「呸」的一聲,田壽長道:「與其如此,何不固守著免得找這種麻煩?況且,設若我們-場武林爭戰輸了,你以後又憑什麼去搶回來?」
雙頰的腮肉一抽,舒滄笑道:「事事都這麼多顧慮掣肘,我們任什麼全別幹了!」
田壽長堅持道:「決不可以抽調你堂口裡的弟子再來,我們不能將全部的責任完全叫『花子幫』承擔,沒這個道理!」
舒滄激動的道:「老漢甘願——」
衛浪雲忙道:「大伯,我二叔說得對,今天這場武林盟主的爭奪之戰,大伯及所屬只是站在輔助的立場,主要責任是我們的,怎可捨本逐末,改成由『花子幫』完全承當?這樣做的確不合適。」
一咬牙,田壽長道:「我們再等一天,一天之後,不管他們來與不來,我們立即揮兵渡河,與『紫凌宮』干幾場再說,要不,我你不去找人家,人家遲早也會找到我你頭上來,到了那時,就更對你我不利了!」
吁了口氣,衛浪雲道:「如今這個頭已由我們起了,幕也被我們拉開了,不幹也不成啦,光是東躲西藏的話,將來一旦傳揚出去,『勿回島』及其盟幫不僅威望掃地,尊嚴蕩然,也永遠別想再叫同道中人敬服了……」
古獨航點頭道:「不錯,再說,就算我們四處躲藏,對方也不會放過我們,別到時候又丟了人,又吃了癟,那才叫不上算呢……」
田壽長道:「就這樣決定了,再等一天,明天這個時候若尚不見人到,我們三不管,就開拔渡河!」
估量著,舒滄道:「奇怪,楊宗和段凡這兩個混帳該回來了呀,我算算路程,最晚昨天就應到了,怎的至今尚未見到他們兩個的影子?」
衛浪雲忙道:「路途是遠了點,大伯,他二位對這裡的地形也不十分熟悉,或者到了「鐵血會」那邊可能遇上什麼阻礙,發生什麼枝節,這些全有可能,只要有了一點意外,時間就會耽擱了!……」
哼了哼,舒滄道:「如果這兩個混帳回來后說不出遲返的道理,看看老漢怎麼用家法來教訓他們!」
連連搖手,衛浪雲道:「大伯千萬請勿動肝火,楊長老與段長老二位,俱為武林健者,又是貴幫的重要領導人物,事情輕重,他們一定分得十分清楚,若非有實際上的困難,他二位豈會怠忽使命,延誤歸期?」
舒滄張了張口,也沒有再說什麼,管自拿起旁邊竹几上的-只土瓷茶壺,對著壺嘴咕嘟狠灌了一陣。
這時,古獨航朝窗外看了看天色,道:「已近黃昏了……」
衛浪雲不自覺的摸摸肚皮,道:「唉,這幾天吃的都是乾糧蠟味,至多用客粗飯還算是熱的,就沒好生享受一頓正式的大菜,連五臟廟全也那麼乾澀得叫冤啦!……」
眼皮子-翻,田壽長道:「什麼節骨眼啦,還光在那裡顧著吃?有乾糧給你果腹業已不易了,想當年,在我們闖江湖的時候,經常幾天幾夜連滴水也撈不著喝,餓得兩眼看出去是-片黑,肚皮都快貼上了脊梁骨,若能弄點乾糧吃吃,已不啻人間美味,無上佳品了,哪似你這樣嬌嫩法?有吃有喝還在叫苦,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衛浪雲舐舐嘴唇,笑道:「二叔,那是哪個年頭,如今多少也有點不-樣了,人嘛,總要越過越好,不能越過越賴,是不是?」
氣得-吹鬍子,田壽長道:「你就是一張嘴巧,十個人也說不過你-個!」
舒滄橫著眼道:「別光教訓人家孩子,你他娘那張鳥嘴還不照抹上油-樣?」
古獨航忙笑著打岔道:「二位老人家先歇歇火,順順氣,等-會我那兩個手下就會將晚膳從坡上拿下來!聽說今晚除了每人例份的乾糧外,還可以分到一塊鹵牛肉,光是跑路來回就是三十多里!」
摸摸肚皮衛浪雲笑道:「既是如此,待會得多吃點。」
田壽長搖搖頭笑道:「你呀,小子,一談到吃,你就比什麼也來勁——」
門外,這時忽然傳來一陣步履聲響,但這步履聲卻是急促又蹌踉的,就好像奔進屋來的這人正在被鬼追著一樣,那般的慌張失措,又那般的驚懼惶恐,幾乎就連方向也似辨不清了!
舒滄喃喃的道:「送飯來了?但怎的又這麼個慌張法?」
古獨航注視門口,神色微變:「不大像……」
突然站起,田壽長語聲急切得有點變了調:「大家注意,恐怕是有情況!」
一掠上前,衛浪雲「呼」的啟門,另外,一名「蠍子」弟兄正好滿頭大汗,氣喘如牛,趕命似的奔了進來!
古獨航猛然離座,低叱道:「什麼事?黃才!」
那叫黃才的「蠍子」立即面孔漲紅泛紫,雙目驚恐的大瞪著,他一下子沒站穩,險些摔跌地下,古獨航一把拉住他前襟,右手反揚,兜頭就是兩記大耳光,惡狠狠的,他吼道:「給我站好回話,哪見你這沒出息的東西?」
兩記耳光一挨,黃才反倒是鎮靜下來,他猛一搖頭,像是要使腦袋清醒過來,連浮腫的面頰也不敢摸一下,趕忙氣急敗壞的道:「回稟總掌旗,大事不好了,我們業已叫人包圍啦!」
有如晴天響起一記焦雷,震得房中的每個人全是一眩,田壽長在瞬息的愣然之後,急忙先沉住氣,緩和的問:「不用急,小老弟,慢慢說話,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被人包圍,是被什麼人包圍啦?」
抹了把汗,黃才氣吁吁的道:「回二太爺的話,我們是叫『紫凌宮』的人給包圍啦,老天,密密麻麻的一片紫袍,把這『不留亭』團團圍住,就像鐵桶一樣了……」
田壽才吸了口氣,道:「真的?」
黃才哭著臉道:「二太爺,這是什麼節骨眼下了?小的不要腦袋了么,豈敢哄騙你老人家?」
猛-咬牙,古獨航道:「好王八蛋!」
擺擺手,田壽長平靜的道:「不要氣,老弟,是福不是禍,是禍也躲不過,來了咱們就接下,大不了一場火併,沒什麼唬人的!」
衛浪雲道:「二叔,出去看看!」
田壽長道:「當然,不出去,人家也不會就任我們躲在房裡呀!」
於是,他們幾個人迅速走到大門口,一踏上石階,天老爺,眼前的景象已不由令他們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在「不留亭」這十幾戶屋舍所散落著的小坡脊周圍,全布滿了身著紫袍的彪形大漢,他們距離這裡約有三十丈左右遠近,皆是徒步,不見一乘馬匹,不論是道路、田間、坡頂,都有他們的所屬把守著,這些人,便形成了一個不規則的圓圈,田壽長他們就正好被圍在圓圈的中央,黃才說的不錯,果然陣勢嚴密得像一具鐵桶,一具能箍死人的鐵桶!
紫色的頭巾與紫色的長袍在寒風中飛舞飄拂,齊額勒住的金環也在閃閃爍耀,和他們手上鋒利的馬刀互相映炫,形成一溜溜刺眼的波動冷芒,『紫凌宮』方面的人馬大約有七八百人之多!個個殺氣騰騰,威風凜凜,一付排山移海的味道,剽悍極了,也沉猛極了,叫人一看上去,就明白這乃是一群飽經陣仗,訓練精良的戰士,他們的形態所表露,好像在告訴別人他們素來征戰的成績是多麼優良!
「紫凌宮」的屬下們便都那麼沉靜又冷酷的站在那裡,每個人的面容全是僵木又硬板的,找不著一絲表情,一絲可以稍微反映內心感受的徵候;七八百人站在四周,宛如七八百具雕塑的石像一樣,那股子冷漠陰森的韻味,業已明確的轉達了他們的深刻歡喜,他們的刀鋒將會毫無遲疑的插進對方胸膛!
喃喃的,田壽長道:「真是邪門……這些雜種怎麼來的?好像自天而降……」
舒滄的兩頰肥肉不禁抽動了一下,額上一根青筋浮突,太陽穴也在跳動,他舐舐唇,揩了揩手上冷汗:「老猴子……這-下可熱鬧了……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呃,我們似是四腳朝天的烏龜一樣,拚命掙扎,也翻不過來啦……」
衛浪雲苦笑道:「慘矣哉!」
咬咬牙,田壽長道:「可是,他們怎麼摸來的?」
吐了一口唾沫,舒滄道:「別管他們是怎麼摸來的了,事實上人家業已到了眼前,而且將我們團團包圍啦,如今,最重要的是你要想個法子怎生對付他們才是;娘的,我們真叫人家當孩子耍啦!」
古獨航喟了一聲,道:「『紫凌宮』的行動實在夠快,夠嚴密,我們還在談笑風生,竟已不知不覺中陷入重圍了!」
搓搓手,田壽長低聲道:「各位,眼前這場仗,不用我說,大家也知道對我們的不利已到了什麼地步,可是事實上我們又不得不硬拼到底,唉,這真是一點不假的『拿鴨子上架』啦,不論好歹,只有干他一遭吧!」
舒滄冒火道:「怎麼個干法你總得交待清楚!是突圍,是死守,是混戰到最後一兵一卒?你不先講好,我們怎麼打這個糊塗仗?」
略一沉吟,田壽長道:「突圍!」
衛浪雲迅速道:「朝什麼方向突圍?」
田壽長斷然道:「當然朝回突圍,換句話說,向『大龍河』的反方向突圍!」
怔了一怔,舒滄道:「不過河啦!」
一跺腳,田壽長道:「過了河就接近『紫凌宮』的勢力範圍了,我們跟著就會遭遇到更強大的壓力,憑我們這點力量,打暗仗還勉強,明著來豈不自找苦吃?花子,你可真迷糊了?
舒滄怒道:「我迷糊?我只是咽不下這口氣!」
這時-一
古獨航忙道:「二爺,突圍固佳,但我們攜帶著的那些裝具又怎麼辦?裡面有些器具是你老的獨創的秘密武器,萬萬不能落入敵手,不過一待突圍開始,勢必亂成一團,那時想要全部保全,又怕不易!」
田壽長立即道:「通通先毀掉!」
舒滄叫道:「先毀掉?那以後呢?以後我們用什麼?」
田壽長不耐煩的道:「以後再製造呀,製造方法在我腦子裡,還怕丟得了?如果給對方弄了去,仿造以事,反過來打我們,那就更得不償失了!」
衛浪雲又問:「二叔,突圍后的會合地點?」
田壽長考慮了一下,道:「就在百裡外『黑垓山』腳的山坳子里吧!」
點點頭,衛浪雲道:「好,那地方很合適。」
不禁嘆了口氣,舒滄道:「娘的,一退就是百里!」
田壽長冷冷的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今天我們退後一百里,異日便能卷殺向前千里不止,如果全在此地橫下來了,將來還拿什麼出氣去?」
回過頭,古獨航問身邊的黃才:「黃才,坡上的弟兄們也發覺被包圍了吧?」
黃才忙道:「早知道了,方才小的與李琛剛到坡上去拿飯食,才走上去,『紫凌宮』的人馬便像從地底鑽出來-樣乍然出現,當時坡上的金長老似是也呆住了,他急忙命小的回來稟報各位,同時又令李琛幫他向隱蔽在坡上各處的弟兄們傳警,小的奔下來的時候,但見各處帳篷聳動,人影往來飛掠,但卻沒有一點呼鬧驚叫之聲,如今想是大伙兒全在坡上埋伏起來,準備拼殺啦!」
古獨航抬頭望向山坡,果然沒有一個人影,也不聞丁點聲息,顯然正如黃才所說坡上「花子幫」與「三十錦貂」的人馬全部埋伏起來了!
這就是了,古獨航不由暗自點頭,「紫凌宮」方面固然訓練有素,井然不成,但「花子幫」和「勿回島」所屬的「三十錦貂」則亦同樣的臨陣沉著,指揮若定,也是極有組織紀律的江湖幫會,而每一場武林爭戰,對壘的雙方如果俱多精銳,其傷亡慘重也-定就相對的增高了……
似乎又有一個新決定,田壽長招過古獨航,低低的道:「老弟,你到坡上去與金泗共同指揮調度,同時也務必做到兩件事,一、聽我的招呼,用所有攜帶的『白磷火箭』、『千里起焰球』、『硫磺彈』、『琉璃飛桶』等火器分向四周的敵人投射,在他們衝到之前,能發射多少就發射多少,然後,再點一把火,將這些器具加上其他物件通通焚毀,不能有-樣流入敵手!二、短兵相接之際,傳告所有人馬自行突圍,叫他們記牢會合地點,給他們說,三天之後如果還到達不了,就各自返自己的堂口,不算逃脫!」
古獨航沉重的道:「遵命,二爺是否還有諭示?」
苦澀的一笑,田壽長道:「再有,老弟,多保重——」
鼻端有些酸楚,古獨航連忙一挺胸,大聲道:「二爺更請保重,你老放心,我們決不給你太丟人!」
說著,他又向舒滄躬身施禮,再轉朝神情專註的衛浪云:「少主,你的傷勢尚未好,千萬莫逞意氣之勇,作匹夫之斗,能走即走,二爺說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今番即使失利,異日仍可捲土重來,少主,務請珍惜!」
衛浪雲笑笑,道:「放心,總掌旗,我會留神的。」
抱卷環揖,古獨航低聲道:「各位,『黑垓山』見!」
在古獨航領著黃才匆匆離去后,田壽長不禁感慨地道:「古獨航這個人才智雙全,英勇出眾,是個有謀略,有決心,果斷又紮實的人物,更難得是他對他主子的忠心不二,赤膽報效;『蠍子』里有了他這個人,不愁撐不起來了!」
衛浪雲頗為同意的道:「赫連大哥平素少問幫務,除非有重大的事情須他決定,否則,一干大小事兒差不多全由古總掌旗代勞了,他處事公充,賞罰分明,不循私、不偏袒,在『蠍子』裡頭是個僅次赫連大哥受到擁戴的人!」
田壽長道:「當然,這種角色一定是頗有人望的!」
叫了一聲,舒滄道:「天爺,這是什麼時候了?你爺倆還在這裡給人家評頭論足?娘的,老漢我這廂就差急出一褲子尿啦!」
田壽長笑罵道:「沒出息!」
衛浪雲轉目四顧,忽道:「奇怪——」
抹了把冷汗,舒滄道:「奇怪什麼?」
衛浪雲小聲道:「大伯,『紫凌宮』的夥計們為什麼還不動手呢?一個個呆鳥似的愣在那裡全不動?」
哼了哼,田壽長道:「這有什麼奇怪,他們之所以不立即動手的原因,無非是想看看我們有什麼行動罷了!」
舒滄咬牙道:「我們就將有一個唯一的行動---摘下這群邪龜孫的王八頭!」
衛浪雲目光仔細向四周注視,一邊喃喃數著:「一個……兩個……三個……」
迷惘的,舒滄問:「孩子,你在數什麼?」
衛浪雲道:「看看有幾個『紫凌宮』的『紅帶子』人物!」
田壽長忙問:「數清楚沒有?」
點點頭,衛浪雲道:「出現在前面的只有三個,正對我們有兩個,山坡上一個,以外『黃帶子』的我就沒數了,好像也有五六個之多——約摸是到齊了!」
舒滄也一邊搜索著,道:「我又發現幾名『藍帶子』人物……乖乖,可不是六個?來齊了,不知鳳嘯松這老龜孫來了沒有?」
田壽長冷然道:「這等場面,他豈有不來湊熱鬧之事?何況他如今不僅是湊熱鬧,在他來說,他一定想逞逞威風呢!」
雙手一握,舒滄道:「逞他娘的個威風!」
衛浪雲介面道:「二叔,怎麼沒看見鳳嘯松?」
冷笑一聲,田壽長道:「他是主角呀,戲沒有開鑼,他怎會上場?」
舒滄不屑的道:「區區一個『紫凌宮』宮魁,擺他娘的什麼臭架子!娘的皮,他們不動手正好,老猴子,咱們先衝上去殺他-陣!」
搖搖頭,田壽長道:「不行,眼前局勢對我不利,我們只能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貿然輕動,必將招致不可期之損失!」
兩眼火紅,舒滄怒道:「他娘的,我們可真成了瓮里的活鱉了!」
就在他們正在爭論的時候,正面包圍著他們的「紫凌宮」屬下忽然往兩旁讓開了一條路,他們外面,自河濱方向,正有五個人快步走了上來!
田壽長雙目凝聚,低緩的道:「正主兒來嘍!」
迅速的,那五個人便由讓到兩旁的人牆中間穿過;衛浪雲和舒滄也仔細瞧去,發覺那五位來人中,赫然有三個是腰纏紅帶子的人物,另一個沒紮帶子,卻在紫袍的右襟上綉著一團火焰,火焰里豎起一劍——綉工精緻之極,看上去,就好像火焰在跳動,豎起的劍在閃晃一樣,當然,他們立即明白這種穿著的人是『紫凌宮』的什麼角色-----地位更超過「紅帶子」帶頭的「護宮」!只是,不曉得那人是三個「護宮」中的哪一個。
那五個來人中,也是走在最前面的一個,身材碩長,氣質高昂,遠遠行來,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飄逸瀟洒味道,待他走得稍近了,嘿,這是好一副唇紅齒白,俊俏秀挺的模樣,看他年紀,約摸三十齣頭,發如墨,膚如雪,一襲寶藍長衫,足登緞麵粉底鞋,手上還執著一把玉柄金骨的絹面大摺扇,風度翩翩,濁世佳公子的形容,算叫他一個給占齊了!
是的,這人正是武林中四位霸主之一,名震江湖的「紫凌宮」主叫「笑閻羅」鳳嘯松!
不覺「哼」了一聲,田壽長道:「鳳嘯松越長越像個娘們了,細皮嫩肉,十足的『相公」胚子!」
眯著眼細細端詳,舒滄喃喃的道:「我這還是第一次瞻仰鳳嘯松的尊容,嘖嘖,他成名了這多年,怎的看上去竟這麼點年紀?好像只有三十來歲嘛……算算,他至少也近六十大關啦!」
田壽長輕蔑的道:「說他『駐顏有術』是抬舉他,我看,他十有八成是懂得『采陰補陽』的門道,你看看,油光水滑的,兩隻招子也帶著妖氣!」
衛浪雲也是頭-遭與鳳嘯松見面,雖然有關對方容貌、個性,以及武功方面的描述他已知道得不少,但親眼目睹之下,卻更覺得人家那股子風範與威儀自然流露於顧盼之間,一打上眼,便曉得不是等閑之輩!
約走近了三十丈距離的一半,鳳松嘯等五個人已停下腳步,為首的他則朝著田壽長頷首微笑,其狀十分雍容。
田壽長低罵一聲,道:「我們上去。」
於是,他們三人也湊近了百十步,在隔著對方五丈遠的地方站住,衛浪雲目光一瞄,哈,那三名隨在鳳嘯松身後的「紅帶子」人物中,有一個赫然是月前受過他戲弄的「九頭鳥」元德香!
元德香仍然還是老樣子,他好像已忘記上次在衛浪雲手裡搞了灰頭土臉的事情似的,-見衛浪雲瞧向他,竟還表示友好,含笑致意。
衛浪雲也笑著點頭,心裡卻想:「元德香這一笑,可真叫「百媚生」喲!」
現在他們雙方主腦人物就這麼站定了,中間相隔五丈距離,當然,他們彼此全也心中有數,這中間五丈的地面,即使是生死界,陰陽關了,一旦衝破,則血腥橫溢,干戈四起;事實上,欲想和平解決,只怕也不大可能,佔上風的一邊豈會便宜罷手?而佔劣勢的一邊更不能退縮示弱啊
空氣在這時尚是十分平靜柔和的,不過,大家誰也知道隱藏在這平靜與柔和表面后的東西是什麼,那將與眼前情調完全相反的東西了——是血腥、干伐,是殺戮以及暴虐!
輕輕以手撥開垂在胸前的青綢束髮飄帶,鳳嘯松和藹的-笑,微微欠身道:「久違了,田兄。」
田壽長陰沉沉的道:「你也是,久不相見啦!」
爾雅的一笑,鳳嘯松道:「秋風凜然,山重水遠,田兄率領大隊人馬迫近『大龍河』,不知有什麼去處?莫不成這等天氣,田兄還有雅興遊覽天下勝景么?回顧甘陝一帶,在下不覺愕然,此地一片荒漠,偏僻冷寂,實在找不出什麼可供一游之地呢……」
田壽長皮笑肉不動的道:「就算我們悶得發瘋,成么?」
微現訝然之色,鳳嘯松道:「田兄英明睿智,雄才大略,行事無不細加策劃,所為必有因由起始,豈會毫無目的地而以「發瘋」之口實四處亂闖之理呢,田兄是說笑了……」
田壽長氣憤的道:「那麼,你倒說說看,我們是來幹什麼的?」
鳳嘯松一笑道:「在下明言,若是猜得不對,田兄可也得莫動勿名……」
嘿嘿冷笑,田壽長道:「你說吧。」
一雙眼角微吊的眼睛精芒暗閃,鳳嘯松道:「日前曾聞江湖傳言,貴島興師與『花子幫』、『蠍子』各批好漢,聯手攻襲『皇鼎堡』,非但將『皇鼎堡』齊剛以下的人馬殺得一敗塗地,更將『灰衣』、『鐵血』二會的所屬弄得潰不成軍;貴方獲得全勝,名揚四海,威震武林,真是可喜可賀,只不過,嗯,在下卻深恐貴方喜悅過甚,一時未曾細加考慮,便乘著大勝餘威,不聲中響的也朝在下『紫凌宮』如法泡製一次,如若那樣,在下固是承擔不住,貴方卻也怕要弄個樂極生悲呢……
田壽長冷冷的道:「你以為我們會那麼笨?就以眼前這點力量便去招惹你『紫凌宮』?何況我們更是遠兵攻堅,帥老兵疲?鳳嘯松,你的想象力太豐富了點!」
眉稍子一揚,鳳嘯松道:「這可難說,田兄,別人或者不會這麼愚蠢——也可以說是大膽,但你卻是與眾不同的,你一向喜歡『奇兵制勝』、『攻人不備』、『行人所不能』、『為人所不敢』,假如說你有此用心,也並非是不可能的,嗯?」
哼了哼,田壽長道:「你不要在那裡自說自話,自以為是,姓鳳的,我們沒這麼傻,在你的地盤裡以這麼點力量襲擊你……」
輕輕笑了,鳳嘯松道:「真的?」
打蛇隨棍上,田壽長道:「如果你不信,鳳嘯松你就在這裡看著,我們退兵好了!」
鳳嘯松「嘩」的展開他那隻玉柄金骨的精緻大摺扇,細瞧著扇面上工筆繪著的『寒山煙雨圖』——那形狀,就像他是第一次才看見似的,好半晌,他始和和氣氣笑容可掬的道:「在下懷疑,田兄,若非在下先行將你等圍住,你會不會撤兵?在下以為,恐怕你們非但不會撤兵,更要將血刃及煙火烈焰指向『紫凌宮』了吧?」
田壽長大聲道:「你即不信,就也只好隨你說了!」
鳳嘯松笑道:「田兄,在下這人是最講道理,最明公義的,決不冤枉於人,也決不放縱——老實說,貴方大批人馬,挾以全付弓刀火器,屯駐『大龍河』邊之『不留亭』達五日之久,恐怕再沒有所刺探,或是有所等待,其目的,放眼甘陝一帶,除了『紫凌宮』之外,恐怕再沒有其他合適對象了吧?這是一。貴方屯駐期間,日常言談,頗多涉及對在下及『紫凌宮』有不利之處,明白點講,貴方在駐此期間,業已透露出目的為何了,這目的,便是對『紫凌宮』作奇襲,此乃二——」
田壽長怒道:「你是聽誰講的?鳳嘯松,休要獨個兒在那裡自說自語一一」
笑了笑,鳳嘯松道:「田兄,你要證據?」
冷森森的,田壽長道:「如你拿得出來!」
鳳嘯松道:「不但拿得出來,而且,還是活生生的!」
說著,他頭也不回的交待,道:「尹帶頭,傳我們駐派此地的眼線梁謙。」
在鳳嘯松身後,那個瘦長清癯,蓄有兩撇八字鬍的中年人一一「紫凌宮」最高的「紅帶子」帶頭「一葦凌波」尹疆,聞言之下立即向後面-招手,於是,人牆中,一條人影已飛奔而至。
田壽長、衛浪雲、舒滄三個人的六隻眼齊向來人望去,這一望,卻不由全變了臉色,這奔過來的仁兄,不是別個,赫然就是他們所租賃的房間的東家——那個對租賃條件門檻爛精的糟老頭子。
那老傢伙一-梁謙,這時業已換了一身紫袍,他奔近之後,先向鳳嘯松深深施禮,然後,又齜開一口黃牙沖著田壽長等幾個人一笑!
鳳嘯松和氣的道:「容在下代為引見,此人姓梁名謙,為本宮駐外眼線頭目之一,列位於『不留亭』所租之屋,便是梁謙日常所居,他樂於將房屋經常出租,因為這樣可以獲得不少消息,有時候所能得到的乃是十分珍貴的,例如-一——各位這一次的行動便是;當各位大舉光臨『不留亭』,梁謙即已看出各位的承屬身份來,然後,他在暗中加意刺探,注意竊聽,便大致明白各位來此的目的,於是乎,他馬上派人馬飛騎向本宮傳報,本宮在得悉之後,立即調派人馬,儘速趕來迎候各位,現在,田兄,這個證據夠不夠呢?」
慢慢的,田壽長呵呵笑了,他指著那洋洋自得的梁謙,道:「老小子,你可真會裝,竟連我們這等老江湖也被你瞞了過去;不過,你記住了,只要有機會,我將一顆一顆的敲掉你那滿嘴黃牙!」
梁謙勃然大怒,但他卻不敢徑自回答,僅自橫眉豎目的瞪著田壽長,這時鳳嘯松一揮。梁謙立即行禮退下,臨走,還不忘狠狠盯了田壽長一眼。
衛浪雲心裡暗罵道:「別瞪了,老王八,二叔說的話絕對作數,就算他忘記,我也忘不了,你等著,早晚你那-口牙不會是你的了!」
鳳嘯松安詳的道:「田兄,梁謙不過是個小角色而已,你卻乃武林泰斗,江湖碩彥,何值與他動氣?再說,他身為本宮所屬,自該忠於本宮,此舉並無錯誤,在本宮的立場來說,更應重重獎賞才是……」
田壽長哼了一聲,道:「那是你的事!」
鳳嘯松目光一轉,投注衛浪雲身上,他上下打量了衛浪雲好久,才深沉的笑著道:「這一位英姿勃發,丰神俊朗的少年兄弟,大約便是『勿回島』的少島主『銀雷』衛浪雲了?」
衛浪雲躬躬身,笑道:「不敢,正是不才!」
連連點頭,鳳嘯松道:「嗯,目蘊精氣,神透豐潤,眉入鬢,目似星,鼻直口方,形容俊逸復顯堅勇,不錯不錯,果然人中龍鳳,堂堂一表,名不虛傳,的確名不虛傳;在下久仰了,衛少島主!」
衛浪雲閑閑一笑,道:「謬獎謬獎,『紫凌宮』宮魁名震一方,威揚天下,聲勢之盛,更是如雷貫耳,令人敬畏有加,不才與閣下相較,遠矣哉!」
鳳嘯松和顏悅色的道:「小老弟好會說。」
轉臉,他又望著胖敦敦的舒滄,正容道:「想尊駕,必乃『大痴羅漢』舒滄舒兄了!」
舒滄大馬金刀的道:「『花子幫』的花子頭而已!」
微微一笑,鳳嘯松道:「豈只如此,尊駕威名無雙!」
舒滄淡淡的道:「那也是以前了,在如今,尤其於鳳宮魁面前,我這『威名』還到哪裡去稱『無雙』?」
點點頭,鳳嘯松道:「很好,舒兄果然快人快語一一」
又展顏笑了,他接著道:「在下素主寬厚仁和,雖說各位對待本宮及在下頗為不善,但在下亦不思過份報復,在下只有三個要求——這是要求,不是條件。」
心裡冷笑,田壽長慢慢的道:「說說看。」
鳳嘯松輕咳一聲,道:「其一,請各位及所有屬下武裝,暫隨在下至本宮盤桓一時,其二,請立即通知貴島人馬及盟幫,放棄與本宮為敵之企圖,為了表示各位誠意,在下請求各位為首者——只限五人一一自廢武功,其三,請向武林傳柬,公開聲明,願奉本宮為正統,擁戴本宮出主武林大盟;以上三個要求,如若貴方能以接受,在下保證可以化干戈為玉帛,不傷貴方一毛一發,更有極大好處惠與貴方!」
田壽長靜靜的道:「你的第二個『要求』,要我們這邊為首的五個人自廢武功,你倒說說看,你選中了我們哪五個?」
深沉的微笑,鳳嘯松道:「說出來,尚請莫要見責——」
田壽長冷凄凄的道:「不用客氣,你。」
鳳嘯松目光平視,緩慢卻清晰的道:「我們選中的五位,是『勿回島』島主展履塵,田兄你,衛少兄浪雲,以及貴島屬下五門中的第一門——『九旭門』首座『無相刃』厲寒,另外一位,嗯,便是眼前的『大痴羅漢』舒滄舒兄了。」
怪叫一聲,舒滄道:「姓鳳的,你們倒是挑得巧呀,這-來,可不是等於將我方所有的領導人物全廢掉啦?」
淡淡一笑,鳳嘯松道:「大勢所逼,奈何?老實說,本來『蠍子』首領赫連雄也得算上一個,但是如今他身受重創,業已代我們解決了這項困難,我們也樂得自原定的六人減成五人,說起來,已算得上是格外客氣了……」
田壽長冷笑道:「好一個格外客氣!」
舒滄大聲譏諷道:「鳳嘯松你的消息可也靈通,赫連雄受傷的事你們這麼快就知道了,『紫凌宮』的狗腿子真不少哪!」
鳳嘯松不以為忤的道:「知已知彼,百戰無殆,知天知地,勝乃可全!」
這時,衛浪雲介面道:「鳳宮魁,這幾句孫子兵法上的名言是一點不錯的,尤其用在眼前的節骨眼上-----貴方兵多將廣,士飽馬騰,我們這邊人疲力衰,勢成強弩之末,比較起來,你們來得可正是時候,果然是知已知彼,百戰不殆哪。」
雙目精芒微閃,鳳嘯松道:「小老弟,兩國交兵,求其致勝,而致勝的法子,有時候就不能太講求公平的法則了,今天的場合,如若我們易地而處,相信各位也-定是這樣的吧?」
衛浪雲笑笑,道:「不過,我們不會如此之苛!」
鳳嘯松微曬道:「這就難說了,小老弟,而且我們方才提出的要求,事實上並不算苛,老實說,在下深深懂得『苛』的內涵為何,設若在下真箇欲做到此-地步,小老弟,就不會這麼簡單平易了!」-
仰頭,他又轉向田壽長道:「怎麼樣?田兄之意,認為在下這幾樣小小要求,是否可以接受?」
田壽長怒道:「你這是逼迫我們訂定『城下之盟』!」
鳳嘯松安祥的道:「剛才在下業已說過,大勢所逼,無可奈何。」
舒滄轉頭望向田壽長道:「我看,姓鳳的還不如把我們全剝了皮來得乾脆!」
連連搖頭,風嘯松道:「舒幫主言重了,我們並無深仇大恨,只是因為立場的迥異,觀念的不同,加上目的的衝突,才演變成今天的局勢,以我們彼此間的理想來說,我們無法以和平的方式統一,既不以和平的方式統-,就只有訴諸力量以及-一智謀.要達成本宮的目標,我們很遺憾非這樣做不可,但是,卻可以不須流血來完成,當然啦,這就更要看各位與我們的合作誠意如何,以及是不是看得清楚局面的優劣了。」
勃然變色,舒滄咆哮道:「鳳嘯松,你不用在這裡故作斯文實則蠻橫的恐嚇我們,大家全是一把年紀了,活到這大也不是被唬大的,誰含糊誰?不錯,目前你們佔盡了優勢,我們等於被陷住了,但人是-口氣,佛是一爐時,我們寧肯叫你宰了也不能叫你唬住,沒啥關係,你他娘有什麼法寶不妨施展出來,大夥俱是道上闖的,這種名堂也見得多,也經多了,了不起來個血濺五步,頭拋三尺,二十年後又是好漢一條,沒有什麼驚人之處,你聽著,反正——」
忽然,衛浪雲上前一步,打斷了舒滄的話,道:「舒大伯,小侄無禮,先攔你老一句貴言,小侄認為.這件事仍有商榷餘地,似乎不該這麼快就決定-一-」
雙眼瞪得如牛蛋,舒滄大出意料道:「什麼?你說什麼?姓鳳的方才所提出來的那幾個條件尚有商榷餘地?你你……呃,你莫不是瘋了?」
鳳嘯松讚許的望著衛浪雲點點頭,道:「小老弟,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你非但明白大體,而且頭腦也清楚得很.像舒幫主那樣,未免就稍嫌偏激了!」
吼了-聲,舒滄叫道:「我偏激?誰說我偏激?!」
田壽長目注衛浪雲,不禁心裡微笑了,他插口道:「花子頭,你先別嚷嚷,你說的固然對,但浪雲講的也未嘗沒有道理,這樣吧,讓我們商量商量再說。」
他又朝鳳嘯松道:「怎麼樣?能不能給我們點時間?」
毫不考慮,風嘯松立即頷首道:「可以,要多久?」
望了望暮雲四合的天色,田壽長道:「半炷香的時間,如何!」
鳳嘯松大方的一笑道:「行,但只有半炷香的時間的,成不成,都在那時決定——」
頓了頓,他故作真摯之狀,道:「田兄,希望你們要明白不答應在下所提出這幾個要求以後的後果,那是十分令人不愉快的,而且免不了還是血淋淋的呢!」
田壽長不悅的道:「你不要威脅!」
笑笑,風嘯松道:「並非威脅,只是事實而已,另外,我還想再向尊駕補充幾點-一一」
哼了哼,田壽長道:「你說!」
鳳嘯松和緩的道:「明人不做暗事,關於本宮此次對各位所發動的力量,在下欲向各位大略提示一下,也好請各位做個斟酌,本宮兒郎除了在下親臨之外,本宮的三位護宮之一『二護宮』『鐵獅』費立昌、『紅帶子』帶頭『一葦凌波』尹疆、紅帶子高手『九頭鳥』元德香、『紫蜘蛛』龍百祥、『旋刀輪』司徒強、『大幡旗』郝邯、『十字劍手』趙嘉等全部到齊,『黃帶子』帶頭『奉天拐』孫厚,以及他手下的五名硬把子『雙飛問心槍』陳行、陳志,『白額狼』施非、『翻雲斧』許廣、『奪魂指』任大竹而通通臨陣,至於『藍帶子』沈帶頭與他的所屬們就不用詳加介紹了,另外,我們尚有八百名身強力壯,久經陣仗的英勇弟兄助陣;憑這些實力,做為向各位表示誠摯的一點心意,也做為各位考慮此事前的利害參酌,在下想各位全是聰明人,自是知道採取為何了!」
「咯噔」一咬牙,舒滄惡狠狠的道:「鳳嘯松,你甭在那裡炫耀你的武力,哼,我們今天也只是算差了卦,走錯了一步棋,否則,若是『勿回島』大軍在此,加上老漢與『蠍子』的全部力量,就憑你眼前的這點人馬,根本就夠看的!」
認真的點點頭,鳳嘯松正色道:「完全正確,舒幫主,如若貴方主力在此,在下目前率領之所屬當然不足為敵,問題是——貴方主力並非在此;不過,嗯,設若真的貴方挾以全力而來,在下也自不會僅帶這麼小部分手下恭候!」
微微一笑,他又道:「據在下判斷,貴方之各路人馬之未曾會合,可能便正如舒幫主你所言-一算差了卦,走錯了棋,否則,各位決然不會就以目前這點薄弱力量便孤軍深入的,當然,在下明白各位的苦楚,業已『勢成騎虎』『欲罷不能』了,對不對?雖然你們主力未能聚,你們又在力戰兵疲損失慘重的情形下,但你們卻無法不繼續幹下去,而你們下一步的目標呢?不是『六順樓』則定是『紫凌宮』,永不會有第三個對象了。這一點,相信彼此全是心照不宣;老實說,在下戒備久矣,『大龍河』對面,直到『子午嶺』附近,廣幅三百餘里,在下的眼線密布,偵騎四齣,便是專候各位前來指教的,哪知各位更是精明非凡,竟不過『大龍河』,就在此『不留亭』駐紮下來了,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這一住下,卻住進了本宮派屬的密探家裡,雖不能說送上門來,實際上可不也一樣?」
田壽長忽然呵呵笑道:「姓鳳的,我一向以為我是足智多謀,高瞻遠矚,今天才曉得,你這慎思細行的周密手法,竟不住我之下呢?」
一拂飄帶,鳳嘯松微笑道:「過譽了,田兄。」
田壽長眯著眼道:「如此一來,你宮裡的實力不嫌空虛了么?」
風嘯松好像在對一個心腹知已說話-樣,詳盡的解釋道:「不然,『紫凌宮』如今仍舊有如銅城鐵堡-般,有『大護宮』在坐陣指揮,『三護宮』輔助左右,『紅旗老五』負責外圍防務.率領『白』『黑』兩帶子的好手以及三百名兒郎嚴密守護,此外,『龍派』的盟友及『飛鵲門』朱大姐的手下亦已全部投入防衛武力之內,稱得上堅固了一一-」
笑笑,他又道:「如果,田兄,貴方也想像攻襲『皇鼎堡』一樣給本宮來個『調虎離山』之計,乘虛而入的話,恐怕貴方要吃很大的虧呢!」
田壽長搖頭道:「不會了,你放心,同樣的方法不使兩次!」
鳳嘯松道:「事實上,貴方大約也分不開人手了吧?」
氣得暗裡咬牙,田壽長卻壓制著自己,沉沉的道:「鳳嘯松,說真的,你難道沒想起搶先攻打我們?一——在我們力戰『皇鼎堡』后的疲備情形下?那種便宜你都不撿?」
爾稚的笑了,鳳嘯松道:「曾經這樣盤算過----在下不否認,這是一個很大的誘惑,在下知道,只要找著你們,以在下的優勢人馬.加上你們的久戰力乏,必可-鼓將你們擊潰,但是,在下再反覆思考之後,卻不得不強行打消了這個誘人的慾望……」
田壽長道:「怕我們溜了?」
搖搖頭,鳳嘯松道:「不,以你們的聲望來說,你們不會開溜而貽笑江湖,予人笑柄的,而且你們也溜不掉-一天下說大並不太大,你們又是-大群人馬,在下的眼線亦極廣,要找到各位並不困難!」
奇怪的,田壽長問道:「那麼,是什麼原因使你放棄了這個主動攻擊我們的念頭呢!」
鳳嘯松平靜的道:「很簡單,我還是擔心你們有詐,如果你們再像對付『皇鼎堡』那樣如法泡製,本宮豈不上了大當?」
田壽長道:「但你現在卻來了!」
鳳嘯松抿抿唇,笑道:「現在和那時不同,田兄.現在你們已在本宮勢力範圍以內,我們隔著我們自己的碼頭很近,如有情況,可以隨時回援,再說,這一次是我們先徹底發現你們,摸清你們,並非像你們對付『皇鼎堡』那樣留著一部分伏兵未被『皇鼎堡』察覺;眼前你們只有-支——殘軍,田兄,我們在包圍各位之前,直到證實你們是孤軍深入,在此有所期候了;我們仔細分析,相信梁謙的密報正確,舌則,你們安會枯候在此五天之久而不有所動作?因此,我們判定各位必是實力不足,於是,我們來了,並留下-支強大力量作為後備之需,這支後備力量,亦已是夠應付一切可能的突然變化了!」
喃喃的,田壽長道:「算你有眼光……」
鳳嘯松好奇的道:「田兄,能否見示,貴方主力為何未至?」
苦笑一聲.田壽長道:「老實說,這正是我急欲知道的事,我不曉得島上的人馬為什麼還沒有來,否則,我們也不會落到現在的困境,受你老兄的嘲諷了!」
十分抱歉的模樣,鳳嘯松道:「非常同情各位,田兄,但願各位能與在下合作,消彌戰禍干戈,那才是彼此的福氣!」
田壽長嘆氣道:「讓我們商量商量再說吧。」
輕輕拱手,鳳嘯松道:「半炷香時間提供各位商討,田兄,天色已晚,尚請儘快回示。」
田壽長沉重的道:「當然。」
於是,鳳嘯松率領著他的「二護宮」費立昌、「紅帶子」帶頭「一葦凌波」尹疆、「九頭鳥」元德香,以及另一名「紅帶子」高手,五個人飄然退後。
望著在搖大擺的背影,舒滄不由吐了口唾沫,道:「五頭狂犬.他娘的!」
眉頭沉鎖,神色陰沉,田壽長道:「別罵了,待會就有樂子啦!」
舒滄氣吼吼的道:「老猴子,你和浪雲兩個是在搞什麼鬼?!還『商量商量』?這種鳥事豈有商量餘地?你爺倆莫非全暈頭了?」
衛浪雲笑著低聲道:「你老別生氣,大伯,小侄的意思,無非是叫他們退遠一點,先吃一陣烈火煙哨戰了,哪還會有其他含意?」
田壽長道:「不錯,我也正是這個意思。」
恍然領悟,舒滄摸著下巴道:「哦,原來竟是這麼回事,那就難怪了……」
一橫眼,田壽長道:「我們全像你啊,他娘的一肚子草!」
漲紅了瞼,舒滄道:「你也不要自鳴得意——」
湊近了點,衛浪雲道:「二叔,發暗號吧?」
點點頭,田壽長道:「大家注意了,只待我雙臂-舉,我們馬上往坡上撤,行動要快,別也沾上那陣子火雨的邊!」
舒滄笑道:「你放心,老漢人雖然又老又胖,奔跑起來卻快得很!」
已經沒心思再說笑了,田壽長突然兩臂高舉過頭,並連連揮動,十五丈外站立著的鳳嘯松等人不禁同時-怔,-怔之後,鳳嘯松遠遠大喝道:「田壽長,你想做什麼?」
當然,田壽長是不會回答他了,雙臂未落,他已與衛浪雲、舒滄三個人飛快向山坡那邊掠去,背後,遠遠傳來鳳嘯松憤怒的吼叫道:「你們跑得掉么?不知死活的東西……」-
邊起落如飛,舒滄一邊頭也不回的大喊:「去你娘的那條大腿……馬上你就曉得是哪個邪龜孫不知死活了……」
後面,鳳嘯松的聲音變得模糊細微了,但卻聽得出其中無可掩藏的切齒與痛恨道:「……下令攻殺……寸草不留……通通給我宰凈……」
於是,突然間,宛如大地在嘆息-般,響起了一陣不徐不緩的沉重皮鼓聲:
「咚,咚,咚!」「咚.咚,咚!」
彷彿是對這皮鼓聲響的答覆,就在那種聽在人耳里叫人的心直往下沉的皮鼓聲方才歇落的-剎,在四周的「紫凌宮」人馬展開攻撲前的-利,山坡上,驟而傳來一陣-陣的奇怪聲音:「砰——嗤嗤………」砰——嗤嗤……」,緊隨在這種怪聲之後,但見一團團圓球形黑色物體凌空飛越而過,而比這些黑球更快的,卻是漫天穿射向前的箭雨,那些箭的箭身特別粗,是純白色的,箭尾還噴著煙火,-溜溜疾速橫空飛掠,紅光閃閃,煙硝股股,蔚為奇觀!
是的,黑球形的物體是「硫磺彈」,那漫天的箭雨,則是「白磷火箭」了!
頓時,「轟隆」之聲夾雜著「噗嗤」怪響摻合成了一片,看吧,每一雙「白磷火箭」在撞地的瞬息立刻爆散,白磷飛灑,煙火迸濺,像-般白霧般迷漫籠罩,而「硫磺彈」適時碰炸,磷火助勢,眨眼烈焰四起,火光熊熊,形成了一片憤怒翻騰的火海!
人影在奔掠、撲騰、翻滾、呼號,那種驚恐的吼叫,痛苦的哀鳴,急憤的喝罵,與散亂奔突的人群映合,使組成了-幅凄厲無比的圖畫!
「硫磺彈」』及「白磷火箭」仍然不停的飛射而來,而且越來越急了,像是發射這些火器的人,恨不得一下子就將他們的敵對者全部埋葬在這一片火海之內!
火器的發射不僅是對著下面的「紫凌宮」所屬,凡是四周每一個方向、角度,俱見火箭紛飛,焰彈飛舞,一時濃煙騰升,硝磺之氣窒人呼吸,火龍滾滾,紅火舒捲,「紫凌宮」方面陣勢大亂,人擠人,人壓人,兵刃拋擲,武器滿地,有的人全身燃燒著蹦跳嘶叫,有的人則裹在一片濃煙中翻滾,有的盲目奔撞,有的四處瞎跑,場面之慘烈凄怖,簡直和火地獄-樣了!
於是,很快的,「千里起焰球」又緊接著往四處飛射,而漫天的烈火,騰騰的煙硝,也就更猛更濃!
田壽長、衛浪雲、舒滄三個人這時已掠上了坡地.在盈耳的「兜弩」彈射里,火器凌空聲,與人們的叱喝聲中.古獨航大汗淋漓的迎了上來。
猛拍古獨航肩膀,田壽長大讚道:「好,老弟,幹得好!」
古獨航高聲道:「二叔,你老的「三十錦貂」弟兄們運用起這些火器來可真熟練,命中目標的成分幾乎百不失一了!」
哈哈大笑,田壽長道:「還是你指揮得宜呀!」
舒滄也痛快的道:「我操他二舅子,這一下叫他們狂!方才的一肚皮鳥氣可發泄了不少!」
古獨航沉聲道:「這一下子,他們的損失恐怕就慘重了!」
目光炯然回顧的衛浪雲忽然大聲道:「二叔,我們要準備突圍啦,對方業已有部分人衝過來了!」
田壽長急忙注意,可不是,山坡四周,在一片煙火翻騰中,竟有幾十條人影有如大鳥穿掠般飛撲了過來!跟在這些人身後,亦有蒙蒙身影接踵沖至!
猛一咬牙,田壽長叫道:「古老弟,吩咐炸裝備!」
古獨航回頭高喝道:「弟兄們,點燃火藥!」
剎那間,只聽得「轟」「轟」爆炸之聲盈耳不絕,山下的十幾處隱蔽地點立時煙火騰空,碎屑雜物四射紛飛,頓時整個山坡也被濃霧硝煙所迷漫了!
面對田壽長,古獨航躬身道:「稟二爺,我們的裝備業已全部炸毀!」
田壽長道:「會合的地點及突圍的要則全轉告他們啦?」
古獨航頷首道:「全轉告了。」
於是,田壽長立時振吭高吼,聲入雲霄,道:「孩子們,我們殺出去!」-
片震天的殺喊聲應合著田壽長的號令,像-條條出柙的猛虎,-百多名「花子幫」、「勿回島」、「蠍子」等方面的好漢已經-鼓作氣往山坡下衝去。
這時,來自四周的「紫凌宮」所屬也迅速包抄上來,雙方的接觸是那麼快捷,只一剎眼,業已是拼殺慘烈,刀光交織了。
鳳嘯松的身影自天而降,他直撲田壽長,此刻的鳳嘯松,已經失去了先前的雍容儒雅風範了,他的一襲寶藍長衫,上面已有了幾處焦灼痕印,甚至連漆黑的頭髮也被燒焦了幾綹.如玉的面孔上沾著黑污,更難看了,就連他臉上的五官都因為過度的憤恨而變了形!
鳳嘯松已經收起了他那隻金骨玉柄大摺扇,現在,他已動用了他的正式兵器——「毒鳩拐」,那是一樣十分怪異的兵器,長有七尺,粗若鴨蛋,通體烏黑泛亮,糾結突錯,拐頭,便精雕著一雙其啄如鉤的鳩首,這隻兵器,內行人只要打眼一看,便知道那拐頭雕刻著的鳩首上淬有奇毒!
「大魔爪」飛揮暴起,田壽長大笑道:「姓鳳的,你還沒烤焦嗎?」
身形閃電般旋轉,鳳嘯松出手就是他的成名絕招一-「奪命十三拐」!
田壽長迅速挪移,立還九十爪!
鳳嘯松運拐如風,呼轟似浪涌波回,他切齒瞑目的叫道:「田壽長,你要為你的歹毒陰險付出代價!」
忽左忽右,忽進忽退,田壽長的「大魔爪」掃絞截攔,邊道:「姓鳳的,你更不算好人!」
在田壽長身側,「飛豹子」晏青率領他手下僅存的十名「三十錦貂」弟兄迎戰兩名紅帶子高手與三名黃帶子高手,形勢之間,卻已落於下風!
那邊——
衛浪雲一個人在力敵著「紫凌宮」的「二護」「鐵獅」費立昌、「紅帶子」級好手「九頭鳥」元德香,及另一個「紅帶子」——手執一枚銀花輪盤形,四周嵌滿兵刃的兵器,這人滿臉橫肉,像貌猙獰,他,即乃「旋刀輪」司徒強!
接近荒野路邊,古獨航與「一葦凌波」尹疆、「紅帶子」好手「大幡旗」赧邯兩人狠斗著,古獨航果然功力精湛,竟然毫無敗像!
在山坡上,舒滄的「鐵竹棍」獨自招呼那悍不畏死,矮壯如牛的「紫凌宮」「黃帶子」帶頭「奉天拐」孫厚,與孫厚手下的五名「黃帶子」』——「雙飛問心槍」陳行、陳志,「白額狼」施非、「翻雲斧」許廣,「奪魂指」任大竹!「紫凌宮」的六名「黃帶子」,算他叫-人包辦了!
「花子幫」的長老及各級弟子們,亦和敵人幾名「藍帶子」級的好手與-干「紫凌宮」的小角色殺成了一團,只見刀光映雪,銳風似嘯,鮮血濺灑,肉紛飛,嘶吼,呼號,喊叫,叱喝之聲混成-片,人追著人,刀口碰擊著刀口,腥紅的鮮血以各種不同的形狀在散揚,倒地的屍體便是以一些極其可怖的姿態橫著了……
整個的斗場形勢,對田壽長與衛浪雲他們這邊來說,乃是十分不利的,他們這邊除了有數幾個人可以撐住硬拼之外,其餘的全在眾寡懸殊的情態下落於劣勢,尤其是一般弟子的情況更糟,雖然「紫凌宮」』的八百餘名爪牙經過那一陣火器的轟擊之後,業已損折了-半左右的人手,但卻仍有四百人以上,如此-來,田壽長他們這方面的百名所屬.依舊是寡不敵眾,在四百多的敵人圍殺之下,已經逐漸崩潰了!
田壽長本人,卻也不是鳳嘯松的對手,在田壽長的感覺中,鳳嘯松的武功之強,似乎比那齊剛又勝一籌,田壽長可以與鳳嘯松死拼一個長時間,但他心裡有數,拼到最後,吃虧的仍然是他,他與鳳嘯松比較,至少差了人家半籌的火候,高手相搏,就是一絲一毫也不能差,否則,便成為「差之毫厘,謬之干里」了。
四周的情況,田壽長是看得十分明白的,越看明白.他就越覺不安,於是,在猛出七十爪后,他拉開嗓子大吼道:「孩兒們,快突圍呀,全挺在那裡想死絕么?」
鳳嘯松-邊快進疾攻,-邊冷冷的道:「你們離著全部死絕也差不遠了!」
不理對方,田壽長吼道:「馬上突圍,不許戀戰,否則家法從事!」
那邊,衛浪雲也大喊道:「大家聽見了?現在不走更待何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在他兩人一疊聲的催促下,四周浴血苦戰的「花子幫」「勿回島」「三十錦貂」的兒郎們只好咬牙奮力衝突,邊戰邊走,立刻,走的走,追的追,拚鬥的現場很快便冷清了許多!
鳳嘯忪在加緊攻擊下,亦狠厲的大叫道:「在本宮所屬,給我追殺取回-個人頭,本宮魁重重有賞!」
於是,奔逃的奔逃,追趕的追趕,叱喝叫吼,狼奔豕突,場面又亂又混,又慘又烈!
回首四顧,衛浪雲發覺古獨航已打到遠處,連坡上的舒滄也不見了,這裡,除了他和田壽長、晏青之外,只有極少數自己這邊的人還在與對方捉對兒死拼,此處的戰況,業已自火熱變成了冷寂一一但卻更加酷厲了。
這時——
「九頭鳥」元德香大笑道:「衛少主,這遭只怕你非得隨我們走一趟不可了。」
雙錘翻飛流燦,呼轟洶湧,衛浪雲冷靜的道:「元老哥,也不一定哪……」
突然倒旋,他掠過了「鐵獅」費立昌的十一次「獅頭刀」快斬,一個縱躍,反手一百二十錘將對方逼退!
田壽長急促的語聲此刻傳來,道:「浪雲,你還不走?」
衛浪雲快速擋開「旋刀輪」司徒強的攻擊,大聲道:「二叔你先走!」
大吼一聲,田壽長奮力險避過鳳嘯松的三次煞著,怒叫道:「混帳,這是什麼時候了,你還與我磨蹭……」
進退閃掠中,衛浪雲堅持道:「不,二叔先走,帶晏青-道!」
狂笑-聲,鳳嘯鬆緊緊罩住了田壽長道:「少老弟,別客氣,你們全走不了!」
衛浪雲冷冷的回答道:「你想證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