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仇海奇遇
烈日當空,燠熱如火,澄澈萬里的藍天,看不見一絲雲蹤。熱風過處,黃沙蔽空,官道上商旅歇腳,原野上鳥獸絕跡,正是大西北最炎熱的季節。
就在這空氣燠熱,人人樹下納涼的時候,由臨河至包頭的荒野官道上,忽然出現了一輛四馬篷車,車聲隆隆,疾駛如飛,尚不時聽到車把式的清脆鞭響和急促的吆喝。
車行漸近,卻令人看得十分迷惑,在這等燠熱的天氣里,如火的烈日下,馬車上的車篷,竟掩蔽得密不透風,不知車內坐的是人還是載的物品。
只見馬車前轅上坐著一個揮鞭打馬的灰衣老者.和一個午約三十餘歲的紫衣大漢。
灰衣老者神情慌張,目閃驚急,被烈日晒得臉似噴火,汗下如雨,尚不停地揮鞭吆喝打著馬匹。
紫衣壯漢身背長劍,生得虎眉豹眼.滿腮的虯髯鬍須,他一面幫著灰衣老者吆喝轅馬,一面憤怒焦急地不時回頭看一眼車后。
這時,才發現車后的十數丈外,尚有六七匹快馬,風馳電掣地急急追來。
只見急急追來的六七匹快馬上,一式坐著六個面罩黑巾,目光炯炯,俱穿灰衣的高大漢子。
四馬篷車雖然快捷,但怎逃得脫單人快馬的緊追不捨。
是以,隨著時間的消失,距離越追越近了。
只見當前兩馬上的蒙面人,越車而過,手提齊眉鑌鐵棍的灰衣蒙面人,撥韁回馬,一聲大喝,掄棍徑向車轅上的紫衣大漢打去。
紫衣大漢早已起身將劍撤在手中,一見對方掄棍打來,急忙揮劍相迎,同時,嗔目大罵道:「何方見不得人的鼠輩……」
輩字方自出口,錚然一聲金鐵交鳴,雖然在烈日之下,仍能看到劍棍相擊濺起的火星。
紫衣大漢被擊得身形一個踉蹌,一個魁梧身軀,險些跌至飛馳的馬車下。
就在紫衣大漢身形踉蹌險些栽下的同時,身旁揮鞭打馬的灰衣老者,突然發出一聲惶急驚叫。
紫衣大漢本能地轉首一看,發現趕車的老者已被另一個使刀的灰衣蒙面人打落馬車下,也就在紫衣大漢轉首的一剎那,使棍的灰衣蒙面人,大喝一聲,反臂掄棍,再度打來。
紫衣大漢一看這情形,急怒交加.神情如狂,一聲厲喝,飛身而起,連人帶劍,徑向使棍的蒙面人刺去.顯然企圖殺了對方。
但是,就在紫衣大漢飛身躍起的同時,緊逼而至的另兩個灰衣蒙面人齊聲大喝,同時揚腕,無數道閃閃寒光紛紛向紫衣大漢射去。
紫衣大漢身在空中,閃無可閃,避無可避寒光斂處,暴起一聲悲憤厲嗥,一個魁梧身軀,咚的一聲墜在地上,身形滾了兩滾登時氣絕。
而就在紫衣大漢悲憤厲嗥的同時,篷車內已傳出另一聲憤怒大喝:「王武師快些停車,快些停車!」
話音未落,車簾篷呼的一聲掀開,一道藍衫身影,挾著一片刀光,已飛身縱出車外,直落道旁。
六個灰衣蒙面人見狀,紛紛撥馬,齊向藍衫身影圍去。
但是,如飛疾馳的四馬篷車,卻在聲聲清脆的女子惶急嬌喝聲中,瘋狂地繼續向前馳去。
只見黃塵滾滾中,縱落道旁的藍衫身影,竟是一位白淨面皮,年約四十餘歲,手提一柄魚鱗金背刀的中年人。
藍衫中年人,手橫金背刀,滿面煞氣,望著六個蒙面人,嗔目厲聲問:「你們這些魔窟賊子,無恥狂徒,我許雙庭與你們何仇何恨,要你們如此苦苦追殺相逼……」
話未說完,六個蒙面人中的一人已大喝道:「兄弟們,少和他嚕嗦,殺!」
大喝聲中,六人各揮刀棍,齊向那許雙庭,瘋狂攻去。
許雙庭知道這些人是銜命而來,不得他項上的人頭絕不罷手回去,是以,一時怒極大笑,盡展苦練多年的回龍刀法,一人力敵六名高手。
只見刀光棍影,厲喝連聲中,突然暴起一聲凄厲慘叫,一個灰衣蒙面人,已被許雙庭一刀斬為兩斷。
其餘五人一見,招式立時顯得有些慌亂,其中一人,大喝一聲,抖手打出一顆桃大的銀彈。
其他四人一見銀彈出手,一聲吆喝,紛紛向上風縱去。
也就在其他四人縱向上風的同時,打出銀彈子的那人,左手再度一揚,竟以劉海撒金錢的手法,十數銀色彈丸,再向許雙庭打下。
剛剛甩頭避過銀彈子的許雙庭,沒想到對方手法如此快捷。
緊急間,只得將一柄魚鱗金背刀,舞成一片寒鋒刀山,企圖將飛射而至的銀彈一一擊落。
但是,刀光觸處,卜卜輕聲,紅煙旋飛,同時有陣陣異味撲入鼻內。
異味一進鼻孔,許雙庭大吃一驚,暗呼不好,趕緊閉住鼻息。
但是,已經遲了。
許雙庭只覺頭腦昏眩,視線模糊.四肢顫抖乏力。
打出銀色毒彈的灰衣蒙面人一見.哪敢怠慢,一聲不吭,飛身向前,手中單刀一式力劈華山,照準許雙庭的天靈砍去。
許雙庭雖然眼睛模糊,但他的聽覺仍極靈敏,這時一聽刀挾風響,鼓起最後一口真氣,趁身形踉蹌前傾之勢,大喝一聲,手中金背刀,奮力向前擲去。
只聽一聲凄厲慘叫,一刀砍向許雙庭的灰濛面人,身形踉蹌后倒,撒手丟刀,兩手緊緊抱著前胸,鮮血由他的指縫間像噴泉般濺湧出,許雙庭的金背刀,盡沒那人的前胸內。
另一個持棍蒙面人先是一呆,接著大喝一聲,飛身向前。手中鑌鐵棍,一式泰山壓頂,猛向搖搖欲倒的許雙庭砸去。
只聽叭的一聲脆響。腦漿四射,蓋骨橫飛,一代大俠許雙庭,就這樣地含恨死在鐵棍下,直到臨死,仍不知道派這些匪徒前來的仇家是誰。
就在這時,數十丈外再度傳來隆隆的車輪聲響和馬奔聲,以及那聲清脆惶急的女子嬌叱聲。
剩下的四個灰衣蒙面人循聲一看,只見方才如飛馳去的四馬篷車.這時卻由一個藍衫黑裙的中年美婦駕駛著,再度如飛馳來。
只見中年美婦,生得柳眉風目,瓊鼻櫻唇,雖然這時神情焦急.柳眉飛揚,但仍掩不住她雍容端莊的氣質和她秀麗動人的風韻。
但在中年美婦的身後車內,尚有一個微躬著上身,兩手扶著門站立的英挺少年。
只見那少年也穿著一襲藍衫,生得面如溫玉,膽鼻朱唇,兩道濃重的劍眉,斜飛入鬢,一雙朗目,熠熠有神。
此刻焦急地向四面打量,看情形他還不知道他的父親許雙庭業已命喪黃泉呢!
四個灰衣蒙面人一見中年美婦駕車趕回,彼此一對眼神,同時急聲道:「點子已死,不要理她,咱們走啦!」
說話之間,中年美婦的馬車已到十數丈外。
四個灰衣蒙面人顧不得再抬走兩個同伴的屍體,急忙向自己的座馬前奔去。
馬車上的中年美婦似乎早巳看到夫婿倒在血泊中的屍體,想是怕徒手沒有兵器的藍衫少年看到瘋狂撲去。是以才強忍著悲痛,催馬駕車飛馳。
這時一見四個灰衣蒙面人企圖逃走,立即嬌叱道:「狗賊,不留下命來想走嗎?」
嬌叱聲中,拿起車上的一柄長劍,嬌軀騰空而起直向四個灰衣蒙面人如飛撲去。
就在中年美婦飛身撲向四個蒙面人的同時,方才被匪徒拖下馬車的灰衣老者這時也恰恰趕了上來,一聲吆喝,撲身向前急忙將飛奔的馬車剎住。
中年美婦一心想為大婿報仇,輕功已展至十成,是以身形快如飛燕般,只見纖影一閃,已到了尚未奔至馬前的四個蒙面人近前。
四個蒙面人一見,顧不得再去拉馬,大喝一聲。折身而回齊舉刀棍,再向中年美婦攻去。
中年美婦神情如狂,奮不顧身,展開輕靈身法,揮劍猛刺,將這柄長劍揮舞得有如靈蛇電閃。
四個灰衣蒙面人也非凡手,進退有序,刀棍齊下,將一個劍術不俗的中年美婦團團圍住。
中年美婦雖然技高一籌,但苦在心情惡劣,悲憤急怒,加之一人力敵四個匪徒,二三十招后,劍勢已沒有初時凜厲,而且顧此失彼,嬌喘吁吁。看樣子,不出十招,必將追隨其夫於地下。
就在這時,正南百丈外的一片樹林內,突然響起一聲內力充沛的清嘯,划空而來.聲如鶴唳。
內行人一聽那聲內力充沛的清嘯,便知來人是個功力不凡的高手,武功當然也遠遠超過現場打鬥的任何人。
也就在嘯聲響起的剎那間,一道月白身影,宛如掠地流星般,飛身而至,直落場中。
四個灰衣蒙面匪徒一見,一聲吆喝,轉身狂奔。
但是,縱落場中的那人卻厲喝一聲,身形不停,一揮手中鐵骨大摺扇,徑向狂奔的四人追去。
同時,震耳一聲大喝道:「鼠輩哪裡跑!」
大喝聲中,身形如煙,手中摺扇唰的一聲張開,幻起一片連綿扇影,直向狂奔的四個匪徒後頸切去。
四個灰衣蒙面匪徒聞聲一驚,惶急回頭.這時一看,個個魂飛天外。
其中一人,惶恐的凄聲厲呼道:「總……」
不待他再言,綿綿扇影已掠過了他們四人的頸后,隨著凄厲慘叫,四顆蒙罩黑巾的頭顱已飛上半空,四道血柱,激射近丈。四個無頭屍體,繼續前沖數步,相繼栽倒在地上。
只見那人以極飄逸的奇速身法.殺了四個匪徒之後,一式怒鷲回飛,輕飄飄地飛落在中年美婦身前。
中年美婦急忙定神一看.這才發現那人身著月白儒衫,手中拿柄大摺扇,白淨面皮,五綹黑須,年約四十餘歲,生得瀟洒飄逸,倒也有幾分書卷氣,只是他那兩道游移目光,和掛在嘴角的詭笑,透著一絲陰刁狡黠的邪氣。
中年美婦一見站在她面前的中年秀士,竟是十七八年前苦苦向她糾纏的堯恨天,不由神情一呆,本能地退後兩步,極端大感意外地脫口急聲道:「竟是你?」
身著月白儒衫的堯恨天,也大感意外地噫了一聲,接著以極度關切的語氣,歉聲道:
「愚兄一步來遲,竟累雲妹受驚,內心深感慚愧,尚望雲妹不要介意……」
話未說完,突然發現不遠處倒卧血泊中的許雙庭,神色一驚,脫口惶叫道:「啊呀,那,那不是雙庭兄嗎?」
說話之間,神色悲痛,急步向許雙庭的屍體前奔去。
中年美婦一聽,這才恍然想起慘死的丈夫,急忙飛身過去,撲在夫婿的屍體上,放聲大哭,淚下如雨。
一直被趕車老者攔阻,撿起一根鐵棍準備幫助母親,旋又被堯恨天高絕身法驚住的藍衫少年,這時也丟掉手中的鐵棍.飛身奔了過來。
哭喊一聲爹爹,也撲在屍體上,放聲大哭起來。
堯恨天一見藍衫少年,目光冷電一閃,在他的白淨面皮上,立即掠過一絲怨毒神色,但是,那僅是倏忽一現,旋即又恢復了常態。
這時,趕車的老者也老淚縱橫地奔了過來。
趕車老者跪在許雙庭的屍體前,哭勸道:「夫人,人死不能復生,還望您節哀順變,設法為老爺早些辦理後事。」
堯恨天一聽,也在旁滿面戚容地寬慰道:「雲姬賢妹,這位老管家說得是,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應該先辦理許兄的後事為重。
所謂人土為安,以愚兄之見,就在此地選一風水上好的龍穴。」
話未說完,藍衫少年突然止住哭聲,悲痛地怒道:「不,我不要把爹爹埋在此地,我要把爹爹帶回臨河老家去。」
趕車老者立即望著藍衫少年,含淚勸解道:「少爺,今後我們困難重重,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您千萬不能惹夫人傷心了。老爺的靈體我們當然不能安葬在此地……」
話未說完,堯恨天已望著中年美婦焦急地道:「天氣炎熱,篷車又小,帶著許兄的靈體恐多不便,不如讓愚兄找人抬具棺木來,將許兄人殮后再行上路。」
中年美婦一聽,這才起身一福,道:「承蒙堯大俠惠仲援手,使我們母子主僕得以死裡逃生,如此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我李雲姬在此謝過了……」
話未說完.堯恨天已慌得急忙正色道:「賢妹說哪裡話.你我相識多年,俱是知己故交……」
說話之間,發現中年美婦李雲姬,低垂眼帘,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得黯然一嘆,無可奈何地繼續道:「好吧,既然同行不便。愚兄只好先走一步了。」
說罷轉身,雙肩一晃。身形快如鷹隼般,直向他方才發嘯的林前馳去。眨眼之間,已馳進林內。
中年美婦李雲姬也是久歷江湖的俠女,但看了堯恨天的絕世身手,也不由暗贊不止,她愣愣地望著堯恨天的背影消失在林蔭處,陷於往日的回憶里。
回想十七八年前的堯恨天,自覺風度翩翩;終日向她殷勤糾纏,一顆少女的心,險些被他摘去,後來無意中發現他的奸詐虛偽,才斷然拒絕同道行俠,使他含恨而去。
心念未畢,身後已傳來趕車老者的悲蒼聲音道:「夫人.請上車吧!」
李雲姬聞聲一驚,急忙回頭,發現趕車的老者已將夫婿許雙庭的屍體托抱著正向馬車前走去。
一見夫婿的屍體,李雲姬不由悲從中來,熱淚再度奪眶而出。
藍衫少年一見母親落淚,非但沒哭,反而緊握著雙拳,滿面煞氣地切齒恨聲道,「娘,您不必難過,非兒終有一天,活活捉住主謀殺害爹爹的人,讓您一刀一刀地剮了他。」
李雲姬看得心中一驚,這還是她第一次在愛兒英俊的面龐上,看到如此凶厲怨毒的神色和煞氣。
是以急忙一定心神,慌得趕緊舉袖拭乾眼淚,強抑內心的悲痛,寬聲催促道:「天色不早了,我們快走吧,今晚恐怕趕不到你舅舅的家裡了。」
說罷,即和藍衫少年匆匆向馬車前走去。
走至車前,趕車老者已將許雙庭的屍體放進車廂內。
藍衫少年正待上車,驀然發現父親放在車內的空刀鞘,目光一亮,脫口急聲道:「娘,爹的魚鱗金背刀。」
如此一嚷,頓時提醒了雲姬和老者。
三人急忙游目一看,驀見數丈外的一具蒙面屍體前胸上,正插著許雙庭擲出的那柄魚鱗金背刀。
李雲姬看得心中一動,立即彎身下去,伸手將那具屍體的黑巾頭罩扯下來。
扯下黑巾一看,頓時呆了,因為那具屍體,竟是一個光頭上烙有戒疤的凶和尚。
由於和尚生得濃眉鈴眼,虎頭燕額,相貌十分兇惡,老許福不自覺地大吃一驚,急聲道:
「夫人,這凶僧好像是烏拉廟的花和尚呀!」
李雲姬噢了一聲,柳眉微蹙,但沒有說什麼。
藍衫少年卻不解地怒聲問:「許福,什麼叫花和尚?」
李雲姬覺得愛兒尚在少年,不該知道佛門寺院中和尚窩藏著婦女的事,是以沉聲道:
「小孩子不知道的事不要多問。」
待等李雲姬母子和老許福將許雙庭王武師的屍體抬上馬車,已是金輪斜掛,酉時將近了。
一陣涼風吹來,許格非在昏睡中,悠悠醒來。
他緩緩睜開眼睛,只見一片漆黑,看不見夜空,也看不見星星,但涼風徐吹,空氣清新,仰躺的背下,涼爽平整,顯然是倒身在石地上。
慢慢的他回想起父親死後的一切經過,那天他們前往舅舅家的途中,父親被奸賊堯恨天設計暗害;舅舅一家也慘遭殺害;母親因不聽人勸告,被堯恨天騙人魔窟;老忠僕許福,被凌遲分屍,而自己卻落入激流,幸得堯庭葦劍殺義兄,才救出自己的一條性命,在魔窟眾賊圍殺之時,一位獨目疤臉的黑袍老者從天而降,將自己救出眾圍,可他卻又將父親遺留下的寶刀扔進了沉羽潭內.自己在急怒之下,向其猛攻,卻被黑袍獨眼老人點昏過去。
蘇醒過來的許格非將頭左右擺動,運動自如,他發現倒身之處,很可能是石室洞府。
他覺得出神清氣爽,靈台空明,渾身每一處都感到輕鬆,再沒有往日那種昏噩濁氣。
由於他頭腦清醒,明心意性,他立即想起方才發生的事情,不但想到了父親的寶刀,也想到了那個可恨的獨眼疤臉歪嘴巴的黑袍老人,更讓他憂急地想到了母親李雲姬.一想到母親,內心一陣悲痛,大喝-聲,拔身而起。
他這用勁一挺身起,不由大吃一驚,因為他的身體輕如綿絮,猛地撞到洞頂平滑的石壁。
最令他感到驚奇的是,他的身體撞到洞頂,非但沒有痛楚,而且像石子擲在水面上,一直向前滑動,直到滑至盡頭,又順著洞壁滑至地上,他似乎完全變成了一塊軟綿奇滑的肉體。
他震驚地坐在洞角,驚急的察看四周,由於雙目凝聚功力,他已隱隱看見附近的情景。
附近似乎什麼也沒有,空無一物,凝神一聽,遠處傳來了潺潺流水聲。
他恍惚記得那醜惡的黑袍老人曾給他服下一粒烏黑油膩的腥臭藥丸,周身功力用環竭的真氣,一定是武功高絕的老人所贈藥丸之功效,這藥丸想必就是傳說的洗骨伐髓丹了。但是,他實在想不通,那位醜惡的黑袍老人,為什麼要把父親的金背寶刀丟進沉羽潭內。
由於他內心的焦急、悔恨、和怒氣。隨著他的心聲,不自覺地懊惱大聲道:「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但是.洞中除了嗡嗡的回聲.沒有任何人的回答。
他一連呼了數聲,而一次比一次的聲音大,使整個洞中形成震耳欲聾的強烈雷鳴。
許格非急切想知道母親的安危.什麼時候才能去報父仇,他父親的金背寶刀還能不能找回?由於得不到答覆,迫使他強抑在內心的怒火.再度爆發起來。
他內心的怒火使他丹田的真氣澎湃.血脈賁張,神志再度進入那天夜晚的瘋狂?他不由自己地大喝一聲,蓄滿了功力的右掌.照準洞壁,猛劈而出。
只聽轟然一聲震耳暴響,堅石四射,划空帶嘯.洞壁上濃重的石煙一陣飛揚,立即透進一道強烈陽光。
許格非只覺強光刺眼,頭痛欲裂,他本能地急忙將頭抱住。
當他再抬頭時,眼前一片模糊,他的兩眼已經瞎了。
許格非大吃一驚,不由瞪大了一雙星目,茫然望著眼前一片模糊白光,惶恐焦急地大聲道:「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見了啊!」
驀然一陣寒冷刺膚的凜冽寒風吹進來,他不由激伶伶打了一個冷戰。
許格非再度大吃一驚,脫口驚呼,神情一呆,不自覺地驚呼道:「冬天?這是冬天嗎?」
繼而一想,又恍然驚呼道:「雪,雪,我想起來了,我方才似乎看到洞外一片亮白,強烈日光照的都是雪……」
話未說完,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蒼老而有些乏力地聲音道:「不錯,前兩天這兒剛下過一場大雪……」
許格非一聽,正是那個獨眼疤臉歪嘴巴的黑袍老人的聲音,是以急忙回身?飛身前撲,同時急聲道:「前輩……」
話剛開口,咚的一聲,悶哼一聲,他飛撲的身體竟撞倒一個人。
許格非心中一驚,脫口輕呼.急忙剎住身勢,本能地蹲下身去.仲臂將那人扶坐起來。
由於那人呼吸急促,鼻息沉濁,顯然是一個身體十分虛弱而又不會武功的人。
但是他的左手觸及的卻是那人的左腿,竟是一截冰冷的鐵杵。
許格非這一驚非同小可.脫口驚呼。
他不由震驚地惶聲問:「前輩是您?」
話剛開口,黑袍疤臉老人已喘息乏力地道:「本來你還可以看著我死去.現在.你連我死去是什麼樣子也看不到了。」
許格非一聽,愈感震驚地惶聲問:「前輩武功那麼高,怎麼會死呢?」
黑袍老人凄然一笑道:「即使你的武功蓋世,最後依然難免一死,只是我死得比別人早罷了。」
許格非愈加不解地問:「前輩為什麼要比別人死得早?」
黑袍老人不答反而沉聲問:「你沒看到我一隻眼睛,一個耳朵,滿臉的刀疤,一條腿。」
許格非震驚地問:「前輩說這些是……」
話剛開口,黑袍老人已怨毒地切齒恨聲道:「這些都是那些沽名鈞譽,自詡是正派俠義道的無恥狂徒們的傑作……」
話未說完,一陣劇烈喘息,使他不得不停止繼續說下去。
許格非雖然看不見黑袍老人疤臉上的怨毒神色和他咬牙切齒的表情,但他的手卻覺得出,黑袍老人的渾身在顫抖,呼吸特別急促。
由於他內心的惶急,深怕黑袍老人就此死去,而令他無法揭開這一連串的謎,他不自覺地急忙用手去按摩黑袍老人的胸腹。
同時,惶急地連呼前輩。
黑袍老人喘息一陣,繼續怨毒地道:「他們用計把我騙進山區,聯手圍攻我一人,他們用卑鄙的交替休息的車輪戰對付我,直到我筋疲力竭,虛弱地萎縮倒地,他們用尖刀割掉我的眼睛,挖我的耳朵,砍掉我一條左腿……」
許格非聽得血脈賁張,星目圓睜,心頭充滿了殺機,他緊緊地握著拳頭,切齒恨聲問:
「前輩,這些人都是誰?告訴我,我一定也要割掉他們的耳朵,挖瞎他們的眼,砍斷他們的腿。」
黑袍老人喘息著贊了聲好,同時欣慰地道:「你有這份為我報仇雪恨的決心,這半年來的心血,我總算沒有白費……」
許格非聽得一驚,不由驚呼道:「什麼?半年?」
黑袍老人立即沉聲問:「你沒看到外面都是雪?」
許格非心中一動,恍然似有所悟,他根據半年的時光,以及他自覺功力奇異的身手,他突然想起了父親以前對他講過的幾種武功速成大法。
由於有了這一想法,不自覺地脫口急聲問:「前輩您……」
話剛開口,黑袍老人已喘息著繼續道:「我為你每天用藥沐浴,按摩周身,將我數十年的功力移給你,為的就是要你為我報仇,雪恥,殺盡那些無恥之徒,半年多的時光,一百八十多個日子。」
許格非一聽,立即介面道:「我爹以前曾對我說過,移功大法有時只需三五日工夫……」
話未說完,黑袍老人突然怒聲道:「你的個性剛烈,尤甚於我,恐怕稍有成就你便跑下山去報仇去了。」
許格非聽得心中一動,不由關切地問:「此地是什麼山?」
黑袍老人喘息著道:「泰山!」
許格非聽得大吃一驚,脫口驚呼,不由急聲問:「這裡不是包頭城北的那片山區嗎?」
黑袍老人哼了一聲道:「由此地到塞北山區的魔窟,至少隔了四五千里……」」
許格非一聽,不由怒聲問:「那麼我母親呢?」
由於過份的焦急和暴怒,他不自覺地雙手緊緊握著黑袍老人的雙臂,急烈的搖晃著連聲問。
黑袍老人被許格非搖晃得氣喘如牛,汗下如雨,不由也以憤怒的聲音,怒聲道:「她比你過得舒服。」
許格非聽得一愣,他立即聯想到母親再嫁的事,但他卻深信母親絕不會向堯恨天屈服。
一想到堯恨天,他立即想到了父親的那把金背寶刀,不由圓睜星目,緊緊握著黑袍老人,怒聲問:「我父親的金背刀,你為什麼把我父親的金背刀丟進沉羽潭裡?」
黑袍老人喘息得更急促了,但他有些憤怒地道:「因為我不讓你佩著你父親的寶刀去為我報仇,因而暴露了你真正的身份。」
許格非未待黑袍老人話完,幾乎是嘶啞著聲音,厲聲道:「可是我要用那把刀為父親報仇,為父親報仇呀!」
黑袍老人突然嘆了口氣道:「你父親的寶刀,我已命一個人撈起來了……」
許格非立即迫不及待地怒聲問:「那人是誰?」
黑袍老人喘息乏力地道:「那人寫在我遺囑上,所有你該知道的,都放在山洞的石室里……」
許格非未待黑袍老人話完,急忙躍起,直向深處奔去。
前進不足十步,他突然又剎住身勢,回頭望著黑袍老人倒身處,懊惱地厲聲問:「我的眼睛瞎了怎麼看?沒有眼睛怎麼報仇?
怎麼下山?」
黑袍老人立即喘息乏力地道:「你可以用泉水洗眼,閉目凋息……」
許格非一聽,立即向著深處傳來的那陣潺潺水響,摸索著找去。
他這時惶恐、焦急、懊惱、憤怒,同時交織在心頭,使他的神志恍惚,再度接近瘋狂的程度。
他憑著高深的功力和靈敏的聽力,隨著撲面侵膚的寒氣和水響,終於找到了泉源。
他蹲身下去,用手一捧,泉水奇寒透骨,但他心頭的怒火。就像沸騰的熱水,使他忘記了刺骨寒涼,捧起泉水猛向眼內潑去。
兩眼潑水之後,清爽舒適,再捧起泉水飲了兩口,甘美潤喉,他一連將眼洗了幾次,直到認為滿意為止,他才就近閉上眼睛,盤膝凋息。
這時,他想到的,只是如何使眼睛儘快復明,如何趕往塞北山區救出母親李雲姬,殺了仇人堯恨天。
由於他的情緒激動,思潮起伏,使得他的心久久才寧靜下來,漸漸進入忘我之境。
片刻之後,他突然睜開了眼睛,他發現遠處隱約有一線淡弱亮光,而且,他大致看清了洞中的形勢。
許格非驚喜若狂,急忙躍起,宛如風吹的柳絮般,直向那線淡弱亮光處撲去。
同時連聲急呼:「前輩……前輩……」
但是,洞中嗡聲如雷,根本沒有黑袍老人的迴音。
隨著他的飛身前進,光線愈來愈強烈。
許格非悚然一驚.急忙剎住身勢,他有了一回乍見強烈陽光,暫時失明的教訓,他不敢再貿然前進。
由於心中的迷惑,他不自覺地緩步向前走去。
隨著距離的接近,他發現那是一個半圓形的高大洞口,但洞門緊閉,那蓬混合著淡紅毫光的白光,就是洞門上的一圈白寶石發出的。
但是,許格非凝目一看,脫口驚啊,頓時呆了。
因為在那一圈白寶石中的三顆紅寶石下,竟刻著三個大字,而最令許格非感到震驚的卻是,那三個大字竟是屠龍堡。
在許格非來說,屠龍堡三個字給他的憤恨,仇視和厭惡的印象太深刻了。
因為他父親許雙庭,就是在接到屠龍堡的黑帖后,帶著他和母親李雲姬倉惶離開了老家。
最後.在前往包頭城的途中,仍然遭到了魔窟匪徒的截殺。
而魔窟就代表著屠龍堡,而堯恨天就是屠龍堡的西北總分舵主。
換句話說,屠龍堡才是真正殺害他父親的主謀仇人。
許格非一想到父親的慘死,便無法控制他暴怒的情緒,便無法壓抑他滿腔的悲憤和殺機。
是以,他的目光一亮,厲聲大喝,蓄滿功力的右掌,照準緊閉的洞門,猛劈而出。
只聽轟然寧聲大響,砰砰兩聲中,洞門應聲震開了。
但見勁風激揚,飛塵旋煙中,洞門內竟是一間深長的石室,而許格非第一眼看到的,竟是石室盡頭的一張虎皮金漆大椅。
金漆大椅是放在鋪著紅絨大毯的木台上,而木台下面的左右兩邊,也各有兩張朱紅大椅子。
而最令許格非注目的是金漆虎皮椅后的牆壁上,一柄血紅閃光的寶劍,插在一條張牙舞爪的石龍上。
石龍牆壁的下面是一條橫幾,上面整齊地放著數疊紙簿畫冊和一包衣物。
這時。兩道陽光,正由近兩丈高的室頂上斜射下來,室內情形.清晰可見,除此再沒有什麼了。
由於室內無人,許格非立即飛身縱了進去。
這時他才發現兩扇洞門是鐵板裝成的,門的中心業已被他的掌力震得凹了進去。
許格非見室內並無可疑之處,急步奔上木台,立即繞至幾后。只見第一疊書冊的表皮上寫著八個端正楷書:東北總舵組成名冊。
許格非心中一驚,再看第二疊書冊,上面寫的竟是東南總舵組成名冊。
但是.再看中間一疊時.許格非不由愣了。
因為那上面寫著六個朱紅大字:屠龍天王遺囑。
許格非一看到天王兩個字,頓時想到了那夜在寨北山區時,堯庭葦為了阻止甘公豹殺他,曾說他許格非母子關係著天王昔年的一段秘密的事。
由於有了這一想法,他這才恍然似有所悟,斷定黑袍獨耳疤臉老人將他救來此地,完全是為了他昔年那段秘密的事。
是以急忙取起那份遺囑,就坐在虎皮金漆大椅上,急急翻閱起來。
遺囑上的第一段和黑袍老人方才說的情形大致相同,但他卻列了一個參與圍殺他的人的名單。
許格非一看那些參加圍攻黑袍老人的正派俠士,他簡直不敢相信。
因為,被列在第一人的竟是聲譽卓著,領袖武林的少林寺著名高僧法勝大師。
其次是武當派的靜塵道長,峨嵋的俗家弟子銀衫劍客,以及了塵師太、玄靈元君、百花仙子、鐵杖窮神,以及天南秀士和長白上人。
許格非一看到長白上人,渾身一顫,脫口輕啊,頓時愣了。
因為長白上人就是父親許雙庭的授業恩師,他許格非的師祖,他簡直不敢相信師祖長白上人也參加了圍攻屠龍天王的行為。
由於遺囑上記載著有長白上人,許格非斷定黑袍老人昔年必是一位武功高絕,行為不端,而又橫行天下的狡黠梟雄。
但是,在開端的第一篇上,黑袍老人並沒有說明他的姓氏,經歷和師承,也沒有說明他昔年的事迹,以及法勝大師等人為什麼會聯手圍攻他一人。
許格非為了儘快知道這些謎,他繼續急急地閱讀下一頁。
第二段是述說他被割耳挖眼斷腿后,雖被踢下斷崖,但卻因禍得福,遇到一位異人,救活了他的命,還傳了他更高的武功。
但是,由於他的天賦所限,加之斷腿獨眼,終無法完成那位異人秘籍上所記載的蓋世武功。
因而,他四處尋找秉賦高,骨骼佳的練武奇才。
在茫茫人海中,要想找到那麼一個一切均屬上乘的人談何容易。
是以,在退而求其次的情形下,他找了四個武功都已深具火候的人。
其中一人,就是屠龍堡西北總舵主,許格非的殺父仇人堯恨天。
其次是東北總舵主病頭陀元通。
第三人是西南四省總舵主藍面判官司徒軒。
最後一人則是東南總舵主長春仙姑謝香娥。
屠龍天王雖然傳授了以上四人六七年的武功,但沒有一人能學全那位異人秘籍上所載的蓋世武功。
但是,自稱屠龍天王的黑袍老人,深信堯恨天四人的武功,一對一,足可戰勝上列九人中的任何一人。
是以,立即給他們四人劃分成四個區域,均給以總舵主的職位,並要他們四齣網羅高手,開始為他雪報昔年之仇。
但是,堯恨天四人昔年原是無惡不作之徒,成立了總舵后,便借著屠龍堡的名義,四齣為惡,殺害俠義道上與他們自己有仇嫌的人。
許格非看至此處,已經漸漸明白了武林中何以在半年的時間內,便被屠龍堡鬧得一片腥風血雨,到處風聲鶴唳。
這時才恍然知道,屠龍堡只不過是泰山深處一個大山洞中的狹長石室。
而真正將武林鬧得人心惶惶,風雨飄搖,好似末日來臨的,卻是堯恨天等人組成的四個總舵。
第三段是述說屠龍天王雖然親授了堯恨天四人數年的武功,但為了將來容易控制,他不但個別教授,而且均在黑暗中進行。
是以,他每次傳授武功,均把秘籍上的要訣抄寫一份,放在指定的地點,規定他們在多少時日內學習成功。
因而,五人雖然相處了幾個年頭,卻沒有一人見過屠龍天王的真面目,也沒有哪一個人聽過屠龍天王說話的聲音。
但是,每次代表屠龍天王到達的,是一面不足三寸見方的小錦旗,如果小錦旗不見了,就是屠龍天王已不在現場了。
不過,在屠龍天王命令堯恨天四人組織總舵時,曾經在暗淡的月光下,穿著一襲隱泛毫光的金衣,站在七八丈外讓堯恨天四人看了一眼,但是,屠龍天王依然沒有講話。
因為屠龍天王看出堯恨天四人。均非竭忠效命之徒,業已決心另覓奇才完成那位異人全部武學。
同時,屠龍天王業已感覺到,他的武功和本身機能均在逐年退步中,而堯恨天四人均成火候,要想置他們於死地,屠龍天王已無把握。
在這種情形下,屠龍天王一方面積極尋訪練武奇才,一方面設法控制堯恨天四人,並催促他們儘快向九個仇家法勝大師等人下手。
但是,堯恨天四人似乎認定屠龍天王是個不能見天日的啞巴,不敢和他們照面的廢人。
是以,表面威服,內懷鬼胎,並以法勝大師等人武功高絕,不易制服為由虛與應付。
最後一段,便是述說遇到許格非,帶回泰山後,移功力,練筋骨的情形,並說明學成那位異人的全部武學后如何穿著金衣,使用那面小錦旗,一一制服堯恨天等人的方法與步驟。
許格非看完了黑袍老人屠龍天王的遺囑后,內心才驚覺到自己僅憑血氣之勇,便想前去找堯恨天報仇是多麼的愚蠢。
由於屠龍天王的遺囑自述,他也明白了以自己目前的武功根基前去找堯恨天報仇,不啻以卵擊石,自尋死路。
許格非這時突然想明白了;以屠龍天王那等身手尚不能置堯恨天於死地,自己去了如何能救出母親李雲姬?
是以,他下定決心,要日夜苦練武功,直到學成那位異人秘籍上所載的全部武學為止。
一想到那位異人的秘籍,許格非便迫不及待地躍下虎皮大椅,轉身奔向橫幾。
他看到的是一本以黃白兩色繭絲訂成的厚本子,上面以渾雄蒼勁的筆力,寫著兩行鮮紅的硃砂草書。
許格非在文學、武功上,都有了不俗的造詣,是以那兩行草書一入目,他便能低聲熟練地讀出來。
那兩行龍飛鳳舞的草書是:汝欲縱橫天下,睥睨群雄乎?窮研此書!
許格非讀罷了兩行字,歡欣若狂,血脈賁張,這兩句話似乎正是針對著他許格非而寫的。
是以他匆匆地看了一兩眼,只見內容有拳掌,有劍法,有輕功也有吐納,尚有一時無法看完的各項神奇絕技。
他略微翻閱,立即緊緊地將秘籍抱在懷裡。同時,目注插在龍頭上的那把血紅閃光的寶劍,雄心勃起,豪氣萬丈地道:「只要我學成了這本秘籍上的所有武功,我便可殺盡世上所有為非作歹,心術不正的惡人。我便是天下武林唯一的霸主。我要把堯恨天抽筋剝皮,粉身碎骨。我要用這把劍為那位前輩報仇。」
仇字出口,飛身躍趨,順手將插在龍頭上的那柄血劍拔下來。
也就在他撤劍在手的同時,身後突然發出轟然震耳的響聲,石室為之震動。
許格非心中一驚,急忙橫劍回身,發現石室的兩扇大鐵門竟自動地關上了。
但是在兩扇鐵門的後面,卻寫著兩行血紅大字:欲知屠龍劍之利,可以此鐵門試之。
許格非一見,立時會意,飛身縱了過去。來至門前,毫不遲疑,挺劍直刺。
嚓的一聲輕響.劍身直透鐵門。
但他覺得屠龍劍未必比他父親的魚鱗金背刀鋒利。
許格非一想到父親的金背刀,頓時想起在屠龍天王的遺囑上,並沒看到他命令什麼人前去塞北山區沉羽潭,將父親的金背刀撈起的事。
是以,心中一驚,急忙奔回木台橫幾前。
但是,橫几上除了一包衣物和那四疊總舵組成名冊外,再沒有什麼了。
於是.他放下秘籍和屠龍劍,急忙解開几上的小包袱,裡面除了一襲輕柔閃光的金絲長袍外,再就是一面玲瓏精巧的小錦旗。
小錦旗成三角形,上面繡的圖案和洞壁上的圖案完全相同,只是雲龍的眼睛是用明珠綴成。
旗杆長約五寸,精鋼打造,下成錐形,桿頭上的一顆鮮紅明珠,大如龍眼,毫光奪目,一望而知是一顆價值連城的寶珠。
許格非見小包內也沒有說明誰將寶刀撈起的留示,心中又怒又急,因而斷定黑袍老人旨在暫時騙他鬆開緊握的雙臂,以便獲得喘息。
由於有了這一想法,他突然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決心前去找黑袍老人質問。
他匆匆奔下木台,奮力拉開鐵門,飛身縱了出去。
一出鐵門,他便高聲急呼,「前輩,前輩……」
這時,他才發覺直到現在還不知黑袍老人姓什麼,叫什麼名字,除了他自己的綽號屠龍天王外,一點也不知道他的來歷。
因為在那本屠龍天王的遺囑上,根本沒談他的身世來歷,和昔年的俠義事迹。
許格非一面高呼,一面在洞中以飄逸的身法飛馳。
但是,既沒有黑袍老人的回答,也沒發現他方才擊碎的洞口。
心中正感焦急,前面驀然現出一線淡弱光影。
許格非心中一動,飛身向前撲去,同時,再度呼了聲前輩。
繞過洞彎一看,竟是通光明亮的洞口,而不是他方才震碎的破洞。
而就在他飛身將至洞口的同時,他發現了洞壁下正放著一雙鞋襪。
許格非心中一動,急忙剎住身勢,低頭一看,就是他穿的那雙公子履。
由於洞外積雪甚厚,遠山近嶺,一片銀白,他立即匆匆穿上了鞋襪。
飛身縱出洞口一看,四周群峰拱圍,大地覆滿了皚皚白雪,他立身之處.顯然是泰山的絕巔最高峰。
這時太陽已經墜至正西的雲海中,幻成一幅瑰麗的雲海奇景。
許格非關心父親的寶刀,無心觀看落日彩霞,立即繞著洞外山勢向北找去。
向北繞行不足數丈,突然發現一座石室。
許格非心中一動,呼了聲前輩,立即走了進去.只見石室內有鍋台石灶,碗盤鏟勺,缸中有米,壁角掛著冰凍的獸肉,原來是黑袍老人炊飯的廚房,黑袍老人並不在房內。
許格非走出石室,繞著廣大凸岩繼續向北找去。
許格非繞著凸岩飛馳,直到接近正南的一面,才發現了那個破洞。
於是,他再不遲疑,呼子一聲前輩,飛身縱進破洞內。
但是,洞內空空,根本沒有了黑袍老人的蹤影。
許格非心中迷惑,一面高呼前輩,一面向深處走去。
他判斷以黑袍老人的虛弱情形,應該是個快要死的人了。
前進不足十步,他突然發現一片較平滑的洞壁上,刻著數行草字。
由於字跡清新,顯然刻的時日不久,很可能是用大力金鋼指的功力刻上的。
許格非凝目細讀上面的字跡:你父之金背寶刀,我已命風陵渡的浪里無蹤前去沉羽潭撈起,藝成下山,可徑自前去向他索取。
許格非見父親的寶刀有了下落,心中固然驚喜,但對黑袍老人的壁上留言,卻感到十分迷惑。
因為,照黑袍老人方才的說法,他已經留言在石室里,但是,這時卻在此地壁上發現。
既然就在附近的洞壁上.方才為何要說留言在石室里。
根據洞壁上的字跡,十分清新,很像剛刻上不久,照方才黑袍老人的虛弱情形,他不可能有這份指力。
如果是剛刻上不久,那麼黑袍老人剛才的虛弱喘息,顯然是偽裝的。
一想到偽裝,許格非悚然一驚,立即雙掌上提,凝目察看洞內。
因為想到了偽裝,同時也聯想到,僅僅這兩三句話,黑袍老人當時就應該告訴他,何以要留在壁上。
許格非由於有了戒心,一面察看四周,一面靜聽洞內動靜。
但是,除了洞中深處傳來的潺潺水響,聽不見任何聲音。
驀然。當他的目光察看破洞時,星目倏然一亮。
因為他發現洞外的雪地上有黑袍老人的鐵杵和右腳的足印,而右足的足印,卻是向外走去。
許格非心中一動,飛身縱出洞外。
只見黑袍老人的足印,直向正西走去,而正西十數丈外卻是斷崖。
這時紅日已墜下雲海,西天仍射著萬丈光芒。谷峰問一片凄迷。但峰巔上依然十分明亮,是以,黑袍老人一直走向正西崖邊的足印,清晰可見。
看了這情形,許格非大吃一驚,面色立變,同時,心頭立即掠過黑袍老人墜下突崖自絕的朕兆。
他情不由己地脫口急呼一聲前輩,飛身向崖邊撲去。
飛身前撲中,他突然發現崖邊的積雪形成了一個近丈方圓的大缺口。
許格非心中一驚.急忙剎住了身勢,他根據黑袍老人的足印.就在積雪的缺口處終止消失,因而斷定黑袍老人已隨著崖邊的積雪,墜下了萬丈深淵。
一陣凄涼掠過許格非的心頭。他覺得孤寂落寞,他覺得悲痛懊惱。
但是,當他想到了苦命的母親,慘死的父親,復仇的怒火。怨恨的殺機,使他精神一振,毅然轉身,直向破洞口前,飛身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