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林內訴衷曲 黑貓擾情侶
小樓上一片靜寂,燈火凄迷,表面上看來一點異樣也沒有。
蕭十三、楚輕侯呼叫著走了上來,始終聽不到芸兒和紅葉應一聲,所以儘管看來沒有事發生,還是一點也不放心,分開了一道道珠簾,目光及處,蕭十三脫口一聲驚呼。
楚輕侯同樣驚訝,搶在蕭十三之前,疾掠了過去。
凄迷的燈光下,一個女孩子倒卧在對門那道屏風之前,姿勢雖然美妙,卻令人看來有一種很怪異的感覺,那是芸兒。
楚輕侯一把將芸兒扶起來,發覺仍然有氣,才透過一口氣。
芸兒的眼睛仍睜大著,眼珠子凝結,彷彿仍然殘留著她昏迷之前那種恐懼。
楚輕侯隨即搖撼著芸兒,可是芸兒一點反應也沒有。
蕭十三目光一轉,道:「好好的,怎會昏倒在地上?」
楚輕侯道:「看來她是受了很大的驚嚇。」將芸兒往旁邊椅子上輕放,道:「前輩,我們快去看看紅葉。」
蕭十三不等將話聽完,已沖向紅葉的房間,一面大呼道:「紅葉!」
房內並沒有任何反應,蕭十三分開紗帳,疾沖了進去。
楚輕侯幾乎同時衝進去。
房內沒有人,燈光更凄迷,蕭十三奔到床前,一把將紗帳掀起。
隔著紗帳他已經看見床上沒有人,可是他仍然這樣做。
「紅葉」而且叫了一聲,接著將被子翻開來。
若換是平日,他絕不會做這種沒有用的舉動,現在他方寸卻已大亂。
楚輕侯往床上望了一眼,目光已轉開,周圍一望,劍眉不覺深鎖。
所有的窗戶都閉上。
紅葉到底哪兒去了?
楚輕侯心念一動,身子倒退了出去,他突然想起,芸兒昏倒的小廳子一個窗戶是開著的。
蕭十三沒有留意,但看見楚輕侯突然退回,亦知道必然有所發現,立即亦倒掠而回。
大法師、楊天、沈宇已聞聲趕上來,看見芸兒昏迷,知道出事了。
大法師的手已搭在芸兒的脈門上,點點頭,楊天、沈宇方待追進去。
楚輕侯與蕭十三已雙雙退出。
楊天脫口問道:「大哥,紅葉到底怎樣了?」
「不見了!」蕭十三的臉色很難看。
楊天一呆,沈宇一旁詫異地道:「怎會不見的?」
這句話一出口,連他也暗罵自己問得很愚蠢,蕭十三也沒有回答他,立即吩咐楊天道:
「傳我命令叫所有的兄弟出動,遍搜所有的地方,無論如何,一定要將紅葉找回來。」
楊天應一聲,一拉沈宇,兩人一齊往外奔。
正當此際,大法師突然喝了一聲:「且慢」
他的聲音並下大,卻有一種令人難以言喻的力量,楊天和沈宇的腳步不由自主停下來。
大法師沒有再說什麼,花白的兩道眉皺起來,好像在傾聽什麼。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大法師的臉上,雖然想知道他到底在聽什麼,卻沒人問出來,都伯驚擾了大法師的聽覺。
那不過極短的片刻,各人都有一種心滯的感覺。
大法師的眉陡然一揚,說出了兩個字:「屋頂」
語聲甫落,楚輕侯頎長的身形便射了出去,箭也似奪窗而出。
蕭十三的速度不在楚輕侯之下,反應亦一樣,卻是從另一個窗戶掠了出去。
那窗戶仍關著,可是又怎阻得了蕭十三,嘩啦的一聲,窗戶碎裂,蕭十三當中穿過,飛越走廊欄杆,雙臂一振,飛鳥似的疾往上拔起來。
楊天與沈宇亦雙雙往門外掠去,守衛在那裡的鳳鳳與翩翩問也不問,緊隨著二人身後。
大法師亦動了,他看似動得很慢,可是楊天和沈宇才掠下樓前石階,大法師已經飄然立在他們身旁。
沈宇與楊天不能不佩服,以一種又敬又畏的目光望著大法師。
大法師只是仰首上望。
※※※
楚輕侯越過走廊,腳尖往欄杆上一點,身形立時變成了往上拔。
他的劍已在手,並沒有怎麼動,那柄劍已放在最適當的位置,隨時可以應付任何突來的襲擊。
沒有襲擊,楚輕侯身形一拔三丈,在飛檐上一翻,已然掠上了瓦面。
他立即看到了蕭紅葉。
蕭紅葉就坐在屋脊之上。
※※※
月很遠,月色淡得就像是清水。
蕭紅葉一身淡青色的衣衫,披著月光,看來是那麼的迷濛,那麼的不真實。
她端坐在那兒,姿勢美麗至極,也凄涼至極,她的神情也是。
她的眼皮低垂,從她臉上流露出的那種神情看來,就像在夢幻之中。
一個雖然不真實,但卻是令人迷戀的夢幻。
表面看來,她並無任何不妥,但楚輕侯看在眼內,卻不知怎的心生寒意。
也許就因為他從未見過蕭紅葉露出這樣的表情。
風聲急響,蕭十三像一隻大鵬鳥似地掠上了瓦面,目光及處,脫口一聲:「紅葉」
蕭紅葉一點反應也沒有。
蕭十三一呆,望了一眼楚輕侯,道:「她怎麼了?」
楚輕侯搖頭苦笑。
蕭十三目光再回到蕭紅葉臉上,仔細打量了一遍,亦看不出什麼來。
蕭紅葉亦始終沒有任何反應,只是也沒有給人死亡的感覺。
楚輕侯與蕭十三那片刻只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凄涼,甚至有一種要流淚的感覺。
即時一陣風聲吹至,大法師雙袖鼓風,隨風飄飛上來。
他的目光落在蕭紅葉臉上,花白的眉毛陡然一揚,鬚髮亦怒獅一樣暴張。
幾乎同時,楚輕侯、蕭十三聽到了一陣很奇怪的聲音,從蕭紅葉那邊發出來。
紅葉那一頭秀髮旋即像無數條黑色的長蛇一樣飛揚,一隻奇大的蝙蝠從她的脖子上飛起!
那隻蝙蝠顯然已伏在那裡多時,只因為被頭髮掩著,蕭十三和楚輕侯沒有發現,卻瞞不過大法師的一雙法眼。
楚輕侯看在眼內,猛打了一個寒噤,蕭十三亦自變色。
那隻蝙蝠到底伏在紅葉的脖子上幹什麼?
吸血?
楚輕侯和蕭十三同時生出了這個念頭。
大法師的身形接著飛舞在空中,凌空向那隻蝙蝠撲去!
那隻蝙蝠突然發出了一聲尖銳至極,令人毛骨悚然的叫聲。
那到底是不是蝠蝠的叫聲,沒有人聽得出,大法師同時道一聲佛號。
他的右手已伸出,五指如鉤,直抓向那隻鯿蝠!
那隻蝙蝠雙翼展開,「啪啪」的作響,迅速高飛。
大法師一抓落空,大袖接著拂出,仍然拂不中,拔起的身形已然落下。
那隻蝙蝠繼續往高飛,直飛向天上的月亮。
凄冷的月光下,它越飛越遠,也越來越小,終於變成一點,消失不見。
大法師仰首望著天上的月亮,臉色亦猶如鬚髮一樣蒼白。
楚輕侯和蕭十三看在眼內,怔在那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法師突然又發出一聲佛號,雙掌往胸前左捧右參。
佛號蒼涼,天地間也彷彿蒼涼起來。
這一聲佛號即猶如暮鼓晨鐘,蕭十三和楚輕侯心神齊皆一震一清。
蕭紅葉同時睜開了眼睛,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呼,身子往後就倒。
楚輕侯上前急忙扶住。
蕭紅葉揚起的頭髮已落下,但仍然掩下住她脖子上的那兩個牙齒洞。
血仍然由牙齒洞里冒出來。
楚輕侯目光一落,不由一手掩上去,那隻手也不由顫抖起來。
蕭十三脫口驚呼道:「紅葉」
「爹」蕭紅葉還有知覺,還認得出眼前的是蕭十三。
她的目光轉望著楚輕侯,道:「你來了。」
楚輕侯雖然是這般模樣,她竟然一樣認得出來,這無疑與一般人一點分別也沒有。
「紅葉」楚輕侯看見紅葉這樣子,雖然有些放心,亦只是有些而已。
蕭紅葉望了周圍一眼,有些茫然,道:「我怎會坐在這裡?」
沒有人回答,楚輕侯亦只是苦笑。
紅葉也沒有再問,頭一側,突然昏迷了過去。
蕭十三大吃一驚,與楚輕侯同時脫口叫了聲:「紅葉」
紅葉的眼睛已閉上,臉色看來又白了幾分。
月色這時也彷彿更冷了。
燈火昏黃。
在這種燈火之下,每一個人的臉龐都透著血色,只有蕭紅葉例外。
蕭紅葉的臉龐連一絲血色也沒有,蒼白得令人心寒。
蕭十三看在眼內,憂心忡仲,看見大法師探過脈之後,搖搖頭,那顆心更是幾乎跳了出來。
「琵琶,紅葉怎樣了,有沒有生命危險?」
「沒有」大法師嘆了一口氣,道:「只是失血太多,支持不住,才會昏迷不醒。」
「真的沒有什麼?」蕭十三還是再問這一句。
大法師笑了笑,道:「我像是在說謊嗎?」
蕭十三亦笑,當然是苦笑。
楚輕侯插口問道:「師父,那隻蝙蝠方才在吸血?」
大法師目光轉向楚輕侯,無言地點點頭,他的眼瞳中彷彿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哀傷。
楚輕侯看得出,心頭一動,道:「那蝙蝠會不會是留侯的化身?」
大法師搖頭道:「它只是留侯的奴才,被它吸去了的血,它還是送回去給它的主人。」
楚輕侯機伶伶打了一個寒顫,道:「這實在不可思議。」
「也幸虧來的只是這隻蝙蝠,若是留侯本人,只怕更不堪設想。」
蕭十三聽到這裡,一雙眼亮起來道:「琵琶,老實告訴我,紅葉到底會怎樣?」
大法師淡然應道:「她的脈搏很微弱,但的確還不至有生命危險。」
蕭十三追問道:「若是留侯,你說會更不堪設想,若不是留侯,到底又會有什麼影響?」
大法師緩緩地回答道:「她會變得很虛弱,但只要地多食用一點補血的藥物,相信會很快恢復過來。」
蕭十三道:「你是否還可以清楚的跟我一說?」
大法師道:「在吸血同時,蝙蝠的邪毒亦會進入紅葉的血肉,卻還難不倒,不過那若是留侯,可就難說了。」
「會怎樣?」
「兩種可能,一是失去常性,二是變成輕侯所說,正如胡四相公那種活屍。」
蕭十三悚然動容。
大法師接道:「留侯此前在古剎要吸紅葉的血,給你經過及時驅走,這一次假力蝙蝠,我們又及時趕至,總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楚輕侯問道:「留侯為什麼不親自到來?」
「他雖然乃是異物,到底還有一幅白骨,這附近防衛森嚴,燈火通明,光如白晝,對他的行動多少都有些影響。」
蕭十三捋著鬍子,道:「我看是因為有你在這裡的關係。」
大法師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臉上甚至一點表情也沒有。
楚輕侯目光一閃,道:「以我們在寺院的遭遇看來,留侯要殺紅葉無疑是易如反掌,現在他們所以這樣做,絕無疑問,是真的要支配紅葉,藉此要挾前輩答應他的條件。」
「傾覆天下?」
楚輕侯尚未答話,蕭十三已經搖頭道:「這種事無論如何我是絕不會答應的。」
楚輕侯無言。
「紅葉雖然是我的命根子,但……」蕭十三雙拳緊握,道:「無論如何,我也不能為了她一個人,令千萬無辜的人陷於水深火熱之中。」
他的語聲非常蒼涼,也充滿了悲哀!
楚輕侯的心情也一樣,大法師看看他們,不由嘆了一口氣,沉喧了一聲佛號。
蕭十三即時亦嘆了一口氣,道:「話雖是這樣說,到時我能否狠得起心腸,卻是連我自己也不敢肯定。」
大法師笑道:「這番話你其實可以不必說出來的。」
蕭十三苦笑,轉問道:「現在我們又應該怎麼辦?」
大法師道:「留侯是絕不會就此罷休的,從現在開始,我們對紅葉應該更小心保護。」
蕭十三追問道:「你又有什麼高見?」
「不是高見。」大法師的語聲有些無可奈何,道:「這是沒有辦法之中的辦法,你、我、輕侯三個人每天輪流守候在紅葉的房門外。」
蕭十三再問道:「到什麼時候?」
「我們將留侯找出來,將他消滅為止。」大法師的語聲更無奈地道:「這也許三五天就可以解決,也許三五個月,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就是留侯絕不會要我們等太久。」
蕭十三不由頷首,楚輕侯插口問道:「師父,有沒有什麼辦法,我們可以追蹤留侯,將他的巢穴找出來?」
「應該有的,只是我們對留侯所知有限,莫測高深。」
楚輕侯沉吟著道:「那些活屍怕火,留侯相信也不會例外。」
「能夠找到留侯的巢穴,我們盡可以嘗試用用各種不同的方法,除了火之外,他也許還有其他的弱點,只希望我們發覺的時候還不至太遲。」
蕭十三目光又落在大法師臉上,忽然道:「這些話不像是你說的。」
大法師笑笑道:「你莫忘了我也是一個人,自然也有人的弱點,在面臨一個前所未有的危機的時候,難免會說出缺乏信心的話來。」
蕭十三搖頭道:「有時我的確忘了,你其實也是一個凡人。」
大法師又笑笑,笑容顯得有些苦澀。
楚輕侯目光轉注在蕭紅葉臉上,一聲微喟,轉對大法師,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麼,道:
「師父,有一件事,徒兒……」
大法師道:「你是問那隻吸血的蝙蝠?」
楚輕侯道:「不錯。」
大法師又問道:「你看到了我眼瞳中的悲哀?」
楚輕侯訥訥地說道:「莫非……莫非那……」
大法師嘆息道:「這也許就是,我雖然看出他將來必定會陷身邪魔外道,卻是怎麼也想不到,竟應在這件事上,而且來得這麼早……」
楚輕侯急問道:「難道沒有挽救的辦法了?」
「不是沒有,只是遲了」大法師又一聲佛號,這一聲佛號,你說有多蒼涼就有多蒼涼。
大法師緩緩別轉頭去,道:「留侯是一個精靈,我們雖然已考慮到他將會不利於白雲館,卻兼顧不到,他當然亦看透個我們這人弱點。」
蕭十三脫口道:「以我所知,你一共收了五個徒弟,其中一個就是叫蝙蝠。」
大法師喃喃地道:「蝙蝠、芭蕉、芍藥、玉硯、輕侯,就只有輕侯福厚。」
楚輕侯吃驚地道:「師父莫非說,芭蕉、芍藥他們也會有危險?」
大法師無聲頷首,面容苦澀,楚輕侯獃獃地望著他,再也說不出話來。
蕭十三忽然道:「怎會有這種事?」
楚輕侯應聲目光一轉,苦笑著道:「連死了一百年的死人都可以復活,還有什麼事情不可能發生?」
蕭十三不能不點頭,轉向大法師道:「琵琶,你應該教他們怎樣防範。」
大法師道:「可以教的我都已經敦了,至於能否救回他們的命,是要看他們的造化。」
楚輕侯道:「師父不是已給了芭蕉一串佛珠?」
「也要看他能否善加利用。」
楚輕侯沉吟道:「芭蕉雖然精神不夠集中,但也是一個很機靈的人。」
「可惜」大法師欲言又止。
楚輕侯追問道:「可惜什麼?」
大法師道:「他到底還是一個孩子,各方面的經驗都缺乏得很。」
楚輕侯垂下頭,道:「也許我應該留在白雲館打點一切。」
「沒用」大法師搖頭道:「若是應該留你在那裡,我一定會留你在那裡。」
蕭十三懷疑道:「我就是不明白。」
大法師道:「輕侯雖然是他們之中武功最好的一個,這件事卻不是只憑武功就能夠解決。」
蕭十三不能不同意。
大法師道:「而且,心魔末除,他留在白雲館,只怕亦難逃那一劫。」
「那一劫?」
「留侯是必已經到過一趟白雲館,若是我沒有看錯,玉硯只怕已……」
大法師搖頭,沒有說下去。
楚輕侯吃驚地道:「玉硯還是一個小孩子。」
大法師沉痛地道:「你們之中,最短命的就是他,我替他算過,他難活得過今年冬天,就應在此劫。」
楚輕侯忙道:「難道一點挽救的辦法也沒有?」
大法師嘆息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勉強的!」
蕭十三一再搖頭道:「琵琶,你似有難言之隱。」
大法師道:「天機不能泄露。」
蕭十三道:「為什麼你不將他們一起帶來這裡?」
大法師苦笑道:「你一定要我說?」
蕭十三沒有作聲,大法師接道:「每個人都難免有錯,我也只是一個人。」
蕭十三一呆,道:「莫非你低估了留侯的魔力?」
大法師無言地點點頭。
蕭十三微喟道:「這卻也怪不得你,像留侯這種東西,無論他做出什麼,應該都不是我們所能看透的。」
大法師緩緩地道:「我一生之中,做錯了兩件事,一是不該入宮」
蕭十三道:「大內的黑暗使你完全改變,從此投身佛門。」
大法師道:「其次,就是不應該將芭蕉他們留在白雲館。」
蕭十三搖頭道:「你就是不將他們留在白雲館,留侯亦未必對付不了他們。」
楚輕侯亦道:「在路上,留侯一樣可以下手的。」
「也罷……」大法師苦澀地一笑,道:「這大概就是所謂天意了。」
楚輕侯轉問道:「師父,你方才說的心魔……」
大法師望著楚輕侯道:「你真的不明白。」
楚輕侯心念一動,怔住在那裡。
蕭十三看在眼內,道:「你們師徒二人又在打什麼機鋒?」
楚輕侯苦笑,大法師緩緩地道:「紅葉就是他的心魔,古剎之中,沒有楊天一叫,他只怕已壞在那個香奴的手上。」
蕭十三奇怪道:「這與紅葉有何關係呢?」
「他當時看見的是香奴,卻因為想到紅葉若是落在留侯手上的可憐,而真信香奴的話,對香奴起了憐惜之心。」
蕭十三點頭,道:「關心則亂,你這個徒弟對我的女兒果然是痴心一片。」
大法師笑笑道:「這未嘗就不是一件好事。」
蕭十三伸手一拍楚輕侯的肩膀,道:「那你這一次非要加倍賣力不可。」
楚輕侯只有苦笑,不由看一眼在床上昏迷末醒的蕭紅葉。
蕭十三目光隨著一轉,道:「在你眼前這個紅葉,可是真的幾乎被留侯所害。」
楚輕侯有些兒尷尬。
蕭紅葉的眼睫毛即時一顫,櫻唇中同時吐出了一聲嘆息。
三個人的目光立時都集中在蕭紅葉的臉上。
大法師輕捋了一下花白的鬍子,道:「我出去取一隻補血的藥方,好教人配來煮了給紅葉服下。」
蕭十三看看楚輕侯,看看蕭紅葉,目光落在大法師臉上,道:「我與你走一趟,找幾個懂醫藥的,聽候你地差遺。」
他笑笑接著道:「反正我留在這裡也是礙事。」
楚輕侯一怔,道:「師父,前輩」
大法師捋著鬍子,道:「我說的儘是悶話,一個不小心,驚著紅葉更不好。」
蕭十三亦道:「我也是沒有什麼廢話要跟紅葉說。」他又一拍楚輕侯肩膀,道:
「你們兩個年輕人一向談得來,留給你們談好了。」
楚輕侯道:「可是……」
蕭十三回手一捋頜下長須,道:「你應該知道說些什麼才可以讓紅葉安下心。」
「我……」楚輕侯的話又給蕭十三截住了道:「你若是不知道,那就趕快在紅葉醒來之前想妥當。」
語聲一落,蕭十三舉步往外走,大法師手捻佛珠,若有所思,亦走了出去。
楚輕侯目送他們的背影消失,心念未轉,又聽到了紅葉一聲嘆息,回頭望去,蕭紅葉的一雙眼正緩緩睜開來。
她的眼神看來是那麼朦朧,彷彿仍然在夢中,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神秘。
楚輕侯只看一眼,目光便凝結,再也移不開。
蕭紅葉好像在看著什麼,也好像什麼也沒有看見,懶懶的呆在那裡。
好一會,她才夢囈似地喃喃道:「我怎麼又回到床上了?」
楚輕侯沒有作聲。
「難道是作夢?」蕭紅葉的話聲是那麼輕,那麼嬌憨地道:「否則又怎會見到輕侯?」
楚輕侯再也忍不住應道:「你是真的見到我,不是作夢。」
蕭紅葉目光應聲一轉,落在楚輕侯臉上,道:「你……你真的來了……」
語聲透著一種難言的喜悅,楚輕侯上前三步,伸手分開碧紗帳,道:「紅葉,你怎麼了?」
「我?沒什麼……」蕭紅葉忽然像想起了些什麼,伸手按著頸旁的傷口道:「那……那隻大蝙蝠……」
「給我們趕走了。」楚輕侯連忙安慰道:「以後都不會再來了。」
「是真的?」蕭紅葉有些懷疑,但很快那種懷疑的神色又從眼瞳中消散,道:「是你趕走它,救了我?」
「那是我師父。」
蕭紅葉好像這時候才記起,在瓦面上醒來的片刻曾經見過大法師,她沉吟著道:「這之前,朦朧中我好像還聽到大法師的聲音,還有我爹……」
楚輕侯點頭道:「他們才離開,師父要給你開藥方,你爹……」
蕭紅葉笑笑道:「他沒有什麼話要跟我說,所以也走了?」
楚輕侯目光一閃道:「其實你已經聽到了……」
蕭紅葉微一頷首道:「卻是現在才想起來,不知怎的我當時就是睜不開眼睛。」
楚輕侯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沒有說出來,蕭十三即使沒有吩咐,他也不能夠讓紅葉再受驚。
蕭紅葉好像看到楚輕侯的心靈深處,道:「我知道你們都關心我,很怕嚇著我,可是,我雖然柔弱,膽子並不是你們想像的那麼小。」
楚輕侯搖頭,道:「這相信每一個人都很清楚。」
蕭紅葉微喟一聲,道:「那你們就不該隱瞞,給我說清楚才是。」
「這件事實在太恐怖,太不可思議,太難以令人相信。」楚輕侯苦笑道。
「你們卻又不能不相信。」
「因為事發的時候,雖然我們懷疑是在夢中,事實並不是。」
蕭紅葉好奇地望著楚輕侯,等他說下去,楚輕侯忽然發覺,苦笑了一下,道:「你爹……」
「別說我爹,你也應該知道,將這件事詳細地說出來,對我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
楚輕侯沉吟起來。
「若不是,我胡亂推測起來,豈非更害怕?」
楚輕侯不能不同意,還是再考慮了一會,才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出來。
蕭紅葉聽得很用心,聽完了之後整個人卻呆在那裡,呆了差不多半盞茶的時間。
「怎麼有這種事?」然後她說了這句話。
楚輕侯只有苦笑。
蕭紅葉目光轉向楚輕侯,露出了歉意,道:「我不是不相信你。」
「只是這件事太難以令人相信。」楚輕侯替她接下去。
這已是他第二次說這句話。
蕭紅葉微微頷首道:「但是,我還是相信了。」
楚輕侯嘆息著。
蕭紅葉接著道:「只有這樣才能夠解釋火龍寨發生的事情。」
「不要怕……」
「有你在旁邊,我一點也不怕。」蕭紅葉倏然坐起身子,楚輕侯忙將她按住。
「你還是卧著……」
「我只是失去了一點血,沒有病。」蕭紅葉牽著楚輕侯的手,走下來。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好像隨時都會倒下來,楚輕侯忙扶著她的肩膀。
「看你……」楚輕侯嘆了一口氣。
蕭紅葉靠著楚輕侯,以手加額,一副嬌慵無力的樣子。
「我真的沒事。」蕭紅葉含笑搖頭,移步往前行。
楚輕侯急問道:「你要到那兒去?」
「你不知道,這些天,爹老是要我卧著,現在你既然來了,總得要伴我到處走走。」
「可是現在已夜深……」
「沒關係。」蕭紅葉目光一轉,又露出了歉意道:「對下起,我忘了你趕那麼多天路,已經累得很……」
「我不累。」楚輕侯事實上一點倦意也沒有。
經過方才的事情,相信任何人都會倦意全消。
※※※
蕭十三、大法師正在廳子里閑談,看見楚輕侯伴著蕭紅葉下來,都有些詫異。
蕭十三連忙站起身子,道:「紅葉,怎麼你不在房間里好好的休息?」
紅葉一笑,道:「爹緊張什麼,女兒根本就沒有什麼不舒服。」
蕭十三轉顧楚輕侯,道:「輕侯你也是,叫你看好紅葉,你怎麼讓她跑出來。」
楚輕侯方待開口,紅葉已搶先替他答道:「那爹找錯人了,他怎看得住我?」
蕭十三大笑道:「你就是懂得去欺負輕侯。」
「還懂得欺負爹。」
蕭十三笑聲才一頓,一聽紅葉這句話,又大笑起來。
這所謂欺負,當然並不是真的欺負,這父女之愛,兒女之情,又是何等感人!
大法師聽著,亦好像有些感慨,眼瞳中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迷惘。
蕭紅葉隨即時走到大法師面前,一揖道:「大法師,你好。」
大法師一捋頷下花白的鬍子,道:「大家都好。」
蕭紅葉又是一笑,道:「出家人不打誑語,大法師怎麼竟忘記了?」
大法師「哦」的一聲。
蕭紅葉接著道:「不是大家都好,有一個人不好。」
大法師笑笑道:「你沒有什麼不好,大法師徒具虛名,也不是出家人。」
蕭紅葉搖頭道:「那你是叫我們不要大相信你的話。」
大法師只是笑,蕭十三一旁笑罵道:「紅葉,別尋大法師開心。」
「不要緊。」大法師目光一轉道:「她也只是要我回答她實話。」
蕭紅葉立即問道:「大法師,你說我能活多久?」
大法師微微一怔,道:「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天機不可泄漏?」蕭紅葉追問。
大法師搖頭道:「我不是天神,又怎懂得天機?」
蕭紅葉忽然嘆了一口氣道:「大法師,給你添煩惱,紅葉很過意不去。」
大法師又搖頭道:「別說這些話,我與你爹到底是好朋友。」
蕭紅葉又是一福,轉向蕭十三,道:「爹,女兒到楓林去走走。」
蕭十三轉望大法師,道:「這大概不會有危險吧?」
大法師點頭道:「有輕侯在旁,你可以放心。」
蕭十三微一頷首,道:「你們可也不要走得太遠,打個轉,就要回來。」
楚輕侯尚未答話,蕭紅葉已「噗哧」地笑了出來,道:「爹,你怎麼了,當我們是小孩子?」
蕭十三拈鬚微笑道:「在爹眼中你們都是小孩子。」
蕭紅葉一笑轉身,扶著楚輕侯的肩膀往外走去!
目送二人的背影消失,蕭十三沉吟著道:「這孩子今天有些奇怪。」
大法師輕吁了一口氣,道:「這孩子很聰明,已知道自己的處境很危險。」
「看來,輕侯什麼都告訴她了。」蕭十三撫著下頷,道:「她說得不錯,輕侯的確奈何她不了。」
大法師笑道:「就像你一樣,這只是因為在你們的眼中,她實在太重要。」
蕭十三點點頭。
大法師緩緩道:「有一個這樣關心她的父親,還有一個愛護她的愛侶,她又如此年輕美麗,像這樣幸福的人實在不多。」
蕭十三一聲嘆息道:「由我這個做父親的說來,也許是有些口氣大,但相信誰也不能否認,紅葉實在得天獨厚。」
大法師並無異議。
蕭十三一再嘆息道:「你說天下間根本就沒有一樣完美的東西,紅葉無論誰看來,都已經接近完美,也許就因為這樣,災禍終於降臨到她的身上。」
大法師微喟道:「別想得這麼多,事情到底會變成怎樣,現在未免言之過早。」
「看來你真的還未算一個出家人。」蕭十三倏地搖頭,冷笑了一聲,眼瞳中露出了悲哀之色。
大法師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只是笑笑,並沒有分辯。
是不是他不能承認自己說的其實是謊話?
蕭十三眼瞳中的悲哀之色也就更加濃了。
※※※
楓林中燈火凄迷,一片靜寂,那附近本來有守衛著火龍寨的高手,但遠遠看見楚輕侯伴著蕭紅葉走來,都遠遠退去。
沒有蟲鳴,到處是落葉,那一場大雪,的確斷絕了下少生機。
風不知何時已經停下,非但樹木,所有的事物彷彿都已靜止。
這種靜寂已接近死亡。
蕭紅葉走著,忽然停下腳步,呆望著楚輕侯,看得異常留神。
楚輕侯也在看著她,奸一會,忍不住問道:「紅葉,又有什麼心事?」
紅葉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我在想,若是我有什麼不測,爹不知道會怎樣傷心。」
「又說傻話了。」
「是不是傻話,你心裡明白。」紅葉凄然一笑,道:「大法師可以騙我,你怎可以呢?」
楚輕侯苦笑著緩緩道:「這將會是一場很艱苦的、前所未有的決鬥,勝負在現在來說,的確是言之過早,這一點,非但我師父,就是留侯,相信也不會否認。」
「留侯的魔力,只怕在大法師之上。」紅葉回頭望一眼,道:「大法師是不是也這樣說過?」
楚輕侯怔怔地望著蕭紅葉道:「你怎會知道的?」
紅葉道:「你們雖然沒有說,我卻是看得出來。」
「從什麼地方?」楚輕侯更加詫異。
「大法師的眼睛。」紅葉的回答實在大出楚輕侯的意料之外,道:「這之前,每一次看見他,在他的眼瞳中我總是能夠看得到強烈的自信,只有這一次例外。」
楚輕侯搖頭道:「我可看不出。」
「那是因為他是你的師父,你又是那麼拘謹的人,不敢正視。」紅葉笑道:「我卻是覺得這個人很有趣,每一次他來,我總會特別注意,印象自然也是特別深刻。」
「像你這樣細心的人實在不多。」
「這不是一件好事。」紅葉輕嘆了一口氣,道:「我若是一向沒有在意,現在什麼也看不出來,反倒是快樂得多。」
楚輕侯忽然一笑,道:「你事實上也用不著放在心上,師父只是以前從未與這種東西接觸過、較量過,所以才沒有必勝的信心,留侯若對師父沒有顧忌,也不會跟師父來一次談判。」
蕭紅葉沉默了下去。
楚輕侯劍眉一軒,接著道:「而且我堅信一點,邪不勝正。」
蕭紅葉幽幽地道:「這句話是老話,也是拿來安慰受害者的話。」
「老話大都很有道理。」
「也有例外。」
楚輕侯越聽越奇怪,他從未見過蕭紅葉這樣悲觀。
蕭紅葉目光緩緩轉向楚輕侯臉上,道:「我就是死了,你也不要太難過。」
楚輕侯心頭一凜,脫口道:「你不會死的,一定不會的。」
蕭紅葉輕嘆道:「生死有命,如果註定是該死,怎的也是要死。」
楚輕侯無言。
蕭紅葉偎進楚輕侯懷中,道:「這時候我實在不應該對你說這些話,但不知怎的,還是忍不住說了。」
楚輕侯摟著蕭紅葉道:「我明白你的心情,只是你若有什麼不測,我們只怕也沒有幾個能夠活下來。」
蕭紅葉搖頭道:「怎會的?」
楚輕侯緩緩地道:「大家都已經準備為你拚命,留侯在殺你之前,必須先將我們殺光。」
蕭紅葉感動地道:「大家這樣愛護我,我很高興,只是這樣值得嗎?」
楚輕侯道:「我相信沒有一個人會說不值得,這一戰,也是在所難免,向這種邪魔屈服,絕不是辦法。」
蕭紅葉頷首道:「不錯,所以留侯若是拿我的生死來要挾你們,也希望你們以天下蒼生為重,不要理會我。」
楚輕侯怔在那裡,他實在不知道應該怎樣說!
蕭紅葉接著道:「我雖是一個女孩子,不知道那許多,亦一直都有一種感覺,爹那樣擴張勢力,並不是一件好事。」
「但也不是一件壞事。」楚輕侯嘆息著道:「最低限度,十三省綠林一統,已平靜了好一段時間,減少了很多不必要的傷亡。」
蕭紅葉頷首道:「爹本來就是這意思,也本來就想到某一個階段要停下來,卻不知道這個包袱背上了,便再也放不下。」
楚輕侯嘆息一聲,道:「一放下,除非有一個適當的人繼承,否則這股力量一散開,下難又再恢復昔年動蕩殘殺的局面,你爹這些年的苦心,也就白費了。」
「真的沒其他人能夠繼承我爹的地位?」
「也許有,只是還沒出現。」楚輕侯感慨地道:「放眼江湖,幾個所謂有份量的人,不是有勇無謀就是野心太大,火龍寨的勢力若是交到他們的手上,所造成的禍害更加不敢想像。」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句話實在不無道理。」蕭紅葉更感慨。
楚輕侯不由點頭,目光一閃,笑道:「這也是一句老話。」
蕭紅葉「噗哧」地笑了出來,道:「你是提醒我,老話通常都很有道理?」
楚輕侯末及點頭,紅葉的笑容突然僵結,而眼瞳中同時射出了很奇異的光芒。
「聽那是什麼聲音?」蕭紅葉突然這樣問,語聲顫抖了起來。
楚輕侯一怔,目光落在蕭紅葉的臉上,更加詫異地道:「哪有什麼聲音?」
「有」蕭紅葉叫了起來,道:「是貓叫」
楚輕侯聽說,臉色一變,目光閃電般一掃,突然停留在一侏楓樹上。
那株楓樹的橫枝上赫然蹲著一隻大黑貓,一雙碧綠,彷彿鬼火似的眼瞳,正瞪著他們二人。
這隻大黑貓楚輕侯絕不陌生,右手立時握住了劍柄,盯著那隻大黑貓。
那隻大黑貓靜靜地蹲在那裡,既不驚,也沒有作聲。
蕭紅葉的身子越來越顫抖得厲害,眼瞳卻彷彿已經凝結,非但不動,而且好像在變色。
不過片刻,她的眼也好像貓眼一樣,變成了碧綠色,亮了起來。
楚輕侯先沒有在意,突然在意,臉色又一變,當機立斷,一聲暴喝,鬆開摟著蕭紅葉的手,疾往上拔起來。
劍剎那間出鞘,閃電般削向楓樹上那隻大黑貓。
「咪嗚」一聲貓叫幾乎同時響起來。
這一聲貓叫竟然是發自蕭紅葉的口中,她一雙手同時張開,十指勾曲,身子同時飛舞在豐空,雙手就像是貓爪似的,抓向楚輕侯。
楚輕侯聽得很清楚,也看在眼內,當機立斷,身形凌空一翻,劍仍然是削向那隻大黑貓。
大黑貓配合蕭紅葉的動作,剎那間亦離開那株楓樹,翻騰在半空,張牙舞爪地撲向楚輕侯的面門。
楚輕侯的劍勢一變,正好迎著那隻大黑貓的來勢,大黑貓地動作竟就在剎那間停頓,隨即迎著楚輕侯的劍勢倒退回去!
那簡直就是魔法,貓軀距離劍尖只不過一尺,卻是這一尺距離,劍尖始終未能夠接觸貓軀,更奇怪的是,這一尺距離始終不變,大黑貓更就像已經被冰凍結,始終是那個動作,一點變化也沒有!
楚輕侯劍勢三變,變化雖末盡,去勢已經盡,身形一偏,落在一株楓樹上。
那片刻,他身形的變化與劍同樣,蕭紅葉三撲亦落空。
她撲擊的動作與那隻大黑貓非常相似,三撲不中,身形一弓,凌空落在楚輕侯左面不遠的一株楓樹上。
大黑貓亦同時在一株樹上落下來,旋身又有了動作,在樹枝上迅速跳躍爬動,先後在一條看來極柔軟的橫枝上停下,碧綠色的眼瞳盯住了楚輕侯,蓄勢待發。
蕭紅葉的雙手差不多同時一張作出了撲擊的姿勢。
這姿勢非常動人,一點也不顯得兇狠,就連那隻貓眼似的眼睛,看來也蘊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誘惑。
楚輕侯看在眼內,卻是只覺得毛骨悚然,忍下住脫口一聲:「紅葉!」
蕭紅葉「咪嗚」應了一聲。
那是貓的叫聲,這叫聲就像是一根尖針突然刺入楚輕侯心裡。
楚輕侯的心簡直要滴血。
那隻大黑貓即時咧開了嘴巴,好像在冷笑,楚輕侯有這種感覺。
楓林中原來無風,這時候突然吹起風來,楓葉在風中輕輕的作響,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氣在楓林中瀰漫起來。
楚輕侯的手心卻捏了一把汗,冶汗。
「咪嗚」聲又響,蕭紅葉輕巧的身子飛離了那條樹榦,撲向楚輕侯。
楚輕侯身形亦動,當然是撲向那隻黑貓,他也知必須先除去這隻大黑貓,才能夠救得了蕭紅葉。
那隻黑貓奸像已看出楚輕侯的意思,迅速地在樹榦中穿插。
楚輕侯內功貫透劍身,那支龍泉劍在燈光中射出奪目的光華。
那隻黑貓眼瞳中的光芒開始暗下來,竟然好像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楚輕侯看在眼內,一聲長嘯,人與劍緊追在那隻大黑貓之後。
他盡量利用那些楓樹幫助身形變換,腳尖往樹榦一點,身形如離弦箭矢,手一拍樹榦,借勢迅速地轉過方向……
劍光迅急而輝煌,一片片楓葉在劍光中砰裂、激飛、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