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碑石創始於宋,歷代都有增修,群碑中以石經最有名,分天寶及開成兩種,都是唐刻。
入門照壁上嵌石六塊,是元人重修碑記,大門內七室,第一室大唐開元天寶聖文神武皇帝注孝經碑,火狐也就在這個室停下來,仰首看了看,道:「我們到卧龍寺去。」
常護花沒有問火狐看什麼,只是跟在後面。這時候天色已經大亮,火狐雖然是越牆進來,衣服已換過,就像一個文士,無論怎麼看也不像一個偷兒更不像一個殺手。
卧龍寺可以說是長安城中首剎叢林,相傳為隋時建築,宋初改名為卧龍寺,據咸寧縣誌:卧龍寺在六海坊四牌樓南,有吳道子畫觀音像及佛足跡,初以像名觀音寺,宋有僧某長卧其中,人以卧龍呼之,故名。寺內有一口形如大冬瓜的古鐘,銅質純樸,叩之鏗鏘,是唐朝的東西,方丈室前左廊壁上有一塊唐人刻石,文日:「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乃唐咸通石刻,大殿左方也有一碑刻:「長安卧龍寺建於唐初」。可見這一坐石剎,的確是隋唐對遺物。
在咸通碑石上有宋太宗時刻石一方,還有一個古迹,即縣誌所載卧龍寺的佛足跡,在另一方「明洪武十五年卧龍禪寺碑記」之陰,鐫有精細的釋迦如來雙跡靈相圖,卻非佛足。火狐進寺之後,只管向常護花介紹種種古迹,其他什麼也不說,一直到看過那塊唐咸通石圖,來到了方丈室前,火狐才嘆息一聲,轉過話題道:「賀升的資質無疑過人,神偷門也實在有幾下子,他這個神偷門下絕對有資格成為一個大宗師,揚威天下。」
常護花道:「你說了這許多,目的其實在指出他有一個致命傷。」
「不是一個。」火狐又嘆息:「他太重感情,不知不覺便為感情支配,當然這一次,就是沒有宗薩巴一夥的加入,他最終的處境也一樣。」
常護花道:「重感情的人通常都不夠狡猾。」
「做我們這種工作的人卻是不能不狡猾。」火狐笑笑:「我以為你會用機智,這種字眼。」
常護花道:「我想斟酌一番才說。」
火狐接道:「那是你一向都認為我們這種人都很狡猾的了。」
常護花道:「不錯。」
火狐大笑道:「我喜歡你這種青年人,直言而令人沒有被輕視的感覺。」
常護花道:「賀升除了太重感情,對死亡還有一種強烈的恐懼。」
火狐道:「他未必怕死,但膽小是真,所以未必要以殺來恐嚇他,也會把秘密都和盤托出。」
常護花道:「卧龍寺也是一個秘密。」
火狐道:「我與他私底下有一個協議,就是他一定要我幫忙,可以在碑林留話,在碑林打點的是我的一個老朋友,他當然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只知道若是有人將話或東西放在碑林某處,便將之送到化覺巷口的文泉居,那是一間賣字畫的小店子。」
常護花道:「我們進碑林的時間還早,你那位老朋友還沒有開始打點。」
火狐道:「所以我只有自己看了,賀升留下的話是要我到卧龍寺走一趟。」
「卧龍寺與你又有什麼關係?」
「卧龍寺的方丈閑雲是我的好朋友,閑雲與世無爭,是一個老好人,我本來不想給他任何麻煩,可是這附近我沒有更可以信賴的朋友。」
常護花道:「你只是想不到這竟然會帶給他麻煩。」
火狐道:「人往往就是這樣的,在平日就很少考慮到有事發生的時候變成怎樣,這當然不是全部。」
常護花點頭道:「正如你本身的安全甚麼,你當然已考慮清楚。」
火狐道:「但好像我這個老朋友,應該也都瞧出他不是一個江湖人,不會為難他,事實他一直都是活得很好,也所以他一直也都沒有考慮到他會因為替我們傳話而招致生命危險。」
常護花道:「不會這樣嚴重吧。」
火狐道:「平日這個時候卧龍寺已經很忙碌,閑雲也應已將早經念罷,準備吃早飯的了。」
現在的卧龍寺卻是一片的死寂,常護花目光一轉,微嘆:「這間寺院的確是靜得反常。」
火狐道:「文泉居與卧龍寺的作用其實是並沒有多大分別,平日我不在文泉居,就在卧龍寺的了。」
常護花目光再轉,上下打量了火狐一遍道:「看你這一身打扮,我不相信也不成。」
火狐悠然道:「字畫佛經方面你若是對我有所懷疑,並不難給你一個明白。」
常護花道:「可惜近年來我對於字畫佛經都已經提不起興趣。」
「換轉我是你,也一樣是提不起興趣的。」火狐搖頭接道:「就是我,現在也已有些懷疑。」
常護花道:「我佛慈悲,我現在的處境卻是非狠毒不可,慈悲便會死亡。」
火狐一笑道:「我也是。」
常護花的手隨即落在劍柄上,火狐與之同時將方丈室的門推開,那一推之後,他雙手便三個變化,若是有人從室內撲出,縱然能夠避過護花的劍,也難以避開他那種機簧暗器的射擊。
撲出來的是一股濃重血腥味,火狐常護花目光及處,齊皆機伶伶打了個寒噤。
方丈室內遍地都是血,似乎還沒有干透,二三十個和尚橫屍在雲床前,堆得高高的,對門的照壁上掛著一個老和尚,眉心四肢都釘著一柄狹長的匕首,一個大字形,雙眼仍睜大,眼瞳中彷彿充滿了疑惑。
常護花目光落在老和尚的面上,道:「這就是閑雲方丈?」
火狐點頭道:「他一向都認為人性是善良的,無論怎樣子的惡人都能夠以佛法點化。」
常護花道:「你一向都反對這個論調?」
火狐道:「最近已被他說得有些動搖的了,哪知道卻發生這種事,大概是這樣他臨終才這麼奇怪,怎麼竟然真的有這麼殘忍的人。」
常護花接道:「閑雲方丈竟然是一個老好人,這些和尚就是壞,應該也罪不至死的了。」
火狐道:「我也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來這麼的一場屠殺。」
常護花道:「室內的殺人兇手應該會給我們一個明白的。」
一個陰沉的聲音隨即從內傳出:「這是要你們知道我們什麼事也幹得出。」
語聲一落,一個黑衣人蝙蝠也似從橫樑上倒吊下來,面色慘白,全無血色,驟眼看去,與死人並沒有分別。
火狐目光落在黑衣人面上,冷笑道:「狠心辣手黑羅剎,當然沒有什麼事干不出來。」
黑羅剎亦自一聲冷笑:「火狐原來是這般樣子,今天總算見識過了。」
火狐道:「沒有隱藏面目的時候我從來不會隱藏面目。」
黑羅剎道:「也所以我到現在才知道你是火狐。」
「黑羅剎什麼時候變成了天地會的人」火狐突然問。
「很久的事了,沒什麼值得奇怪。」黑羅剎放聲大笑:「火狐也會變成朝廷走狗,我變成天地會的人更就是平常事。」
火狐道:「那是黑羅剎承認比不上火狐的了。」
黑羅剎道:「看來我這個人是謙虛不得的。」
火狐道:「我們先後已三次交過手,有哪一次你不是失敗的?」
黑羅剎的面色彷彿又白了三分,道:「這是第四次,這一次你以為你還能夠佔到便宜?」
火狐道:「是司馬縱橫叫你到這兒來?」
黑羅剎道:「可惜沒有叫我殺你。」
「只是叫你殺閑雲等合寺僧人?」
「也沒有,只是我認為這樣做比較好,可以省卻很多話。」黑羅剎冷笑。
火狐道:「他其實只是叫你告訴我若是我有所行動,就會將賀升殺掉。」
黑羅剎道:「也當然不是一下子殺掉,這也要看你的。」
火狐道:「黑羅剎雖然聲名狼藉,但也是黑道上一個高手,以這樣一個高手傳話,這種話的可信性當然很高。」
黑羅剎道:「會主正是這個意思。」
火狐道:「除了不殺我之外,他沒有限制你傳話的方式?」
「他認為我會做得很好。」黑羅剎面有得意之色。
火狐接道:「你跟著司馬縱橫應該有一段時間的了,我以為你多少總會知道他的行事作風。」
黑羅剎道:「他做事只要成功,不擇手段,寧可他負天下的人,不容天下的人負他。」
火狐道:「應該就是這樣,奇怪你既然知道,竟然還這樣得意。」
黑羅剎有些詫異的:「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火狐搖頭:「人笨就是沒藥可救,到這個地步你竟然不明白。」
黑羅剎接問道:「明白什麼?」
這句話出口他便後悔了,那無疑是等於承認自己是一個笨人。
火狐反問:「司馬縱橫當然也很清楚你的行事作風。」
「這個當然。」黑羅剎冷笑:「他一向都很懂得用人,從來不會胡亂派一個人去做一件事。」
火狐道:「他當然也知道你我之間有過節,在好幾件事上你都敗在我手下。」
黑羅剎道:「那不能說敗,只是你快一步,我們一直都沒有交過手。
「以你的為人,既然有機會報復,當然會放開手腳,而最後一定會引起我的惡感。」
「你現在心中當然很不舒服。」黑羅剎大笑:「就是這個閑雲已經夠你後悔一輩子的了。」
火狐很冷靜的道:「你當然要看看我這樣不舒服心裡才暢快。」
黑羅剎道:「這種機會難得碰上。」
火狐道:「司馬縱橫這應該意料之中,他的意思也應該是以這種行動警告我,若是不依照他的話,什麼他也做得出來。」
「正是!」黑羅剎笑接:「所以這件事你還是不要插手,否則那個賀升也不知變成怎樣子。」
「司馬縱橫能夠將他變成怎樣子?」火狐又冷笑。
黑羅剎道:「會主也許不懂得將一個人怎樣,我們卻是懂得的。」
火狐道:「若是這樣子,也不錯。」
黑羅剎大笑道:「這樣子當然是的,但賀升若是死得這樣痛快,就是我們願意,會主相信也不會願意。」
火狐道:「你當然會建議先傷殘他的四肢,送來給我看看。」
黑羅剎道:「你果然知道我的心意,也不枉我們相交一場。」
火狐道:「好像我這樣聰明的人,根本不用說得太清楚,也會明白的。」
黑羅剎道:「這是話中有話。」
火狐道:「原來你也不太笨。」
「卻是沒有你的聰明,到現在仍然不明白你的話中意思。」黑羅剎笑望著火狐,這種笑當然不怎麼自然,也不怎麼好看。
火狐道:「你跟了司馬縱橫既然日子已不少還是不明白他的心意,當然沒有我的聰明了。」
黑羅剎道:「怎會不明白,他要我做的,我都做得很好,從來也沒有說過我的不是。」
火狐道:「這之前,你做的有什麼大事?」
黑羅剎怔住,火狐冷冷的接道:「最大的一件事大概就是這一件了。」
黑羅剎沒有否認,火狐接又道:「以你在江湖上的地位,在天地會中竟然是無足輕重,你就是不覺得可憐,我也為你可惜。」
黑羅剎方要接話,火狐話已接上:「你在天地會中到底是幹什麼的。」
黑羅剎冷笑道:「我以為你已經看到的了。」
火狐搖頭,道:「我是問你是什麼地位。」
黑羅剎又是一怔,道:「我專負責替會主處決違背命令的人,是會主的親信。」
火狐道:「也是說,你只是一個殺手唯命是從,所以說你無足輕重沒有錯。」
黑羅剎冷笑道:「這個時候你挑撥是非並沒有好處。」
火狐道:「我是說事實,以你身份的低賤,難怪司馬縱橫知道你的弱點了,你卻完全不懂他的心意。」
「你說他又是什麼心意。」黑羅剎忍不住追問。
火狐道:「你先後敗在我手下多次,以你的積怨之深,一有機會,當然會盡量折磨我,殺閑雲,殺合寺僧人,事實以令我非常難過。」
黑羅剎道:「這不說我也知道,也就是知道我才下手。」
火狐道:「司馬縱橫考慮到我的反應,你有沒有?」
黑羅剎大笑:「難道你竟敢殺我?」
火狐冷靜的反問:「我就是殺了你,司馬縱橫又能夠拿我怎樣?」
黑羅剎道:「你若是完全不在乎賀升的生命當然不能夠。」
火狐道:「你是你,賀升是賀升,怎麼混在一起說?」
黑羅剎道:「你若是殺我,無疑是表示你完全沒有誠意,會主當然會跟著殺賀升。」
「殺人若是表示完全沒有誠意,那麼你的殺閑雲,殺合寺僧人應該就是表示司馬縱橫的誠意不足的了。」
黑羅剎怔在那裡,火狐接問:「賀升死了我會找司馬縱橫算賬,你死了,哪一個會替你找我算賬啊?」
「會主……」黑羅剎只說出這兩個字便閉上嘴巴。
火狐道:「好像你這種人當然沒有什麼朋友,六親只怕也早已斷絕。」
黑羅剎冷笑道:「我只知道你殺我是拒絕合作的表示,會主一定……」
火狐截道:「本來是的,可惜你先殺了我的人,我殺了你只是要一個公道,司馬縱橫應該明白這點。」
黑羅剎道:「會主若是明白,怎會不跟我說清楚有這種事可能發生?」
火狐道:「當然就是為了要看看我的反應,然後再作出決定,我若是忍下了這口氣,除了肯定賀升的重要,還可以肯定我是一個可以要脅得來,甚至可以請得動的人。」
黑羅剎道:「天地會的價錢一向都很不錯。」
火狐道:「可惜我的錢已經賺夠。」
黑羅剎道:「這是說,你要動手了,會主又將會有什麼反應?」
火狐道:「他當然會再派一個人到來跟我好好的談談。聽聽我的條件。」
黑羅剎道:「你有什麼條件?」
火狐道:「什麼條件跟你都沒有關係,而且你也不能夠替我轉達。」
黑羅剎道:「這是什麼意思?」
火狐道:「司馬縱橫仍然在人間。」
黑羅剎冷笑道:「我也仍然是一個活人。」
火狐沒有再說話,只是將長衫的下擺撩起來,塞進腰帶內,常護花腳步同時橫移。
黑羅剎目光閃動,道:「到現在為止,我們還沒有真正交過手,死的到底是哪一個,未免言之過早。」
火狐搖頭。
常護花終於開口:「你雖然不知道司馬縱橫的心意,也應該相信司馬縱橫的判斷。」
黑羅剎目光霍地落在常護花面上,第一句卻是問:「什麼判斷?」
常護花道:「火狐若非比你更有利用的價值,司馬縱橫又怎會要你走此一趟?這個利用的價值也當然包括武功在內,否則要你乾脆殺掉便是了。」
黑羅剎的瞼又沉下來,沉聲問:「你又是什麼人?」
火狐回答道:「萬花山莊的莊主常護花。」
黑羅剎震驚,火狐接道:「天地會的人對他應該不會陌生的。」
黑羅剎只是冷睨著常護花,道:「萬花山莊不是已經給我們燒了?」
常護花道:「這筆賬我也一直跟天地會算著。」
火狐道:「我也忘了這個萬花山莊的莊主現在已成了一個御用殺手。」
黑羅剎道:「被譽為武林中最有前途的年輕劍客想不到竟成為官府的爪牙。」
「在你們這裡早已不是秘密的了,你現在這樣說更沒有好處,他一怒之下,與我聯手對付你,我看你如何應付。」
黑羅剎道:「江湖上的俠客若是也喜歡以眾凌寡,我也無話可說。」
火狐笑道:「這種話到底來了。」
常護花接道:「幸好我已是一個御用殺手,只知道要儘力快將任務完成。」
火狐道:「你就是沒有投身官府,相信也不是一個迂腐的俠客。」
常護花道;「應該不會是的。」
火狐接道:「對黑羅剎這種人若是講什麼江湖規矩,這個人就即使不是笨蛋思想也應該有問題。」
常護花道:「江湖上的敗類,有時候也會裝作很有原則,好像他這樣給我們看到他做過什麼壞事的到底不多。」
火狐道:「也就是說,笨蛋並不限於正道的俠客。」
黑羅剎冷笑道:「你們要怎樣也可以,反正這裡沒有人看到。」
常護花一笑:「就是有其他的江湖朋友在,相信他絕對同意我們這樣做。」
黑羅剎道:「你們要怎樣做,果真以二對一?」
常護花拔劍作答覆,火狐接向前踏近一步,黑羅剎即時一聲尖嘯,身形扭動,看似便要連人帶劍,從樑上飛擊過來,但身形只是一下扭動便停下。
飛擊的是另外四個黑衣人,兩個藏在門后左右,兩個仰卧在那堆屍體上,披著袈裟。
他們先用暗器,隨即拔劍,動作都非常敏捷又是出其不意,的確不易應付,可惜他們這一次遇上的是兩個真正的高手。
火狐反應在他們之上,兩枚暗器搶先在袖中射出,急勁而準確!
那兩個從屍體上翻身撲擊的黑衣人暗器才出手,一個咽喉便中了火狐一枚暗器。連慘叫一聲也沒有便喪命,身子也被震得倒飛了回去!
另一個暗器正中眉心,慘叫著也倒飛,撞翻了那堆屍體。
火狐暗器出擊,身形同時橫移,那兩個黑衣人的暗器都在他的身旁射空,另外兩個黑衣人的暗器亦追不上他的身形。
他們緊接撲出來,一個立即吃了常護花一劍,慘叫中飛摔門內。
常護花的武功要襲擊一個人,除非那個人的武功與他很接近,反應也相當靈敏,否則如何閃避得開,承德行宮中,襲擊也是項重要的訓練。
另一個黑衣人持劍立即刺向常護花,時間把握得很準確,可惜常護花暗器已出手,那份快速雖然沒有火狐機簧發射的那樣,卻也不是一般的可比。
那個黑衣人驚呼欲閃,暗器已打在肩膀上,身子不由得打了一個旋子,常護花劍接至,閃電也似擊中了他的眉心要害!
黑羅剎似乎也知道那四個黑衣人不可能對付得了火狐和常護花,與之同時,身形往上再一翻,撞碎了一片瓦面,竄了出去。
火狐卻已等著他,暗器射殺了那兩個黑衣人,便往上拔起,掠上了飛檐。
黑羅剎才竄出瓦面,一枚暗器便向他射來,他滾身揮劍,居然給他震飛了那枚暗器,身形接連七個變化。
火狐沒有再出擊,只是冷冷的看著他,等到他站起身子,常護花也從另一個方向上來了。
黑羅剎目光一轉,冷笑道:「果然不愧年青一輩,最負盛名的劍客。」
火狐替常護花回答:「當然了,否則能夠將你那兩個手下這麼快殺掉?」
黑羅剎接道:「卻只是劍客而已。」
火狐道:「我就是沒有見過你這樣嚕嚕嗦嗦的人,他不是早就說得很清楚,現在既不是什麼劍客,也不是什大俠客,只是一個御用殺手?」
黑羅剎冷笑道:「我以為這只是一個藉口,好不依江湖規矩處理這件事。」
火狐大笑道:「無論你怎樣說話,今天你將是難免被夾攻,命喪卧龍寺的厄運。」
黑羅剎道:「死在這樣的兩個高手之下亦無話可說,但要我死可也不容易。」
火狐道:「也不會怎樣困難,不過我們可以給你一條路選擇。」
黑羅剎道:「要我向你們臣服,說出天地會的秘密?」
火狐搖頭道:「司馬縱橫這樣叫你來送死,你知道的秘密有多少?」
黑羅剎正要說什麼,火狐話已接上:「我們的意思是,你可以自殺!」
黑羅剎一怔,突然放聲大笑,也就在大笑聲中身形突然拔起,向常護花射出了一蓬暗器,人劍凌空飛刺向火狐,用的是同歸於盡的招式。
火狐射出了兩枚暗器,都被黑羅剎的劍擊下,這個黑羅剎的劍術其實也有相當造詣。
火狐暗器射空,一柄彎月也似的緬刀已然在手裡出現,弧形划起一道光環。
黑羅剎的劍正落在光環上,「嗆」的一蓬火星閃耀,火狐刀光一斂又暴長,疾抹了過去,黑羅剎劍一引,迎向來刀,身形同時斜刺里落下,突然又躍起來。
一蓬暗器正打在他立足的瓦面上,竟然全都是他的暗器。
火狐的刀緊抓住這剎那的空隙削進,閃電般削進了他的小腹,他慘叫,一個身子弓起來,一隻蝦米般倒飛出去,小腹鮮血進射,那一刀傷得顯然不輕。
他身子摔在瓦面上,一滾彈起來,左手不由自主的掩住了傷口。
火狐沒有動,盯著他冷笑:「你現在知道自己有多少本領了。」
黑羅剎一張臉已慘白,沉聲:「果然是傷在你之手。」
「之前我不是沒有機會殺你,只因為大家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你對我也沒有多大的威脅,也念在你一身本領得來不易,才得過且過。」
黑羅剎道:「這番話你在我倒下之前說我未必相信,現在我當然不能不承認是事實,常護花就是不出手,我也未必能夠接得住你多少招。」
火狐嘆息道:「事實那之前幾次衝突都是巧合,我並非有意跟你過不去。」
黑羅剎一怔道:「傳說中你不是這種人。」
火狐道:「傳說有幾個是真的,一直以來我只是維護個人的原則,不要跟任何江湖朋友麻煩,也不要他們將麻煩帶給我。」
黑羅剎道:「不管你是哪種人,我還是會這樣做,你也知道的,我……」
火狐道:「你是那種絕不會接受任何失敗的人。」
黑羅剎道:「你應該說我的心胸非常狹窄,是一個真正的小人。」
火狐沉吟一下終於道:「你是的。」
黑羅剎道:「你根本不必對我說這些,但你已說了,我還是感激得很,無論如何我這樣死去總會比較舒服。」
火狐振刀道:「可要我助你一刀?」
「不必。」黑羅剎搖頭,巨大的冷汗從額上滾下來,目光轉向常護花,道:「你竟然能夠接下我所有的暗器而且反擊。」
常護花道:「教我暗器的先有唐門掌門人,後有唐門千手老祖宗。」
黑羅剎仰天大笑:「但我死得是不瞑目。」
火狐無言轉身,常護花也轉過身子,正要離開,黑羅剎突然又叫住道:「等一等——」
火狐回去轉身道:「閣下是不是有什麼要我們代替去完成或交待?」
黑羅剎道:「我們這種人隨時都準備死神降臨,哪會有什麼牽挂,只是司馬縱橫不仁,我也不用再替他保留什麼的秘密……」
常護花這才問道:「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黑羅剎道:「大雁塔。」
常護花道:「那將會去什麼地方?」
黑羅剎沉吟著道:「不清楚,但我曾無意中聽他提及太陽什麼的……」
「太陽?」常護花陷入思索中。
黑羅剎說得很辛苦,但仍然說下去:「那應該是一個地方名,只是我從來沒有到過,之前也從來沒有聽說……」
「謝謝你。」常護花說得很誠懇:「我們會全力找尋這個地方。」
黑羅剎笑道:「看見司馬縱橫,告訴他以後不要這樣對待屬下,否則他一定會後悔。」
常護花道:「我們會告訴他的。」
黑羅剎大笑著倒下,火狐常護花等他笑盡氣絕才躍下瓦面,往寺外走去。
火狐一面走一面道:「我們先趕去大雁塔。」隨即一聲嘆息。
常護花道:「也許我們還趕得及。」
火狐搖頭道:「老弟,你這是安慰我,卻忘了我是個老江湖。」
常護花正要回答,火狐又道:「司馬縱橫當然已算準了我只有兩種反應,一是接受他的條件,一是拒絕,他當然已考慮到我是拒絕的多。」
常護花道:「好像他那種人,只要還有一個機會也不會放棄的。」
火狐笑道:「我這種人也是。」
常護花搖頭道:「只是他這樣輕賤下屬的性命,總會惹起下屬的反感。」
火狐道:「以我看他早已不再考慮到這方面去,這相信是因為你們傷害得他已太重。」
常護花道:「應該是的。」
火狐道:「若是他仍然有足夠的力量,應該不會考慮到利用火藥火炮。」
常護花點頭道:「火藥火炮雖然厲害,卻是不便攜帶,一擊之後,便須放棄,當然,他們的勢力若是已到可以攻城掠池,與朝廷一戰的地步,火藥火炮則是不以缺少的東西而且亦無須加以掩飾。」
火狐道:「也許他們根本連想都不敢想。」
常護花道:「到底是烏合之眾,雖然有大志卻不知如何去實行。」
火狐道:「會不會是在等待時機?」
常護花道:「時機應該是去找尋去創造的,他們的是缺乏了一個有魄力而且有眼光的人。」
火狐道;「但無論如何,對付江湖人,司馬縱橫還有一套。」
「他到底只是一個老江湖。」常護花嘆息:「也幸好如此,在對付朝廷的幾次大陰謀中都判斷錯誤。」
火狐道:「我現在就是要投向朝廷也來不及了。」
常護花方要說話,火狐已接道:「生死有命,再說我們這種人就是死於非命也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
常護花深注火狐一眼,道:「江湖人大都是這樣的。」
火狐搖搖頭又道:「大雁塔只怕已設下陷阱。」
常護花道:「應該會的。」
火狐問:「你是要與我走一趟?」
常護花反問:「你不是要說服我不去的吧?」
火狐大笑。
他沒有再說話,快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