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合壁仗雙心 離合神光 同消黑眚 分身防大敵 縱橫劍氣 獨朗慧珠

第九回 合壁仗雙心 離合神光 同消黑眚 分身防大敵 縱橫劍氣 獨朗慧珠

前文說到金蟬。朱文。余英男三人由小寒山急飛依還嶺,行至川、滇交界大雪山上空,飛入天空玄霜凍雲層中,被女仙玄殊用法力引往橋陵聖墓,留住數日,指點未來之事,因而得知小寒山二女門下鬼奴,乃謝琳新收弟子林映雪,和玄殊一樣,同是鬼仙一流。玄殊因為同仇敵愾,欲往相助。起身時,玄殊說起前途有一妖邪,名叫褚南川,前被妙一真人禁閉古陳倉山峽之中,近已脫困而出,遇時必定尋仇。並說敵人已到依還嶺,與癩姑、李英瓊開始鬥法,惟恐途中延誤,親身送去。並請眾人不可直飛依還嶺,須在對面寶城山頂降落,相機而動,等其去往依還嶺上,探看明了情勢虛實,歸報之後,再往應敵,方不至於吃虧。說罷,隨同起身。到了途中,玄殊先用一片煙光將三人遁光飛行之聲全數隱去,行經寶城山,相隔依還嶺五百裡外,便先辭去。三人落到寶城山,往前一看,對面妖火如織,邪霧蒸騰,太乙五煙羅已籠罩全山。申若蘭率領幾個男女同門,在英瓊定珠慧光籠罩之下,正以法寶、飛劍、太乙神雷朝外亂打,霹靂之聲驚天動地。

另外火無害、石完、錢萊三人,多仗法寶防身,滿陣飛舞,沖盪妖人陣勢。眾妖徒紛紛受傷,但都是有形無質之物,隨同首二妖人手指之處避開來勢,連用法寶和石火、仙劍四面猛攻,出沒無常。為首妖黨共是七人,內中一個年老的一足已斷,另一少年兩足齊腳彎削去,邪法卻最厲害。因見隨來徒黨受三小弟子神雷、法寶攻打,連吃大虧,突然暴怒,由身上各飛出一條紫陰陰的人影,晃眼暴長數十百畝大小,巨靈惡鬼也似滿陣亂抓,三小弟子均差一點沒被抓中。金蟬等正在急怒,想再待一會,不等玄殊歸告虛實,先行應援。猛瞥見幻波池中飛起青熒熒兩道冷光,中雜一點紫色如意形的燈花,其大如豆,朝當頭一條紫影飛射過去。剛看出冷光中人乃是方英、元皓,帶了英瓊兜率火出來助戰,忽聽格格怪笑,地底突冒出一個七竅噴煙、大如車輪的怪頭,來勢極快,離三人身前又近,事前毫無跡兆,突然發難,所噴煙氣宛如七股筆直的弩箭,直朝金蟬等三人頭臉上噴來。

原來正當金蟬等三人遙望依還嶺觀看出神之際,以為本門隱形神妙,敵人多高法力,均難看出,便用邪法試探,也只探出一點感應,並不見人,離敵尚遠,一時大意,未用傳聲問答,致被妖邪查聽出語聲所在,冷不防施展邪法,將元神所附神魔由地底飛出,猛下毒手暗算。幸虧三人隱形神妙,看不出人的相貌和並立之處,又知敵人均非庸手,隱形之外恐還有別的防身法寶。來敵又惟恐相隔太近,一下撞上,害人不成,弄巧成拙,陰謀邪法雖極凶毒,相隔卻在丈許左近,準備一擊不中,再相機行事,欲留退路,沒敢徑由三人腳底冒出。而金蟬、朱文均有至寶防身,遇見敵人暗算,每能自生感應。最具妙用的是那玉虎,遇見邪法暗算時,不由寶主人主持發動,也能發出大片神光自行抵禦,先擋一陣。天心雙環雖因二人到手不久,發時不是雙心合壁,威力妙用要差許多,也能現出警兆。當那七股五顏六色的邪煙朝著三人迎面噴來之際,金蟬胸前玉虎自然大放毫光,將其敵住,擋了一擋。三人立時警覺,百忙中誤以為隱身之法已被敵人窺破,怒火頭上,便不再行法隱身,各指飛劍朝怪頭夾攻上去。仗著法寶之力,雖未中邪受傷,但發現時朱文立得較前,玉虎神光照例先護主人,非經行法運用不會發出全力。儘管金蟬應變神速,就這瞬息之間,朱文、英男已聞到一股腥穢之氣,其臭難聞,如非功力深厚,幾乎暈倒。不由大怒,見金蟬一面運用玉虎神光防護三人,一面已將霹靂雙劍發將出去,二女也各把飛劍相繼發出,滿擬這類邪法手到可破,決禁不起仙劍威力。誰知那怪頭原是千年前古墓中的一個大骷髏頭,本已歲久通靈,和地底收斂的黑告之氣相合,陰毒非常。后被妖人褚南川費了不少心力將其收去,重用邪法煉成神魔,已是有形無質之物,大小變化全可由心運用,凶威越盛。自從陳倉山峽破禁逃出,被黃龍山猿長老加以重創,心中恨極,復仇之心更急。

這日正要趕往峨眉相機暗算,途遇五台派妖婦萬妙仙姑許飛娘,說:「道友脫困不久,對於目前形勢虛實尚不深知。照此前往,萬無勝理,首先那凝碧崖就無法攻進。」

隨把峨眉開府經過,以及敵人近年的威勢,詳細說出。又說:「與其作那有敗無勝的冒失舉動,不如趁著敵人師長閉關,一班門人正各開闢別府,羽毛未豐,難關重重之際,分別暗算。只要把主要的去掉幾個,將來報仇便少好些阻力。」妖人聞言,才知今日形勢已非昔比,在用多年心機煉成神魔異寶,滿擬可致仇人死命,不料對方法力比他更高,又急又恨之下,便向求教。飛娘說:「我也是懷仇多年,不敢輕舉妄動。近得一前輩女散仙之助,仗她一件至寶,觀察敵人的動靜,了如指掌。看出依還嶺不久有事,前往尋仇的人雖有東海雙凶師徒和幾位隱居海外多年的有名人物,論起法力和這多年來所煉法寶,個個厲害,但結局恐仍不能成什大功。不過這班小狗男女本是末學新進,因為人多勢盛,又得有好些奇遇,仗著幾件前古奇珍,專與旁門中人為難,全都驕橫自恃。聽那前輩女仙說,此數十年中,因為峨眉師徒樹敵太多,到處荊棘,又以正統自命,好大喜功,明知門人功力不夠,偏令其自辟別府,獨立門戶,在外修積,就便考察他們道力,表面藉此激勵,實則開府時礙於情面,所收門人大多,高下不齊,意欲藉此淘汰,此後當有不少傷亡。敵人已然明言,聽其自身修為,以各人道行定力排除萬難。最好不與正面為敵,只在有人向其夾攻之時,暗放冷箭,以免勝之不武,不勝為笑。萬一時機巧合,將他門下號稱三英、二雲、七矮、四大弟子等著名惡徒除去幾個,不特可挫仇敵威名,掃他臉面,並還可將他們法寶、飛劍得來,好些益處。」隨將最近峨眉小輩群仙的動靜虛實,一一指明。並說:「你不必存什奢望。現有三個小狗男女,日內將要往返大雪山和古陳倉附近。內中一個男孩,便是你那強仇大敵的累生愛子。同行二女,一是三英中的余英男,另一個賤婢也非尋常,我最恨她。只要能殺死一個,便可得到眾同道的敬仰,認為快事。只是這班小狗男女的師長雖然閉關,不似以前隨時出頭袒護,但有一些老不死的加以暗助,得信即來,神速異常。這班人僧道男女俱有,全都法力高強,內有幾個賊尼賊和尚更是厲害,行蹤隱秘,不易觀察。經我力請,那位女仙為此還耗了一點元氣,也只看出三日之後,小狗男女中間飛行的一段。當在雪山上空飛行時,眼看前面凍雲之中,飛來了許多厲害強敵,不知何故,忽然失蹤。又隔三日,忽在橋陵前面空中出現,同行還有一個女鬼,也是一閃不見。僅算出是往依還嶺應援,卻在寶城山頂先行降落。

道友如自信得過,可照我所說,沿途跟蹤尋去。如查不見形跡,可在寶城山頂落下,留神查探,當可有望。」

妖人不知妖婦故意激將,使其暗助東海雙凶,以分敵人兵力,竟為所動,便照所說,到日趕往橋陵。還未到達,遙望前面空中,果有極強烈的遁光飛行。正待急追上去,忽然不見,聲影皆無。這才看出敵人厲害,飛娘所說並非虛語。想起初出困便遇猿長老,吃了大虧,這幾個敵人年紀雖輕,單這劍遁已有如此威力,那幾件仙府奇珍當更厲害,不由挫了一點銳氣。雖覺對方不是易與,但一想到前仇深重,怨毒多年,仇敵現成一派宗主,聲勢浩大,仇已無法再報,難得這三人中便有他愛子在內,如能就此除去,多少也可泄恨。念頭一轉,凶心又起,忙照預計追去。妖人陰險刁狡,平日專說大話,每到切身利害關頭,便多顧忌。初見三人遁光,本就懷有戒心。到后發現依還嶺上惡戰方酣,雙方均有驚人法力和諸般異寶,這等險惡的場面尚是初見,尤其當中那團慧光是件佛門至寶,妙用無窮,敵人仗它防身,先立不敗之地。再想起飛娘所說女鬼,未言姓名來歷,頗似昔年一個對頭行徑。當三小敵人隱形之前,曾見空中似有淡煙飛揚,遁光強烈,也未看清,后便不見。此時想起,正是昔年所害冤魂。如若是她,豈不盡知自己虛實?但盼她與仇敵道路不同,無顏再與聯合才好,否則事更討厭。一時舉棋不定,為難了一陣。

正查看不出敵人蹤跡,后因金蟬等三人久候玄殊不來,遙望依還嶺上情勢逐漸危急,一時大意,只顧指點議論,意欲不等玄殊歸報,先往應援,妖人恰在前面不遠,當時聽去,才知敵人隱形觀戰,在此已久。因拿不定那冤家對頭是否也在一起,又等了等,聽出共只三人,並無冤魂在內,再一想起前仇,立時下手。

妖人也真狡猾,又精地遁之術,聽出敵人語聲以後,先就隱入地底。一面運用邪法,向上查聽;一面暗放冷箭,先不出現,卻將所煉神魔由地底飛出,冷不防朝敵暗算。滿擬所煉神魔乃千餘年前妖魂,具有奇毒無比的黑青陰煞之氣,再經多年苦煉,已與本身元靈相合,成了第二化身,凶威絕大,變化多端。能一舉成功,自是極妙,否則,這類有形無質的凶魂煞氣大小由心,隨分隨合,敵人法寶飛劍多麼厲害,也只防身,想要除去,決非容易。經此一試,當可查知對方強弱。如有勝望,便把本身元神飛出,與之相合,稍見不妙,立時飛回,地遁逃走,敵人多高法力,也迫不上。自以為是退路打好,有勝無敗。萬不料敵人法寶如此神妙,眼看驟出不意,必要中邪暈倒,忽然放出萬點銀花,千重靈雨,毫光電射之下,神魔首被阻住,敵人隨即現身,發出四道劍光,上前夾攻。內中一道,亮如閃電,威力更大。如非多年苦煉,神魔也擅玄功變化,隨著敵人劍光縱橫交織之下,分化出大小百數十個同樣神魔,一面環繞敵人上下飛舞,一面乘隙進攻,稍差一點,早為所滅。就這樣,元氣也損耗了不少。不禁心中驚疑,急怒交加,進退兩難。

金蟬等三人見那怪頭七竅噴煙,形態獰惡,劍光到處,眼看斬成兩片,轉瞬又復成形,越來越多。正打算把天心雙環、離合神圭放出一試,就這應變瞬息,先後三兩句話的工夫,忽聽耳旁有人說道:「這妖孽便是齊道友昔年誤放的凶人。本身現藏地底,頗具神通,.身旁並還藏有妖書和幾件邪法異寶,均甚凶毒。因其為人陰險無恥,狡詐非常,不是看出有必勝之望,不肯輕易現身,除他甚難。英男的南明離火劍威力太大,妖孽已有戒心,再將雙環、神圭放出,定必驚走,萬萬不可。速朝西北方我所現幻影分頭迎敵,只留朱文與之相持,妖孽定必生心,將本身元神飛出,妄想乘機下手,把朱文擒去,自然有人制他。金、餘二人再返回夾攻,便可除此大害,往依還嶺應援了。」語聲似一老婦,聽去極遠,但又字字真切,知是一位前輩女仙暗中指點。同時西北方果有兩妖人出現,凌空飛來。忙即依言行事。

朱文裝出受那群魔環攻,獨力難支,且戰且退。跟著,又將飛劍招回,相助防身,故意大聲疾呼:「蟬哥、余師妹,快些回來,邪法厲害,我三人不可分開。」說時,金、餘二人已和幻影斗在一起,方覺那幻影竟和真的一樣,所用飛劍、法寶均非尋常,只不說話,不禁驚疑。妖人褚南川藏身地底,雖然打好主意,天性多疑,仍在盤算顧慮,又要報仇,又怕敵人身藏至寶。果如飛娘所言,靈嶠玉虎已是神妙,那前古奇珍天心環又是專一克制神魔之寶,未見取用。正想再待一會,看其是否有此法寶,再定進止。猛瞥見西北方飛來兩道遁光,中現兩個非僧非道的怪人,法力頗高。對面三敵忙即分頭迎上,神態似頗驚慌。內一少女稍微落後,已被大群神魔圍住。雖因敵人飛劍、法寶防護嚴密,不曾受傷,勢已不支。暗忖:「聽飛娘說此女便是金蟬之妻朱文,天心環如在手內,早已放出,怎會至今不見施為?也許被人借去,伎倆只此,現出力竭技窮。下余兩敵,一個持有南明離火劍,已難近身;一個更有靈嶠玉虎防身,決難加害。難得有人相助,莫如混水撈魚,先將此女攝走,好歹不虛此行,人寶兩得。」念頭一轉,因見朱文防身寶光頗具威力,神魔又為南明離火劍所傷,一面更須防到金蟬回援,用玉虎神光將其護住,白用心思。一聽朱文大聲疾呼,奮力突圍,想與金蟬會合,退出老遠。同時瞥見新來兩怪人竟非金、餘二人之敵,也是且戰且退,已被追過嶺去,除卻雙方飛劍、法寶隔著嶺脊,在空中起落追逐而外,人已難得現形。金、餘二人似與來人仇恨太深,一味前攻,對於身後同伴連聲呼救尚未顧及。既覺機不可失,對於朱文又起了邪心,覺與昔年所害妖魂相似,勾動舊情,越看越愛。暗忖:「再不下手,等待何時?冤魂既未如己所料與敵一路,有何顧忌?」一時色令智昏,忙將元神飛出地面與神魔相合,經此一來,凶威大增。

朱文先是假敗,及見一片五顏六色的妖光擁著一個妖人影子從地上飛起,迎面撲來,一閃不見。隨聽惡鬼歡嘯之聲,環繞身側的無數怪頭忽然收去,只剩兩個懸空不動,東西相對,七竅中所噴邪氣卻似十幾股瀑布,兩下交織,將自己裹在中央,遁光當時便被滯住,上下四外重如山嶽,休想移動。知道妖人元神已然飛出,這等厲害,也甚驚心。

又恐誤用天心環和別的法寶將其驚走,只得一面小心防禦,暗收法寶,以備萬一;一面暗用傳聲催金蟬、英男急速隱形飛回,內外夾攻,一舉將妖人除去。金、餘二人本是做作,當妖人元神與神魔剛一會合,那兩條幻影忽然不見,料知大功將成,本要飛回,因方才所聞制伏妖孽的人尚還未到,惟恐打草驚蛇,心中躊躇。忽聽朱文傳聲,想起方才隱形法並未破去,立被提醒,忙即隱形飛回。剛一到達,見所料的人不知何故尚還未到,邪法卻甚厲害。暗忖:「方才所聞傳聲,許是要令自己先發,也未可知。好在這兩三件法寶均是專制邪魔的剋星,妖人元神和所煉神魔如被制住,地下肉身也易尋找,所重不過是那妖書。只須把火無害和幾個會地遁的隨便找一個來,當時便可尋見。好容易把妖魂誘出地面,萬一時久生變,被他逃去,再想除害便難。」於是互用傳聲商量,均覺有理。朱文因被邪氣裹住,壓迫越緊,本覺難於忍受,怪口中又發出一種異聲,凄厲刺耳,從所未聞。連金、餘二人聽去,也覺心神怔悸,難於自製。看出厲害,一聲招呼,同時下手,金、餘二人的天心雙環首先飛起。

妖人一見兩圈心形寶光倏地高懸,各發奇光,相對照射,知道上當。仗著所煉法寶均與元神相合,又都是有形無質之物,隱現由心,慌不迭由怪口中噴出兩道妖光,兩個怪頭立合為一,電也似急忙往來路飛遁。妖人玄功變化本極高強,人更機警,天心雙環竟差一點沒將他罩住。幸而余英男早已防到,不特早就隱形埋伏在前,並將離合神圭放起,連寶光也行法掩去。妖人百忙中星飛電掣往回飛遁,因為當地已在天心雙環寶光籠罩之下,心計又巧,惟恐入網,不敢直往地中飛落,徑朝來路藏原身處斜射過去,本是取巧,準備這等逃法可以稍快,元神復體,立可地遁逃走。不料剛飛出不遠,猛覺一股極大吸力迎面吸來,情知不妙,忙往旁遁,已是無及。那天心雙環的青、白二色寶光已同飛射過來,眼前忽又現出一幢烏油油的奇光,將元神困在當中,休想掙脫,弄巧成拙。

不由亡魂皆冒,咬牙切齒。剛把心一橫,另外一幢紫巍巍、烏油油、中雜五色光線的奇光,突由地上出現,將元神夾在中間,待與先見那幢奇光相合。知是前古奇珍離合神圭,只要被合攏,寶光連變五色,不論人和法寶全被消滅。萬分情急之下,仍想舍寶逃生,忙將多年苦煉的幾件法寶全數施為,連神魔也拼著一齊葬送,以圖逃走。妖人邪法也真厲害,只見四道各色妖光突由怪口中電射而出,晃眼暴長,五雲離合神圭的寶光何等威力,竟被擋開了些。等到兩面神圭寶光往起一合,那大如車輪的怪頭連那四道妖光雖全消滅,妖魂卻被乘隙遁出。妖人以為敵人只當自己元神與神魔相合,神魔已然消滅,自己又是隱形遁走,逃生當可有望。飛出圈外一看,天心雙環也是東西相對,互射霞輝,雖未合攏,自己仍在寶光籠罩之下,逃不出去,只暫時還不至於滅亡而已。萬分驚惶之下,正以為隱形神妙,還有萬一之望,不知冤家遇見對頭,早有仇人暗中主持離合神圭。

只是伏誅以前,多饒上的苦頭,元神早在寶光禁制圈內,不過敵人受有高明指教,想取他一件東西,等其吐口,尚未下那殺手而已。

妖人終是修鍊多年,見多識廣,稍微觀察,便發覺形勢不妙。再一細看,隱形法早被寶光照破。敵人三面對立,先見神圭已二次飛起,只未進攻,相對微笑,似在傳聲問答。斷定凶多吉少。想起形神皆滅之慘,心膽皆寒,忙朝金蟬跪下,哀聲哭求道:「我與令尊妙一真人原是故交,只為一事生嫌,致成仇敵。他復將我困在古陳倉山峽以內,並未加害,可知還念舊情。我那裡藏有他一件東西,尚未奉還。別的不求,望你看在令尊份上,也不求放,只允將我擒往峨眉仙府,聽憑令尊發落。我便將他多年想要收回的東西,由我取出奉還。我固能保得殘魂轉世,從此改邪歸正,便道友也是奇功一件。你看如何?」金蟬還未答話,忽一少女介面怒罵道:「你這狠心昧良的妖孽,在做夢呢!

你看你那造孽無窮的臭皮囊,今在何處?惡貫已盈,還在妄想逃命不成?」隨聽一聲輕雷過處,離合神圭光幢前面突現出一根木柱,青光閃閃,長約丈許,凌空而立,四外均有黑煙環繞,柱上釘著一個妖人屍首。女仙玄殊忽現身形,手指妖魂喝罵。緊跟著,地底又有一溜黑煙飛出,一閃即收,現出一個醜女,先朝金蟬等三人禮拜道:「弟子林映雪,拜見三位師叔。」隨對玄殊道:「果不出恩師所料,那玉匣果藏在他老巢地心油泉眼內,如非大師伯所賜旃檀靈符,休想取出。且喜大功告成,幻波池形勢已急,無須再對這廝拷問,就此除害,免得多生閑氣。」

妖人自從二女相繼出現,越發麵現驚疑之容。聽完似知無幸,又朝金蟬苦求道:

「貴派玄門正宗,不可聽信左道妖邪之言。這兩個女鬼均非好人。先來那個,好似我昔年對頭,以前曾在北邙山妖鬼冥聖徐完情婦、血河仙娘鬼姥鄢妮門下,不知何故,相貌變得這樣丑怪。此鬼最是陰柔反覆,千萬留意,不可上她的當。令尊想收回之物便與她有關。昔年令尊為想救她改邪歸正,曾費不少心機。彼時令尊尚未成道,此女也還未死,令尊見她才貌雙全,幾乎為她所迷。此女因以前對於令尊負心,兵解之後,又入血河鬼姥門下,無顏往見。後來此女雖由鬼姥門下逃出,但她有一面元命牌和鬼姥禁制元神的三根燈草,以及令尊夫婦所贈法寶、靈丹、一封柬帖,均藏在一個玉匣之內。被我在鬼姥遭劫前三日冒險取來,知那三根燈草關係她將來成敗,如不收回,用仙、佛兩門大法將其化去,無論法力多高,終無成功之望。再被邪教中人得去,更是永遠受制,為人奴役,不得超生。令尊夫婦昔年又知此女生具仙根夙慧,雖入旁門,乃是命中注定的魔孽,非其本心,身世實在可憐,曾說無論她行為如何,多麼險阻艱難,也必以全力助她超劫成道。實不相瞞,當初我便以此要挾。令尊不肯殺我,一半固因昔年相識,他為人仁厚;一半也是為此顧忌。我因令尊法力在我之上,恐被奪去,曾設疑兵之計,照樣製成三個玉匣,並用法寶煉過,使其形式、大小以及玉里映出來的鬼火螢光,連同三根燈草所打符結的痕影,全都~樣,分藏在三處地心火泉眼中,其實全是偽物,真的不在其內。方才所說,乃我故居藏處之一。地心之下,除藏有大量火氣油水而外,並有大量毒煙與陰煞之氣,稍微激動,立時火山爆發,引出巨災,多高法力,也難犯此奇險。即便取出,仍非原物,有何用處?好在我無他望,只求將我擒送回山,聽從令尊夫婦處治。我雖多此一線生機,與你電有益無損。果真該死,令尊決不會放我逃命,有什相干?如你不聽良言,我肉身已被仇人制住,元神又禁寶光之內,固是必死;但我形神俱滅,瞬息之間,此鬼也必與我同歸於盡。令尊對此女鬼頗為愛重,決不念她舊惡,以前百計千方苦心愛護,又曾累次聲言,將來非要救她脫險不可。此時分明有可生之機,被你三人錯過,不特沒有助她超脫鬼域,反使滅亡更快,令尊夫婦豈不怪罪?先前原想求你三人恩施格外,將我生擒回山。現我肉身已被仇人用天狼釘釘在太乙神木之上,即便令尊饒我,也成殘廢。自知罪孽深重,此鬼先容我不得;你們見我元神復體,也未必放心。如今只求將我元神禁入離合神圭以內,免得疑我逃走,我那肉體任憑誅戳,決無怨言。但我得道多年,原身曾經苦煉,你們飛劍、法寶雖然厲害,至多殺死,仍難消滅。最好將你本門中的太乙神雷由上而下前後夾攻,將其震散,下手越辣越好,以使你們安心,仇人也可消那多年怨毒之氣。等到了峨眉,令尊即便行誅,我也心甘。你看如何?」

三人原因鬼仙玄殊隱形先到,預示機宜,一切全聽招呼行事。及見林映雪那等說法,滿擬妖人形神全被困住,多年失盜之物又經收回,雙方仇恨極深,當必下手。誰知妖人發言時,林映雪忽說要往前面探敵,仍化黑煙往地底鑽去。玄殊站在英男身旁,目注妖人,滿臉悲憤之容,一言不發。等到妖人把話說完,金蟬暗想:「謝氏姊妹均有極高法力,既探出玉匣藏處,命門人深入地心將其取出,如何仍是假的?妖人所說分明有挾而求,玄殊空自悲憤,不肯下手,可見事關重大,投鼠忌器。現當強敵來犯緊要關頭,離合神圭常要應用,如將妖魂禁在其內,大是不便;就此除去,又恐果如所言,使玄殊受害。聽妖人之言,父母、師長和玄殊交情頗深,越發不敢造次。」

金蟬正拿不定主意,玄殊忽然冷笑道:「無恥妖孽!依了白谷逸道友夫婦,你這無恥昧良的妖孽固早伏誅,我也早有成就。只因我那恩人夫婦宅心仁厚,顧念舊交,雖然對你痛恨,仍想苦心保存,使你終有一日悔禍回頭,將玉匣交還,饒你一命。又因此時你得那老妖婦之助,事前用邪法迷蹤,並將禁我真神的玉匣用邪法封閉,非我本人到場,用正邪雙方法力和四十九日苦功,不能破禁取出,將其好好化去,使我本身元神不致遭受危害。彼時齊道友夫婦雖是累世修為,未來一教宗祖,畢竟轉世年淺,前幾生的法力尚未恢復,正以道心毅力,苦鬥邪魔,每日勤修內功外行,危機密布,強敵四伏。幾次救我脫難,均在萬分忙迫之中,並還為我誤了兩次大事。急切間無暇運用玄功破法推算,而我又因愧對良友,心懷不安,儘管照他期許,守我心志,最後情勢危急,竟將我平素最愛惜的原身捨去,方欲轉世重修,再與相見,不料又被血河妖婦強行收去。雖因心志堅貞,向其力爭,在她門下未和別的女鬼一樣服那賤役,畢竟仍是一個妖鬼,何顏再與良友相見?一面飲忍,勉習邪法;一面暗中修為。老妖鬼本對我不放心,如非見我資質稍好,意欲誘迫,使我心服,作她傳衣缽的弟子,以與妖鬼徐完旗鼓相當,各樹一幟,我早受煉魂之慘。

「後來因為憐愛太甚,雖用她妖鬼教中極大邪法,用三根燈草將我元神禁住,卻始終不肯像別的女鬼一般看待。不經她本人行法施為,平日簡直無什感應。妖鬼徐完以外,更無第三人能用此草對我侵害。便別的妖邪得去,至多累我難於超劫成道,別無用處。

就這樣,老鬼還防徐完生心加害,煉一玉匣,連齊道友所贈簡帖、靈丹和一道神符全藏在內。並說:她生平對人素少情分,淫惡兇殘,直無人理,不知何故,對我愛極,不忍稍微侵害。近年算出運數將終,預兆不妙,偏算不出一定時日。因為愛我,特煉玉匣藏此禁物。未來之事難料,如肯回心轉意,在她應劫以前傳授衣缽,此匣自能隨意啟閉。

否則,只有正教中的純陽真火與太乙神雷,能將其破去。因我向無惡行,正教中人決不至於加害。等她遭劫之後,可持此匣,尋一法力高的正教中人,請其用本身純陽真火將匣打開,再用四十九日苦功將燈草化去,便可如意轉歸正教。如用太乙神雷,玉匣雖破,多年苦煉的元神必遭毀滅。破法時,必有感應,非本人在旁不可。好在恩人夫婦俱都憐我遭遇,平日還在百計盡心,況當存亡禍福關頭,定必出力無疑。除此一線生機,是她為我所留,別的同道,便把此匣得去,也難運用。也全仗此一來,我才得以鬼魂遁入橋陵,煉成形體,與生人無異。只因愧對良友,一面毀容易貌,一面照她所說苦志潛修,打算於萬分艱危之中,以旁門法力煉到功候,再往相見。不知此匣被你乘人於危,詭計騙盜了去,並蓄有陰謀,以為鬼姥言行如一,決不加害。恩人夫婦尋我不見,而又投鼠忌器,才將你禁閉陳倉古道山峽之中。一晃多年,不曾再見,近始得知你已逃出,非但不曾悔禍,反倒變本加厲。你也不想想,凝碧崖開府時,海內外左道妖邪想要乘機暗算的不知多少,不是當時伏誅,便是知難而退,你有多大本領,妄想以卵敵石?我早就想要尋你,了斷以前公案,只因知你陰險狡詐,那玉匣三個藏處儘管伏有危機,使人不敢輕取,也許真的一個仍不在內。盤算多日,才和我記名弟子林映雪商議停當,仗小寒山謝家姊妹之助,料你復仇心甚,向來虎頭蛇尾,口發狂言,稍見不妙,立時退縮,特在三位道友歸途,故意顯露一點形跡,以為引逗。恰巧你受妖婦許飛娘愚弄,意欲避重就輕,誤認後起的人好欺,趕來暗算。我師徒早有準備,將你元神誘出原身,困住以後,再由映雪出面設詞相試。其實,你那三處假地方她並未去,本還拿不定真匣藏在何處,也是你方才情急偷生,自露口風,我才明白過來。你這喪盡天良的妖孽,今已惡滿數盡,還不自行獻上,臨死尚要多受苦痛么?」

妖人先如斗敗了的公雞一般,戰戰兢兢跪在地上,垂首敬聽,不時偷覷玄殊,現出乞憐之容。聽完,略一尋思,似知絕望,忽然縱起,戟指罵道:「狗潑婦不必太狂!你如知道厲害,答應放我元神,自將玉匣獻上;否則,任你恐嚇試探,百計詐我,我不說出實在地方,我死你也休想活命!」玄殊笑道:「你當我真不知道么?我先因多年未見,不知你的深淺,為防萬一,想使你多受苦痛,迫你獻出玉匣,特意託人向猿長老借來一根天狼釘,準備如不吐實,或是元神漏網,無法尋跡,用以制你。不料天心雙環的威力和三位道友的神通,竟比意料還高。方才還覺多此一舉,后你自露馬腳,才知此寶仍是有用。休說你元神已被困住,想借刀殺人,在太乙神雷猛擊之下使我同歸於盡,無異夢想,便你元神僥倖逃走,遂你邪法陰謀,由太乙神雷將肉身震成粉碎,藉此對我暗害,也是水中撈月,全無指望。你雖罪深孽重,我先前並未過分難為你,既是這等說法,且教你多受一點罪孽,看你是否肯說實話?」

說罷,將手一揮,那天狼釘長只七寸,是一釘形藍光,釘住妖人肉體命門。另有四根黑色長釘,分釘手足於神木之上。突然光華一齊大盛,妖人立時疼得通身抖顫,冷汗交流,元神立受感應,同時悲聲慘號起來。掙扎著轉跪玄殊面前,厲聲哭喊:「玄殊饒我,情願明言,只求少受罪孽。」玄殊正要停手,隨聽有人介面道:「這妖孽萬分可惡,不可停手。也用不著他說實話,弟子已將玉匣探明,用法寶護住,只等他罪孽受夠就出來了。」妖人一聽是林映雪的口音,由原體腹中發出,當時面容慘變,怒吼一聲:「罷了!狗賤人……」玄殊已介面答道:「依還嶺雙方正在惡鬥,雖然無礙,三位道友未必放心。這妖孽已遭惡報,我們適可而止吧。」話說未完,把手一揚,天狼釘突然暴長,妖人頭上隨起了一股精藍色的光氣,倒卷而下,身後神木青光同時大盛,兩下里一合,全身逐漸消溶。一縷黑煙,相繼破腹而出,落地現出林映雪,手捧一個三寸大小的圓玉匣。玄殊左手接過,有手朝前一招。金、朱二人巴不得早將妖人除去,好往依還嶺應援,接到號令,立將雙環合壁。妖人形神兩俱受制,正在痛苦萬分,本想毒口咒罵激怒敵人,以求速死。及見林映雪手持玉匣裂腹而出,原身為天狼釘所發藍色怪火逐漸燒熔,正覺苦痛難當,玄殊已和金、朱二人一同下手,只咒罵得半聲,便遭慘報,形神皆滅。

眾人各將法寶收去,會合一起。金蟬等三人因玄殊是前輩鬼仙,父師舊交,先前不知,重又行禮,欲改稱謂,井問依還嶺敵人虛實,打算趕去。玄殊笑說:「不必多禮。

依還嶺勢固緊急,且喜李英瓊的定珠慧光具有極大威力妙用,即便妖陣布成也無大害。

方才對妖人所說,乃是故意設詞,現還不到去的時候。此時如往應援,雖可壯點聲勢,結局仍是一樣。不如等到妖陣布成,再仗三位道友法寶、飛劍之力,帶了映雪同去,驟出不意,多少總可去掉幾個妖徒,使其陣勢多出破綻,容易進攻,並還多延些日,一舉兩得。我為防備這裡誅殺妖人,被對山強敵發現趕來作梗,事前雖曾行法掩蔽,無如道淺力微,對方邪法甚高,仍恐被其看破。兩地相隔又近,玉匣又被妖人多年苦功將其煉成一個小玉球暗藏腹中,不易發現。后雖看出破綻,終恐這妖孽詭詐陰毒,稍一疏忽,中他兩敗俱傷之計,不敢冒失下手。方才還在擔心,直到事完,細加觀察,才看出山前設有一種極微妙的禁制,我們言動,連三位道友那麼強烈的寶光,均被掩蔽。此事奇怪,必有一位老前輩,以極高法力暗中相助呢。」

朱文答道:「方才曾聽一位老人家傳聲指點,頗似大荒山南星原盧太仙婆。如我料得不差,這次我們當無敗理。」玄殊聞言,臉龐剛露驚喜之容,忽聽一老婦傳聲說道:

「你們莫把事情看易。我這兩次不過適逢其會,為了好些原因,並不能十分出力。明日子夜,才是你們緊急關頭。玄殊所說有理,如稍晚去,雖無大用,釜底抽薪,到底也好一些。方才因恐東海雙凶發現你三人在此,經我行法掩蔽,才得無事。此時禁法已撤,已可看出全景。如非李英瓊近來功力大進,將佛家定珠煉成第二元神,分身出戰,早已難支。玄殊此時不宜往幻波池與峨眉諸弟子相見,妙一真人夫婦雖已回山,尚有要事未了。乘此閑暇,何妨到我南星原一晤呢?」

眾人聽出果是盧嫗,早同下拜。玄殊聽完前言,首先喜問道:「聽盧老前輩語音,頗與三百年前弟子在紫金山所遇那位以元神神遊濟世的前輩女仙相同。彼時曾蒙指示玄機,約有三百年後當圖再見,不知是否一人?盧老前輩傳聲甚遠,弟子莫測高深,仙駕現留何處?尚望指示。」盧嫗笑答:「紫金山下所遇,正我元神所借法身,你倒記得。

我此時已返甫星原。因我吸星神簪借與峨眉諸弟子,昨日才行收回。恰值門人白癲有事中土,無意中見此寶飛過,收了下來,現在離此千餘里的野人山上,用以傳聲,無論相隔數十萬里,均可轉達。本欲令你尋他,就便由其引路,方才他又發生一事,不能同行。

你只照我傳聲方向直飛,到了東海盡頭落滌邊界停下相待。我那南星原遠隔東溟,中隔十萬里落潦流沙,更有萬丈黑風旋颶和神屏天塹之險。你近年法力雖非昔比,畢竟鬼魂煉成,飛行前往,到底費事。你又不曾去過,在彼稍待,自有人來接引。金蟬等三人仍在原地守候,到了亥未子初再往助戰。事情還有幾天,無須與強敵對手。專一避重就輕,乘隙多除掉幾個妖徒,以減妖陣凶威,方為上策。設法緩兵待援,免致激出變故。」說罷寂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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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劍俠後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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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合壁仗雙心 離合神光 同消黑眚 分身防大敵 縱橫劍氣 獨朗慧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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