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老弱少婦
季豪見阻止已遲,於是怒喝道:「你是什麼人,要你來多管閑事?」
「過路的,因看不慣你這種殘忍的手段,順便替你代了勞,連個情都不承,還發什麼狠。」
「哼!說什麼看不慣,分明是別具用心!」
「硬要說是別具用心,就算是別具用心吧,難道還要叫我替你賠命不成!」
「你以為我不敢要你賠命嗎?」
「紅遍半天邊的一代奇俠,手底下死個把女人,算得了什麼!」
「那你為什麼還要多管閑事?」
「剛才不是說過了,就是因為看不慣嘛!」
「看不慣便怎麼樣?」
「就是這樣嘛,乾脆殺了他!」
那黑衣女人說著,就用縴手往地上鍾觀察一指,態度不僅自然,同時覺得殺個把人不算得什麼似的。
至此,季豪才仔細向這黑衣女人上下一陣打量,覺得她雖然長得並不美,卻有另一種難以言宣的氣質。
這種氣質,說它是冶盪似乎也不像,說它是種殺氣,也有幾分近似,說它是兩者的綜合體,也未嘗不可。
總之,令人一見之下,對她既有一種愛慕,也有一部份畏懼。
這黑衣少婦見季豪對她不住的打量,即道:「怎麼樣,看我長得還夠美吧?」
季豪聞言,除覺得有點臉紅之外,卻暗自忖道:
「這是什麼話,那有這樣單刀直人的問話態度!」
不料他忖思未畢,那黑衣少婦又道:「怎麼不說話呀!說美說丑,我都不在乎的!」
「美,真美極啦!」
季豪本是一句氣憤之言,不想那黑衣少婦聽后,忽作驚喜的道:「真的嗎,你沒騙我吧?」
她一方面說,一方面就朝季豪身邊挨去。
而一隻纖纖玉手,已向季豪臂上攙扶。
這種態度,頓使季豪立生厭惡,忙雙掌猛推,身子也籍勢跨出了兩步。
不料他剛行跨出,那黑衣少婦卻咯咯嬌笑道:「看你這人滿老實,誰知竟如此不規矩,推得人家痒痒的,你摸摸看,心口還在跳動呢!」
說話中,真的挺住高聳的胸脯,又準備往季豪身上湊來。
季豪忙退了兩步,怒道:「再這樣不知廉恥,可別怪我要不客氣了!」
「不客氣又該怎樣,莫非還想一掌斃了我不成?」
季豪遇到這種人,也真感到有點束手無策,乾脆來個不理。
黑衣少婦見季豪不理,隨又道:「再說我讓你摸摸,僅不過證實我心裡真在跳,並無什麼不名譽的事,也談不上『不知廉恥』四字。」
「你可知道男女授受不親?」
「哎喲!我說你這個人,怎麼能出來跑江湖,在江湖之上,那還能講究這些陳腔濫調的臭規矩!」
「江湖也得講江湖規矩,何況我和你素不相識。」
「常說一回生,兩回熟,今天雖然是初次見面,明天再見,我們便是老朋友,你說是吧?」
「誰有閑心和你磨牙,沒事就請便吧!」
「剛說了幾句話,就下逐客令,不嫌有失禮貌嗎?」
「遇到你這種人,不得不如此!」
「什麼事使你如此煩惱,可否說出來聽聽?」
「你是走不走?」
「走當然要走的,不會永遠住在這荒野之地!」
「那就請便吧!」
「不過我看你一個人也很煩惱,可否說出來聽聽,或者可以解除你的煩惱也說不定!」
「在下的事,向不勞別人費心!」
「你這人太固執了,不管就不管,不過能否麻煩你送我一程?」
「難道你沒有腿?」
「腿當然是有兩條,只是前面的屍體縱橫,看到就是膽寒!」
「哈哈哈哈哈……」
季豪聽后,忽然發出一陣大笑,直聽得那黑衣少婦玉容微變,半晌始道:「可是笑我膽小么?」
「你的膽量並不小,只是卻看錯人了!」
「什麼地方對你看錯啦?」
「我季豪雖然年幼,但還不致無知到這種地步,假若真的膽小,還能連是非都不問,便動手殺人?」
黑衣少婦聞言,面色陡然一變,跟著秋波微轉,
立即又嬌笑道:「人家幫了你的忙,不唯不禁承情,反而出言譏諷,真是太不知好歹了!」
「不知好歹的不是我!」
「不是你,那一定是我-?」
「究竟是誰,個人心裡有數!」
「懶得和你-嗦,再見吧!」
黑衣少婦好像有點生氣的樣子,口內如此說著,便嬌軀一扭,裊裊婷婷逕往玉門關方向而去。
季豪見她去后,心中越想越起疑,覺得這黑衣少婦來的太過突然,假若料想不錯,必然與「五月楓」有關。
若依她說是「過路的」,實在有點不可能。
因為此處並非官塘大道,何以會到了此地?
越想越疑,身形陡起,急從後面追去。
剛越過一個山丘,那黑衣少婦竟然在路旁坐著,好像預料季豪必然趕來一般。
她見季豪忽忽而至,即站起身來道:「這是第二次見面,我們應該是老朋友了吧?」
季豪冷哼了一聲,並未理他。
黑衣少婦見季豪不理,又道:「老朋友見面,怎麼老是豎眉瞪眼,讓別人看了,豈不有點心冷!」
「冷你就冷著吧,與我季豪沒有關係!」
「啊!你是季豪,我說怎會如此不近人情?」
「知道我不近人情,你就不要理我!」
「不,我卻覺得你有很多地方,執拗的令人可愛!」
「呸!誰要叫你愛,誰就倒了八輩子霉。」
「哎喲!你這麼一說,我豈不成了個人見人怕的母老虎了嗎?我還想找一個如意郎君哩。」
「既然自稱母老虎,一定要配一隻公老虎了。」
季豪本是想罵她的,誰知她不但不惱,反而咯咯嬌笑不止,直令季豪聽得不禁一呆,隨道:「如此高興,一定很稱心-!」
「要稱心,最好他是一頭白虎。」
「依我看,最好是黑虎,才能成雙配對子。」
「我卻希望他是一頭白虎,方顯得黑白分明。」
「假若找不到呢?」
「我想將來一定可以捉到一隻!」
「那你就去捉吧,我卻無閑心跟你磨牙!」
季豪說著,便身形陡起,直往玉門關領先而去。
黑衣少婦見他要走上且刻急起直追,並嬌喚道:「等一等,咱們一起走!」
季豪聽到只裝沒聽到,一個勁的狂奔,轉眼之間,已到了楓揚庄,那裡已成殘垣斷壁,焦臭一片,甚至尚有一部份,青煙裊裊,隨風飄逝。
他看了一眼,雖然這把火是他自己所放,此刻再看,也不禁有點不忍。
同時想到了素姑,不知現在已到何處去了?
就在他駐足觀望之中,黑衣少婦又在身後道:「好好的一所宅院,被燒成這個樣子,實在太有點可惜!」
「怎麼,你覺得心痛是吧?」
「關我什麼事,只不過隨便說說而已!」
季豪冷冷哼了一聲,放腿狂奔起來。
他在狂奔之中,對於黑衣少婦的輕功,也有點暗自駭然!
因為適才自己雖未盡全力,也非一般人所能及,而這看去嬌弱的少婦,竟在自己微停之下即趕了來,這份輕功,也實在不可小覷!
所以這次全力狂奔中,偷眼往後一瞧,果見後面一條黑影,在風馳電掣的,從后急急追來。
於是心中冷然一笑,急向玉門關奔去。
及到了玉門關,季豪卻先不進關,僅在關外的暗處,暫時躲避起來,看她究竟要作些什麼?
誰知他左等右等,直到了東方發白,仍未見黑衣
少婦走過,心想她可能轉到別處去了,便慢慢走進了玉門關。
這裡的商業雖不十分繁盛,但客棧卻特別多,大概是通往西域的必經要道之故吧,所以一大早便見有不少來往行人。
一般客店,大多是夜晚住客,天一亮客人均起身離店。
可是自己一大早卻要去住店,不免令人起疑。
因此,季豪進了玉門關之後,猶豫不決的尚在街上慢慢晃蕩,沒有立即住店。
不料當他剛走到街中間,便見一位店家迎面一躬,然後笑臉問道:「相公可是姓季嗎?」
季豪聞言一怔,頗為詫疑的道:「你何以認識我?」
「嘻嘻,小的和相公並不相識,因為一位姑娘已代相公訂下房間,特命小的在街頭相候!」
「是怎麼樣一位姑娘?」
「約二十歲不到,美極了!」
「穿什麼衣服?」
「全身黑衣,怎麼相公不認識?」
「哼!又是她!」
季豪雖口內如此說,暗地裡也感到驚心不止。
實在太不可思議了,自己等了很久,都未見她過來,竟不聲不響竟跑到前面來,莫非另有近路?
不然,分明已落後很遠,怎會跑到前面來?
假若真是有為而來,自己可真要防備了!
想至此,便向店家問道:「她現在可在店中?」
「早走了,僅訂下房間后,交代小的在此等候!」
季豪聽至此,更是心下犯疑,隨道:「店錢付過沒有?」
「相公只管放心,已經付過了。」
「既然如此,等她再來時,就說我已迴轉黑松林,沒時間在此等她了!」
說完,又大搖大擺的出西門而去。
此刻往西去的客人很多,他便向一位年老的商人借來一件破皮袍,及一頂低檐氈帽,皮袍往身上一披,氈帽拉得很低,雜在商人群內往西而去。
直快到指引燈下時,便轉往金沙泉而去。
到了金沙泉,除房舍仍然未動之外,一個人也不見了,顯見並不如自己所料,可能五月楓的人並未來此。
於是又從金沙泉,越過阿爾金山沿南麓東下,到了卧牛峰上,已是太陽偏西了。
你道季豪因何放著店不住,無端又轉回金沙泉,再繞道山南而到卧牛峰呢?
說穿了,這是他犯了疑心,以為那黑衣少婦既然先走,必然有她的陰謀。
而且這種陰謀,不是要對付自己,便是要金沙泉的黃理泉找過節,為了隱密自己的行動,所以又改變自己的裝扮。
至於繞道阿爾金山之南,乃是在他的猜想中,玉門關一帶,定有五月楓的不少眼線,不然,絕不會自己未到,好像人家把自己的企圖摸的一清二楚,這在自己的警覺上顯然已輸了一籌。
誰知他這樣一來,當真使五月楓的人,立刻又慌了手腳,尤其那位黑衣少婦,更是氣憤異常。
且說季豪到了卧牛峰下,先在山谷里選擇了一處隱秘之地,吃過乾糧,便打坐調息起來。
直到天夜二鼓,方脫去皮袍,逕往卧牛峰走去。
卧牛峰並不太高,可以說上面是光禿禿的,除一些不高的雜草之外,連樹木都不多見,說得上是座窮山。
及他到了峰頂,那白鬍子老老已赫然先在。
見季豪走來,即哈哈大笑道:「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長者有約,怎敢不來!」
「你的眼中還有長者,真是奇迹。」
「不必多-嗦,約我到此是另有話說呢?還是單為了要猜我的師父?」
「兩者都有!」
「是先猜,還是先說?」
「任憑你吧!」
「是你約我來的,還是客隨主便的好!」
「那咱們就先猜后說如何?」
「好,就請猜吧!不過假若猜不出呢?」
「絕不會有的事。」
「很難說,假使萬一說不出呢?」
「你的意思,是要立一個彩頭-!」
「正是此意!」
「老朽身無長物,假使輸了,能給你些什麼呢?」
「就以昨晚你用的兩種功夫相授如何?」
「好小子,原來是準備打我的主意!」
白鬍子老者說著,隨搖搖頭道:「就這樣吧,恐怕難如你的理想!」
「什麼事,也不能如此自信,等猜過之後才能知道!」
「我的彩頭,已經說出,你可有什麼絕活?」
「蝮珠羽劍如何?」
「太高了,我豈能哄騙你娃兒的東西?」
「除此之外,根本就沒值錢的東西,怎辦?」
「這樣吧!就將從師的經過告訴我。」
「一言為定,進招吧!」
季豪說著,就站好了腳步,準備白鬍子老者的進襲。
白鬍子老者僅望了一眼,即微笑道:「娃兒,你這種架式叫什麼名堂!」
難怪白鬍子老者有此一問,原來季豪所站的腳步,並非一般人所站的不七不八,而是兩腳平行,腳尖稍向外張之勢。
其實,他這種姿勢,正是煙雲步的準備架式。
所以當季豪聽后,即道:「告訴你也無妨,這是一種準備式!」
「什麼功夫有這怪的準備式?」
「說你也不一定知道,等下就明白了。」
「好膽大的娃娃,看我能不能知道!」
白鬍子老者說著,便一掌向季豪胸前印來。
季豪站著並未動,直到掌風及體,方滴溜溜一轉,已自避了開去。
白鬍子老者見狀,不禁詫異萬分,忙問道:「娃兒,這是什麼身法?」
「可曾聽說過煙雲步?」
「煙雲步?」
「是的,聽說過嗎?」
白鬍子老者沉默了半晌,方喟然一嘆道:「這第一場老朽已輸了,再看第二場吧。」
「怎麼還未看清底細,就自認輸了?」
「老朽連這個名詞都未聽說過,怎窺其中玄妙!」
「下一場比什麼呢?」
「聽說你的寶羽很利害,就看看你的羽法吧!」
「那有什麼羽法,我用的向來就是劍法。」
「也好,那就算是劍法吧!」
「你要注意了!」
「放心,一般的劍法,不一定能傷得了我!」
「別吹大氣,看招!」
季豪喝聲方落,拔劍出招,冷心劍法的第一式「走投無路」便隨手用出,其手法之快,堪稱江湖一絕!
白鬍子老者見狀,心下又感一驚,因為從這一招中,不僅變化特奇,且一般冷森森的潛勁,幾乎令他難避。
但剛轉過身,季豪的第二招「含垢忍辱」已緊使出,逼得白鬍子老者連退了兩步,忙叫聲:「停!」
季豪忙收住勢子,吃驚的問道:「猜著了嗎?」
白鬍子老者沉思了一下方道:「只有一些像,尚不敢十分確定!」
「像什麼劍法?」
「劍法的名稱,不必談它,在路子上,有點像『武林怪傑』的手法,不過有一點卻敢斷定,這套劍法就是由你師父親自使出,不一定有這大威力!」
「武林怪傑是誰?」
「這是一位從前的有名人物,也是紅遍半邊天的一代大俠,只是這多年來已經不見蹤跡了。」
「先說說他的長像,看是否對?」
白鬍子老者黯然嗟嘆了一陣,方道:「先坐下我們再慢慢說吧!」
季豪見他傷神的樣子,也覺有些不忍,忙道:「這中間還有什麼曲折嗎?」
「曲折雖有,但並不大,只看感受的心境而已!」
「可否說出來聽聽?」
白鬍子老者沉思了一陣,始道:「那是數十年以前的事了,在中原出現一位怪傑,單來獨往,在中原打遍了各門派,均是大勝而歸,所以武林中途他一個外號,叫做武林怪傑!」
「名字倒很別緻!」
「確很別緻,尤其一雙鐵掌,更是無人能敵,因此又有人稱其為鐵掌老人!」
「用的是什麼掌法?」
「頗具威力的金剛掌!」
「啊!金剛掌?」
季豪聽了「金剛掌」三字,即把眼睛瞪得很大,非常驚喜的重覆著。
可是那位白鬍子老者,卻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為季豪是初次聽到這種掌法,隨微帶不屑的道:「單以掌法而淪,缺點仍多,可是另輔以『無霸神功』之後,這套掌法便不可同日而語了!」
不料白鬍子老者說至此又向季豪瞟去,卻聽他喃喃自語著:「無羈神功?」
「金剛掌?」
「嗯,絕沒有錯!」
於是,白鬍子老者非常詫異的道:「娃兒可知道這兩種武功?」
季豪見問,迫急不及待的道:「先不談這些,只說他叫什麼名字吧!」
白鬍子老者看季豪的神色,更加有些不解,因為若是自己已猜對,何以他連師父的姓名都不知道,若說不對,為何獨對這兩門武功發生了興趣,隨不答先問道:「莫非你與此人有仇么?」
「老前輩請勿多疑,我們之間,不僅沒有仇恨,相反的,恐怕另有深厚淵源呢!」
「娃兒怎麼越說越玄了,既不是師父,也非仇人,另外還會有什麼淵源?」
「你怎知不是我師父?」
「連他的姓名住地都不知道,怎會是你師父?」
「很難說,你先說他叫什麼名字吧?」
「武林怪傑衛長風,也有人稱他為鐵掌老人!」
「長像如何?」
「數十年未見面了,假若未作古,也應該和我差不了多少。」
「住在何處?」
「最早,並無固定住址,當年崑崙一會之後,即失去他的蹤跡。」
「可曾聽人傳說過?」
「有人說他隱居大白山,只是也曾經有人到大白山找過他,不僅沒有見面,還差點迷失在山上!」
「一定是被困在陣中了!」
「你怎麼知道大白山上有奇陣?」
「在那裡住過三年,豈能不知!」
「這就不對了,衛長風並不懂奇門遁甲之術!」
「我剛才用的劍法,你可識得?」
「以詭譎的路數看,似乎有些像,只是慚愧得很,不敢肯定說出!」
「劍法既不敢肯定說出,何以敢斷定他不僅奇門遁甲之術?」
季豪這一反問,反把白鬍子老者問得閉口無言,半晌答不上話來。
季豪見他沉思不語,隨道:「不是晚輩饒舌,應知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何況你們分別已數十年之久,難道在這數十年中,就不能另創絕學嗎?」
「娃兒有見地,不過我卻敢斷定,你方才用的那種身法,絕非衛長風所授!」
季豪見他說的如此肯定,對於老一輩的見識,也不禁暗自佩服,隨毫不隱瞞的道:「老前輩所見極是,這種步法,確是另有所出,但不知從何處看出絕非衛老前輩所傳授?」
「博大精深,光明磊落,就憑這一點,衛長風即無此雅量!」
這種評語,直把季豪聽得無限佩服,回想自己離開玄冰峰以來,會過的人,也確不少,有的以渾厚見稱,有的以狠辣見長。
再以最近所遇的五月楓和六月桂相較,顯見六月桂的招術,比五月楓寬厚多了,尤其五月楓,除一個狠字之外,簡直無一可取。
忖想中,那白鬍子老者又道:「怎麼樣,我的批評是否有點過分?」
「真是明察秋毫,假若晚輩猜的不錯,老前輩一定是『崑崙老人』了!」
「哈哈,娃兒還有點見地,老朽正是溫堅,崑崙老人,僅不過武林朋友送的匪號而已!」
崑崙老人說著,把話微頓了一下,又道:「如此說來,令師對於當年那點小誤會,仍然不能忘懷是吧?」
「確曾提過,只是由於當年晚輩尚幼,不但他老人家的話,當成耳邊風,連名號也向未問起過。」
「你這次到江湖上行道,不是奉令師之命?」
「離開他老人家已經三年多了,回想起來,當初對他老人家的態度,實在有點太不應該。」
「現在你多大年紀?」
「十五歲不到!」
「十一二歲就出師?」
「不是出師,而是另有變故!」
「莫非衛老弟已死?」
「仍然健在!我說的變故,不是指他老人家而言!」
「別的還有什麼變故?」
「老前輩久居崑崙,可知西崑崙有個冰谷老人?」
崑崙老人沉思了半晌,方道:「西崑崙雖到過幾次,卻未聽說有什麼冰谷,更沒聽說有什麼冰谷老人!」
「可見過一隻奇大的怪鳥?」
崑崙老人聞言,不禁吃驚的道:「可是冰峰之上那隻惡鷺而言?」
「其實它並不惡,相反的,還是一隻神鳥!」
「娃兒何以知道它是神鳥?」
季豪往背後一指,微笑道:「實不相瞞,這支寶羽便是它所贈!」
「娃兒說話不要太離譜,黑色怪鳥,怎能生白毛?」
「變白是另有原因,現在且不必談它,只是老前輩可曾見冰峰上有人出現過?」
「任何人都無法接近,就是有人也無法看到!」
「冰峰距老前輩的住處有多遠?」
「不遠,我就住在冰峰之下。」
「預備什麼時候回去?」
「怎麼,還有事嗎?」
「有一位美書生米房,已經到西崑崙去了,假若老前輩要轉回的話,有機會相遇,不妨協助他一點。」
「米房這個人,好像聽說過,他去那裡作甚?」
「找冰谷老人,據他揣測,正是他的祖父!」
「這裡事畢即走!」
季豪聽至此,忽然心中一動,忙正色道:「老前輩到此,可是為了『五月楓』的事?」
「都有關!」
「也為六月桂?」
「六月桂只不過是地方上一種自衛的團體,好像並無什麼野心!」
「老前輩,見過他們的首腦人物?」
「沒見過,只不過是從跡象上觀察得來。」
「晚輩倒是見過了。」
「哦!他是什麼樣人?」
「一個美婦人,好像與美書生有關連!」
崑崙老人顯然被季豪做弄得驚訝異常,沉默了一陣,無限感慨的道:「武林的晚一輩人物,好像較我們當年,巧思多了,這次下得山來,所聞所見,無一不是帶些神秘色彩!」
「請勿感慨,以老前輩見識之廣,待晚輩把近來所見的一些事實,說出來作個判斷吧!」
季豪說著,就把自無愁谷起,一直到現在,其中的一些經行,原原本本的說給崑崙老人聽。
崑崙老人聽完,即道:「看樣子,五月楓的人,已經在你手中栽下大跟頭了,只是黑松林那些人,死得可能有點冤枉!」
「何以見得呢?」
「那位美婦人,絕非米姑娘的乾娘,依情形來說,可能會是她的親娘,不過這卻無妨,將來見了米房,一切自不難明白。」
「那五月楓呢?」
「可慮的,恐怕仍在五月楓,不但行動詭譎,甚至連行事都不直接發令,所以我們見到的,僅只是一些手下人物!」
「以老前輩的猜想,他們的真正首腦,應該是什麼樣一種人物?」
「很難說,反正紙包不住火,只要常在江湖上出現,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不信就等著瞧吧!」
「目前的問題都無法解決,何以等到將來?」
「現在先不談這些煩人的事,還是履行我的諾言吧!」
「準備現在就教!」
「對你們娃兒家說話,還能欠賬不成?」
「預備教些什麼?」
「先數『梵音心唱』如何?」
「這要請老前輩自己決定了。」
「就如此決定,你先坐好,待我來告訴你運氣逼音的方法。」
崑崙老人說著,已自先行坐好,又道:「氣納丹田,音由心裡發出即可!」
季豪的功力,本就異常深厚,只要告訴他運氣之法,很快就學習會了。
崑崙老人見一點即通,也不禁喜道:「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娃兒功力之強,世所罕見。」
「老前輩過獎了,只不過機緣巧合而已!」
崑崙老人似是不願再多歙下去,也不迫問季豪所說的機緣是什麼,即說道:「現在再授你『挪移大法』,這兩種功夫雖都是難登大雅之堂的小巧封玩意,卻都是頗有來歷,不要小看了它!」
他一面說,一面就把心法口訣,全部傳授給季豪。
僅不過頓飯工夫,季豪已能勉強應用。
這時崑崙老人方道:「我去了,所託之事,定設法給你辦到,至於我和你師父當年那件事,我勝得並不輕鬆,假若他不諒解的話,只有等他到崑崙之時,重新較量了。」
「動手較量,不贏就是輸,這點小事,我想師父也不至於如此量小!」
「娃兒知道什麼,你師父是個氣量頗窄的人,說不定這多年隱居潛修,也正是為這件事在作準備呢!」
「既然如此,將來見到之時,定將話傳到就是!」
「但願你言而有信!」
崑崙老人說著,衣袖一抖,逕往西南方而去。
季豪看著崑崙老人的背影,直待消失后,方黯然一嘆,十分不解的道:「這位老人家的行動,真也夠怪,好個清秀仁慈的面貌,在楓揚庄時,卻硬要把臉蒙起來!」
他忖說著,就準備沿卧舉東下,直奔敦煌。
誰知還沒有走,即從玉門關方面,隱約傳來金鐵交鳴的聲音,頓使季豪吃了一驚,暗忖:「這又是哪裡來的人物,竟然也幹起來了!」
心動身移,忖想中,不自覺的便循聲奔了過去。
剛轉過一個山的,越過一條小溪,便遠遠的看見有兩位姑娘正在拚斗。
兩位姑娘的衣著,是一黃一白。
白衣姑娘的身後,好像站有兩個人,黃衣姑娘的身後,好像只有一位老人在給她助威。
在打鬥的不遠處,是一片樹林,樹雖不至高,但長得卻非常茂密。
枝葉掩映中,好像有一位少年,在探頭縮腦,兩眼瞬都不瞬,正注視著打鬥中的二女。
季豪對於鬼鬼祟祟的人,最看不慣,所以忖想著,便往樹林掩去。
樹林距打鬥之處,約有五十丈左右,所以打鬥的人,既看不見樹林中藏的有人,而樹林中人,也僅能
看到一黃一白兩條人影在晃動。
當季豪走近樹林之時,那位鬼祟的少年仍然未覺,只見他眼看著前面,口中卻在叫道:「師兄,這兩個妞兒好美啦,乾脆二一添作五,我們每人弄他一個如何?」
「算了吧!不要耽誤我們的正事。」
「啊!敢情樹林裡面藏得還有人哩!」
接著,外面注視打鬥的少年又道:「反正已經到了目的地,只須明天和他們一接頭,什麼問題都解決了,並不影響我們的事。」
「算啦,要妞兒有的是,你沒看到,花兒有刺不說,她們身後跟的那些人,恐怕沒一個好惹的!」
「怕什麼,亮出『五月楓』的萬兒,還不把他們嚇得屁尿直流!」
「你注意到沒有,這裡的情況怕不很對!」
「看出些什麼來?」
「上次來和他們接話時,五月楓的人,一個個耀武揚威好不神氣,這次一個也看不到了!」
「可能他們另有行動?」
「有行動也不會全部走,難道連他們的窩也不要!」
季豪聽至此,心下已自瞭然,敢情這兩位少年是來替五月楓賣命的,於是心下一盤算,即閃身而出道:
「兩位是奉何人所差,快出來說話!」
那位鬼祟少年,似是被季豪的突然出現,嚇得神色一怔,兩眼不住的向季豪一陣打量。
正在他打量之際,林內即跳出一個年約二十餘歲的人來,向季豪一拱手道:「在下聽松鞭封喬,這位是師弟掃松劍邱魁,系奉家師之命,來晉見楓揚庄的陳莊主,路過此地!」
「此地既非官塘大道,怎會路過於此?」
「兄台說得對,皆因在敦煌吃飯時,見那邊的兩位姑娘約斗於此,一時見獵心喜,特地跟過來瞧瞧!」
「沒有別的用意嗎?」
「沒有,沒有!」
聽松鞭封喬的年歲,到底大了一些,很會看眼色行事,他已看出季豪的態度不善,所以說話很光棍。
可是他的師弟掃松劍邱魁便不同了,他見師兄小心的態度,大為不滿,便縱身過來,指著季豪問道:
「你是什麼人,大爺們就有別的用意,你管得著嗎?」
「天下人管天下事,你起心不良,我就有權過問。」
「真要過問,大爺劍底下可不管你是誰!」
「少在我面前張牙舞爪,要不是看你師父已往尚有點清譽,說不定今天就把你廢在此地!」
「哈哈,邱大爺可不是被人嚇大的!」
「哼!不相信你就試試,能走過三招我就撒手不管,任你搶人也好,或是去拜見陳財也好!」
「真欺人太甚,接招!」
邱魁在喝叫聲中,已找劍出招,猛向季豪刺來。
季豪冷冷一笑,直待邱魁劍至胸前,方腳下一錯步,接著便聽「劈啪」兩聲脆響,邱魁已順口流血,踉蹌退後五六步遠。
封喬見狀,立即大吃一驚,顧不得看師弟傷勢,即忙向季豪一拱手道:「觀兄台的手法,絕非無名之輩,可否留下萬兒,改日再向兄台請教!」
「還想準備報仇?」
「既如此說,就暫留你們兩條狗命,去向你們的主子哭訴吧!」
季豪憤然的說著,把話音微頓了一下,繼道:「並借你們的口,寄語五月楓知曉,就說季豪有事不必久留,若要找回兩場仗敗的節,請他到關內找好了!」
封喬聞言,面色立刻慘變,連話都來不及答,便拉起師弟,如喪家之犬般,急急向樹林而逃!
誰知封喬和邱魁剛走,便聽一人哈哈大笑道:「哎呀!好兄弟,找的老哥哥好苦喲!」
季豪聞言一怔,循聲望去,只見一位老者,隨後緊跟適才打鬥的兩位姑娘,齊向自己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