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探拜書生識蟒客
小蘋道:「丁兄現下有什麼問題呢?」
丁天厚道:「且慢,你若是侍婢,服侍的可是阮玉嬌?」
小蘋道:「是的。」
丁天厚道:「你雖然名為侍婢,但以你的容貌和資質,分明不是一輩子屈居人下的人物。只不知幻府的規矩中,你有什麼升遷出頭之途?」
小蘋道:「我一方面須得在外立功,另一方面須得把本府的心法神功在限期內修完,便可以改變身份了。」
丁天厚道:「幻府除了一嬌之外,尚有二狐。這樣說來,那二狐中的阮玉嬌,亦是如你一般,從侍婢身份躍居高位的了,是也不是?」
小蘋道:「正是,丁兄問得如此詳細,敢是打算介紹什麼人到敝府學藝么?」
丁天厚笑道:「算啦,區區若是提出介紹之言,那還不是自付沒趣么?」
小蘋道:「既是如此,丁兄何以一直緊緊追問不休?」
丁天厚道:「區區做事向來喜歡做得徹底,若能多知一點兒內情,不管目前有沒有作用,也不放過,這叫做知己知彼,斷斷不可忽視。」
小蘋點點頭,目光在陳仰白身上轉過,但見說了幾句話工夫,那口長刀,又已到了他的喉嚨邊。
她指指這個青年,說道:「丁兄還是再下手把他手中之刀弄開一點吧!」
丁天厚出手擊了兩掌,刀勢登時移開了兩寸。
小蘋道:「好啦,丁兄想知道什麼事情呢?」
丁天厚道:「你乃是隨侍阮玉嬌之人,這就最好不過了,據我所知,阮玉嬌得到本派支持,將把朱一濤的行蹤告訴她。現在我間你,第一點.阮玉嬌現在何處?」
小蘋道:「你一共有多少個問題?」
丁天厚道:「不多,不多,你回答吧!」
小蘋道:「我家小姐,現下就在店門外的馬車中。」
丁天厚眼珠一轉道:「那好極了,你快去把她請進來,就沒有你的事了」
小蘋道:「我們先把話說好,既然你只問我一個問題,我也答了,則等我把三小姐請人來時,你須得把陳仰白交給我,還須恢復他的自由。」
丁天厚道:「那麼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們何故來找陳仰白?」
小蘋道:「我不知道,如果你要我猜測的話,可能三小姐對陳仰白的印象根深,目前沒事可做,特地來找聊天解悶的。」
丁天厚道:「胡說,去吧,去把阮三小姐請來。」
小蘋道:「我這就去,但回來時你得把陳仰白放下,你可不能賴。」
丁天厚道:「我對他沒有太大的興趣,你用不著害怕我搶走他。」
小蘋轉身出去,外面的店面,只見那個店伙獨個在發愣,一隻手還捂住屁股,看來剛才那一跤摔得真不輕。
他一見小蘋出來,頓時現出不知所措的樣子。
小蘋看他那麼大的個子,在這等情況下卻顯得那麼沒用,覺得很滑稽。不禁向他嫣然一笑。
她不笑已經夠漂亮的了,這一笑之下,嬌靨生春,更是艷麗迫人,那店伙登時加添了幾分呆態。
小蘋沒再理他,走出店個外。
那輛馬車停在一邊,她走過去、叫道:「三小姐,三小姐。」
車把式驚地間道:「姑娘沒見到她么,小姐走人客店裡,已有好一會兒工夫啦!」
小蘋心念一轉,已曉得一定是在自己最初與那店伙夾纏詢問之時,阮玉嬌悄然人店。又既然丁天厚曾但認當時聽到聲音,曾經出來看過,然後才布署那等場面。從這些過程中,阮玉嬌可能是當了天厚離開房間時,她恰好進去,兩下也沒有遇上。
這一家小小的客棧,並沒有多少通路,所以阮玉嬌去找陳仰白.不曾與出來查看的丁天厚碰上,當然可怪。不過甄小蘋心中有數,曉得那是因為阮玉嬌人店時,無人發覺,她成心先瞧瞧小蘋和陳仰白打交道的情形,故此她仗著熟悉地形,從別的院子繞追回牆過去,這一陰差陽錯,恰好又避過了丁天厚。
小蘋向車把式點點頭道:「我還以為她已經出來啦!」
她轉身又走人客店,店伙似是稍稍恢復了平靜,堆笑追上來道:「姑娘什麼吩咐?」
小蘋道:「剛才摔痛了你,真對不起。」
店伙道:「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小人一身厚皮賤肉,摔幾下不要緊。」
小蘋道:「哦,你不怕摔,那麼再試一次。」
那店伙大吃一驚,連忙後退,差點兒把桌椅都撞翻了。
小蘋只是唬他一下而已,當下笑了笑道:「別怕,我跟你鬧著玩的。」
店伙駭得面色變白,吶吶道:「摔跤可不能鬧著玩呀!」
甄小蘋道:「我說我是說著玩的。不是當真要你再摔跤。」
店伙這才明白,透一口大氣,問道:「房裡那位客人,怎的拿刀子往脖子上抹呢?」
小蘋道:「他是被另一個人弄成這等樣子,也是鬧著玩的,你不必擔心。」
她看看時間已拖延的差不多,這才往裡面走去。
丁天厚見她獨自回來,眉頭一皺,問道:「阮玉嬌呢?」
小蘋道:「她不想進來。」
丁天厚道:「她是什麼意思?」
小蘋道:「三小姐請你出去相見。」
丁天厚道:「她擺什麼架子,去把她叫來。」
小蘋道:「我家小姐不是擺架子,而是不想被旁人看見,認出她就是從前在此地住過的客人。」
丁天厚道:「好吧,但咱們還要等一下。」
小蘋訝道:「等什麼?」
丁天厚道:「等陳仰白死了,咱們才可以走開。」
小蘋道:「他與你我都沒有關係,為何要取他性命?」
丁天厚道:「你年紀還輕,所以有些事考慮欠周。試想陳仰白這個人豈是簡單之輩?」
小蘋訝道:「他哪一點不簡單?」
丁無厚道:「能夠與秘寨之人,與朱一濤還有你我等這麼多人接觸,可見得他不是像表面上那麼簡單的人了。」
小蘋失笑道:」原來如此,可是從前朱一濤已考察過他,據朱一濤的看法,陳仰白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丁天厚道:「那是朱一濤的看法,我卻不然。」
小蘋道:「僅僅由於他曾與我們這些人接觸,就認定他不簡單,這等理論,不易令人心服。」
丁天厚道:「唉,你想想看,他能入得秘寨的雙絕關,已經不簡單,又居然能逃出來,這就更奇怪不過了。」
小蘋內心中當真感到不服,因為她聽阮玉嬌說過當日的詳情,於是反駁道:「丁兄可知道陳仰白的出身來歷,以及他如何逃出來的經過詳情么?」
丁天厚道:「我當然知道,但你不可僅看表面,必須深入紉想,這陳仰白雖是仰仗朱一濤之力,逃出了秘寨雙絕關,然而他還是這出來,而不是被釋放的。這一點實是大大有得講究。」
小蘋道:「如果他的確只是一個文弱書生,還有得講究沒有?」
丁天厚道:「所以咱們須得設法證明一下,瞧瞧他是不是真正的文弱書生了。」
小蘋道:「你用什麼方法證明呢?」
丁天厚道:「若論方法種類,不可勝數,甚至我只須考問一下他的文才,出個題目叫他作篇文章,便可得知。」
小蘋道:「這方法很好,丁兄打算用不用此法呢?」
丁天厚道:「我不用此法,因為此人的生死。與我完全不相於,所以我將採用最激烈的手段,以便確知結果。」
小蘋對他的話大感興趣,問道:「你的話已暗示說,在你的激烈手段查證之下,如果他是假的書生,馬上可以知道。可是如果他是真的書生,結局就免不了一死啦,是也不是?」
丁天厚道:「對,對,你看他手中之刀,已經到了危險邊緣,再過片刻,刀鋒再往內移動,即可割破皮肉。」
小蘋道:「這樣表示什麼意思呢?」
丁天厚道:「我這等禁制手法,非常神妙。如果他精通武功,火候已有相當水準,便可以強行破禁起身。這時我就知道他不是文弱書生了。」
小蘋眼光投向陳仰白.露出憂慮之色道:「但如果他真是書生,不懂武功,便將斷喉而死,這豈不太殘忍了一點兒?」
丁天厚仰天一笑道:「你身為幻府之人,如何這般迂腐,一條人命,算得什麼!」
小蘋道:「雖然人命不值錢,可是陳仰白這個人,瞧來怪可憐的。」
她說到這裡,突然如有所悟,急忙又道:「丁兄,你的手段大錯特錯了,若是被貴門之人得知,你就糟了。」
丁天厚訝道:「甄姑娘這話怎說?」
小蘋道:」你使用秘傳手法,弄死陳仰白,此事本來很小,簡直不足道也。但陳仰白之死,外人看來似是自刎,在貴門之人一聽,便知道是你下的手。」
丁天厚道:「我同門之人得知此事,有何相干?」
小蘋道:「以我猜想,一來你這等秘傳手法,不該隨便使用。二來你弄死陳仰白吵目的何在,不外與朱一濤有關,但目前貴門第一號人物許士元大先生,已與我家小姐談妥條件,共同對付朱一濤。你這麼從中一攪和,試想許大先生肯答應么?」
丁天厚一掌拍落陳仰白後背,然後才道:「甄姑娘這話有理,我殺陳仰白之舉,用別的手法就是了。」
小蘋道:「丁兄何必夾在當中攪和呢,倒不如等待有利時機,方始出手的好。」
丁天厚淡淡道:「本門規矩向來是各逞機謀,各用手段。只要能達到祖師爺的目的,一切均不追究。因此你要放明白點兒,我可不是怕大師兄得知。」
小蘋忽然道:「原來你是怕秘傳手法外泄,我們來談個條件好不好?」
丁天厚訝道:「你跟我談條件?」
小蘋道:「可不是我跟你談么?請你想想看,你的秘傳的手法,事實上已經泄露了呀,如果我閉口不說,這個秘密就可以永遠保持下去。」
丁天厚道:「你要我怎麼做,才答應永不泄密?」
小蘋道:「很簡單,放了這個無用書生。」
丁天厚道:「你對他未免太關心了一點兒啦!」
小蘋道:「丁兄不至於呷醋吧?」
丁天厚笑道:「目前我與陳仰白都還沒有呷醋的資格,但不管你怎麼辯論,事實還是事實,這就是你很關心這個男子。」
小蘋瞧瞧陳仰白,但見他僵木如故,不過卻使她感到似乎已解除了死亡威脅。換言之,他手中的長刀,似是已經不會向喉嚨收勃了。
她嫣然一笑道:「我關心他也沒有什麼不對呀!」
丁天厚皺皺眉頭道:「我忘了你出身幻府,根本不會怕羞的,好啦,閑話休提,我們出去看看阮玉嬌姑娘。」
小蘋道:「丁兄當真不敢讓陳仰白恢復自由么?」
丁天厚沉吟一下,才道:「好,我解開他的穴道,只要你願意把他帶走。」
小蘋道:「為什麼要我把他帶走?」
丁天厚道:「因為我雖不殺他,還是有人會殺他的,到時你把帳算在我頭上,我太划不來。」
小蘋道:『「行,我把他帶走就是。」
丁天厚笑一下,手掌落處,在陳仰白相應的穴道上擊了一下,陳仰白先是吁一口氣,接著手中之刀,掉在地上,發出一聲金石之聲。
這個書生抬頭睜眼,望望房中的兩人,露出畏懼的神色,趕快又把目光移開了。
丁天厚道:「陳仰白.剛才你差一點兒就死了,知不知道?」
陳仰白茫然道:「知……知道……」
丁天厚道:「當然啦,話說回來,如果你身藏絕藝的話,自然不會喪命。」
陳仰自滿面迷惑之色,沒有回答。
丁天厚密切注意他的表情反應,這時大概已認為這個文弱書生,不會是身懷絕藝之人,當下又道:「你之所以能夠不死,全是拜這位甄小蘋所賜,至於她何故設法救了你,違我也不明白。你自己找尋答案吧!」
他向房門行去,踏出門檻,忽又回頭道:「陳仰白,你除非是身懷絕藝,不然的話,還是跟著甄小蘋姑娘的好。因為我雖不殺你,但很多人要取你性命。」
陳仰白駭然道:「誰要取我性命?」
丁天厚道:「四大邪派之人,將不會放過了你,尤其是秘寨的兇手們。」
他轉眼向甄小蘋望去,又道:「你就算有知心話與陳仰白說,也須等到帶我去見了阮玉嬌之後,對不對?」
甄小蘋道:「我家小姐就在門口的馬車裡,我帶領你去就是。」
她矚咐陳仰白不可亂走,這才走出房外,與丁天厚一同行出店外。
這甄小蘋與阮玉嬌相處很久,也可以說是搭檔了多年,故此她很有把握,知道她一定會及時回到馬車。
他們穿過外面的店面時,竟沒看見那個愣頭愣腦的大個子店伙。
丁天厚四顧一眼,冷笑道:「那小子不是好人。」
甄小蘋點點頭道:「也許你說得對,不過丁兄你的疑心病未免太大了。凡是見一個人,都認為有問題。」
丁天厚不言語,轉眼向左方兩丈遠處的一輛馬車望去道:「阮玉嬌就在此車之內么?」
甄小蘋道:「是的,丁兄只須再走幾步,就可親眼看見了。」
丁天厚道:「那馬車車身微沉,可見得有人在車內,然而依我看來,車內之人,卻不是阮玉嬌。」
甄小蘋的驚訝發自衷心,間道:「丁兄何以有此一猜?」
丁天厚道:「你想想看,阮玉嬌能有多重,焉能壓得車身微沉?其次那車把式不見影蹤,加上那店伙,我大膽推測一下,車廂之內,正是這兩個漢子。」
甄小蘋道:「他們沒有理由都躲在車廂里呀!」
丁天厚道:「姑娘如是不信,過去瞧瞧便知。」
甄小蘋當真很不服氣,快步走去,到了馬車旁邊,探頭一瞧,隨即迴轉身子,遙向了天厚笑道:「丁兄猜錯啦!」
丁天厚腳下不動,仍然站在原處,應道:「本人沒有猜錯之理。」
甄小蘋道:「丁兄若是不信,何不過來瞧瞧?」
丁天厚既不口答,亦不移步。過了一陣,大概是想通了個中道理,這才舉步行去,口中說道:「本人深信沒有猜鍺,不過……」
他在距馬車還有三四步時停了步,甄小車問道:「不過什麼?」
丁天厚道:「我還是堅信沒有猜錯,唯一的可能只是有所遺矚而已,譬如說阮小姐亦在車內,而我早先沒有提及。」
話聲未歇,車廂內探出一張眉目如畫,美艷迫人的面龐,盈盈含笑,正是幻府著名人物之一的阮玉嬌。
她微微頷首道:「丁兄不愧是貴門中第二號人物,佩服,佩服。」
她從馬車中出來,緊接著車把式和店伙也先後出來,他們都以佩服驚訝的目光,向丁天厚注視。
丁天厚目光銳利似刀,盯住那高大店伙,說道:「阮三小姐,假如我是你的話,決計不肯站在這些人面前。」
阮玉嬌笑道:「丁兄真會說笑,他們有什麼問題?」
丁天厚道:「這個大個兒,如果不是武林高手,我把丁字倒過來寫。」
他說的如此肯定,阮玉嬌可不能不信了,只見她柳腰一扭,似是向左方閃開,可是身子反而移到右邊,快愈閃電.使的正是上乘迷蹤騰娜身法。
甄小蘋看得清楚,那店伙巨掌疾撈,卻撈了一個空。敢情阮玉嬌的假動作,使他弄錯了方向。
她不禁失聲道:「他真的是武林高手,哎呀,如果我不是親眼目睹,萬萬不能相信。」
丁天厚道:「你何故不信?」
甄小蘋道:「因為我剛才曾以惡毒手法,利用他的死穴,試探他會不會武功。他不曾閃避反抗,我在最後關頭,方始改變手法和力道,僅僅摔他一跤。」
丁天厚向那車把式道:「沒你的事,你回到座位上,把馬車牽過來,隔開街上行人的視線。」
那車把式趕快上車,依言而做。
丁天厚目光緊緊盯往那大個子道:「甄姑娘未免大小看這位老兄了,你的手法不能算是不高明,然而這位老兄卻有三種情況,使你的手段失效。」
甄小蘋訝道:「竟有三種情況之多麼?」
丁天厚眼見阮玉嬌,以及那假扮店伙的大個子,亦莫不露出驚詫之色。面上不覺微露得意之色,道:「不錯共有三種可能,一是這位老兄身上懷有異寶,能封護死穴,你如是真下殺手,根本殺不死他。」
甄小蘋承認道:「丁兄這一說有道理。」
丁天厚又道:「第二種情況是這位老兄練就了某種奇異功夫,這種奇功或是能封閉穴道,或是能顛倒穴道,無論是哪一種功效,都可以使你的殺手徒勞無功。」
小蘋不能不佩服承認道:「丁兄說得是,這真是想不到的漏洞。可是你說還有第三個可能性,實在叫人難以置信了。」
丁天厚道:「第三種可能更簡單了,那便是此人當時已躲不過你的殺手,故此根本上沒有法子可想,只好任你下手。」
丁天厚指出的第三個情況,乃是理所當然的一種情況,原是不足為異。可是阮甄等人,無不萬分佩服,卻是由於這種情況中,含有根微妙的錯覺,不論是局中人或局外人,都不易發覺的。
所謂錯覺,便是大家認為那個店伙如是高手,應該能閃避及反擊的假定。這個假定,在局外人如阮玉嬌等,都深信甄小蘋的判斷,所以沒有再行追究。在局中人的甄小蘋,她恃以認為此人乃是高手之故,只不過是看了陳仰白的穴道受制的怪樣子。
其時她直覺地把陳仰自的情況,與這個被試驗被探測的假店伙聯在一起。他既能把陳仰白點穴弄成這等形狀,自然是當代高手無疑。
她便是從這一假定推論,殊不知此中並無必然的關聯。莫說陳仲白不是這個假店伙做的手腳,即使是他,亦不一定就證明他就是當代高手,有能力在這頃刻之間,抵拒小蘋的殺手。
丁天厚高明之處,便在於能從平凡易於淆混的觀念中,找出錯誤的根源。此一答案表面上看似平凡不過,可是事實上卻是思維過程中最難找出的錯誤。
阮玉嬌擊掌讚賞道:「高明之至,高明之至。」
她轉眼向那假店伙望去,又道:「你不至於不服氣吧?」
假店伙胸膛一挺,那種傻頭愣腦的樣子,完全消失。由於他身材高大。看來還真有點兒氣概。
她笑一下道:「在下很服氣,老實說,這種動腦筋之事,我向來不大理會。現在我只想知道,丁兄剛才憑什麼認出我是武林人物?」
丁天厚毫不思索,應道:」你憑什麼覺得我不應該看破你的假面目?」
假店伙一愣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丁天厚道:「這話也算是答案的話,咱們就不要談啦!」
阮玉嬌從中排解道:「他問的也對,我剛才就沒有看出一點彼綻,故此丁兄你憑什麼斷定的呢?」
丁天厚道:「在下奇怪他何以能夠自信沒有破綻,這就是在下的答案了。」
阮玉嬌、甄小蘋都各有所悟,但仍未參透,假店伙則連連搖頭,表示他不懂。
丁天厚這才解釋道:「這位仁兄與車把式不同,車把式一來見聞已多,好多情況都能適應,他沒有見到陳仰白的情形,也沒有被甄姑娘摔一跤,所以他表現的恰好一個車把式身份,極為合理不過。」
阮玉嬌驚異地望著丁天厚,道:「你的推測使人不能不心悅誠服,告訴我,你們智慧門中之人,都是這般聰明的么?」
丁天厚道:「姑娘過獎了,區區只不過使用一點兒觀測之術,實是淺薄得很。」
他轉眼向假店伙望去,又道:「我可沒有令你失望吧?」
假店伙點點頭道:「丁二爺是何等樣的人物,焉會使在下失望?在下林元福。」
他一報出姓名,大家都驚異地向他注視。
阮玉嬌道:「原來你就是蟒神林元福,那就無怪小蘋雖是出手點你的死穴,林兄也不畏懼了。」
了天厚道:「聽說林兄身有錦鱗,護住要害,不畏刀劍襲擊,只不知這話真是不真?」
林元福張開大嘴,笑道:「丁兄最好等沒有女孩子在場晚再詢問這等事情。咱可不想打一輩子的光棍。」
他塊頭雖大,但那巧妙的言詞,邪詭的笑聲,卻使人無法不感到他是個胸有城府毒如蛇蠍之人。
阮玉嬌渭然媚笑道:「林兄雖是百邪派中近幾年來最著名的人物,可是諒你也沒有膽子,敢娶我們之一為妻。」
甄小蘋也盈盈笑道:」是呀、你敢么?」
林元福果然連忙搖頭道:「咱有幾條性命,膽敢動幻府的姑娘的腦筋,你們饒了我好不好?」
甄小蘋訝道:「我們從何饒起,目下還沒有嫁給你呀!」
林元福道:「你們一顰一笑,天下男人看了,都得魂飛魄敬。咱也是男人之一,豈能例外。」
丁天厚道:「若是如此,林兄趁早回去蟄居的好,不然的話.還有不少美貌女子,會使你失魂落魄的。」
阮玉嬌不服氣的道:「還有誰呀?」
丁天厚道:「敝派亦訓練練了好幾個女孩子,功夫和相貌,都不比幻府遜色。」
阮玉嬌笑一笑道:「丁兄說的一定是三才神女她們了,是也不是?」
丁天厚點點頭道:「不錯,可是她們礙上了朱一濤這種人物,卻也感到束手無策,正如阮三小姐一般。」
這丁天厚順口嘲諷了阮玉嬌一句,便又接著說道:「兄弟順便請問一聲,幻府除了最著名的一嬌喬雙玉之外,便是二狐了。阮三小姐乃是二狐之一,還有一位二小姐黃蓮芳,何故從未聽過她的消息?豈是已經不在人世了么?」
阮玉嬌呸他一口道:「我家二小姐好好的,你咒她作甚?」
丁天厚道:「她現下在什麼地方?」
阮玉嬌道:「我怎能得知呢?」
丁天厚沉吟道:「依我看來,她就算未死,也差不多了。」
阮玉嬌又呸他一口,轉眼向那外號蟒神的大漢望去,道:「林兄近年來聲名鵲起,更在貴派的雙妖之上,這回也在京師露面,可見得也想做一番轟轟烈烈的事了?」
林元福搖頭道:「咱向來沒有大志氣,不敢夢想轟轟烈烈之事。何況咱們大家的對頭又是天下無雙的獨劍獨行朱一濤,咱老實說真不敢惹他。」
丁天厚對他這句天下無雙的評語,感到不悅,說道:「朱一濤沒有什麼了不起,本人若要生擒活捉於他,亦不是什麼難事。」
阮玉嬌第一個不服氣道:「丁兄說得如此有把握,我不敢不信。可是凡事最好有真憑實證,那就更能叫人信服了。」
林元福也道:「阮小姐說得是,朱一濤乃是天下間最詭秘可怕的人物,連俞百乾大哥也敗在他手底,這個人的不好對付,可想而知。」
丁天厚仰天一笑道:「本人要擒下朱一濤,正如想揭掉林兄肚臍上那一片三角形錦鱗一般容易,林兄信是不信?」
林元福面色大變,愕然望著這個智慧國師一眾門下的第二號人物,但覺對方真有不可思議的能力。
原來蟒神林元福果然天賦異稟,一出生身上便有鱗甲,而且正如外間傳說一般,他這些稀落的鱗甲,恰好護住胸腹腰背各處要害。
這些鱗甲全部堅逾精鋼,不易侵襲,獨獨肚臍的一塊,形狀略有不同,而且是唯一揭得起的一片,也就是他致命之處。因此他雖是力大無窮,並且可仗著這些鱗甲之威,把任何人獸抱住勒死,正如巨蟒纏勒一切生物一般。但由於他肚臍上的致命弱點,所以他還是不大願意施展這種蠻於的手法。
當然他對此保持絕對的秘密,在目前來說,他認為世上除了他自己以外,再無一人得知此秘。誰知丁天厚隨口道破,還把鱗甲形狀指出,好像曾經親眼目睹一般,這叫他焉能不震駭得魂不附體?
阮玉嬌笑道:「看你林兄的表情,想來了兄自稱可以輕易擒下朱一濤之言,已經獲得你相信了,是也不是?」
林元福立刻道:「丁二先生有鬼神莫測之能.若要擒下朱一濤,實非難事。兄弟深信丁二先生不是吹牛的。」
阮玉嬌訝道:「這就奇了,林兄原本不大相信了兄之言,但他輕輕一語,便使你完全改變初衷,這是什麼緣故?」
林元福現出為難之色道:「這個……這個……」他這個了半天,還說不出道理來。
丁天厚微笑道:「阮小姐最好別多打聽人家的事,如果你仍然不信區區之言,倒也不難使你改變想法。」
阮玉嬌大感興趣道:「丁兄如果能令我改變想法,我萬分願意聽聽。」
丁天厚道:「假如區區對你說,我有秘技可以破得幻府的天命心燈大法。只不知阮小姐是歡喜呢?抑是憂愁?」
阮玉嬌一愣,好像傻了一般,直勾勾地望著這個中年文士。
丁天厚向林元福道:「瞧,她的反應,與林兄也差不多。」
林元福奉承地笑道:「當然啦,丁二先生的大智大慧,天下還有什麼人能不驚服呢?」
阮玉嬌發完愣之後,才道:「二先生剛才說的話,究竟是真的抑是假的?」
丁天厚道:「你可是問我究竟能不能破得元命心燈大法,是也不是?」
阮玉嬌點頭道:「是,是,正是此意。」
丁天厚道:「老實說,此舉須得費一點幾手腳,不過卻有把握可以破得,這個答覆希望能使阮小姐滿意。」
阮玉嬌眼中流露出敬畏之色,但嬌靨上媚態四溢,盈盈笑道:「二先生的神通,我現在才知道,真是該死。」
這時只有一個甄小蘋,對丁天厚談不上服氣。不過她卻瞧出了一點,那就是林元福和阮玉嬌,都對丁大厚改變了稱謂,改叫他做二先生,大有不敢與他稱兄道弟的意思。
小蘋心知這丁天厚一定很高明,否則焉能在談笑言語之中,就使得當世的兩名高手,為之五體投地,可是她卻不知何故。對這個男人沒有半點兒好感,明明曉得他高明,卻不願意佩服他。
丁天厚做了一個手勢道:「大家請到店內談話,我有一個意見,相信兩位都會贊成支持的。」
林阮二人連聲答應,這刻有阮玉嬌在,甄小蘋已無發言資格了。
四人一同走人客店,阮玉嬌四下打量一眼,心中不禁頗有感觸,同時也閃現了朱一濤的影子。
丁天厚瞅住阮玉嬌,說道:「這叫做風景依舊,人面已非,阮小姐你說對不對?」
阮玉嬌大吃一驚,知道自己的心意,已從表情上泄露痕迹,所以被此人猜中心事。當下連忙收斂心神,並且牢牢記住不可再讓表情泄露內心的秘密。
林元福搬一張椅子過來道:「二先生請坐。」
丁天厚淡淡道:「不用了。」
口氣之中,已隱然流露出主宰領導的意思。
他接著又道:「咱們不妨先猜猜看,那陳仰白還在不在房間里?」
阮玉嬌首先道:「他當然在房中,這個人沒有問題。」
丁天厚轉眼向林元福望去,問道:「你呢?」
林元福用心思索了一陣,才道:「在下對此人雖然所知有限,但照種種情況看來,他應該還在房內才對。」
丁天厚笑一下,才道:「有煩甄姑娘去瞧一下。」
甄小蘋應了一聲,卻不移步。
了天厚道:「你可是想聽完我的猜測才去對證么?」
甄小蘋見阮玉嬌對他那麼恭順,故此她內心儘管不拿他當一回事,表面上卻不露出來,應道:「是呀,假如丁二先生的猜測,與眾不同,那就有趣不過。」
丁天厚道:「我的猜測果然與他們不同,這個答案,你滿意了沒有?」
甄小蘋聽了之後,不須他催促,放步飛奔而去。
阮玉嬌、林元福都驚訝不已,阮玉嬌道:「如果陳仰自居然潛逃了,因而證明他不是地道的書生,那麼我和朱一濤便都走了眼啦!」
林元福道:「倘若連你們兩位都看走眼,這個陳仰白一定是個非常高明的人物。」
了天厚道:「陳仰白雖然很高明,而且還料到咱們會回頭找他,所以潛逃無蹤,但他卻萬萬想不到咱們仍然會利用他。」
阮玉嬌訝道:「如果他已經潛逃無蹤,我們還怎能利用他呢?」
丁天厚道:「這是因為他潛逃之事,只有咱們幾個人曉得之故。別人不知內情,不難中計人殷。」
阮林兩個都對這個智慧門的高手,打真心感到敬畏。但覺他的話總是奇峰層出不窮,令人無法測度得透。
不久甄小蘋已經迴轉來,眾人一瞧她的面色樣子,便知答案。
甄小蘋一面搖頭,一麵攤開雙手,道:「陳仰白已不見影蹤啦!」
阮玉嬌跌足道:「這真是叫人感到難以置信之事。」
丁天厚不以為然地道:「為什麼你認為這是難以置信的事呢?」
阮玉嬌道:」第一點是朱一濤已試探過,認定他的出身來歷,全無問題。朱一濤用的試探之法,除了其他方面之外,還使了一記至為高妙的絕招。」
林元福催間道:「他用的什麼絕招?」
阮玉嬌道:「他在秘寨雙絕關死牢中,問知陳仰白鄉試得中.已是舉人身分,馬上就問他鄉試的題目.而陳仰白能隨口答覆。」
她用心注視丁天厚的神情道:「據朱一濤說,陳仰白如是偽裝,不管他設想得多麼周密,可是這等鄉試的題目,不是真正應考之人,決計不會記在心中,亦不會想到這一點。」
丁天厚頷首道:「他的話很有道理。」
林元福實在困惑不已,問道:「二先生敢是贊同朱一濤的看法么?」
丁天厚道:「是的,他沒有錯。」
林元福道:「既然如此,陳仰白便是真正的讀書士子了。可是現在看來,他卻不是簡單之輩。」
丁天厚淡淡一笑道:「朱一濤的想法,本來完全正確,後面他卻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陳仰白並不是自動地改變身份,同時製造情況,使秘寨把他關起來的。」
阮玉嬌道:「二先生這話,我實在聽不明白。」
丁天厚道:「簡單的說,陳仰白是奉命偽裝,經過別人的布署,才被秘寨抓去。而且他們算得很准,設計嚴密,陳仰白一定被關進雙絕關死牢之中,得以與朱一濤碰上。」
阮玉嬌倒抽一口冷氣道:「什麼人有如此神通本事,能使陳仰白順利地關人秘寨的死牢之內呢?」
丁天厚道:「秘寨乃是職業兇手集團,只要有錢,就可以僱用他們。由此知這個幕後之人只要捨得花錢,自然也能使秘寨之人,答應把陳仰白關在指定的地方了。」
林元福道:「當這個幕後人指定要把陳仰白關在雙絕關死牢中時,朱一濤已在牢內,秘寨之人對這個特別的指定,不會感到懷疑么?」
丁天厚道:「這一點我解釋了,就等如揭開整個事件的秘密了。」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以孤劍獨行朱一濤的機苔和本事,你們可曾想至過,單以秘寨之力,如何能夠擒獲得他?」
阮玉嬌道:「敝府曾經出了高價,秘寨之人為了巨額的酬勞,冒險行事,卻僥倖得手,這話說得過去吧!」
丁天厚道:「朱一濤遍天下都有仇家,故此他時刻提防。秘寨之人,豈能僥倖得手。故此我相信這是一個圈套,換言之,朱一濤乃是在設計過的情況下,讓秘寨擒獲的。由於一切情況都極為自然逼真,所以連秘寨的頭子俞百乾,也上了一個大當。故此他最後的下場,大家都看見了。」
林元福道:「二先生會不會把朱一濤他們估得太高了?試想朱一濤縱是神通廣大,武功高絕一代,然而被囚在秘寨的雙絕關死牢中.可也不是鬧著玩的事。」
丁天厚道:「你這種想法,人人皆然,故此俞百乾會中什上當。」
他向阮玉嬌望去,又道:「朱一濤後來對付俞百乾時,你等如參與其事,你對他的作用,等如是一個證人,使俞百乾深信他尚在此一客店之中.因此雖曾對假扮毒郎君馮不良的朱一濤,發生懷疑,最後還是認定他真是馮不良。這一著之差,遂令一世英名,灰飛煙滅了。」
阮玉嬌一面回想,一面輕輕點頭。可見得丁天厚的推論,已經使她漸漸信服了。
丁天厚又道:「由於朱一濤是經過周密設計而被擒的,所以陳仰白的這一宗,便能早在朱一濤被擒之前,就安排好。也就是說,指定陳仰白必須囚禁在死牢中的約定,乃是在朱一濤被擒之前,故此秘寨絕對不起疑心。」
這麼一分析,果然合情合理,許許多多以前認為沒有問題的事,現在都變成了有計劃的行動了。
阮玉嬌想了一下,問道:「照二步生這麼說來,安排陳仰白的幕後人,事先與朱一濤必有聯絡。可是這麼一來,又有了問題啦,請間既然朱一濤已得知行動計劃,他何須多方刺探考察陳仰白的身份?」
丁天厚道:「這一點的確較為賞解,假如朱一濤只是假裝刺探考察那陳仰白的身份,當然無話可說了。問題是朱一濤何須作此假裝之舉,他裝給誰看?陳仰白又何須偽裝?他裝給誰看呢?」
他自己提出了難以解答的問題,林阮等人更覺迷惑,自然也無法解答。
丁天厚又道:「這一點我反覆想了很久,仍然沒有確切的答案。只有一點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這個安排陳仰白人牢之人,與朱一濤之間.決不是僅僅同謀的關係。其間定必尚有其他的情況,才會出現陳仰白偽裝的局面。」
阮玉嬌道:「老實說,二先生這麼一解說,反而使我更為迷惑了。幸而陳仰白的問題,與我們沒有什麼相於,不然就更傷腦筋啦!」
丁天厚道:「不,陳仰白是一個關鍵人物,從他的身上,不但可以發掘出種種秘密內幕,並且咱們正要利用他,誘使朱一濤自投羅網。」
林元福道:「朱一濤根本不理睬陳仰白,如何能誘他人網?再說咱們用什麼羅網才可以穩穩擒下來一濤,亦大成問題。」
丁天厚道:「羅網的問題,讓我來傷腦筋。你們只要願意真誠合作,本人保證你們終身受益無窮。」
林阮二人聽了他的許諾,心中各自明白。在林元福來說,那一定是關於他致命的鱗甲可以有法子改變。在阮玉嬌方面,則是關於元命心燈大法之事。不過目下各有顧忌,暫時不便提出討論。
林元福毫不遲疑便道:「若是二先生有所差遣,在下願意赴湯蹈火。」
阮玉嬌介面道:「我也樂意為二先生效勞。」
丁天厚點點頭道:「本人得兩位相助,勝過千軍萬馬多矣。」
他的目光落在甄小蘋面上,向她注視一陣,才道:」你大概正在奇怪我早先何以放過了陳仰白,是不是?」
小蘋點頭道:「是的。」
丁天厚道:「我不妨告訴你,如果我當時迫得陳仰白現出原形,出手拚鬥,我卻沒有把握能獨力收拾他。」
林元福和阮玉嬌頓時恍然大悟,都想:如果陳仰白不是文弱書生,而是喬裝改扮的高手,則看他膽敢進入秘寨的雙絕關死牢這一點,便可知是超凡絕俗之士。因此,丁天厚對他不敢大意,實是十分高明的判斷。
阮玉嬌道:「二先生的神機妙算,果然不是常人所能夢想的,只不知現下有何差遣?」
丁天厚轉眼向甄小蘋望去,道:「咱們這就出發,前往某一處,此行可韻找到陳仰白,或者找到朱一濤。甄姑娘無須跋涉,請你到後面去,守住陳仰白的房間。」
甄小蘋瞧瞧阮玉嬌,見她頷首,這才說道:「好的,但我守候什麼人呢?」
丁天厚道:「主要是守候陳仰白,其次,如有別人來找他,你可冒充陳仰白之人,打探來人的底細。」
林元福訝道:「陳仰白會回來么?」
丁天厚道:「當然會啦!你們想想看,甄姑娘探視后回報說,那陳仰白己鴻飛冥冥。她只有這麼一句,可見得陳仰白僅是人不見而已,房內各物。仍然未動。如果陳仰白把東西都收拾帶走,甄姑娘的報告中,一定指出房內已空無一物這一點。」
此人推測判斷,無不依情據理,字字皆有來歷,因此眾人聽了不能不服氣。
丁天厚又道:「咱們這一離開,陳仰白得知了,定必回到店中收拾。這並不是說他捨不得一些衣物,而是人性如此,越是智謀過人小心謹慎之士,就越會這樣做,為的是回來順便看看咱們可曾留下什麼線索,也看看他自己是否大意地留下了足以敗露他身份之物。」
林元福道:「若是如此,咱們何不幹脆在此等候?」
丁天厚道:「不,一來咱們應該採取主動。二來萬一陳仰白回來時,朱一濤恰也來了,咱們如何抵敵得過。」
林元福道:「二先生著是早早使在下無所顧忌,則朱一濤縱是武功絕世,在下也敢與他放對一拼。」
丁天厚道:「林兄用不著急躁,你的問題,包在兄弟身上。」
他轉眼向阮玉嬌望去,又道:「阮三小姐也是一樣,都包在兄弟身上。」
甄小蘋聽到這裡,才移步出門。
丁天厚目送她轉人院內.這才回頭微笑道:「甄姑娘如果是聰明人,理應很俠就迴轉來,報告一件重要的消息。」
阮玉嬌訝道:「二先生這活是什麼意思?小蘋有重要的消息瞞往我們嗎?」
丁天厚道:「不錯,如果她夠聰明,從本人顯示的智慧上,猜出我必能察破她的不忠,自應趕快悔悟改過,出來告訴咱們說,陳仰白尚在房裡,此是亡羊補牢之計,當可得到本人原諒。」
阮玉嬌哼了一聲道:「這個死丫頭膽敢瞞騙於我,我豈能饒她。」
林元福道:「阮姑娘,你看在二先生份上,不可固執追究。」
丁天厚道:「不要緊,咱們根本談不到原諒不原諒的問題。因為甄小蘋不會侮悟改過的。」
林元福道:「這樣也好,事情比較簡單一點兒,便容易處理,只不知二先生剛才對那陳仰白的一番分析,是故意說給甄小蘋聽呢?抑是當真的?」
丁天厚道:「自然是當真的,陳仰白必非凡俗之輩,殆無疑問。只不過他的做法,並非如我剛才所推測的一定離開躲藏。說來可笑,這是因為此人有意與我較量一番之故。」
林阮二人都驚異地哦了一聲,阮玉嬌道:「陳仰白如是這樣想,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林元福道:「咱們還不進去,更待何時。」
丁天厚道:「咱們行動以前,本人須得辦妥一件事,方能放心得下。」
林元福道:」二先生再拖延下去的話,只怕情勢轉變,對咱們不利。」
他意思是說,時間越拖得久,朱一濤來臨的可能性越大。
丁天厚道:「這一點讓本人操心,林兄不必多慮。本人先得辦妥之事,就是對你們兩位忠心相助的程度,須得有點兒保證才行。」
阮玉嬌笑道:「我們上哪兒去找保人擔保呀?」
丁天厚道:「別開玩笑,本人須得指出,咱們三人的利害一致,只要達成目標,咱們三人均有大利。反之,便有大害。」
林元福道:」這一點相信阮三小姐與在下一樣十分明白。」
丁天厚從懷中掏出兩件物事,分別交給林阮二人道:「這兩宗物事,便是你們對我忠誠的保證了。」
林阮二人都大惑不解,心想,保證之舉,自應由他們自行提出,何以反轉過來由了天厚提出呢?
林元福看看手中物事,卻是一個小小銀瓶,蓋得非常嚴密,不知盛放著什麼東西?從銀瓶的體積來看,只能盛載很少的東西,所以更猜測不出。
阮玉嬌一瞧手中之物,心中卻有點兒明白。原來那是一塊三指寬的古玉符,光色斑斕,一望而知至少是三代的古玉。
這塊玉符的刀法古樸雄渾,還有一條鏈子,可以懸在胸口。
林元福問道:「二先生,這是什麼?」
了天厚向阮玉嬌道:「請你迴避一下。」
阮玉嬌退出門外,順便把風。
丁天厚才道:「銀瓶之內,盛載著的是真龍膠,此膠釉力之強,天下無出其右。」
林元福訝道:「莫非此膠可以粘合在下肚臍上的那片鱗甲,便不虞會被人揭下么?」
丁天厚道:「不錯,但有兩個限制,一是瓶中的真龍膠只夠用一次。二是此膠經人體體溫所蒸,只有十天效力。」
林元福點點頭道:「在下明白啦!」
丁天厚道:「等到咱們把朱一濤拿下,林兄你不但名震天下,並且可以獲得無限量的真龍膠,永遠不怕那一片鱗甲會遭敵人揭開。」
林元福道:「好,咱們一言為定。」
丁天厚道:「你可能會奇怪何以曉得你的弱點,以及何以身上帶有這一瓶真龍膠,生像是專門拿來應付你似的。」
林元福道:「二先生肯賜告,在下不勝感激。」
丁天厚道:「要知敝門之人,除了天聰異常之外,還得博覽群經秘典,對天下古今之事,可說是無所不知,當然你也看得出來,敝門之人是以才智分等級的。所以身份越高,越是博學多才。」
林元福道:「是的,是的,二先生胸中的學問蓋世無侍,那是不容懷疑的。」
丁天厚笑一笑,又道:「至於這一瓶真龍膠,由於動力極強,所以我一向帶一點兒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倒不是為你而帶的。」
丁天厚解釋過之後,便命林元福出去,把阮玉嬌換人來。
他首先間道:「三小姐戴上這塊古玉符之後,有何感覺「阮玉嬌道:「我戴了之後,大為不同。」
丁天厚問道:「什麼地方不同呢?」
阮玉嬌道:「我佩戴此符之後,心神大見安泰,深心中時刻存在的那一點驚疑不安,立時消失於無形。」
丁天厚道:「這樣表示什麼意思?」
阮玉嬌道:「相信是此符的力量,已克制了敝府的元命心燈大法的威力。」主人喬雙玉仍能隨心所欲地控制你。」
阮玉嬌道:「我承認二先生說得一點兒不錯,可是我們對大姊的忠心,並不是完全為了這等控制。」
丁天厚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至為微妙。你對她的忠心服從,開始時誠然不是因為這元命心燈大法。可是這一大法卻足以使你永遠不會反叛。」
阮玉嬌道:「我何以要反叛呢?」
丁天厚道:「這就是女人與男人不同之處。尤其是績年玉貌如你這種女孩子,多少男人為你傾心迷醉。反過來說,你有一天也會為男人傾心迷醉,所以你們反叛的可能性很大,不能不加以防範。」
阮玉嬌軟弱的反駁道:「男人何嘗不會為了女人而變節反叛?」
丁天厚道:「我不否認有這個可能,可是男人在江湖闖蕩,是因為這是他的事業。女的便不相同了,你們落葉歸根,總要有一個歸宿,對不對?」
阮玉嬌道:「好吧,我們不談這個,現在我佩著這塊玉符,是不是就可以不怕元命心燈大法的傷害?」
丁天厚道:「暫時是的,此符的神秘力量,有一個限度。你若要永遠擺脫幻府的控制,等到咱們擒獲朱一濤,我便立即給你辦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