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湖一現
風飈雲散,夜雨隨之而遏!
晨曦霞輝,籠罩著極目無際連綿千里的崤山!
霞光金里滲紅,紅中透金,映照在新雨過後纖塵不染的萬千林木上,閃閃生輝,彩霞萬道!
望之,令人頓生清攜逸之感!
困龍崖,位於崤山深處,人跡罕至。
此崖險峻高絕,仞壁千尺寸草不生,不要說是人,就是猿猱之類,亦望之怯步,認為無法攀登!
因其太過險峻,形容其艱驗之處可困頓雲龍,故以困龍崖呼之。奇怪?
連猱猿都望而怯步,認為無法攀登困龍崖!
此時,卻人影幢幢,幌來幌去,足有六七名之多。
凝眸仔細觀望之下下由更令人拍案稱絕!驚奇交集,幾疑所見非真,而是身處幻境!
由於晨霧消散,視界明遠,對當前的情景,較前越發清晰逼真,而音容可辨。
只見,這崖頂上廣闊平坦,約有二三畝方圓,林木稀疏尚有兩椽巨石砌建而成的石屋。
屋前或立或坐的有六名,均年逾知命,鬚髮霜白的老人,其中則僧俗兼有!
這幾名老人,此刻均沉默不語,神色莊重,做深思狀,好像每一個人,都懷有無息心事似的。
他們像這樣,悶聲不響,足足有數盞熱茶之久。
這時緊依著石室門首而坐的一位矮胖老人,目光一掃其餘幾人,接著出聲打破這種死寂而異常沉悶的氣氛,無限感慨的說道:「我們六人本來均已封劍歸隱,不再過問江湖上的一切是非,想與清風明月共度晚年……
孰料,此次為了神州一劍,我們六人竟同時再渡渝入江湖!然而,更出人意料之外的是,合我們幾人之力不但未能替武林維護正義,剷除此魔。
相反的,連此人是老?是少是男是女沒能查出不說?甚至連人家的影子也沒看到一絲,那就更談不上摸清此人的來歷及派別哩……
再者!我們六人相約來此,為的是共商善策,以襄義舉,可是,昨夜議諭中宵,毫無頭緒!
我看!照目前的情勢發展,除了遍傳俠義柬,群力而為外,可以說別無善策,未悉諸位意下如何……」
語聲中,這矮胖老人又瞬目,向其餘幾人掃視過去。
他目光到處!
只見其餘幾人,一個個均是長眉緊蹙!向他怔怔地望著而神色之間,則是猶豫不決……
這種情形,使他感到進退維谷,無法決定,眉峰亦不由緊蹙在一起。
他清楚,眼前幾人,均是名重一時的武林高人,並且均已封劍歸隱,退出江湖。
在這種情形下,那一個不愛惜自己的羽毛。
此次六人相繼出山,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若非關係著本門在江湖上榮辱存亡的話,他們是不會輕易出山。
然而幾人復出江湖,已是數月之久,不但未能替本門挽厄運,甚至一點希望也沒有。才密約至此罕見人跡的困龍崖頂共商善策!
試想:以他們六人,在當今武林中的地位,武功,在此情形下,已經感到愧報自慚,羞對同門。
現在若再讓他們老著麵皮,具名柬請當今的武林同道襄助義舉,不論其等居心如何,定被江湖上好事之徒譏為勢遏技窮,忝顏而為,感名清譽將更受損失!
是故,其餘幾個對遍撒俠義柬一事,一時之間委決不下,面露猶豫之色,而緘默無語。
此刻,困龍崖頂,又恢復到原先那種沉悶死寂的氣氛,只有呼呼的風聲,挾雜著樹木搖拽,唰!唰!聲響。替這死寂的困龍崖頂,帶來一絲生氣。
原來,這與會六老,均是當今武林中一代高人。
自右而在
第一個是少林高僧惠禪上人,在其下首席地盤坐的道者出身武當,輩份極尊,為目下武當拿教的師兄,道號一修。
依次而下,為王屋派傑出人材,鐵劍追風客銘傳,再下去為太極名家趙正萍。
緊傍著太極名家趙正萍而立的那位,身軀偉岸,皓首雪須的高大老人,出身泰山門下,以掌上稱雄武林,姓朱諱乃素。最後一個,也就是適才發言的那名矮胖老人,此武藝出終南,為終南派碩果僅存的老輩人物。
此老姓柳名衍,以點穴、指功見稱於武林。其雙手晶瑩潔白,美如玉雕,故有玉指神翁之美號。
這六位一代武林高手,相對默然,不發一語。
從彼此神色中,可以看出,每一個人,都是心情抑鬱愁緒倍增。
這時,鐵劍追風客諸銘傳,目光一掃幾人,接著怒聲說道:
「我就不相信,這神州一劍,生有三頭六臂,值得如此大費周章,其無非機智過人,行蹤詭秘,不易為人所寒而已,不是我鐵劍追風客大言不慚。其一旦被我碰上,定不容其逃離,我這輛鐵劍之下……」
鐵劍追風客在幾人當中年齡最輕,而脾氣也較他人暴躁,氣怒之餘,才口出此言。
就在他語聲甫落中……
倏自石室左側的一株高大的柏樹上,傳來一聲渾厚嘹亮、如龍吟般的長笑,哈……
接著就見一線白影,宛如憑虛御風般凌空飄落。
一條白影,著地無聲,點塵不揚,顯示出其輕功火候已達登峰之境。
這六位武林名宿,聞聲色變,暗吃一驚,不約而同的從地上騰身而起,循聲望去。
只見,身處兩丈左右處,負手站著一個青衫一襲,身材修偉不眉朗目,面如冠玉,神態溫文的少年書生。
此時,這少年書生,已輟笑而立,然其笑聲餘音,猶回落四野歷久不散。
六位老人,對少年書生一瞬之後,心裡各自一震,忖度自身功力,不論輕、內兩道均少年為遜。
少年書生負手而立,衫衩隨風飄拽,兩道閃閃生寒的目光,凝注著六人。
神態之間,倔傲冷峭已極。
鐵劍追風客諸銘傳,長眉軒動,沉聲說道:
「你……」
少年書生對鐵劍追風將手一擺,禁止他再說下去,接著將俊目瞪盯視鐵劍追風客一眼。
四目相接,鐵劍追風客,機伶伶打了個寒顫。
只感少年的目光,倏然間變的犀利如刃,直欲洞穿己胸。
少年書生對鐵劍追風客一瞪之後,即冷冷的說道:「不才在下,就是諸位所要追尋的神州一劍,今自動送上門來,未悉諸位將如何處置在下……」
鐵劍追風客被少年威儀所懾,將到了唇邊的話,又給咽了回去。
當時不覺,事後思之頗感羞愧氣惱,遂不等自稱是神州一劍的少年書生把話說完,已再度沉聲說道:
「神州一劍,看你一表人材,孰知卻生就一付蛇蠍心腸,橫行江湖濫殺無辜,這還不說,出手之殘忍,為前所罕見不忍目睹。
似爾這種殘暴之徒,殺之猶有餘辜。
「下過,老朽體上天好生之德,奉勸閣下,從此洗面革心,多行善舉不再濫殺無辜,為害武林……」
略頓!目光一掃神州一劍,繼道:「否則!老朽掌中鐵劍,要重開殺戒,這困龍崖頂,就是爾葬身之地……」
說完,雙目威稜暴射,凝注著神州一劍。
神州一劍,負手遠眺,神邑悠然,對鐵劍追風客的一番話似若未聞,目光從遠處慢慢攏回,一瞥鐵劍追風客才冷然而語道:「諸銘傅!你真是大言不慚,像你這種負徒虛名之輩,本少年在三招之內,奪爾掌中鐵劍。」
驀然!
鐵劍追風客長眉軒動,沉聲怒喝道:「好狂徒!老朽……」
神州一劍不等鐵劍追風客把話說完,即冷哼一聲插嘴說道:「諸銘傅,廢話少說,注意!本少爺來了……」「了」字出口,緩伸右手,食中兩指環扣,奔鐵劍追風客持劍右手的「寸關」穴輕輕一彈。
只聽「嘶!」的一聲,一股極輕細的破空勁風,應彈而生。
場中六老,在神州一劍現身之際,憑他們數十年的江湖經驗,一眼就看出神州一劍胸懷曠世絕學,為近數十年眼罕見的武林高手,心裡已存警惕!
鐵劍追風客諸銘傅,他何當看不出來。
只因他脾氣較暴躁,對神州一劍的倔傲神態看不順,一怒之下,才持劍挺身而出。
神州一劍警告這語方自出口,他已早做準備,暗中奮勁以待,目光炯炯盯視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當神州一劍彈指飛襲至時,他已凜然色變,本能的挽臂錯步問后掠去!
神州一劍又冷哼一聲,原式不動,猛蜷疾彈!鐵劍追風客只感數股微細的勁風交錯而至,如困當頭,左、后、前三方均被封住,只有右側虛空無物。
而奇就奇在,這數股交錯襲至的勁風所奔的方向全是人身上的幾處要穴。
此刻,鐵劍追風客真是驚駭萬分,在掌貫定真力凌空虛揮,而身形則向右側閃了過去。
神州一劍又冷「哼!」一聲,趁著鐵劍追風客幌身右閃之際,又將右手中指微蜷疾彈。
指風所奔的方向,依然是鐵劍追風客發覺,欲避已遲,只感右手寸關傳來一陣麻痛!五指本能一松,掌中鐵劍隨勢疾墜!
就在這個時候,神州一劍又發出一串哈!哈!長笑,身形一幌,快如風馳,將凌空下墜的鐵劍抄握在手,持劍幌身退至原處。
他這一來一去,不足眨眼之間,可與電射風馳一較長短!
他朝那柄鐵劍睨視一眼,然後輕蔑的自言自語道:「這種廢銅鐵,也拿來現眼……」
語聲中手腕輕輕上下一抖,鐵劍追同客那柄仗以成名的鐵劍,到了他的手裡,就如同朽木枯草一般,被抖的寸斷碎裂。
鐵劍追風客臉色汗落如雨,仁立當場一動不動。
其餘丑老的神色,比他也強不了多少!
其中,以玉指神翁柳衍為最甚!因為,他是以指功名穴員稱於武林,在六老之中,以他的功力最高!
現在他目睹神州一劍所施展的「彈指神通」可就是已入化境,比他不知要強過多少倍!
至此,一團陰影掠過他的心頭,擴大!擴大!……
同時,一種極不樣的預感湧現腦際。不由輕嘆,暗道:「就眼前情勢看來,這困龍崖頂!半島成為我親六人埋骨之所……」
神州一劍手握斷劍之柄,目光一掃六老,道:「你們六位下山之目的,在下已洞若觀燭,而在下未出山行道之時,曾立過重誓……」
略頓,又掃視六人一眼后,聲調突轉獰厲,一字頓,道:「要,殺,盡,天,下,敵,視,及,意,存,殺,害,我,之,人……」
上面的十個數字,他好像化費了極大的力氣,最後「人」字出口,他竟輕輕吁了一口氣,才又續道:「照你等的蓄意及我的誓言看來,你我雙方已成水火這勢,不能相容。換言之,這困龍崖頂,不是六位歸天之處,就是我神州一劍,埋骨之所,生死誰屬,實難預料,話已講明,六位注意了……」
六人聞言,神情立現緊張,一個個暗調真氣,蓄勁以待。
神州一劍目光一掃六人微微一笑,身形一動欲進倏止,微思,續道:「各位慢點緊張,在下還有兩件大事忘了交代……」
其一,少時動手之後,在下僥倖獲勝,而六位當中若有人帶傷不死的話,這應歸屬夭意譴罰於我,從此我就絕跡江湖,覺地歸隱,十年之內不履入江湖寸步。
其二,我自淪入江湖,為時雖短,而死在我手下之人,卻難以勝數,這些殘殺之人,其死因有二:
一是應我誓言,一是於無意中見我的廬山真面目,故殺之以滅口,現在我就展示本來面目供各位過目,少時動手之後,偌若各位疏忽失招而為在下所乘,也算是死而無撼……!」
六入至此,方知神州一劍這俊逸的外表,並非其真實面目,一個個均抱著好奇之心,目光盯住在他的臉上。
其中,玉指神翁柳衍,對此並未注意,因其腦際正在籌思密慮著一個重大的決定……
他這個決定不僅關係著他個人,同時也關係著整個武林,就因他這一念之起,挽救了一場武林浩劫。
神州一劍在六人十二道目光注視下,右手撫在臉上,不動不語,而其神情好似異常激動,混身微微發抖!
六人訝然驚奇,望著神州一劍,不知他葫蘆裡面究竟賣的是什麼葯。一個個平息盯注一瞬不瞬的。
良久,良久,望著神州一劍,好像下了最大的決定,將撫在臉上的左手用力向後一株。
一付慘絕人寰,令人不忍目睹的面孔,隨著一抹之勢展露出來,六人不約而同的發出一聲「啊!」驚叫。
原來神州一劍的真實面目,竟是用一條條長達數寸的疤痕所組成,黑紅相間,使人絕後生寒。
神州一劍用手撫摸著臉上的疤痕,倏地發出一聲獰厲的長笑,仰首問大,厲聲吼道:
「我恨!我恨,我恨天下所有仇視及使劍之人……」
吼完,又連連獰笑不已。
六人默然不語,他們知道神州一劍定有一段傷心往事,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好半晌神州一劍才止住慘然狂笑,緩緩轉過身形,將那件假面具夏罩在臉上,才轉過身形,神態之間又恢復原先溫文之態、目光望著六人,低啞著語聲道:「好了,請各仕留意,在下要動手了……」
場中剛剛緩和的氣氛再度緊張起來。
語聲中他的身形一幌,直奔六人欺身而進,右手劍柄臨空一揮,立時發出破空厲嘯之聲。
他這欺身揮臂看來無甚出奇之處。
但!看在六人眼裡,劍柄所指之處,均是奔自身的要穴而來,不由紛紛幌身後退。
六人不前不後。不快不慢。同時幌身後退,無形中中間讓出來一大塊空地,而神州一劍恰居其中。
他手握劍柄,傲然環視一周,接著雙肩微動,身形快如電射風飈,右手劍柄指划之間,分襲六人。
六人只感身劍風聲竦然,連敵人是如何出手,都沒看情楚,拒退之念尚未興起,胸前要穴,已被點中,居痛連心神智昏迷。
悶「哼」連傳!六中已有五個人,仆卧在地一動不動。
顯然是傷致要穴,回生乏術含恨九重。
只有玉指神翁柳衍仁立不動,雙目不瞬的盯望著神州一劍。
可是,從他的臉上的神色中,可以看出,他也受了極重的內傷,此刻不過是強打精神,勉力支持而已!
神州一劍見狀,臉上依然是木無表情,而他的雙目之內,卻射出兩股由悔恨,絕望,痛苦……等交織而成的異樣神采,朝柳衍注視有頃,突然仰天凄厲狂笑道:「天意!天意!……老天你為何對我龍寒秋如此不公呢?讓我再忍受十年痛苦……」
邊笑邊踉蹌飛馳而去……
雪厭老樹枯藤!
冰凝伊水長流!
好大的一場風雪!連續數天飄落不停,並且是越下越大,放眼四眺,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整個大地就如同銀妝玉砌一般!
積雪沒膝,行人絕跡,甚至連一條狗也極難尋見。
大地,靜寂的如同死境,只有呼!呼!的冷冽風聲,劃破了這靜籟的四野。
通往洛陽的官道上,已積雪數尺失去了它本來的面目!除非特別諳悉此處地理環境之人,倘可憑其記憶,尋出官道所婉蜒的方向。
如果換一個生人的話,他真不敢冒險而行,迷失方向事小,雪中行路陷墜深坑遇險事大。
基於此因,這條平常行路如梭,絡繹不絕的陽關大道上,此刻,卻看不到一絲人影。
時近黃昏,天色已漸漸的暗了下來。
大雪依然飄落不停!
風亦依舊勁吹,並且有越吹越勁的趨勢!
驀地!遠處傳來「唏聿聿……」的一聲馬鳴!
奇怪!在這樣的風雪天里,況且又時近黃昏,竟有人不畏嚴寒及絕大的危險,縱騎馳騁。
說好聽一點,此人真是雅興不淺!說不好一點,那過路人一定是個活得不耐煩的二百五。
馬嘶聲中,一匹汗氣蒸騰周身烏黑的高駿健馬,直奔洛陽這個方向馳來!
馬上騎著一個人,白髮皓首錦衣裘袍的矮胖老人。
這矮胖者人好似久病未愈,神情之間,顯是睏乏萎靡已極!他騎在馬背上身形來回搖幌不停,有幾次都差點滑跌下來!
那匹黑馬真是神駿異常!行走在數尺余厚的積雪上,依然縱躍起飛,絲毫不顯露疲憊之像!
同時,它好象對洛陽附近的地理,異常熟悉。
因為,它始終沿著被積雪所淹沒的官道在飛馳!連每拐一個小彎,它都摸的極清楚。
一人一馬馳在風雪交加中,令人不可思議!約兩盞熱茶之久,洛陽已遙遙在望,頂多還有一二里之遙。
黑馬這個時候,突然將飛馳之勢,慢了下來,扭頭望著老人,「唏聿聿……」發出一聲低低的嘶鳴!
老人由於身受極重的內傷!一路行來神智都是恍恍惚惚迷迷惘惘的,究竟是到了什麼地方?
他一概不大清楚。
黑馬一聲低低的長鳴,才使他的神智稍稍恢復清醒!艱困而費力的將頭慢慢抬了起來。
只見他面如金紙,眼眶深陷,目光黯淡無神,怔怔的望著黑馬好半天,才舉起顫抖的右於,輕撫著馬頸,低啞著語音道:「青兒!你辛苦啦!」
此刻
僅僅吐出了六七個字,對老人來說,好像已用了極大的力氣,只見他氣喘吁吁,接著是一陣劇烈的咳嗽,連連噴出好幾口濃紫的血痰。
經過了一陣劇烈的咳嗽,老人覺得自己精神反而好了不少,抬臂抹去尚滯留在口角旁邊血跡。
這種精神好轉的現象,他並不感欣慰,因為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內傷,已經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
如果,他不是因為尚有一件重大的心愿未了的話,怕不早已自求解脫,而不再忍受這如箭刺心的痛苦!
他用手輕輕揉撫胸膛,接著發出一聲長嘆!凝聚目光向前透視著已是萬家燈火的洛陽,臉上閃過一絲凄涼而絕望的神色,自言自語道:「才到洛陽呀!距離終南還遙遙數千里,恐怕支持不到終南……」
自語至此,憂然而止,將其憂急悲傷心的心意,表露無遺。
那匹黑馬,一直盯視著老主人,神情之間顯得著急惶恐不安,又發出「唏聿聿……」一聲低鳴,才拔足奔洛陽馳去。
洛陽為我國五大古都之一,據載東周、東漢、北魏、後唐等朝代皆建都於此,交通便利商業鼎盛。
除此而外,名勝古迹尤多,如:
城東的白馬寺,相傳建於漢明帝,為我國第一古剎。
城南的龍門山,橫跨伊水兩岸,潛溪寺,九間房,千佛崖,老君洞,香山寺等諸名勝,皆建於此山。
再者就是城北的邙山,多帝后陵寢名人古墓。
其他的如金古園,關帝廟等古迹,不勝枚舉。
如在往常,這個時候,洛陽城內正是華燈初上,夜市方興,叫買叫賣之聲不絕於耳,人群如梭,絡繹不絕。
而今天則大不相同,人們畏寒怕冷,都呆在家裡,足不出戶。
除非有不得已的事情,才頂著大雪冒著寒風跑出來,事情一辦完馬上就返回家主。
因此,洛陽城裡冷清清的,極難看到行人。
黑馬馱著老人,緩行在街上,走到一家名叫福客店的門首,老人慢慢爬下馬背。
由於積雪過深,再加上老人的傷勢發作,雙腿深陷地雪裡,說什麼也爬不起來。只累得他青筋暴露喘息不停。
他正在用力掙扎的時候!
驚動了店裡的店掌柜,探首一看,隨即發出一聲驚叫,急忙喊出兩名夥計,把他拉上台階!
他喘息一陣,然後有聲沒氣的說道:
「夥計,給我準備一間乾淨的客房,並請將那匹青馬拉走,多加草料明天一起算帳。」
店掌柜的連聲稱是,命一名夥計,把馬牽走,一名夥計扶老人走進客房。
夥計一面替他拂去皮裘上的雪花,一面準備扶他躺下。
他輕將頭一搖,低聲說道:
「不用!你趕緊給我拿一壺開水來!」
夥計連聲應是,轉身離去。
他等夥計走後,雙手扶著桌沿,喘息了好一陣,才強打精神,盤膝坐在床上,伸手由懷裡取出一隻玉瓶,從中倒出數粒丹丸,一齊送進嘴裡,然後閉目調息。
此刻他也清楚,自己萬萬不能躺下去,否則!這一躺下去的話,說不定就水無起來的那一天。
故而,他忍耐著萬般痛苦,強行運氣調息。
夥計去而復返,將開水放下,然後恭聲問道:「老爺子,給你準備點吃的吧……」
他將手一擺,道:
「不用了,你去吧!有事喚你再來……」
夥計垂手而退,臨去尚回頭瞥了老人一眼,暗道:「這老頭子病得不輕!要是死在店裡,那才倒霉……」
老人吃下自製的治傷聖葯,又調息了好半天,才算喘過一口氣來,不過,比起昨天來,傷勢又加重了不少。
他真擔心自己明天不能繼續趕路,那樣一來,一切都完了。
他清楚自己的傷勢,只有加重不會減輕!
明天不能走,後天就更不能走了,說不定一輩子也走不了。
他思忖至此,周身倏地一陣抽搐顫抖。
此刻,他胸中除了傷勢不斷傳來陣陣劇痛外,並有一種比此更利害無數倍的絕望痛苦在折磨著他。
他突然陡啟雙目,大聲的呼道:「柳衍!柳衍!……你不能死啊!否則,一番心血白費不打緊,而十年後的一場腥風浩劫,將有誰來平息……」
原來這矮胖老人,就是在困龍崖頂劫後餘生的玉指神翁柳衍。
這一番大吼,對他來說已是儘力而為了。
然而,別人聽來,就如同是夢中囈語,含混不清。
情緒激動,思潮起伏,更加重了傷勢的惡化,在一陣劇痛稍過的時候,他猛然醒悟,自己在如此胡思亂想的話怕連今晚也拖不過!逐趕忙摒除思潮,使靈台空明,一心一意的運氣調息!
就在這個時候,門首突然出現一條矮瘦短小的人影!
此人好似有所畏懼,欲進不敢,欲退不退,在門口躊躇不去。
玉指神翁柳衍,雖是身受重傷,但他過去到底是江湖上一代高手,聽覺較常人為靈,門口的異聲,已引起他的注意,陡啟雙目,發現門首有一條短小的人影幌來幌去,逐沉聲喝問道:「什麼人?」
人字出口,門外傳來一聲清楚的迴音,道:「是我,老伯伯……」
語聲中,從門外走來一個衣著破爛,身軀矮瘦的幼童,雙手托著一個布包,走近老人,道:「老伯伯,這是您的吧!剛才我見您睡著了,不敢出聲驚憂,結果還是把您給驚醒來,我真該打……」
幼童站的遠,他並未注意,等幼童近來的時候,他只感眼前一亮,驚容立現,暗道:「好一付美材,可惜相遇恨晚,一切都是枉然……」
他一面思忖,一面向幼童仔細打量過去。
只見這幼童,年約十歲左右,穿著一襲干補百綻、破爛不堪的棉衣,一雙小手凍的紅中發紫,紫中透亮。
立在當地一直發抖,但!這並掩飾不住他那天生的靈秀之氣,尤其一雙瞳眸燃綻生光如同兩點寒星,隱泛威稜。
他從幼童手裡,接過自己那方布包,暗嘆一聲!繼忖道:「小小年紀,即如此英氣逼人,將來更不可限量,可惜!自己身受重傷,一句都是枉然……」
他繼忖至此,忽然靈機一動瞼上閃過一絲異樣神色,目光再度向幼童盯視過去。
幼童見此行目的已了,遂恭身而語道:「老爺子,你休息吧!小的要走了……」
說罷,又對老人恭施一禮,正待轉身離去之時!
玉指神翁柳衍,突然說道:「慢著!小友你家住那裡?姓什麼?叫什麼?家裡都有什麼人?能否告訴老朽……」
幼童一聽先是一怔,接著臉上倏然布滿凄苦之容,小嘴一撇眼圈一紅,淚光浮動,要哭的樣子!
但他立時強行忍住,並舉手抹去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就在這瞬息間,小臉上又恢復原先的神情,怔怔的望著玉指神翁不置一語。
玉指神翁行走江湖數十年,閱人無數,他一眼就看出,幼童的身世一定極其凄涼!微付之下藹顏笑道:「上友可否將你的身世告訴老朽……」
幼童又對玉指神翁望了片刻,才生硬的說道:「我姓典名叫玉楓,沒有家,也沒有親人。
爹娘在我極小就死去了,至於其他的我一概不清楚。「玉樹神翁心裡又一動,繼續和顏悅色的問道:「你父母是在什麼時候去世的?」
幼童眨眨大眼,望著玉指神翁,將頭輕輕一搖。
「你連一點印象也沒有?」
幼童又將頭輕輕一點。
「此店的主人,是你什麼人?」
幼童聞言,小臉一縱,怒形於色,冷「哼!」一聲道:「什麼人也不是!」
玉指神翁察言觀色,知道店主東對幼童一家不好!否則,他一提到店主,幼童就怒形於色!
此刻,他心裡就已暗暗有了個決定,遂繼續問道:「那何人薦你來此工作……」
幼童余怒未息,綳著小臉,低聲說道:「我也不太清楚?聽別人說,我是撿來的……」
至此,玉指神翁對幼童的身世及當前的處境,已瞭然於胸,就不再追問幼童的工作情形及身世,怕再撩起幼童的憤念及傷心,遂調轉話風,試探性的問道:「那你就在此工作一輩子嗎?」
幼童茫然不知所答,怔怔的望著玉指神翁。
玉指神翁見狀啞然失笑,不由暗忖道:「讓一個不足十歲的稚童,況且他又是孤苦伶仃,舉目無親無依無靠,要他如何回答得出呢!就是換一個大人,處此境遇,一時之間亦無法作答……」
忖思至此,遂改用啟發鼓勵的語聲繼道:「我的意思是說無論任何人,都有一種志氣,自己將來做什麼,譬如,做官,經商,學武藝,除惡人等等……」
說至最後一句,他特別加重語氣。
幼童好似恍然而悟,啟唇笑著說道:「我長大以後什麼也不做,專心一意的保護那些無父無母的小孩,使他們吃的好,穿的好!不再受那些惡人的欺負……」
「好志氣!但你憑仗著什麼去救助那些和你一樣,無父無母、身世可憐的小孩們呢?」
幼童天真幼稚,在他那小小的心靈中,以自身作譬,認為天下所有和自己一樣的孩童,到處受人白眼,遭人欺凌。
當他聽完玉指的翁的問話,一想對呀!自身都顧不了,那有辦法去救助別人呢?不由又茫然的望著玉指神翁,囁嚅道:「我……我……我……」
「我」了個半天也沒有「我」出個所以然來。
玉指神翁微笑道:「我有辦法使你達成心愿,但不知你肯不肯……」
幼童雙目大睜,射出兩股逼人的光芒,緊聲問道:「老伯伯!我肯,我肯,請你告訴我是什麼辦法……」
「學武藝……」
幼童先將「學武藝」三字重複一遍,接著驚奇地問道:「老伯伯!什麼是武藝呢?」
玉指神翁望著幼童,笑道:「就是練功夫……」
幼童「噢」了一聲,自言自語的說道:「對,好辦法,好辦法。」
他的小臉上,在自語中現出欣喜及毅然之色,但!這種神色極快的又消失凈盡。
接著,蹙眉苦臉,垂頭喪氣的說道:「老伯伯!你的辦法雖好,可惜不行,因為沒人肯教我,再說!店主人也不會答應的。
玉指神翁見幼童漸漸入竅,老懷大慰!
原來他適才暗中所做的決定,就是準備將幼童收在身旁帶回終南,交給掌門人盡心培養,十年後的重任,就寄托在此子身上!
但他知道,僅憑終南一派的武功,別說傳十年,就是二十年,三十年,也不是神州一劍的敵手。
關於這一點,他早已做了安排。
他等幼童語聲甫落時,即介面說道:「你放心!這一切我都能替你解決!只要你肯跟我走包你練成一身冠絕古今的功力,而達到心愿……」
幼童一聽大喜若狂,一頭撲進玉指神翁懷中,喜極而淚,冽著嘴咽聲道:「老伯伯!我肯,我肯!就怕店主不應……」
他幼失怙恃,身世可憐,自懂事時起,從沒有人對他如此藹顏悅色的說過話,處處受人白眼叱罵。
再者,當他第一眼看到玉指神翁的時候如見親人,小心眼裡產生出極大的好感,覺得位老人和藹可親,並生出依戀之感「試想,玉指神翁說帶他走,焉有不肯之理。
玉指神翁也老懷大慰,輕撫著幼童的頭頂柔聲說道:「孩子!把眼淚擦掉!去叫店小二喚來。」
幼童依言抹去臉上的淚痕,將頭一點,正要轉身出去的時候,店小二剛巧正進來,一見幼童把眼一瞪叱道:「小渾蛋,你在這幹什麼?打擾這位老爺子的休息,還不給我滾出去……」說著,揚手照準幼童打了過去。
幼童嚇得一哆嗦,將頭縮在牆角一動也不敢動,玉指神翁見狀,將臉色一寒,對店小二沉聲叱道:「住手,是我讓他留在此地的,與你何干……」
店小二聞聲住手,躬身陪笑,玉指神翁又瞪了他一眼,然後從布包中摸出一塊約有一兩重的銀錠,手指著幼童對店小二說道:「你替他去買一套上好的棉衣回來,餘下的銀子賞你……」
店小二連聲稱是,匆匆轉離去,在他快要走出房門的時候,玉指神翁又發話道:「店小二,把你們掌柜叫來,我有話說……」
等店小二走後,玉指神翁把幼童喚至面前,命他坐在自己的身旁,用手輕撫著他的頭頂,柔聲說道:「孩子!不要怕,有我在,他們不敢再欺負你了……」
幼童餘悸猶存,惶恐的望著玉指神翁,一言不發。
未了,門口傳來一聲輕咳!接著走進來一十年約五十餘歲高人打扮之人,一進門將手一拱,對玉指神翁笑道:「老爺子!你還沒休息,不知道喚老漢有何吩咐?」
玉指神翁將手一揮命他坐下,店掌柜坐下后,望著幼兒裝出了無限慈愛的樣子,柔聲說道:「玉楓!天不早了你去睡吧,晚上要是冷的話,自己到櫃房多抱兩床棉被,別著了涼,凍出病來……」
幼童緊緊偎依著玉指神翁,小臉上出畏懼之容,將頭連點。
玉指神翁在店掌柜說話的時候,用手從麵包中摸出一塊約五十兩重的金元寶,往桌子卜一放。
店掌柜只覺眼前一亮,雙唇半啟,兩目發直,愣愣的盯著那塊金錠,一付饞涎欲滴的樣子,惹人生厭!
玉指神翁雙眉一皺,輕聲喚道:「掌柜的!……」店掌柜就好像驟然中魔似的,醜態依然。
玉指神翁見狀,眉頭皺得更緊,放大聲音喚道:「掌柜的!」
店掌柜這才如夢初醒,慌忙應道:「老爺子您喚老漢……」
玉指神翁將頭一點,道:「這錠金子是給你的,不過……」
微頓指著幼童繼道:「我年老體弱,單人行路,甚感孤寂,想將楓兒收在身邊,做我貼身小廝,那五十兩黃金,就算酬謝閣下養育楓兒之恩,未悉閣下尊意如何?尚盼明示。」
店掌柜一聽,真是喜出望外,眉開眼笑,但他還不好意思,就漠然接受玉指神翁的重酬,假意謙遜道:「老爺子,你喜歡楓兒,那是他的造化,老漢焉有不肯之理,只是那五十兩黃金,老漢天膽不敢承受……」
玉指神翁將手一擺,道:「掌柜的不用客氣,理所當受,另外老夫尚有一事請教,盼閣下能以實言相告,不作虛偽之辭。」
「老爺子,你有什麼事只管問好了,請教兩字實不敢當,只要是老漢我知道的,一定詳實敬告……」
玉指神翁把頭一點,微吟道:「這件事據老朽所知,只有閣下一人最清楚!那就是楓兒的出身來歷……」
店家一楞,怔怔的望著玉指神翁,心裡想道:「噢!原來如此,這老傢伙定是一個絕戶,想買小傢伙回去繼承香煙,傳宗接代,又疑心玉楓身世不明,以後會有麻煩,我不防據實相告,使他放心,免得到了手的五十兩黃金,又飛跑了。」
他忖思至此,裝出無限同情關懷的樣子,睨視幼童一眼,然後輕嘆一聲,對玉指神翁說道:「老爺子,說起來玉楓這孩子的命也真夠苦!自小沒爹沒娘不說,直到如今連自己的真實姓名,都不太清楚,曲玉楓三個字,還是我根據一塊玉牌……」
他說至此處,臉色微變,猛然一頓,後悔自己不該將玉牌之事泄露出來,因為前些日子,據一位專管珠寶生意的客人說,那塊玉牌是用上好的古玉雕磨而成,價值不薄,自己糊裡糊塗的說了出來,豈不是將到手的錢財,又輕丟掉一樣。
他心裡雖然悔恨交加,但表面尚強行鎮定,繼道:「不不!曲玉楓三個字是我隨意給他取的……」
玉指神翁行道江湖數十年,閱歷經驗均甚豐富,一聽就識破了店家的心意,當下也不說破,只微微一笑作罷。
店家真擔心玉指神翁查問玉牌之事,那時他將用何言以答,現見玉指神翁好像沒有聽清楚似的,他這才放心,遂又繼續說道:「記得是在七年以前,黃河泛濫成災,饑民遍野,那個時候,我正在一家車行里做事。
有一天我趕車由韓城回來的時候,行至中途,突然聽得路旁草叢中傳來一陣幼兒的哭聲,我心裡一動,遂跳下車轅,撥開荒草一看。
只見一條破被裹著一個尚未滿周歲的幼童,正是哭得聲嘶力竭,我一看就知是災民所遺,心生惻隱,遂抱回來撫養至今。
現在算來,已整整的八年了!關於楓兒的身世及來歷,我也就知道這麼多,其他的情形,和老爺子您一樣諱莫如深一概摸不清楚。」
店家在敘述曲玉楓的身世時,玉指神翁在暗暗觀察他的神色,直到說畢為止,除了玉牌之事外,憑他的經驗判斷大部分可靠。當下將頭一點,藹言對店家道:「你這番好心,將來必有好報……」
店家連忙謙遜道:「不求有報!但求楓兒雙親不死,日後一家能夠團圓,也不枉我一番苦心。」
玉指神翁心裡一動,認為店家說的話頗有道理,說不定楓兒的雙親,尚健在人世。
然而,當他想到歲月如流,事世變遷,父子母子迎面而過也不全相識,再說,連一點可資證明之物都沒有。
可是,如何從店家手索回那塊玉牌呢?略思之計上心頭,當下不露聲色的對店家說道:「掌柜的,你我一言為定,由此時起,楓兒的一切就由我來照管,煩憂之處,尚祈大量涵寡,你請回去休息吧。」
店家懷著滿腹欣慰,取起那錠金元寶躬身而退。
當店家快要退出房門之時,玉指神翁突然又出聲喚道:「掌柜請留步……」
店家一聽喚自己留步,心裡就是一哆嗦,暗道:「要糟!莫不是這老傢伙,心痛金子而變了卦,那自己空歡喜一場……」
他心裡雖然著急,但又不能不回去,懷著戰戰兢兢的心情,又退了回來,怔怔的望著玉指神翁,心裡卻直打鼓。
玉指神翁微微一笑,道:「掌柜的,老朽尚有一事相煩,我想送楓兒一件,永遠留念之物,如玉鎖、玉獅、玉牌等等均可。」
他說至玉牌二字,特別加重語氣,實暗含深意,並隨意取出一錠約五兩重的黃金,遞給店家道:「這錠金子若不夠的話,再來向我拿,不過,一定要上品之玉,要是能買到一方玉牌,那就最好。」
此時店家一顆驚顫的心房,才算「砰通」一聲落了下來,接著喜極欲狂,差一點張口哈哈大笑出聲,還算他見機早,用力咬住嘴唇,沒笑出來,伸手按住五兩黃金,一言示發匆匆離去。
等店家去后,玉指神翁側目向幼童望去,只見他熱淚盈眶,怔目出神。
玉指神翁輕嘆一聲,用手撫著幼童頭頂,低聲喚道:「楓兒……」幼童緩緩仰首,向玉指神翁望來,咽聲道:「老伯伯!我……」
玉指神翁已看出他的心意,遂插嘴說道:「你不要難過,如僥天之幸,你堂上雙親還健在的話,我定設法,使你一家骨肉團聚。」
幼童眼放異彩,破涕為笑道:「真的,那我就太高興了,有了爹娘,惡人就不敢欺負我了。」
就在這個時候,店家匆匆的走了進來。
一進門就笑嘻嘻的對玉指神翁說道:「老爺子,事情真巧,前些天我一個遠方朋友,路過洛陽,臨走之時,將一方玉牌留下,托我代實物,不知可合您老的心意。」說罷,遞上一塊晶瑩透明綠光閃閃長約三寸寬約二寸的玉牌。
玉指神翁接過玉牌,略加審視,即看出這方玉牌,是用極上等的翠玉雕刻而成,同時,他亦斷定此玉牌正是曲玉楓所有。
因為,玉牌的一面,用古篆刻著「曲玉楓」三字,而另一面,卻刻著「天佑我兒,福祿長壽」八個字。
然而,八個字卻只有一半,玉指神翁感到奇怪,仔細一看,才恍然而悟,暗道:「原來這玉牌,僅是一半……」
他知道其中定有原因,說不定另一半就在他父母的身畔。
收下玉牌命店家退去。
望望畏依身側的曲玉楓,已酣然入眠,遂取過一床棉被替他蓋上,而自己坐待天明,好繼續趕路。
孰料,天意施然,這一代大俠,竟未能支持到終南山就撒手四歸,含恨九泉,然而!因其愛材一念,卻替武林中造就出一朵奇葩,十年後代他完成了未竟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