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鶴舞空山俠客驚蛇怪雲迷蜀嶺孝子拜仙師
話說周淳聽了那人之言,連忙跳出一看,忽然燕兒蹤影不見,這一嚇非同小可。起初尚以為他到附近去方便,誰知四外高聲呼喚,仍是不見蹤影,不禁急得渾身是汗。又不敢輕易離開此地,怕燕兒回來,尋他不著。正在無可奈何,忽聽門內又發出細微的聲音說道:「你還不曾走嗎?」周淳道:「我適才同你分別出來,我有一個同伴,如今不知去向,衣服行囊都未帶去,莫不是你說的妖怪來吃了去么?」那人道:「那妖屬陰,不交三更,不會出來。你那同伴此刻失蹤,絕非此妖所害。你快到白雲大師那裡,求她與你一算卦,便知下落。你不要自誤,天已不早,快些去吧。」
周淳萬般無奈,只得照那人所說,往前走去。才走不到五里,忽聽背後呼呼風起,腥味撲鼻。周淳知道不妙,連忙如飛一般向前奔走,剛剛走到一座庵前,忽然風止。周淳回頭一看,只見一團濃霧中,隱約現出兩盞紅燈,往來路退去。月光底下,分外看得清切,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再看這茅庵,並不甚大,門前兩株衰柳,影子被月光映射在地下,碎陰滿地,顯得十分幽靜。庵內梵音之聲不絕,想是此中主人,正在那裡做夜課。便輕輕去叩了兩下門。便有一小女孩應聲答道:「我們這裡乃是尼庵,客官如要投宿,往前面去吧。」周道答道:「我在途中遇難,特來投奔白雲大師的。」話還未了,門已開放,出來一妙年女尼,年紀才十三四歲,長得十分美秀,見了周淳,說道:「大師正在做夜課,你且到佛堂等候一會吧。」周淳便隨她進去,到了佛堂坐定。那小女尼又去端了一碗茶同幾塊素饃,與周淳食用,便自進去,許久不見出來。
周淳正等得心煩,忽見面前青光一閃,猶如飛鳥般投向後院。周淳好奇心盛,便出了佛堂,輕輕往後院中走去。剛剛走近窗前,忽聽有兩個人正在說話,好似一男一女。側耳細聽,便聽那女的說道:「二師兄深夜到此,有何事見教?」那男的說道:「我適才從雲靈山走過,看見妖氣衝天,正要查看一個究竟,忽見道旁一家屋檐下站定一個小童,眼看離他身側不到十丈光景。我見那童子根基甚厚,不忍他遭毒手,便將他一把抱起,先救出了險地,然後用劍將妖物趕走。後來盤問他的來歷,才知是齊魯三英中周淳的徒弟。我見此子生有仙骨,跟著塵世中的俠客,豈不辜負了他,便收他為徒,叫白兒將他背往我的山中去了。他行時說怕他師父、老母不放心,我答應與他帶信,便去尋那性周的。誰想無意中又救了七師弟的門徒,名叫施林,他也是中了妖毒,堪堪待斃。我將他救轉,送他回山,才知道姓周的投到你這裡來了。我方才進來時,看見一人坐在佛堂上,想是此人了。」那女的答道:「方才紫絹來說,有一姓周的投奔於我,正待出去會他,恰好師兄到此,所以還未相見。」那男的又道:「適才那妖看去十分厲害,我的玄英劍,只將它逼走,並不能傷它分毫。我因不知底細,未敢造次。你近在咫尺,何以容它如此猖獗呢?」那女的說道:「我為此妖,真是費了無窮心力,好容易將制它之物尋到,怎耐缺少幫手。師兄駕臨,真是再好不過。」說罷,便對窗外說道:「周壯士遠道而來,為何不進來敘話,只是作壁上聽呢?」
周淳正聽得出神,被室中人這一問,不由面紅耳赤,只得走了進去。見蒲團上坐定一個女尼,年約四五十歲;上首坐定一個道人,一臉虯髯,兩目精光四射。知是非常人物,不由納頭便拜。僧、道二人連忙用手相攙,口稱「不敢」。那女尼叫周淳一旁坐下,便道:「適才我等之言,想你已經聽去。這位是我師兄髯仙李元化。我名元元,人稱白雲大師的便是。你的高徒,已被這位髯師兄收歸門下,不知壯士可能割愛嗎?」周淳道:「他小小年紀,能承前輩劍仙垂青,真是三生有幸。弟子正因他天資聰明,弟子才學淺薄,恐誤卻他的前途。今幸得遇仙緣,哪有不願之理。只是適才弟子路遇一人,中了妖毒,命在旦夕,還望二位大仙垂憐解救。」髯道人道:「那人名叫施林,乃是我的師侄。我適才路過,已將他解救回山去了。」周淳連忙拜謝。自雲大師道:「師兄來得甚巧,事不宜遲,明晨隨我斬妖吧。」髯道人道:「此妖到底何物,這般厲害?」白雲大師道:「此山原本不叫雲靈山。因為山中出了一個蛇妖,早晚它口中吐出毒霧,結為雲霞,映著山頭的朝霞夕陽,反成了此山一個奇景。人家見此山雲霞燦爛,十分悅目,這百多年來,就把這山叫做雲靈山。此妖起初也不過在這山上吞雲吐霧,並不曾害人,誰想近三年來,情形大變。從辰時起到酉時止,是那妖在洞中修鍊之時,行人在此時間內走過,尚不妨事;否則,能逃毒手的,十無一二。這三年中,我同它鬥了若干回,也不曾傷它分毫。它也知道我的厲害,只要一到我庵前不遠,便自逃了回去。適才我聽得風響,知是那妖前來。後來沒有動靜,便聽見壯士叩門了。」周淳才知道那妖適才忽然不追的原故。白雲大師又說道:「一物伏一物,我知道此妖最怕蜈蚣。久聞黃山餐霞大師處有此異物,便叫紫綃去借。大師先還不肯,說那蜈蚣是她鎮洞之寶。後來經我親身前往,昨天才借到。恰好壯士與師兄到此,想是那妖伏誅之日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