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冤家偏路窄
匆匆搖醒了睡得香甜的南宮羽,毒魄不等老友迷迷糊糊的發問,便三言兩語把剛才發現的事實說了個清楚,這一來,南宮羽如何還有睡意?
他陡的精神一振,翻身爬起,用一根手指望上點了點:
「你是說,屠長青他們就在這裡,就在咱們上頭?」
「噓」了一聲,毒魄道:
「這還有假?不論是他們交談的內容,那段一峰的名姓,完全和我們所了解的事情脈絡相符,我再問你,南宮,姓屠的是否生了一張馬臉,臉上有隻極不相襯的大鼻子?」
連連點頭。
南宮羽道:
「沒鍺,他是一張窄長馬臉,配一副又寬又塌的鼻樑
毒魄笑道:
「難怪你說過,見了他一次就能認出,屠長青這張臉兒,的確令人印象深刻!」
南官羽提起他的槍囊,壓低嗓門問:
「屠長青一夥共有幾個人?」
毒魄道:
「三員。」
咧嘴一笑。
南宮羽磨拳擦掌的道:
「我操,正愁找他不著,鬼差神使的他卻自己送上門來,毒魄,你說說,這不叫天意叫什麼?所謂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咱們辛苦一場,總不會只抱個鴨蛋回去吧?這才真是——」
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趕忙改口問道:
「對了,毒魄,你可搞清楚了,東西還在不在姓屠的手上?」
毒魄道:
「好像還在他手上,聽姓屠的說,原準備和賈釗會合之後再商量出手的問題,賈釗沒有到,大概也就暫且擱下來了。」
南宮羽興奮的道:
「光景錯不了,毒魄,我們上!」
毒魄招招手,率先在前引路。
兩個人又沿著窪地一側摸了去,來到近前。
哈,林子里的那三位,仍還一個不停的在商議著「大計」哩。
目光一閃。
南宮羽悄聲道:
「你說得對,坐在石頭上的那個就是屠長青本人!」
毒魄道:
「這老小子也不是盞省油的燈,南宮,要記住相機行事。」
南宮羽笑道:
「我知道,這一遭,煮熟的鴨子,可不能再叫它飛了。」
於是,二人分左右,神色閑散的現身往前走去,瞧他們的模樣,頗似了對郊遊踏青而來的雅客,至於屠長青那一窩子又是什麼看法,則為另外一碼事了。
首先是段一峰發現了他們,姓段的先是一愣,一愣之後隨即變了臉色:
「頭兒,有情況——」
坐在橫石上的屠長青倒還沉得住氣,他容顏不動的望了過來。
眸瞳里的光芒既尖又利,完全不帶絲毫「友善」的意味。
旁邊,長了個西瓜腦袋的許榮業已把手伸進懷中,一派隨時準備出手的架勢。
距離對方五六步遠的時候,毒魄停了下來,在類似的場合,他大多都要南宮羽開腔——橫豎說來說去,十九免不了大興干戈,又何苦浪費唾沫?
南宮羽沖著屠長青遙遙拱手,掬一捧「和氣生財」式的微笑:
「久不相見啦,屠兄,近來可好?瞧你滿面紅光,眉帶春風,大概又在哪裡發財得意嘍……」
緩緩從橫石上站起,屠長青雙目不動,一個字一個字的迸自唇縫:
「南——宮——羽!」
南宮羽笑呵呵的道:
「難得,難得,真箇難得,沒想到數年前與屠兄的一面之緣,猶未為屠兄遺忘,南宮羽何幸竟能受此抬舉!」
屠長青並不搭理南宮羽這番「過門」,只硬綳綳的道:
「姓南宮的,你跑來『三才埠』幹什麼?」,
南宮羽嘿嘿一笑,隨又板起面孔,故意擺出一副不大高興的神情:
「屠兄,你怎的一開口說話就走了樣啦?我又沒得罪你,這豈是對待老朋友的道理?」
屠長青碩大的鼻子微微聳動,像在吸嗅什麼不同尋常的味道:
「南宮羽,我們不是朋友,從來也不是朋友,尤其你在這個時候出現,我看你八成來意不善,必然是有所為而至!」
南宮羽皮裡陽秋的道:
「聽你的口氣,屠兄,你似乎知道一些什麼事?知道一些有關你、或許有關我的事?」
重重一哼。
屠長青道:
「你說呢?」
南宮羽道:
「我且不說,你卻何妨說說?」
瞪著南宮羽,屠長青似是在探索對方心中到底隱藏了多少涉及此事的秘密?
他極為謹慎的道:
「用不著跟我打啞謎,姓南宮的,我不知道你鬼扯些什麼?」
南宮羽道:
「然則你又如何斷定我的來意不善?」
屠長青怒道:
「憑我的閱人經驗,直覺反應,南宮羽,這夠不夠?」
南宮羽笑了笑。
道:
「甭跟我繞彎子,屠老兄,你眼下在想什麼,我可是一清二楚,你要我把事情攤明了講,還是你把事情攤明了講?」
屠長青顯然有些驚疑不定了,但嘴巴仍硬:
「你說,我現在在想什麼?又有什麼事情要攤明了講?姓南宮的,我屠某人行正立穩,光明坦蕩,豈會受你的唬?」
伸出左手捻了捻自己的耳墜子,南宮羽好整以暇,不慌不忙的道:
「首先,你在疑惑,不敢確定我們是否已從汪平那裡得悉他與你私下勾結的事?接著你又自我安慰,認為不大可能,原因是你已叫賈釗去滅口了,照時間上算,汪平似乎來不及向我們泄密,但賈釗呢?他又去了哪裡?賈釗沒有回來,你兔不了心存憂慮,唯恐漏子出在賈釗身上,由他而牽扯上你——這一切過程,你都不能證實,只可憑諸揣測,你也明白,各項狀況判斷,僅要扣牢一樁,便有全盤露底的危險,如果環結錯開,則我們即一無所悉,完全蒙在鼓裡,這乃是兩個極端不同的結果,所以你故意裝佯,先不點明,要試試我們的反應再見風轉舵,屠兄,我說得不錯吧?」
屠長青粗濁的呼吸著。
臉色鐵青:
「南宮羽,原來你全知道了?」
甫宮羽和悅的道:
「老實說,屠兄,我知道的比這些還要多,若是沒有點根據,我來此幹啥?」
站在屠長青旁邊的段一峰,忽然厲聲開口道:
「是哪一個王八蛋出賣了我們?」
南宮羽眉梢一挑:
「人家這樣做,絕對不算出賣,只能稱為訴冤。」
段一峰呆了呆,脫口道:
「訴冤?誰在訴冤?」
南宮羽輕描淡寫的道:
「汪平哪;姓汪的兩頭落空之外,又賠上一條小命,臨咽氣前,能不訴口冤么?」
屠長青沉重的道:
「你見過汪平了?」
南宮羽點頭:
「可憐生的,當時一對招子都已往上翻啦,不過還好,仍來得及說了幾句話!」
段一峰又悻悻插口:
「頭兒,別聽他胡扯,賈釗是何等角色,豈會失手?哪怕比汪平再硬扎的人物,賈釗也一樣放倒,乾淨利落,從不拖泥帶水!」
眼皮子驀地一跳,屠長青望著南官羽,十分吃力的道:
「姓南宮的,賈——賈釗呢?」
南官羽先嘆了口氣:
「屠兄,很不幸的是,我必須要向你報告這個消息——賈釗死了。」
屠長青木然道:
「死了?怎麼死的?」
南官羽又嘆了口氣:
「被我們殺了。」
神色立時大變,屠長青的雙目中閃過一片赤漓漓的血光:
「什麼?是你們殺了賈釗?居然是你們下的毒手?」
南宮羽七情不動的道:
「這怎能叫做下毒手?屠兄,你那個夥計脾氣倔,性子烈,你不會不知道,他先紅了眼要把我們和汪平一樣如法炮製,我們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勉力自衛,總沒有錯吧?」
屠長青大吼道:
「自衛,你們要了賈釗的命,這種手段豈能稱做『自衛』?南官羽,你們是謀殺,純純粹粹的謀殺,我發誓要替賈釗討回個公道!」
南宮羽道:
「你這話可就差了,莫不成只准列位放火,不許別人點燈?你們可以殺人,人家就不能自衛?凡事要講道理。」
屠長青狠狠『呸』了一聲,額頭筋絡浮現,形貌獰厲的咆哮:
「我講你娘個頭的理,南宮羽,你和你的同黨謀害了我的手下,你們必須血債血償,我要看看,你們到底憑藉了什麼,竟敢在殺了我的人之後尚追來我這裡張牙舞爪!」
南宮羽不溫不火的道:
「這是兩回事,屠兄,殺了你的人,我們純粹自衛,追來這裡,是要向你討還無理侵佔的那樣東西,一馬歸一馬,可不能混為一談!」
屠長青暴烈的道:
「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侵佔你們什麼東西了?不錯,老子手裡是有一對價值巨萬的『碧玉鴛鴦』,但卻不是從你們那邊接過,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東西是你們的?」
南宮羽搖頭道:
「屠兄,你這樣說法,就是不要臉了,那對『碧玉鴛鴦』,是怎麼個來龍去脈,你比我們還清楚,如果你自知理屈,完壁歸趙,我們不加追究,你已算燒了高香,設若你一味蠻橫使賴,妄想霸住寶物不放,可就怨不得我們心狠,手辣——」
屠長青狂笑一聲道:
「就憑你南宮羽,還嚇不住我!」
南宮羽沉下臉來:
「屠長青,你的意思,是愣要硬吃了?」
屠長青鼓目如鈴:
「你們才是無中生有,持強勒索!」
看戲看了好一會的毒魄,眼瞪著事情是談不下去了。
他消消閑閑的插進來道:
「南宮,做賊的喊抓賊,你還跟他如何去扯?和屠長青這種人,講道理是決計行不通的,拳頭大是哥哥,他只認得這一樁!」
屠長青怒瞪著毒魄。
霹靂般道:
「你又是從哪個鱉頭洞里鑽出來的鬼頭蛤蟆臉?」
毒魄從容的道:
「不用管我是誰,我只簡單告訴你幾句話——東西交出來,我讓你全身而退,否則,便殺得你人仰馬翻,片甲不留!」
窒噎了一下,屠長青猛的暴跳如雷,遙指著毒魄的鼻尖大罵:
「好個張狂匹夫,大膽雜碎,你以為你是什麼玩意,竟敢沖著我屠長青逞強賣狠?我操你的十八代祖宗,你有本事儘管使出來,我倒要試試你手上的能耐比不比得口舌厲害!」
毒魄道:
「這可是你的選擇,怨不得人——」
屠長青上身一斜,已自橫石後面取出一把刀來,金色的刀鞘,配著金色的刀柄,拔刃出鞘,更是一溜漾動的澄黃,泛起絲絲寒氣。
南宮羽贊了一聲。
「嗯,果是一柄好刀!」
毒魄伸入腰間的皮帶,慢慢取出他的「祭魂鉤」,這一次,他沒有高舉刀鋒、而是將刀身半垂,銀閃閃的細鏈有一大截拖在地下。
屠長青非常注意的察看著毒魄的兵器,卻欠缺明顯的情緒反應。
似乎直到現在,他還不曾想到他的對手是誰。
南宮羽抱著他的槍囊,帶著那種「隔山觀虎鬥』,的輕鬆語氣道:
「屠兄,你真打算硬幹?不再考慮考慮?」
屠長青大聲道:
「等我收拾了這個乖張自大的匹夫,再來送你上路——姓南宮的,你也死定了!」
南宮羽悠然自若的道:
「也罷,既然你是豬八戒吃秤鉈——鐵了心要火併一場,我當然不便攔阻,不過呢,在你動力手之前,我卻有點小消息提供給你……」
屠長青狐疑的問:
「什麼小消息?」
南宮羽故意放低聲音:
「屠兄,你不是有個好朋友,叫麻德生么?『九步奪命』麻德生?」
屠長青面頰的肌肉突然往上抽緊,憤怒的道:
「放屁,麻德生怎會是我的朋友?我沒有姓麻的那等朋友!」
聳聳肩,南宮羽皮笑肉不笑的道。
「說起來你也真叫悲哀,我不是你的朋友,麻德生也不是你的朋友,屠兄,難道你從來就沒有朋友?」
屠長青厲聲叱道:
「你少給老子扯這些卵蛋,老子寧可沒有朋友,也不要結交你們這種狼豺虎豹!」
南宮羽舐舐嘴唇。
笑道:
「好吧,說到這裡,屠兄,你至少該記起來你同麻德生還有個約會吧?嗯,在『辛家店』那座驛站?」
怔了怔,屠長青脫口道:
「你怎麼知道?」
南宮羽道:
「原是不知道,你得感謝你那位好夥計賈釗,是他心生『一石二鳥』的毒計,把我們指引了去,說是你們會合的地點,骨子裡卻希望我們碰上麻德生來場爛仗,兩敗俱傷最好,死一個也少一個——」
屠長青情不自禁的問:
「後來呢?你們和麻德生遇上沒有?」
南宮羽點頭道:
「這就是我要告訴你們的消息重點了——我們當然在驛站前碰上了麻德生,不但碰上,還正如賈釗所盼望的那樣和麻德生幹將起來,喝,真是龍爭虎鬥,天雲變色,好一場驚鬼泣神的惡戰……」
屠長青張大了嘴:
「姓麻的給你們宰了?」
冷哼一聲,南宮羽道:
「你想得美,我們憑什麼要幫你宰麻德生?不,我們沒有宰他。」
屠長青不覺有氣,悻悻的道:
「那卻是怎麼一個結局?」
南宮羽消停的道:
「結局挺圓滿——我們沒宰麻德生,但卻挫敗了他,敗得他心服口服。」
屠長青怒道:
「這又如何?」
指了指毒魄,南宮羽笑嘻嘻的道:
「反正要告訴你,屠兄,挫敗麻德生的人不是我,乃是我這位老兄弟。」
屠長青盯著毒魄看了一會,又轉向南宮羽:
「你給我說這個幹什麼?」
南宮羽一本正經的道:
「提供你一點參考罷了,所謂知已知波,才百戰不殆,上陣搏殺,敵情觀念尤其不可稍缺一屠兄,你要先拿你自己和麻德生比較比較,然後再衡量眼前的形勢有若干勝算,好歹心中打個底,也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
屠長青僵了半晌,憋著聲道:
「南宮羽,你以為我的能耐不及麻德生?」
南宮羽忙道:
「我可是實話好說不好聽——屠兄,如果你自認為強過麻德生,『辛家店』的約會你怎麼沒去?」
一挺胸膛,屠長青道:
「老子只是不願意去赴這種毫無意義又毫無價值的約會,豁命相搏,所為何來?面子幾個錢一斤?姓麻的那一套,對我完全不管用,卻決非含糊了他!」
南宮羽笑道:
「這也是個說法,屠兄,你就多保重吧。」
屠長青橫踏一步。
冷冷的對毒魄道:
「想發財,沒那麼簡單,得有發財的本事才行,看你的了」
毒魄平靜的道:
「不錯,看我的,屠長青,你千萬要仔細看看清楚
「祭魂鉤」由下往上飛起,彎曲的鋒面剎時層疊旋轉,有如無數只蝠翼撲騰掣掠,晶瑩的光華融合著犀利的銳氣充斥在刃口流經每一寸的空間——毒魄只一出手,便使他的攻擊達到最凌厲的境界!
屠長青沒有料及對方的動作快速至此,他手中金刀猝然作扇形凝布,卻已稍慢一步,冷焰迸射交織下,他猛的連續拋肩斜走,刀身掄成大花揮斬翻劈,金芒波波涌展,人已搶出丈外。
毒魄沒有追殺,一步也不曾往前移動,他仍舊站在原地、仍舊將刀鋒平垂。
驚魂不定的望向毒魄,屠長青有些張口結舌的出聲:
「你,你是誰?」
毒魄淡淡的道:
「等你交出『碧玉鴛鴦』,或者人躺下來,我再告訴你我是誰。」
自己的火候自己有數,自己的分量更是心知肚明——屠長青打混世以來,還少碰到這種情形,只一招便弄得如此狼狽!
一邊,南宮羽高興的道:
「再接再厲,屠兄,勝負尚未分曉哩。」
屠長青突兀全身貼地,彷彿怒矢脫弦般射向毒魄,強猛的前掠勁勢卻在隔著毒魄三尺光景摹而橫施,金刀倒砍,快如閃電!
「祭魂鉤』覷准一點,暴彈側翻,刃口斬上的那一點,正是拆截敵人力道的最適當角度。
但聞「當」聲撞擊,金刀芒彩散亂,鋒面顫震歪斜,就在這俄頃之間,屠長青左手倏出,五指箕張如鉤,尤其不可思議的是手掌驀地延伸三寸,重重扣上毒魄肩頭!
是了,屠長青號稱「血爪」金刀,金刀早現,此刻,他已亮出他的「血爪」!
毒魄不掙不躲,反而頂肩上迎,屠長青五指內收,一把血肉連著碎絮已入掌中,然而,「祭魂鉤」亦在這時以一個極其細微的折幅往回翻,赤光驟映之下,姓屠的那隻左手已齊腕斬落——手掌中,仍然還握著一團血肉!
背後,段一峰半聲不吭長身搶前兩步,揮起不知什麼時候握到手裡的一柄沉重短斧、朝著毒魄的脖頸奮力砍下!
短斧的斧刃甫泄,斜刺里,一抹寒光有如流虹奔月,直射而至。
段一峰顧不得繼續暗算毒魄,急忙收斧竄奔,寒光猝抖立至,透過姓段的背脊,將他通心刺出七步,才一頭仆跌在地!
毒魄舉刀當胸,神情木然,屠長青則痛得又蹦又跳,發瘋似的拋甩著光禿的左腕,每一拋,便一蓬血,每一甩,便一聲號。
南宮羽雙手握著他的槍,一桿六尺長、細若中指,銀光閃亮的無纓槍;菱形的槍尖在滴血。
頂了顆西瓜頭的許榮已經嚇呆了,他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裡,一個勁的抖索不停,壓根就沒想到他應該做些什麼佯的反應!
毒魄冷眼瞪著屠長青。
輕描淡寫的道:
「別跳了,姓屠的,越跳越痛,越跳失血便越多,男子漢,大丈夫,這麼點小傷居然還抗不住?」
那把金刀也不知什麼時候丟去了哪兒,屠長青用右手捧著左腕,嘶聲乾嚎:
「你少他娘說風涼話,手不長在你身上,掉了當然不痛……好,這殘肢之仇、斷掌之仇,我必然永誌不忘,你和我,都牢記了……」
毒魄道:
「姓屠的,如果你不立即將『碧玉鴛鴦』交出來,咱們結下的仇就不止為殘肢之仇、斷掌之恨,你這條命,我也打算一併笑納!」
屠長青直噓著氣,臉色泛綠:
「真正是趕盡殺絕,不留餘地啊——你們殺了我的人,又重傷我,連那剩下的一點彩頭竟也待搜刮乾淨?」
毒魄道:
「我們原是為這個來的,而且,在造成眼下形勢之前,業已給過各位機會了,」
南宮羽介面道:
「敬酒不吃吃罰酒,屠兄,是你自己不上路,怨不得我們。」
屠長青身子大大搖晃了一下,滿頭冒著豆粒般的冷汗:
「好,南官羽,算你們狠,算你們絕,今天的事,你們都給我記住,青山不轉流水連,我早晚會報答你們——」
南宮羽道:
「屠兄,我勸你們還是少說幾句的好,你不要惹毛了我這位兄弟,他一朝翻下臉來,只怕山也不轉,水也不連,你就埋在這裡啦!」
毒魄也陰森的道:
「你還磨蹭什麼,姓屠的,真不想活了?」
臉上那隻大鼻子一個勁的抽搐著,看上去似乎都抽歪了,屠長青抖著聲叫:
「許……許榮,許榮……」
猛的打了個寒噤,許榮也哆嗦著回應:
「在,在……頭……頭兒,我在候著哩……」
乾澀的咽了口唾沫,屠長青提著氣道:
「把石頭……後面的東……東西,給……給他們!」
許榮哭喪著面孔道:
「通通……給?」
屠長青點點頭,人已支撐不住的坐了下來,南宮羽眼睛一瞪,叱喝道:
「聽到你們頭兒的交待啦?還不趕快!」
於是,許榮渾身篩糠似的抖到石頭後面,摸出一個四四方方的青布包來,又雙手捧交給南宮羽。
甫宮羽啟開略瞄一眼,向毒魄微微頷首,兩個人同時挪步,順著窪地的一側便往下走,但才走得幾步,身後已傳來屠長青的號叫:
「你、那他娘一頭白髮的,你就不敢留個名姓下來?」
毒魄邁步依舊,頭也不回的丟下兩個字:
「毒魄。」
屠長青半癱似的坐在地上,雙眼隨,只嘴唇翕合,在不停的念叨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