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八回

第二九八回

寶相燦蓮花萬道霞光籠遠嶠

金針飛芒雨千重暗霧遁元兇

前文說到陳岩、李洪同了崑崙派門人小仙童虞孝、鐵鼓吏狄嗚歧,在金銀島上大破十三門惡陣。島主吳宮因受妖婦許飛娘蠱惑,見來人破了他的邪法,心中大怒,已經出手,眼看雙方勢不兩立。水雲子蘇憲祥因為雙方都是朋友,島主吳宮雖是旁門散仙,也曾交好多年;而且在海宮隱修,除驕狂自大外,斂跡已久:所以不願雙方各走極端,忙將獨門金銀沙劍化為一道長虹,將雙方隔斷。同時吳宮也看出敵人功力甚深,法寶神妙,李洪、陳岩各持有仙佛兩門至寶奇珍,已佔有勝無敗之勢,而小仙童虞孝的三枝后羿射陽神弩更是專破他那邪法的剋星。吳宮本知難勝,無奈迷戀妖婦許飛娘,正在火熱頭上,所引見兩妖黨又為敵人所殺,相形之下,情面難堪,一時惱羞成怒,欲以全力相拼。騎虎難下,本無把握,所以蘇憲祥一攔,立時見風轉舵,暗打日後報仇主意,任憑來人往采靈藥,不再過問。陳、李等四人志在靈藥,本無敵意,又看憲祥情面,當時停手。

金銀島天生靈境,仙境無邊,陳、李等四人隨著憲祥一路觀賞過去。走到諸天靈藥圃前玉牌坊下,四望到處玉樹瓊林,香光浮泛,奇石雲升,朵雲自起,比東半島景物還要靈秀清奇,不帶一絲火氣。正待穿林而入,忽聽天邊傳來極強烈的破空之聲,才一入耳,一片青色奇光如狂潮電卷,已達上空,只一閃,便當頭下壓,將西半島完全籠罩在內。來勢之神速,竟和老怪丌南公師徒飛降依還嶺時不相上下。青光之中,更雜有比電還亮的億萬銀針,轟轟之聲宛如雷震,聲勢十分驚人。那來人正是摩河尊者司空湛,前因路過元江上空,將神駝乙休伏魔旗門盜走,乙休正值開府事忙,不暇顧及,後來韓仙子銅椰島應援,途遇雙鳳山兩小邢天和、邢夭相,欺她元神出遊,上前夾攻,結果反為韓仙於所敗。於是勾動舊仇,銅椰島事完,乙休夫婦約了采蔽僧朱由穆和姜雪君同往雙鳳山誅殺妖人,由中土追逐,往返海內外數十萬里,追到北極冰洋上空,才將兩小殺死。在兩小未死之前,因被乙休夫妻窮追不捨,宛如喪家之犬,一時無處投奔,又想為二人樹敵,曾將乙休引到司空湛洞府之中,結果仇未報成,反將司空湛的陰謀敗露,吃乙休把伏魔旗門奪了回去。司空湛弄巧成拙,邪法全破,仗著人甚機警,比別的妖邪知機,見勢不佳,當先逃遁。乙休夫妻也因他惡運未終,邪法又高,急切間難於除害。雙鳳山兩小卻是罪大惡極,仇恨太深,如被逃到丌南公那裡,或與一干為首妖邪勾結,以後不知要害多少生靈。所以見司空湛逃走,並未追趕。

司空湛逃到海外,因知敵人性情是除惡務盡,既恐隨後窮追,又因所煉邪法異寶必須三數年工夫才能煉成。海外這班旁門中人均非乙、韓、朱、姜四人之敵,其他如磨球島離朱宮少陽神君之類法力高的幾個,又和峨眉派這班敵人均有淵源。想來想去,只有大魅山青殲谷前輩旁門散仙蒼虛老人得道千餘年,行輩法力比誰都高,只是一向自負,比丌南公還要狂傲。正派群仙見他雖是旁門,得道年久,已數百年不往中土走動,有時下山也只去好友少陽神君離朱宮中小坐,對於門徒法規又嚴,無甚惡跡,因此誰也不肯惹他。昔年司空湛和本門大師兄混元祖師偶游海外,與蒼虛老人無心相遇,因他狂傲太甚,當時雖執後輩之禮,心實不快。一別多年,不曾上門,雖是急難往投,仗著以前還能忍耐,對他恭敬,多少有點人情。所居大魅山,橫亘地極中樞,兩海交界之地,中隔七千里流沙落滌。當地的水,比東極大荒還重十倍,鵝毛也要沉底,並有海霧蜃氣之險。主人性情更怪,故仙凡足跡不至。此去投奔,只要肯伏低,必可依附,不特閉門煉寶,無人敢犯,還有好些益處。哪知蒼虛老人竟聽好友少陽神君之勸,說是地仙千三百年大劫將臨,現當正邪相持,勢不兩立之際,最好閉戶清修,不問外事,連門人也不許下山,免得微風起於萍未,牽一髮而動全身。司空湛還未入境,便被看破,閉關不令入境,以法使海霧濃黑如漆。司空湛遁光飛到裡面,宛如置身膠海之中,運用全力朝前猛衝,雖然遲緩,還能勉強前進。頭關還未渡過,忽然千百股蜃氣宛如無數具有極強烈的彩虹,齊朝來人猛衝直射。司空湛那麼高法力,竟被阻住,不能前進。後來看出主人故意不令入見,便用激將之策,暗示主人怕受連累。老人自來尚氣,因來人狡詐,措詞得體,再加卑禮求見,不便再拒,當時撤禁放入。見面后便對司空湛說:「老夫並不怕事,但和你交情有限。如令你在我青環仙府居住,便算老夫門下來客,從此不容外人欺侮,我不犯為你出這大力。大魅山兩端有不少島嶼,借你暫居無妨。我原知你此來用意,凡在離山千里之內,均我禁地,在我庇蔭之下,只管放心。你的事,我不過問。敵人如來尋你,只要在我禁地之內,決不置身事外。你如離開,我卻不管。」說完,便令門人茹黃沙領往大艘山極北邊界一座小島之上安置。

司空湛機警詭詐,善觀風色,長於趨避,本身邪法又高,從未敗過,因此享有多年盛名。只為一時貪心,路過元江大雄嶺,發現伏魔旗門,因覺鄭顛仙可欺,急切間又沒想到那是神駝乙休之物,盜走以後,始知底細,已成騎虎之勢。知道此老難惹,又想起昔年仇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欲借旗門誘敵暗算。不料陰謀未成,反遭慘敗。平日妄自尊大,一聽蒼虛老人詞色這等強傲,心中不忿,此外偏又無可投奔,只好忍受。到了那小島一看,不禁氣憤起來。原來大魅山為海外有名的靈山仙境,因當地軸中樞,山又特高,上接天漢,為兩間精氣所萃,環山各島,景物也都靈秀,嘉木蔥寵,花開不謝,時有珍禽異獸和海中水陸兩棲的魚龍介貝之類出沒遊行,天色氣候也極清和。惟獨司空湛所居墨雲島偏在北極冰洋左近,共只百餘畝方圓,是一座小島,高出水面可達數丈以上,通體深黑,寸草不生,終年愁雲籠罩,拔海壁立,四面孤懸。島形又奇,上豐下銳,近水一段更細,遠望過去,宛如一朵墨雲,由海中冉冉上升。終年悲風怒號,濁浪排空,荒寒陰晦,直非人境。

司空湛見主人先是閉關堅拒,后經苦求,設詞激將,雖被說動,見面時詞色神情那等強傲。又特選此孤懸遼海的無人荒島令其居住,島上面除卻比墨還黑的礁石外,一無所有,遠看頂上似頗寬大,實則無一平整之處。如換常人,休說居住,行動皆難。茹黃沙又有乃師習氣,意頗輕視。越想越恨,偏值事急求人之際,沒奈何,只得耐心忍受。送走茹黃沙后,忙發信號,通知門下眾妖徒,令其尋來,會同煉法。過了幾天,妖徒只有三人趕到。一問原故,才知門下九妖徒,除有兩人自告奮勇願留中土,遇機向各正派門下尋仇報復而外,還有四人已先後為敵所殺。最痛心的是寵姬愛徒賽阿環方玉柔,就在自己元江盜旗門之際,為陸地金龍魏青用白骨鎖心錘所殺,連元神也被錘上魔鬼吸收了去。事後才知,已是無法挽救。想起方玉柔之死,一半是受了許飛娘的引誘,因此把許飛娘也恨在心裡。一面加工祭煉邪法,一面暗命妖徒隨時留意,如遇許飛娘,不妨告以移居墨雲島之事。

妖徒自到島上以後,不時輪流奉命往各海島採取靈藥,日子一多,海外各旁門散仙漸與相識,與小南極四十七島諸妖邪尤為交厚。這時司空湛已用邪法在島上築了一所大宮殿。因當地駭浪如山,濕雲低垂,常年晦暗,如在深夜,先想驅散雲霧,使現天光。后見海面遼闊,只大魅山相隔數百里算是最近,下餘三面都是一望沉冥,尋常人數步之外不能見人,單現出當地一點天光也覺無聊。一賭氣,索性不去管它,先命門下妖徒窮搜海底,由奇魚介貝腹中覓取珍珠,一年之中,慘殺了無數海底生靈,居然採集到許多大小寶珠和數千年珊瑚之類。又用邪法布滿島面,所居宮室也是晶玉所建,落成之日,全島大放光明,在海面上遠望過去,宛如一座霞光萬道的光塔,矗立在萬丈愁雲慘霧之中,頓成奇觀。

司空湛每日煉法之暇,又命三妖徒分頭往北海島上採取奇花異草,移植其間。小小一座無人荒島,在邪法布置之下,竟點綴出好些靈奇之景。當地與金銀島只千百里的海面,司空湛早知島主吳宮種有不少靈藥仙草,方欲設法結交,以備到時往來。未一年上,邪法煉成,金銀島也正浮出海面。司空湛正想如何下手,三妖徒中有一個名叫膝柱的,偶往小南極烏魚島尋人,歸途偶與許飛娘巧遇,約了同來。司空湛本來暗恨飛娘,想下毒手,攝取她的元神。見面一談,才知飛娘竟為尋那吳宮而來,說有同道引進,願代求取靈藥,只請異日合力,同報前仇。司空湛見飛娘恭順,又想由她身上代向吳宮求那幾樣靈藥。免得自己前去,對方慨然允諾還好,如被堅拒,動起手來,勝之不武,不勝為笑,平白失去身份。於是暫緩下手去尋飛娘晦氣。飛娘先往金銀島求見,只說聞名往訪,並不提起求葯之事。反是吳宮為美色媚態所迷,震于飛娘名望,飛娘又故意矜持,若即若離,欲擒故縱,極盡迷惑之能事,引得吳宮神魂顛倒,自然將所產靈藥分別獻上。飛娘故作漫不經心神氣,到手便即辭別。不久,又把同黨和司空湛門下妖徒先後引去。吳宮雖是得道多年,孽緣遇合,竟為所迷,百計逢迎,自不必說。

司空湛靈藥到手,正要二次發動陰謀,聞報吳宮對飛娘入迷,忽想起金銀島常年沉在海底泉眼之中,島上瓊樓玉字,瑤草琪花,金光銀霞,氣象萬千,更有不少天產靈藥,如能假手飛娘據為己有,免得依人檐下,服低受氣。地方又極隱秘,離大艘山又近,即便敵人尋來,當時逃回墨雲島也來得及。何況邪法、異寶已全煉成,只未試過,焉知不是仇敵對手?因覺利用飛娘之處甚多,重又中止前念,對飛娘再三誇獎,告以心事。飛娘知他為人陰險兇狠,難於共事,此次眾妖徒不期而遇,並非本心。已代他取來不少靈藥,還不知足,妄想奪取金銀島以為己有。暗忖:「此時峨眉勢盛,用人之際,同黨越多越好。吳宮相待又是那樣至誠,以怨報德,自殘同類,已太過分。對方不過為色所迷,並非弱者,一個弄巧成拙,就會失掉一個大幫手。平白樹一強敵,還要被人議論,使別的妖邪灰心,太不合算,情理上也講不過去。無如司空湛向來有己無人,一說翻臉,立時成仇。自己功力雖較以前強得多,也未必是他對手。」又想起昔年為與楊瑾苦鬥不勝,正值司空湛路過,曾經慫恿他出手相助,他不但不允,反倒一怒而去,分明已懷恨,以他為人,本應見而遠避,如何反來尋他?悔已無及,表面上不敢露出,滿口應諾。意欲設法拖延,挨到金銀島出水期滿,沉人海底,再行相機應付。

司空湛先未看出,后見時久無信,忽聽妖徒歸報,吳宮對於飛娘,固是神魂顛倒,便飛娘也似日久生情,受了感動,不禁大怒。這日偶命二妖徒前往查看,致為陳、李諸人所殺,形神皆滅。本來暫時不會得知,偏巧這時來一妖黨,也是飛娘約來的五台餘孽,到時本想出手,后見雙方法力均強,敵人固是難斗,妖陣也無法人內,隱身旁觀,無意中聽吳宮門人說起二妖徒被殺之事,又驚又怒。再聽出蘇憲祥袒護敵人,與吳宮多年交好,以為自己日淺交薄,萬一吳宮被蘇憲祥說動,成了一路,白找苦吃,因而並未現身,暗中飛走。初意也因司空湛難惹,不敢與之親近,正在躊躇,想不到忽與妖徒膝柱相遇,忙即告知。

膝柱日前往四十七島赴眾妖人烏魚大會,不料金鐘島主葉繽同了女弟子朱鴛、朱紅和凌雲鳳尋來,跟著又來了一個強敵,乃神尼芬陀的門人女仙楊瑾。人還未到,先用冰魄神光將四十六島上空一齊籠罩,四十六島群邪,有的被凌雲鳳用神禹令制住,有的死在楊瑾法華金輪之下,總共逃走不多幾個。只有烏魚島主烏龍珠見勢不佳,連拼掉五個身外化身,並仗自己一件師傳異寶,勉強逃往九烈神君魔宮之內。本意是誘敵上門,使主人出場應敵,不料九烈夫婦同往幻波池尋仇未歸,魔宮男女門人、侍者自恃魔宮內外的魔法禁制,奮力迎敵,並用魔燈連發警號求救。無奈敵人厲害,烏龍珠身遭慘死,形神皆滅;魔宮徒眾紛紛傷亡。九烈夫婦聞警趕回,仍是不敵,總算見機,勉強護住本命魔燈,幻化遁走。那麼壯麗的一座魔宮,竟被敵人毀滅。膝柱如非見機先逃,也幾乎不免於難,就這樣,仍受傷折寶,才得逃回。看出敵勢太強,正想回山稟報,一聽說兩同門兄弟為兩幼童所殺,越發憤怒,忙回墨雲島報警。

司空湛聞報大怒,連忙趕來,兩地相隔甚近,晃眼到達,當時便下毒手,欲為愛徒報仇,並向吳宮示威。滿擬所煉庚甲運化天芒神針厲害無比,敵人只要被那金、木兩行真氣合煉之寶所發青光銀針罩住,上下四外重如山嶽,內中億萬根天芒針更無堅不入,無論多神妙的防身法寶,稍露空隙,立被侵入。哪怕只是一絲青光,或被一根細如牛毛的光針乘隙飛進,身外排山倒海的乙木神光和庚金精氣所化億萬銀針齊受感應,大量侵入,內外夾攻,光層立被衝破,將敵人寶光震散,人也粉碎,化為血雨,屍骨無存。陳岩等這五人中,只蘇憲祥深知敵人法寶底細,陳岩也曉得一個大概,此外休說虞、狄二人,連李洪九世修為,都不知真相。來勢那等神速,本難免於受害,幸而五人各有至寶隨身。憲祥更是交遍海內外,人又機警。陳、李二人先在依還嶺嘗過丌南公的味道,長了見識,青光剛在天邊出現,便知有異,心中一動,同時施為,打算不論來勢善惡,先把各人身子護住,看清再說。憲祥更料定來人不懷好意,揚手先是兩股金銀沙合成的長虹,剛想擋向前面,將五人一起護住,不料司空湛懷恨大深,上來猛用全力,那天芒神針更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感應之力絕強,憲祥儘管警覺得早,仍僅護住本身。那狂潮一般的青光銀雨,已乘隙穿進,只一閃,虞、狄二人立被罩住。二人雖仗近年功力大增,飛劍、法寶均與心靈相合,不曾被其上身,寶光先將全身護住,無如敵勢太強,防身寶光以外,四面逼緊,非但不能移動,那億萬銀針看似極細,沖射之力偏大得出奇。

就這轉瞬之間,虞、狄二人已覺難支。又見陳岩飛起一片紅霞,包沒全身,內里空隙竟達丈許,不似自己四面逼緊,行動艱難。李洪更是仙佛兩家至寶同時施為,那青光銀雨,上來先被如意金環的寶光盪開,兩柄斷玉鉤跟著化為兩道精虹交尾而出,飛舞光海之中,大片銀針多被絞碎。李洪似見敵人法寶神妙,隨滅隨生,想衝過來,相助脫險,又將金蓮神座放起。一時佛光萬道,祥霞千重,青光銀雨只一挨近,便被衝散。敵人法寶也是變化無窮,怒濤一般,前滅後起,威力絕大。急切間仍沖不到自己身前。憲祥在一座億萬金銀沙合成的光幢之內,也向自己這面衝突,也為青光銀針所阻,暫時尚難會合。虞、狄二人見同來五人只自己這兩人相形見絀,覺著不是意思。虞孝情急,想用射陽神弩試上一下,忽聽憲祥大喝:「虞、狄二位道友,只守在寶光之中,自有解救,千萬不可妄動。」虞孝貪功好勝,話未聽完,三枝射陽神弩已先離手飛出。三道箭形寶光剛飛出去,前面青光針雨立被衝破了一個大洞。二人方喜法寶得勝,雖聽蘇、陳二人同喝:「留意!勿令妖光邪氣侵入。」並未警覺。百忙中瞥見陳岩已由光海中沖將過去,與李洪合在一起,面帶驚急之容,正朝自己這面猛衝。心想:「自從神弩飛出,身外已輕了好些,陳岩何故手指自己大聲驚呼,是何原故?」說時遲,那時快,就這轉眼之間,虞孝猛覺微微一片青光在防身寶光之內出現。心方一動,青光突然加強,貼著光層,往外暴長。定睛一看,原來寶光層內忽起了一片青色奇光,將內層布滿,向外暴長,防身寶光已不能由心運用。暗道:「不好!」

總算命不該絕。本來司空湛的乙木精氣已隨神弩穿光而出之際乘隙侵入,稍一施為,敵人就不慘死,也被青光粘附,包沒全身,一任法力多高,也難解脫。而司空湛心太狠毒,偏想由內發動,先將敵人身外寶光震破,外層的光潮針雨再合圍上去,兩下夾攻,恨不能把敵人絞成肉泥,並把元神攝去,永受煉魂之苦,才快心意。就這稍緩須臾之際,敵人已經得救。原來虞孝自在峨眉通行左元十三限,領回前在白陽山妖屍無華氏墓中所失三枝后羿射陽神弩迴轉成都以後,覺著自身法力、飛劍哪一樣都不如人,於是日夜加功,用心苦煉,數年之中,功力大進,遠非昔比。乃師鍾先生見他忠義堅誠,極能向上,格外器重,又因自己不久大劫將臨,便將本門心法盡量傳授,並賜了幾件法寶。這時對敵,因覺飛劍不如憲祥等三人,不曾放出,只用師傳防身至寶碧雲盾護住身外。及見敵人青光侵入,有了警兆,立運玄功,身劍合一,就這晃眼之間,竟將危機脫去。

司空湛見敵人防身寶光已甚強烈,剛被青光撐滿,往外暴長,還未震破,身劍已經合一,急切間仍是無可奈何。正想加功施為,猛覺佛光耀眼,四五道金霞銀虹忽由斜刺里猛衝過來。前頭有一形似風車的法寶,電也似疾,旋動起大蓬五色金花銀雨,沖行光海之中,如魚游水,所到之處,大量青光飛針雪崩也似紛紛消散倒退。晃眼之間,五個敵人會合一起,同被畝許大一朵干葉蓮花金光寶座托住。司空湛不由急怒交加,仍在妄想就勢還攻,暗用侵入的乙木庚金真氣所化青光由內爆炸,將虞、狄二人的防身寶光震破。不料那蓮花座上射出萬道毫光,竟將內外隔斷,邪法失了反應,外面的不能繼續侵進,內層的卻往外暴長。虞孝看出護身寶光要被震破,不等憲祥招呼,先將碧雲盾收去。青光還待就勢傷人,自行爆炸,憲祥手中忽發出無數大小金銀光圈,朝那剛化飛針、四下激射的銀針光雨一裹,便同收去。司空湛見狀,覺著多年盛名,連幾個後生小輩都制不住。所用天芒神針乃金木合運之寶,歷時百年,費盡心力,並經海內外許多有名人物相助,才得苦煉成功,平日所向無敵,仗以成名,竟被敵人損耗不少,好生痛惜。當時怒火上攻,正打算把新近煉成準備和神駝乙休夫婦拚命的幾件法寶取出施為,敵人已先發難。

原來憲祥看出敵人厲害,李洪雖有佛門至寶,但不善運用,為友情切,竟將輕易不肯施展的一件至寶放將出來。正趕上虞孝不聽招呼,妄發射陽神弩,身前青光雖被沖開,卻被乘隙侵入。憲祥暗道:「不好!」揚手發出一蓬上具百零八片形似風車的五角金花,出手加大,上面花葉一齊轉動,朝前猛衝。陳、李二人見狀,不等招呼,立時一同下手。五人相隔亦近,因見敵人來勢厲害,蘇、陳、李三人均想擋在前面將虞、狄二人護住。不料司空湛邪法高強,又是久經大敵,成心要把敵人分開,以便單獨下手。三人驟不及防,來勢萬分猛烈,無形中竟被沖開。等到三人法寶發動,相隔已遠,好容易施展全力,才得沖近一些。如非憲祥把昔年降魔之寶那迎寶相輪施展出來,陳、李二人應變神速,狄鳴歧或者無妨,虞孝萬難倖免。

五人會合以後,狄鳴歧見李洪等三人法寶威力如此神妙,自愧弗如,不由敬佩非常,不再強撐門面,首先把防身寶光退去。虞孝也將飛劍收去。五人同在金蓮寶座之上,正待合力禦敵,憲祥瞥見司空湛已氣得鬚髮皆張,二目隱蘊凶光,頭髮也全散開,手掐靈訣,正在施為,看出那是大小十二諸天秘魔大法。憲祥知道這類邪法專攝敵人元神,本就十分陰毒,再用他煉成法寶,發出諸天神雷,更是厲害。自己深知底細,固然無害;陳、李二人屢生修為,看似年幼,如論法力功候,便尋常地仙均所不如,又有佛門至寶防身,元神也不至於搖動;虞、狄二人卻是吉凶難定。司空湛如見不勝,挺而走險,方圓千百里內全被邪法籠罩,當時便將天地混沌,成了死域。在此禁圈之內,無論飛、潛、動、植,齊受邪法催動,互相摩擦爆炸,加上風雷水火鼓盪,便會發出一種不可思議的威力。以致駭浪衝天,海水群飛,風木相搏,雲雷互震,粒沙滴水,均能發出驚天動地的大震。億萬霹靂,連續不斷,永無休止。休說被那連珠密雷打上身來,便那無量爆炸之聲,法力稍差一點的人,連心神、人體也要被震散。聲勢猛烈,無與倫比。方今各異派為首妖邪,只三數人精幹此道,內中以丌南公和蒼虛老人功力最高。上次在幻波池,峨眉諸弟子用盡心力,拿話激丌南公,便為防他情急無計,下此毒手,不論勝敗,均有無數生靈遭殃之故。大概因為司空湛心中恨極,怒火無可發泄,竟不畏造孽,引發巨災,下此毒手。眾人在金蓮寶座上,又有金環佛光籠罩全身,就算全無傷害,這上下方圓千百里內,均被敵人運用邪法,就著陰、陽二氣元精所發出來的無量迅雷籠罩在內。此與尋常雷火不同,由一丸化生億萬,越往後越細,到了最後,看去細如灰沙,但震勢威力反倒更大。敵人再行法倒轉,任走何方,均難突出重圍。憲祥深知厲害,不禁大驚,忙喝:「各位道友留意!此是敵人大小十二諸天秘魔邪法。」虞孝三枝射陽神弩本在光海之中往來衝突,所到之處,青光針雨紛紛消散,虞孝還想加功施為。幸而陳岩也是行家,看出不妙,不等憲祥開口,暗告李洪小心戒備,如見自己揚手,速將麗山七老所賜秒鑼靈符如法施為。同時告知虞孝,將三枝射陽神弩收回,以免匆促之間,為敵人邪法所毀。

也是虞孝不該失此前古奇珍。司空湛本來急怒攻心,正施邪法,猛下毒手,因見那三枝后羿射陽神弩沖行光海之中,竟將多年苦心祭煉的至寶庚甲天芒神針毀去不少,敵人有佛門至寶防身,正當行法緊急之際,其勢又不能將天芒針收轉。憤恨之下,心想:「神針已為金蓮寶座和射陽神弩所傷,幾乎毀去了一半,就將敵人震成粉碎,也是無法補償。反正敵人難逃羅網,對方所用又全是前古奇珍、仙佛兩門至寶,與其同歸於盡,不如奪得一件是一件。但那金蓮寶座為佛家伏魔防身的至寶,與寶主人心靈相連,未必容易下手,一個不巧,就許護了寶主人突圍逃走,都不一定。即便能震死兩個法力稍差的,將元神攝去,仍是得不償失。只這三枝神弩,不在金蓮寶光之內,比較容易得手。」故臨時變計,意欲順手牽羊,先用邪法將神弩收去,以致延誤了時機。原來金銀島主吳宮因當日吃虧受氣,心中痛恨,又恐妖婦許飛娘來了無顏相見,又知敵人立於有勝無敗之勢,正在氣悶,無計可施。忽見青光飛來,中雜億萬銀針,將西半島一同籠罩,知道司空湛趕來報仇,先還心喜。后漸看出對方來意不良,一半似向自己示威,不禁懷疑。正在東半島行法遙望,忽又見司空湛使出毒手,發難以前,借著青光隱蔽,並在暗中放出大片淡白色的妖雲,緊貼地面,潮水一般向全島展布開去,竟朝東半島暗中湧來。邪法陰毒,無形無聲,如非吳宮行法查看,決看不出絲毫跡兆。經此一來,越認定司空湛懷有惡意,又急又怒,暗罵:「妖道,竟想連我一起暗算。此時敵你不過,且讓你和敵人先拚死活。敗了,看你笑話;勝了,也教你落個空歡喜,平白丟人。」心念一動,匆促之間,頓忘前島主人所留仙偈,暗中行法,把平日準備好的幻影現出,不等妖雲展布,忙把全島沉向海底。這時雙方俱都各仗法寶神通,凌空應敵。司空湛報仇之外,還想霸佔金銀島,為防島上仙景靈藥受傷被毀,早把近地面一帶用邪法護住。又放出妖雲,想將全島籠罩,準備少時強迫吳宮降順,將島獻他居住。性太貪狠,一心三用,未免分神。吳宮在島上修鍊多年,不特升降由心,並還神速隱秘,不易查見。更煉有一座與金銀島同一形狀的幻圖,只一施為,和真的一樣,不特外人難於分辨,內中並還伏有邪法異寶。司空湛一時疏忽,先被瞞過。正收神弩之際,百忙中想起吳宮師徒見自己施展這類邪法,不會不知來意。抽暇查看,東半島上景物依然,人影一個不見,心中奇怪。他畢竟修道多年,見聞、法力均非尋常妖邪可比,心一生疑,立即暗中行法試探,幻景竟被他識破,不由惱羞成怒。知道島已下沉,欲乘海眼未封閉以前,抽空先給吳宮一個厲害。忙由身上取出一件法寶,待朝海底追去。就這微一緩手之際,射陽神弩已被敵人收回,鬧了一個兩頭均未顧到。越想越氣,如非先除敵人要緊,直恨不能運用玄功變化,追人海底,將吳宮師徒一齊殺死,才快心意。

當時司空湛咬牙切齒,把心一橫,不願再尋吳宮晦氣,右手一招,那大如山海的青光銀雨,全數收去。緊跟著張口一噴,先是龍眼大小一團似光非光,似氣非氣,上具七種異彩的寶珠,急如流星,直上雲空。同時左手諸天魔訣往外一揚,那寶珠形的氣團一閃不見,大地上立變成了黑暗世界,上不見天,下不見地,四望沉冥,濃黑如墨。那麼強烈的金蓮寶座佛光,雖然遠射數十百丈,光外仍是一片深黑。妖人已經無蹤,四外也無甚阻力,又不似霧,只是黑暗得怕人。所有日月星辰,海島宮室,峰巒花樹,一任佛光遠照,也看不出一絲影跡。靜蕩蕩的,休說是風,連先前所聞海濤之聲,全聽不出。隨聽黑暗中一聲大喝道:「無知鼠輩,速將所有飛劍、法寶獻出,雖仍難免一死,還可放你們元神逃去,免得形神皆滅;再若倔強,我大小十二諸天秘魔神雷一經發動,悔之晚矣!」說時那當空沉沉黑影中,突然現出一個七色彩氣合成的氣團。初出現時,宛如千萬丈濃厚黑雲中湧現出一輪彩月。那七色彩氣一層接一層,氖氫流轉,變幻不停。開頭只有海碗般大,越轉越急,氣團也往外暴長,轉眼便有丈許方圓。

憲祥見那氣團突然出現,電旋星飛,停空滾轉,晃眼暴長,勢更迅速。不知李洪恃有橄穢神符,動念便能發生威力妙用,現出麗山七老的真形,多厲害的邪法也無用處,只是因那靈符只能用三次,李洪惟恐糟掉,不到萬分危急,不敢使用,故意延挨。料知邪法轉眼發動,除仗佛門至寶防身,別的法寶、飛劍還不能夠妄用。否則那億萬迅雷受了寶光激動,威力只有更大。心正發愁,想把自己飛劍、法寶全數施展出來,把眾人層層包圍,以防李洪驕敵疏忽,寶光受了巨震,稍露空隙,被其侵入,固無幸理,便那一震之威,也未必全能禁受。李洪不等憲祥施展,已大罵司空湛道:「妖孽,施此邪法,必遭天誅!」陳岩和虞、狄二人附和,同聲喝罵。司空湛獰笑一聲,便不再發話。眼看空中氣球己長有畝許大小,旋轉更急。本來一色接一色,隨時變幻,忽然增多,先變為二三種顏色同時出現,逐漸加多。到了五色俱備,氣團突發奇光,由當空黑暗影里射將下來,光影閃變,耀眼生花。蘇、陳二人俱知七彩如果同時出現,那極強烈的爆炸便會立時發生。這一來,連陳岩都著了急。眼看危機瞬息,忽聽遙空中有一老人厲聲大喝道:「我容你在墨雲島棲身,原是情面。你自造孽,本來不關我事,可知我大魅山靈景要被你引起的地震毀損么?」語聲來自天邊,才一入耳,便見一股五色星砂如天河倒傾,電馳飛來,將氣團裹住。緊跟著又有一片青霞在當空連閃幾閃,連氣團黑影一齊隱去,天地立轉清明。

眾人定睛四顧,司空湛不知去向,妖法全收。發話的老人也未現形。最奇的是整座金銀島也無了蹤跡,碧波萬里,與天光雲影上下同清。海面上空蕩蕩的,一眼望出去,水天相接,一片混茫,哪有一點陸地影子。眾人先前多疑司空湛用邪法移開原地,見此情景,方覺奇怪。忽見蘇憲祥面帶驚疑之容,同問何故。憲祥答道:「金銀島以前本來隱居著一位水仙,後來仙緣巧合,得到一部道書,由旁門改歸正教。成道以前,見島上景物靈奇,更有不少靈藥,恐被妖邪發現毀壞,默用玄機推算未來,將此島封閉海眼之內。后被吳宮無意之中尋到,人居之日,又發現水仙所留偈語。大意是說:後來的島主與他頗有淵源,可惜誤入旁門,夙孽太重。如能在島上隱修四百八十年,便可尋到那部道書,得歸正果;如妄離島,與左道旁門勾結為惡,便有殺身滅神之禍。水仙並說,中間還有一次大劫,只看此島不滿日限,受迫沉水,便是劫難將臨之兆。事前有人來求靈藥,表面來人是個對頭,實是未來救星,萬分危難之中,全仗此一線生機。到時不問是何原因,只要此島因故下沉,必須好好將靈藥獻與來人,加意結交,不可與之為敵。由此封閉海眼,再用水仙遺留的上清靈符加以禁制,斷絕出入,不與外人相見,耐過三十七年,才可無事;否則,凶多吉少,必無倖免。吳宮每一談及此事,便多疑慮。看今日形勢,分明司空湛被一前輩散仙逼走。吳宮不是看出司空湛有甚惡意,便恐邪法毀損仙景、靈藥,故將此島沉入海底。水仙遺偈,分明應驗。不問吳宮為人如何,終是交好多年的朋友。自從他由終南移居此海,一直在海底潛修,未往中土。此次金銀島按時出水,雖有許飛娘等妖邪勾引,漸為所惑,也只互相結納,惡跡未張。照著司空湛先前來勢,對他實是不善,又與群邪勾結,吳宮早晚必敗。我與他相交多年,不忍坐視其危亡。他又驕狂自恃,不聽忠言。我欲追往海底,加以力勸,不知能否挽回。還有眾人所須靈藥也未採到,陳岩又是非此不可,如堅拒不允,決不罷休,雙方再一破臉,立成不解之仇,勢難兩立,因此為難。」

陳岩一聽金銀島已經下沉海眼之內,好生愁急。冷笑道:「此人毫無信義,欺軟怕硬,與群邪勾結,早晚自取滅亡。島上靈藥本是天生,並由前島主人仙法培植。他不過暫居此地,據為己有,又故意設下十三門惡陣,表面上要人通行全陣,便可隨意採取,等到來人成功以後,無法刁難,又將此島暗沉海底。這等無恥行徑,實是容他不得。他以靈藥為餌,設此惡陣,海內外修道之士,每隔六十年必有許多人來此受害。道兄此去,他如好好獻出,或由小弟自往採取,我們來者是客,暫時還可寬容;如若居心鄙吝,言而無信,休說他那海眼禁制重重,我只一人前往,如不將葯取到,永不再回中土。」李洪見他情急之狀,因是借體重生,外表上仍是一個秀美幼童,這一急,把一張美如冠玉的俊臉氣得通紅。忙笑勸道:「陳哥哥,你往日何等溫文和氣,今日為了前生好友,氣得這個神氣,可見『情』之一字累人不淺。我看你情關一念,決難勘破,難道當真要『願作鴛鴦不羨仙么』?」陳岩也覺自己心亂氣浮,不似修道人的襟度,聞言心中一動。尚未及答,憲祥介面笑道:「桓真人且莫著急,包在我的身上,決不誤你的事。真要不行,我豁出重作馮婦,把多年未曾再用的法寶,由海眼旁攻穿一洞,隱形入內,不論明暗,都為你把葯采來如何?」陳岩喜謝。

三人交厚,言笑無忌。便虞、狄二人,也是一見如故,患難之交,友情更深。憲祥去后,四人談笑了一陣,方覺憲祥自從隱形深入海底,久無音信。各用慧目法眼隔水下望,見那一帶海底深達數十丈,近底一帶水色深黑,竟看不真,知有邪法隱蔽。惟恐憲祥眾寡懸殊,吳宮本非弱者,又得地利之助,恐有差池。正在商議人水查探,忽見海底飛起一道金銀色的遁光,看出人已迴轉,遁光未掩,料已得手。晃眼憲祥已縱遁光穿波而上,手中持著一個玉樹瓊枝結成的花籃,中有好幾種靈藥仙草,香光浮泛,五色繽紛。陳岩最注重的是那朱顏草所結果實,一問憲祥,始知整本采來,根須齊全,毫無傷損,好生欣喜。那草形似靈芝,周圍生著九片形似蘭葉的葉子,當中生著兩個色如紅玉的桃形果實,異香撲鼻,艷光欲流,令人心神為之一爽。除朱顏草是一本整的,紫枝翠葉,上結兩隻仙果而外,下餘六種,有四種是果實,兩種是花,均是九天仙府的靈藥仙果。李洪見籃中還有幾枚朱果,自思前生曾蒙父執寧一子賜過兩枚,深知它的靈效,笑問:「這等尊貴朱果,島主如何捨得送人?」

憲祥說了經過。才知吳宮剛把金銀島沉入海底,便想起水仙遺偈,屈指一算,正是所說年限。再想到當日對敵情形,同來敵人除憲祥外,下余全都年幼,法寶、功力無一不高。后又行法查看,見司空湛大小諸天秘魔神雷已將發難,敵人固是危急萬分,震波所及,便自己所居海眼也未必不遭破壞。才知司空湛邪法厲害,果是驚人,如被得勝,自己也是不得了,至少金銀島必被強佔了去。吳宮心正惶急,忽由天外飛來一股五色星砂,將那滿布禍胎,轉眼爆發的七彩氣團裹去,邪法全收,司空湛也便逃走。他因未聽出來人是蒼虛老人,不知底細,那五色星砂看去又不帶邪氣,只當是敵人同黨,以司空湛那高邪法尚為所敗,何況自己。想起先前不合仇視陳岩等人,心疑水仙偈語所說禍根由此引發。本身夙孽太重,正在悔恨交集,覺出這幾人志在取葯,本無敵意,又是憲祥好友,只要應付得宜,怎麼也比司空湛強得多。無奈島已往下沉,非再經一甲子無法上升。來人必以為自己食言背信,吝而不與。他們又知海眼禁制嚴密,如用法寶強行攻破,必定激發地震海嘯,海水便成沸湯,要傷害億萬生靈,正教中人決不肯犯此大惡,勢必懷恨而去,由此成仇無疑。吳宮平日自大,又不甘心低頭服輸,親自獻上。正在為難,憲祥忽然飛到。憲祥起初本想隱形穿地而入,及見禁制嚴密,稍一動作,便被警覺,只得現身叩關,相機行事。不料吳宮竟改了態度,親自撤禁迎人,也不說自己怕事,只說:「我己答應,決無反悔。只因看出司空湛來意不善,惟恐毀損靈藥,故將全島下沉。現在各種靈藥均已成熟。尤其蘇道兄孤身前來,未存敵意,任憑道兄採取。並代向貴友致意,說我以前全是誤會,不必介介。」後來還是憲祥為友情熱,設詞探詢,這才問明心事。便勸他說:「峨眉派向不無故和旁門中人為難,你海底清修,又無惡跡,只要從此閉關謹守,不與妖婦許飛娘等群邪勾結,熬過三次峨眉斗劍,四九天劫,便可無事。」吳宮聞言,也頗以為然。憲祥知他為人素來陰沉固執,這次競改常態,深代欣慰,隨往採藥。也是眾人仙緣遇合。島上原有一棵朱果,自從水仙在日結實過一次以後,便未結過果實,每年只開空花。憲祥採藥時,忽聞異香,尋去一看,樹上竟結有十餘枚果實。吳宮記得水仙遺偈說那朱果每五百年結實一次,因此島得天獨厚,地氣靈奇,結實分外飽滿,多具靈效,但是年限也長。還有此島所產與別處不同,一見果色深紅,便須採下,否則到時自行墜落,到地立隱,就能當時拾起,也要減少多半靈效,務須留意。憲祥到時,果正成熟,已出意外。再一點數,除師徒十餘人外,下余恰有五枚,如贈今日來人,正好每人一枚。事情哪有如此巧法?意欲乘機收風,就此見好,慨然取出五枚相贈。

陳岩不料吳宮變得這樣快法,也便消了氣憤。憲祥隨將靈藥仙果分贈眾人。見陳岩拿了朱果不舍就吃,笑道:「桓道兄,此果不耐久藏,離樹就吃,才見靈效,與別處仙山所產不同。日前無意中聽一道友說起,峨眉仙府種有好幾棵朱果,莽蒼山危崖山石之上原有一株,也經仙法移植到了峨眉仙府。易道友曾在仙府住過,必蒙師長恩賜,道兄不必再留,請先吃吧。」陳岩臉上一紅,笑答:「我見它紅鮮可愛,不舍就吃,並無他意。」隨將朱果吃了。陳、李二人均有童心,先等憲祥時,不願飛空停留,由陳岩用仙法禁制海水,成一畝許大的平地,質如水晶,光明瑩澈,鏡面也似,孤浮海上。前、左、右三面的碧波急浪吃那晶鏡一擋,激動起千重玉雪,高達數丈,本要由晶面上漫過,吃禁法一逼,宛如起了大半環水牆,銀光滾滾,珠噴雪涌,頓成奇觀。眾人同立其上,指點雲水,四顧蒼茫,多覺波瀾壯闊,雄壯無倫,戀戀不捨就去。陳岩急於趕回幻波池,笑道:「我們均擅水遁,洪弟愛玩海景,何不就把這萬里鯨波化成一道晶堤,凌波飛渡,到了前面交界有霧之處,再用劍遁飛行,不更好么?」李洪笑道:「你莫性急,易師姊那場急難,為時尚早,我們期前趕到,有害無益。我在井天谷曾聽七老暗示先機,當時不明白。方才想起仙機玄妙,不曾明言,敵人魔法又高,哪怕相隔萬里之內,形聲如同對面,稍有舉動,立被警覺,所以燃脂頭陀的香雲寶蓋不肯預借。雖然他向來不打誑語,答應不會是假,但看那神氣,許有原因。你看蘇道兄每談及此事,均用傳聲相告,依我觀察,易師姊被困之地,恐未必是在幻波池呢。」

陳岩本覺幻波池禁制重重,鳩盤婆多高邪法,也未必敢輕於深入,何況丌南公失機不久,前車之鑒,不會不知,焉肯自討沒趣?本來懷疑,只因易靜和眾人都說得那麼肯定,不由不信。及聽李洪這等口風,料知不會是在幻波池應敵,勢更兇險,歸心越急,表面卻不露出。笑對眾人說:「我只想先送靈藥往幻波池,交她服用,便往東海待機,決不期前多事,致生危害。」憲祥笑答:「此事日前已聽姜雪君仙子和我談過,非縝密不可,否則愛之適以害之。好在這裡離魔宮甚遠,還不至於被她查見。一出冰洋霧陣,最好一字不談,有話也等見了燃脂神僧再說。仗他佛法禁制,既可無害,還可由李道友請其指點,要強得多。今日所采靈藥,原為易道友脫難時之用,何必先行趕往?其實易道友師門靈丹甚多,又得幻波池聖姑遺贈的各種靈丹,除朱顏草可以化丑為美,恢復她的前生仙容玉貌而外,別的多用不著,心忙作甚?」陳岩不便再說,細一尋思,也知徒急無益,只得罷了。事不關心,關心者亂。雖是修道多年,對此三生情侶,關心過切,依然放她不下。為此情關一念根深蒂固,由來已久,無法解脫,終於延誤仙業。否則,以陳、易二人的仙力功候,修到天仙並非難事。其結局,陳岩固是自誤夭仙位業,易靜也為對方深情感動,夫妻同修,雖然名為夫妻,散仙歲月分外逍遙,每經四五百年,必有一次大劫,備歷驚險苦難,才得倖免。本身元氣已經損耗,又須苦煉一甲子以上,才得復原。眾同門俱都代她可惜,易靜絲毫不以為意。這是后話。不提。

眾人商定以後,陳岩笑對憲祥道:「我這晶虹渡水之法,能使萬丈洪波平若鏡面,隨流飛遁,瞬息千里。如在旁人眼裡,還則罷了,當你的面,豈非班門弄斧?我看還是請你大顯神通,使我們一開眼界如何?」憲祥為人謙虛,又知北海一帶隱有散仙異人,惟恐炫弄惹事,再三婉辭。眾人不允,同聲勸說。憲祥不便推辭,立即施為,把手一揚,笑道:「諸位道友請上。」隨之立有一股金銀二色的星花彩虹隨手飛起,貼著水面朝前平射出去。海中心立現出一道金銀星砂結成的長堤,由當地起,緊貼水面,朝前突伸,其長無際,直射入最前面雲水相涵之中,寬卻只有丈許。所到之處,海波全被壓平,兩旁驚濤駭浪激起丈許高下的浪花,偏是壁立如牆,當中長堤上點水不沾。望去又似千百里長一大條金銀砂築成的甬道,兩旁晶牆對峙,直達天邊。端的壯麗神奇,美觀已極。憲祥等眾人走到堤上,自己也站了上去,手掐靈訣,朝前一指,那道金銀長堤立時比電還快,朝前飛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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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劍俠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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