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鬼哭神號 寸草不留

二十七、鬼哭神號 寸草不留

忽然——

一連串「劈啪」暴響倏起,這是兩個武林高手以內家真力硬拼時的擊掌之聲!

不錯,浪子楚雲在不停的猛攻之下,終於逼得一笑奪魂黃極與他以真力正面接觸了,二人已在眨眼之間,駭人聽聞的連連對了二十七掌!

一笑奪魂黃極歪斜的退出九步之外,每退一步,腳下皆是一對深達三寸的腳印,他的面孔已由血紅轉慘白,喘息也變成了輕輕的呻吟,而全身更在不可察覺的輕顫著!

楚雲那張條線鮮明的俊逸面孔,此刻有著些微的扭曲,嘴唇緊閉,胸前起伏甚劇,但是,他卻似一個沒有絲毫感覺的人一樣,仍舊雙目煞氣盈溢,一步步地往前迫近!

一笑奪魂黃極神色之間,隱約透出絲絲的寒驚,楚雲功力的增進,使他大出意外,他簡直不能相信,這就是三年多以前,不用自己出手;僅僅由他下屬便可以置之死地的浪子楚雲!他這時的恐懼,絕非任何言詞可以形容,復仇之神的力量是多麼恢宏與可怕啊!

於是,逐漸的,楚雲又逼近了……

一笑奪魂黃極忽然目光凝聚不動,肌肉摹而僵硬,皮膚亦迅速的轉呈雪白——一種似死人股的慘白!

楚雲心中微凜,知道對方可能要施展他閉關之時苦練的絕技了,在剎那間,楚雲將全身真力遍布四肢百骸,身微軀弓,雙掌提至胸前,準備做致命的一搏!

緩緩的,慢慢的……

驀然,楚雲斷叱一聲,搶身上前,拍出一十三掌,又猝然向後掠出,身形騰空而起!

呼轟的一片森寒狂風,挾著移山倒海之勢,在楚雲身形掠起時,僅差一線的自他腳下掃過,地面上的泥土,當堂被颳得滿空飛舞,灰沙瀰漫,聲勢之巨,足以懾人魂魄!

楚雲大笑一聲,如隼鷹般自空中再度撲落,掌勢起處,又是連環不斷的二十八掌!

一笑奪魂黃極面色又是一陣雪白,雙掌猛推,一大片冷寒人骨,威力浩瀚的無形真氣,再一次的狂卷而上!

這威力無匹,帶著森森寒意的勁氣,仍是一笑奪魂黃極在閉關期內,苦練而成的「冰靈氣」!

楚雲雙臂倏展,右腳尖一點左腳面,身形連升七丈,在空中一個盤折,第二次反襲而至!一笑奪魂黃極雙目似欲噴火,喉頭一陣低響,雙掌揚處,又是一片「冰靈氣」狠狠推出!

於是,楚雲身形又斜飛而起,然後再疾撲而落,如此周而復始,一連反覆飛撲二十多次,他雖然鬢角鼻窪已微微見汗,但一笑奪魂黃極卻喘息如牛,面色白得發青,瞳孔光芒散亂,所發出的「冰靈氣」威力也逐漸微弱!

自然,一笑奪魂黃極此刻內心十分清楚,楚雲是要以遊動閃擊的方式,來消耗他彙集發出的真力,而黃極此時已是勢成騎虎,不得不咬緊牙關,硬挺下去了。

楚雲自第一次試探性的攻擊過後,心知敵人所練成的真氣威力十分宏大,若以他自己一身功力硬拼,雖然仍可取勝,但也要受到不輕的伐傷,因此,他便採取了遊動閃擊的方法,以稍沾即走的戰略,來誘引敵人發力相拒,而楚雲本身武功卓絕無比,他也知道一個習武之人,無論他練成何種威力懾人的真氣,一再使出之下,必會力竭氣浮,不能持久,終至一蹶不振,是以楚雲可謂「知己知彼」,在目前的情勢上,他已穩佔上風!

驀然,一笑奪魂嘶啞的大吼一聲,如瘋虎般向楚雲撲到,雙掌竭力推出,腳下閃電般連踢十九腳!

楚雲這次卻不再閃避,他沉樁立馬,靜立不動,古銅色的肌肉突然墳起,雙目精芒大盛,瞬息間神速無倫的反推四掌,雙時微沉,急擋敵人踢來的十九腳!

只聽一陣轟然巨震起處,緊接著就是一連串的「劈啪」暴響,空中血雨紛濺,一條人影倒翻出三丈開外!

正當此際,一聲驚吼起處,另一條矮胖的身影似流星般掠出,雙臂一伸,將那震飛之人接在手上!

地上,楚雲赫然卓立,黑色衣衫上沾滿鮮血,舍發微散,面孔沉凝中帶著幾分憔悴,呼吸亦十分急促,他感到血氣微微翻湧,雙目亦有些暈黑,但是,他卻知道並不十分嚴重,他自內心慶幸已將敵人徹底擊敗了!

奄奄一息的一笑奪魂黃極,正癱瘓似的躺在那矮胖老人——陽怪徐申的雙臂中,陽怪徐申細目怒睜,毫不稍瞬的瞪視著楚雲!

楚雲枯澀的一笑,沙啞的道:

「浪子的血,已取回部分代價,現在,一笑奪魂黃極還有那慣常的笑容么?還能再以偽善的面目欺矇江湖么?」

陽怪徐申陰惻惻的,但顯然是怒到極點的一笑,道:

「小輩,你得意了?可是,只怕你不能活著走出百角堡。」

楚雲森冷的答道:

「是么?我卻不以為意,因為我已經等於死過一次了,不過,朋友,你是誰?」

陽怪徐申陰惻惻的道:

「江湖上有幾個人住在翼北奈何山?又有幾個陽怪徐申?」

楚雲暗中一凜,但卻夷然不懼的一哂道:

「那麼,你既是陽怪徐申,另一位想是令弟陰絕徐紀了?」

陽怪徐申細目再度怒睜,道:

「正是,朋友你現在才知道,只怕為時己晚矣!」

楚雲驀然仰首狂笑道:

「徐申,徐申,有誰知道世事的變幻有誰明白生死之一念?你自比一笑奪魂黃極如何?今夜是誰不能活著行出百角堡?是誰要永遠瞪著眼望著黝暗的墳墓?你自己知道,你自己明白啊,哈哈哈……」

陽怪徐申望了望懷中的一笑奪魂一眼,緩緩將他置於地上,雙臂伸直,一步步行向楚雲!

楚雲正眼也不看他一眼,依舊狂笑道:

「老朋友,別忘了我——浪子楚雲血淋淋的手啊!」

驀地——

陽怪徐申身形暴起,但是目標卻非撲向楚雲,反而倒襲向正與紅羽公子等人激斗的八大斧中的梁又君而至!

梁又君此刻正砍倒一名百角堡所屬之頭目,尚未及將一雙巨斧自那名頭目的屍身上拔出,一片凜烈如削的寒風已倏而罩下!

於是,在剎那間,梁又君身形急伏,雙臂用力一抽,兩柄利斧霍然分自肋下向後斬出!

但是,那片罡烈的勁力卻毫不閃避,依然猛撞而下!

一聲尖厲的嘯聲與那片勁力稍差一線的響起,兩股狂風猛然自斜刺里衝到攔止,但是,晚了——

血光倏閃中,梁又君那瘦削的身軀宛似斷線風箏般被震出八尺之外,一大口熱血狂噴而出!

就在這口熱血尚未接觸到地面之時,一道銀光倏然閃出,似極西的神火怒現,一聲慘厲的悶曝緊接著響起,陽怪徐申猛然往上一跳,又被斜刺里涌至的兩股勁風兜在空中,連翻數滾!

在適才剎那之間,楚雲雙目盡赤,以快逾閃電般的手法拔出「苦心黑龍」,插入陽怪徐申的肋下,而狂鷹彭馬猛探而至的掌風,亦已奏功,將敵人暴卷而出,只是,卻仍然晚了一步!

陽怪徐申的身軀尚在往下墜落,楚雲厲號一聲,手中「苦心黑龍」長劍嗡然急抖,幾乎不可察覺的於瞬息間劈出八劍,他這八劍出手之快,宛如僅只施出一劍也似!

但是,事實上證明他並非只出一劍,因為陽怪徐申的身軀,已在劍芒閃動的同時,自頭至腳,被硬生生斬成八段。

腦漿,鮮血,肚腸,若一個突破了的皮囊般紛紛迸濺四溢,刺目至極,也凄怖至極!

正與金髯客畢力拚斗得難分難解的陰絕徐紀,驀然嘶啞欲絕的慘號一聲,眼角已因雙目怒突而睜裂,他面孔上的肌肉更扭曲得完全變了形,瘋狂的向金髯客攻出八時二十一掌后,宛如一頭怒牛般向楚雲衝來!

金髯客畢力身形一個側閃之下,暴喝著緊追而上,一名金雕豪士大喝一聲,搶步攔截,雪亮的朴刀摟頭便砍!

陰絕徐紀看也不看一眼,左臂鬆弛的肌肉在剎那間倏而墳起,猛格而上,右掌則抖手反劈而去!

「當」的一聲大響,那柄朴刀生似砍在一塊精鋼上一般,被震得飛起半空,掌勢過處,將那名金雕盟下弟子劈翻五步之外!

正當此際,楚雲已閃電般迎上,而陰絕徐紀背後一柄沉重的獅頭刀亦猛斬而落!

陰絕徐紀怪叫一聲,一個矮胖的身軀倏然伏向地下,雙腿似兩根鐵檸般筆直向後蹴出,右掌往前猛劈,左手一探急拋,一個圓筒形的物件驀而飛出,而幾乎在飛出的同時,又「啵」的一聲爆裂開來!

圓筒始才炸開,一蓬隱泛藍光的細小寒芒,宛如一張漁網般急罩而下!

楚雲冷叱一聲,苦心黑龍突然不可察覺的猛然一顫,一片宛如扇形的銀光在這一顫下凝成,精瑩得彷彿一片潔凈無暇的水晶!而那蓬泛著藍光的寒芒,也在一陣輕響中,紛紛消洱無蹤!

楚雲這一式,乃是劍術中登峰造極的手法之一:「劍氣連心!」

經過的程序是快捷無倫的,金髯客畢力雙目圓瞪如鈴,毫不躲避陰絕徐紀筆直蹬來的雙腿,他在瞬息間微一側身,以左腿硬迎而上,右手的厚背獅頭刀仍然猛砍而下!

於是——

「砰」然一聲大響中,畢力的身軀被蹴得向外蹌踉轉出,但就在這一眨眼之間,他手中的厚背獅頭刀也深深地砍入陰絕徐紀的背部,又帶著騰刀鮮血順著後退之勢拔出敵人體外!

陰絕徐紀一聲痛苦的呻吟尚未出口,一道如毒蛇似的寒芒倏而伸縮,半聲短促刺耳的嗤響過處,一柄顫動著的鋒利劍身已嵌入他的大靈蓋內!

這時,四周情狀之慘怖,已成了阿修羅的地獄圖,身著黑衣,胸前綉縷著金色太陽的金雕豪士,個個雙目紅絲滿布,鋼牙緊挫,揮動著手中兵刃,形如瘋狂般追殺著四散奔逃的百角堡諸人!

周遭迸灑著殷紅的鮮血,零亂的肚腸隨處流淌,殘斷的肢體與離開身軀的醜惡頭顱在相對著,而一聲聲凄哀的慘曝此起彼落,令人肝腸寸斷的呻吟如怨鬼的哭泣般響自四周……

殺伐仍未停止,雪亮的刀光仍在殘酷的起落……

楚雲冷默的卓立不動,目光凝注著劍身上的一滴鮮血,那滴鮮血宛似一個有靈性的小精靈,尚在輕輕的顫動。

金髯客畢力一拐一拐的走近,以手中厚背獅頭刀拄地,刀柄上的銀色獅頭翩翩如生,像是正在張開巨口狂笑,金髯客畢力用手在獅頭上撫摸了一會,恭喜道:

「盟主是否下令揮兵深入!」

楚雲移動目光,深沉的道:

「梁又君還有救么?」

金髯客畢力回頭望了望正伏在梁又君身上慟哭不停的霍定,長嘆道:

「恐怕不行了……」

這時,只見狂鷹彭馬滿身血漬的掠回,他走到梁又君身前仔細探視了一陣,神色悲戚的搖搖頭,又緩緩向楚雲這邊行來。

八大斧一共四人,皆屬金髯客畢力所掌之爪環屬下,他這時心頭已在號陶,但表面上卻故作鎮定,沉聲道:

「彭堂主,本盟靈藥奇方甚多,堂主又精醫道,未知梁又君是否……」

他話尚未說完,狂鷹彭馬已頹然道:

「不行了,梁又君心臟跳動早停,全身業已冰冷,當時一擊已將他心脈震斷,便有大羅金仙降世,也是回生乏術……」

金髯客畢力全身微顫,虎目淚光隱隱,呢喃道:

「又君……又君……我的兄弟……我的兄弟……」

狂鷹彭馬上前一步,扶住金髯客畢力的雙肩,傷感的道:

「畢環主,梁又君雖然直屬你之麾下,但也是本盟兄弟之一,本堂與你同樣的感到萬分難過,本堂只有用一句最通俗的話奉勸你,人死不能復生,悲復何益?痛又何益?忘了,罷了……」

金髯客畢力黯然低首唏噓一陣,緩慢而艱辛的向梁又君屍體之前行去。

楚雲深深一嘆,道:

「彭堂主,本盟弟子傷亡如何?」

狂鷹彭馬急忙回身,引吭長嘯一聲,餘音裊燒中,全身黑衣的金雕豪士,已自四周紛紛聚攏。

於是,彭馬大步上前,仔細查詢后,又神色黯淡的回身稟道:

「盟主,跟隨本座調度之盟下弟子,除爪環畢環主及其屬下八大斧外,其他共有二十餘名,適才本座檢點之下,戰死者已有七名,輕重傷的恐怕亦有五人以上……」

楚雲略一沉吟,驀然轉身搜視,沉聲道:

「彭堂主,百角堡堡主黃極何在?」

狂鷹彭馬微微一怔,目光向四周掃尋了一遍,愕然道:

「奇怪,適才他尚躺在離此不及三丈之處,本座親眼見他被盟主震翻於地,現在又會到哪裡去呢?」

楚雲提高語聲道:

「本盟弟子即刻遣派五名前往四處搜探,半炷香內不論尋到那百角堡主與否,即時回報!」

站在楚雲身旁的五名金雕豪士躬身轟諾一聲,分成五個不同的方向急奔而去。

楚雲低緩的道:

「那百角堡堡主黃極已是力竭氣虛,真力虧損至巨,在他傾力作最後一擊之下,已將心火引動,在下以全身真力作聚集成點之一擊,非但將他內腑五臟全部震離原位,更使他血氣回涌,倒逆五內,按情形看來,他不可能再有生望,除非在下親自力他調治兩月,再養息三年以上方能痊癒,而且日後再也不能妄動真力,否則內臟破裂,便無法可治了……」

狂鷹彭馬亦低聲道:

「盟主,依本座在側旁看來,盟主適才所言尚是最保守的估計,本座觀察之下,那一笑奪魂黃極只怕內臟早已震裂……」

楚雲冷冷一哂道:

「罷了,料他縱然逃得出去,也是無法活命,不過,我倒恭望他能苟延殘喘下去,讓他痛苦一生,否則,如何能贖其前衍?他往日雙手的血腥也沾染得大多了,冥冥之中,自有因果報應的……」

忽然,楚雲又道:

「彭堂主,紅羽公子邵玉也逃了么?風聞陰怪陰絕有三個弟子,號稱『奈何三毒』,大約便是在你反撲紅羽公子時,向你圍襲的那三個黃衣漢子吧?這三人曾否除去!」

狂鷹彭馬一笑道:

「在本座阻攔那陽怪陰絕徐申出手后,回身之際已不見那紅羽公子邵平,想必是逃了,那三名黃衣漢子有兩個受傷后死在亂刀之下,另一個大約亦乘隙循去,盟主,依本座推測,可能是紅羽公子邵玉在混亂中將一笑奪魂救走……」

楚雲深沉的一笑,切齒道:

「他們一個也逃不掉,一個也免不了,尤其是那對姦夫淫婦……」

這時,黑影中人影晃閃,始才奉命出去搜尋一笑奪魂黃極的五名金雕豪士已經轉回,稟報之下,果然如楚雲意料之中,沒有蹤跡。

其中一名又躬身道:

「百角堡左右兩側戰鬥仍然十分劇烈,好似敵人仍有部分高手在負偶頑抗,作困獸之鬥。」

楚雲微一思忖,斷然道:

「彭堂主單槍匹馬前往堡后小阿房中協助庫環主等人,事畢后以火龍彈焚堡,爪環屬下八大斧之一的霍定則率七名弟子徑援堡右側,首環冷環主,爪環畢環主偕輕傷弟子照顧盟下傷者及死者遺體,在下直赴百角堡左側協助仇副盟主等人,現在即刻行動!」

狂鷹彭馬答應一聲,如飛而去,八大斧之一的霍定也強按悲痛,又瞥了地上拜兄屍體一眼,始率領著七名金雕豪士奔往百角堡左側。

楚雲向金髯客畢力沉聲道:

「畢環主身上帶傷不宜移動,請於此處暫息片刻,遇敵時可以用火龍彈相拒,事成之後,在下即率眾來此聚集!」

金髯客畢力躬身道:

「盟主放心,本座自當慎重!」

這時,遠處業已沉寂良久的爆裂聲,又似密雷般連串響起,而逐漸熄滅的火光,也再度熊熊燃燒,楚雲知道,自己的焚堡之令,已經開始施行。

他微微一哂,拍了拍金髯客畢力的肩頭,忽然如大鳥般飛出七丈,幾度起落,隨即消失於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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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后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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