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熒熒青燈焰 森森白骨寒

第十五回 熒熒青燈焰 森森白骨寒

還沒黃昏,但已經很接近了,看著那偏西的日頭,他們一齊又焦急起來。這時候,一行人已經來到那座林子之外。

蕭十三一騎直衝入林內,幾乎撞在一株樹榦上,他及時將坐騎勒住,隨即滾鞍躍下,急不可待,一聲大喝道:「芭蕉,快來引路!」

芭蕉大呼道:「往前走就是了。」

蕭十三的身形應聲疾掠了出去,大法師、楚輕侯緊追在後面,楊天、沈宇也不慢。

那些武士紛紛下鞍,馬嘶聲中,潮水般涌了進去。

他們的刀亦紛紛出鞘,披荊斬棘,移動非常迅速。

這與蕭十三幾個高手比較,當然又慢了很多。

※※※

蕭十三身形才在斷崖旁邊停下,大法師便在他右側飛絮般落下。

蕭十三耳邊響著衣袂聲,目光一轉,道:「想不到你的輕功已到了飛絮隨風的境界。」

大法師淡然一笑,道:「一個人年紀大了,骨頭也難免會輕一些。」

語聲甫落,楚輕侯已然叫起來,道:「看,五色帆。」

蕭十三目光急落。

那艘五色帆仍然在斷崖下,芭蕉離開的時候並沒有變動。

「不錯,這就是胡四的五色帆,」蕭十三冷冷一笑,道:「好一個隱蔽的地方。」

楚輕侯目光一轉,道:「這斷崖雖然陡峭,還難不倒我們。」

語聲一落,他便要往下躍,大法師一把抓住,道:「別胡來,雖然救人心切,這樣躍下去,很容易會弄傷,如何再與留侯搏鬥?」

楚輕侯一仰首,道:「這還是白天。」

大法師搖頭道:「我們非但要攀下,還要爬上來,這一來一回,也要費很多時間。」

蕭十三點頭道:「我們來得還是晚了一點,五色帆停泊在這種地方,我們除了原路攀上來,看來並沒有其他的辦法可供選擇。」

大法師沉吟著道:「不是沒有,只是所花的時間並不比原路攀上來的少。」

楚輕侯心念一動,道:「師父是說我們可以利用那艘五色帆?」

「不錯。」

蕭十三隨即道:「隨我來的這些手下中,不少都懂得駕馭船隻。」

大法師點點頭道:「我們絕不懷疑你的話。」

蕭十三倏的又一皺眉,道:「只是要將這艘五色帆駛出那一線海峽,的確要好一些時間。」

大法師點頭道:「在黑夜降臨之時,我們肯定仍然在大海上。」

蕭十三倒抽了一口冷氣,道:「大海浩蕩,我們這些力量,在大海之上無疑微不足道。」

楚輕侯沉聲道:「留侯既能夠控制這艘五色帆,要我們葬身魚腹,相信也不是一件難事。」

蕭十三一字一頓,道:「我們還是在岸上安全。」

楚輕侯目光再轉,已看見火龍寨那些武士向這邊奔來。

大法師鄭重地道:「不要太急躁,我們還有時間,盡量避免不必要的傷亡。」

蕭十三「嗯」的一聲。

那些武士迅速的接近,蕭十三等了一會,才發出命令,道:「準備繩子,我們要下這道懸崖。」

嗆啷聲中,長刀入鞘,那些武士紛紛取出繩子,系在樹榦上。

他們的動作迅速而純熟,雖然已安逸了多年,他們顯然都沒有將身手放下。

在蕭十三的一聲「出發」的命令中,所有武士,一齊手執繩子,分成了兩組,一組留在斷崖之上,一組迅速往崖下撲去。

所有武士俱都是一色黑衣,驟看來就像是大群蜘蛛,他們的動作,也猶如蜂蛛似的,迅速而靈活。

第一個下去的是楚輕侯,他一手執著繩子,一手執劍,流星般往下飛墜。

他的手也下是緊抓在繩子上,一時鬆開,一時緊抓,這一松一緊之間,已經是數丈距離。

蕭十三的身形並不在楚輕侯之下,大法師仍然是那麼瀟洒,彷彿御風飛飄。

楊天、沈宇、芭蕉都留在崖上,看在眼內,都躍躍欲試,但都沒有試。

他們也明白,留他們在崖上,並不是全無作用。

說不定下崖去的那些人的性命就在他們的掌握中。

那些武士顯然都明白,一面在樹旁緊抓住繩子,一面小心著周圍的情形。

※※※

那個海灣從崖上看來並不怎樣大,但越往下去越寬闊。

五色帆亦大得出奇。

楚輕侯看見已到了船桅的高度,急不可待,雙腳往崖壁一蹬,手一松繩子,身形凌空飛越水面向當中那根船桅射去。

相隔差不多四丈,但借這一蹬之力,已足夠飛越這個距離。

楚輕侯身形一落,左手一抱,已經抱住了那條船桅。

大法師即時喝一聲,道:「小心。」

楚輕侯入耳驚心,目光及處,已看見一個人從船桅下冒出來。

那個人本是雙腳勾著繩子,倒懸在桅旁風帆之下。

風帆黑色,他亦是一身黑布衣裳,實在不容易察覺,只可惜他的動作實在遲鈍了一點。

楚輕侯所認識那樣倒懸著的只有一個人!

蝙蝠。

倒懸在那裡的也就是鯿蝠,他顯然被楚輕侯驚動,腰一折,陡然從下翻起來,雙手一張,疾抓向楚輕侯。

就是沒有大法師那一聲:「小心。」楚輕侯要避開這一抓也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蝙蝠!」楚輕侯身形一弓,倒掠了出去,落在懸挂著風帆的那條竹竿上。

蝙蝠置若罔聞,身形在船桅上一凝,又撲過去。

他的身形雖然仍嫌遲鈍,但比起芭蕉見到他的時候已快了很多,聽覺也顯然好了很多,已能夠耳聽風聲,追及楚輕侯。

「大師兄」楚輕侯又叫了一聲。

蝙蝠應聲一笑,那種笑容卻令人毛骨悚然,去勢並沒有停下。

楚輕侯身形急動,倒掠而回,又抱住了那根船桅。

那面風帆立時被蝙蝠抓開了一個洞,裂帛聲中,蝙蝠怪笑一聲,倒飛而去。

楚輕侯身形往下滑落,一陣驚心動魄的「篤篤」聲中,艙桅上被蝙蝠的雙爪抓出了一個個指洞來。

鯿蝠猶如瘋子一樣,雙爪緊追著楚輕侯抓下去。

霹靂一聲暴喝,突然凌空落下,道:「蝙蝠住手」

是大法師的大-聲,蝙蝠一聽,身形猛一震,臉上露出了恐懼的神色來。

他的動作同時停下,猛一聲怪叫,身形疾往上拔起,雙袖展開,掠上了桅頂。

大法師亦同時向這條船掠來,雖然仍遠,蝙蝠彷彿已看見,又一聲怪叫,衝天飛起,飛撲向那邊峭壁。

他非但眼睛突然好了很多,身形也敏捷起來。

大法師旋即落在那條船桅上,雪白的鬚髮、衣裳一齊揚起來,出塵脫俗,仿如神仙中人。

鯿蝠看來卻更像瘋子,一面尖聲怪叫,一面「噗噗」的往上飛撲,鳥爪似的一隻手迅速而準備地抓住了峭壁上突出來的岩石,又借力拔起來。

大法師輕嘯一聲,飄離了那條船桅,飛掠向蝙蝠那邊。

蝙蝠頭也不回,迅速的向天塹那邊的缺口-去,叫聲更加凄厲,彷彿已知道大法師隨後追來。

大法師身形飛靈巧幻,峭壁上可供立足的地方卻不多,對這個環境,當然還沒有蝙蝠熟悉。

蝙蝠連哪裡有一條石縫也瞭然,眼看壁立如削,那距離他越不過,非掉下去不可了,剎那間,他的手卻不偏不倚地插入了一條石縫之內,身形藉此飛越過如削石壁,繼續掠向前去。

大法師幾個起落,已經被蝙蝠遠遠拋下,他要先打立足的地方,難免緩下來。

他也知道追不及,身形再起,向五色帆這邊掠回來,正好又落在那條船桅上。

蕭十三這時亦已立足一條船桅,目光一轉,道:「琵琶,他環境比你熟悉,又能夠充分利用,你是追不到他了。」

大法師無言頷首。

這片刻之間,蝙蝠又已掠前了十幾丈,身形始終是那麼瘋狂,怪叫聲不絕。

那個出口遠看來只得一線,其實闊得很,足可以讓那艘五色帆駛過。

出口兩邊都是壁立如削,筆直伸展出去,從只看見那一線天光來推測,絕不是一個短距離。

要將五色帆從這缺口駛出去,無疑也不是一件易事,除了足夠的人手之外,還要配合純熟的技術。

蕭十三帶來的人雖然不少,但要他們控制這艘五色帆,能否在日落之前駛離這個地方,實在是一個疑問,所以,一看清楚周圍的環境,蕭十三已完全打消這個念頭。

蝙蝠沒有理會是否被追趕,繼續瘋狂往前撲,在那一線天光看來,的確猶如一隻蝙蝠似的。

蕭十三接著道:「看來他對你倒是害怕得很。」

他雖然沒有看見蝙蝠的表情,但是從蝙蝠的舉動與叫聲,已不難發覺他內心的恐懼。

大法師只是一聲嘆息,楚輕侯便問道:「師父,大師兄要跑到什麼地方去?」

大法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這種話不是你會說的。」

楚輕侯一怔,嘆了口氣,道:「弟子方寸已亂。」

「關心則亂。」大法師搖搖頭,雙袖一振,飄然往主艙上落下。

蕭十三緊接落在大法師身旁,楚輕侯亦自掠下去。

這時候,那些武士亦紛紛掠到適當的地方,紛紛拋出了一條條飛索。

那些飛索的一端連著一個鉤子,紛紛鉤在五色帆的船舷壁、船桅之上,隨即滑過繩子,滑向五色帆。

那艘五色帆立時就像被網在一張巨大的蜘網中,那些黑衣武士猶如蜂蛛般向網中接近。

蕭十三居高臨下,一聲暴喝道:「搜!」身形隨即急動,「嘩啦」一聲撞碎了一扇窗欞,直撲入主艙之內。

楚輕侯只恐有失,身形接動,撞碎了另一扇窗欞,亦闖了進去。

那些武士應聲亦紛紛採取行動,向其餘的窗撲去,每一個都猶如豹子般剽悍。

他們沒有一個發出聲音,就是這一點,已可見平日訓練的嚴格。

大法師卻沒有動,木然立在那裡,若有所思,又像在準備隨時接應。

水面平靜無波,那艘五色帆亦異常穩定,多了那麼多人,竟似完全沒有影響,那份堅固,實在不簡單,而那種寬敞更加驚人,難怪胡四相公只憑這艘船,便能夠縱橫四海。

那個主艙在外面看來倒還不覺怎樣,進入了艙內,才知道竟猶如大富人家的廳堂,非但寬敞,而且華麗。

蕭十三也不是沒有見識的人,但奪窗而入的剎那間亦不禁大感詫異。

艙中兩行柱子,每一根都粗可合抱,上面雕刻著諸般花紋,下接綉氈,上接承塵,俱是非常精緻,而錦帳四懸,配合華麗的陳設,就是一般大富人家,也未必有這般堂皇。

長明燈處,照耀得十分的光亮,艙兩壁,柱兩旁,赫然靠著一個個白衣人。

那些白衣人衣白履白,就是臉色亦猶如白堊似的,一點血色也沒有,一個個手執兵器。

他們的眼睛卻都睜大著,眼睛都是死白色,絲毫神采也不見。

這絕不像是活人的眼睛,他們一個個就如殭屍那樣,木立不動。

蕭十三身形落下,正落在兩個白衣人的身旁。

那兩個白衣人毫無反應。

蕭十三準備應付他們的襲擊,看見他們的樣子,立時想起楚輕侯的話。

這些莫非全都是活屍?

蕭十三心念一動,雙掌疾劈了出去,凌空疾擊向兩個白衣人的胸膛。

掌並未擊實,相距還有一二尺,「砰砰」的兩聲,那兩個白衣人已被強勁的掌風震得倒飛出去。

一飛丈外,撞在一根柱子上,又是「蓬蓬」的兩聲,貼著柱子凌空摔下來。

那兩個白衣人始終一點反應也沒有。

果然並不是活人。

蕭十三機伶伶打了一個寒噤。

艙門旋即被撞開,十多個火龍寨武士迅速闖進來,他們非但行動迅速,出刀更加迅速。

刀光閃處,在艙門附近的幾個白衣人全都被他們斬倒在刀下。

有的頭被劈開了兩爿,有的被攔腰斬成兩截,但全都不見有血冒出來。

斷口顯露出來的是死白色,乾癟的肌肉,那些骨頭,甚至連骨髓也都沒有,卻惡臭撲鼻。

那些武士看在眼內,下由都脫口叫出來,有生以來,他們還是第一次遇上這樣的敵人。

楚輕侯早已在那邊奪窗闖進來,游目四顧,聽得驚呼聲,回頭望一眼,道:「這都是活屍,不要管他們。」

那些武士應聲奔前。

蕭十三縱身掠到楚輕侯身旁,道:「在白天他們不能動,但到了夜裡,卻是跳躍如飛,而且不畏刀劍。」

「那是因為他們已沒有生命,根本已沒有所謂受傷死亡。」

蕭十三搖頭道:「我卻是不明白他們怎能動。」

「這正如湘西趕屍,一樣不可理解。」楚輕侯嘆了一口氣,道:「有人說那只是騙人的玩意,我沒見過,所以也不敢肯定。」

蕭十三冷哼一聲,道:「我也一樣沒有見過趕屍,但眼前這些活屍,我卻是絕對相信,到了夜間,他們真的能夠跳動。」

楚輕侯苦笑。

蕭十三接道:「這並不是因為告訴我這些事的是你這個老實人。」

楚輕侯明白蕭十三的話,這幾天所發生的事情豈非每一件都不可思議,都是難以令人置信?

楚輕侯搖頭道:「希望在日落之前,我們便能夠將事情解決。」

語聲一落,他拔劍挑開了一幅幔幕,蕭十三雙掌同時一錯,蓄勢待發。

幔幕後什麼也沒有,楚輕侯一收劍,轉向對門那面屏風奔去。

那面屏風一看就知道年代已遠,在屏風之前,放著一張形式古拙的長几。

一張羊皮地圖在長几上攤開,竟然是皇城附近的駐防地圖,卻也不知是多少年前之物,不少地方已經被蟲蛀穿,蕭十三目光落在地圖之上,忽然笑起來,道:「這張地圖太老了。」

楚輕侯點頭道:「的確太老,皇城已改變很多,駐兵的地方大都易改。」

蕭十三道:「我只是知道東南兩條官道已因為山洪破壞,不能再使用,另開新路,而好些地方亦改了名字。」

楚輕侯微喟道:「從這張地圖看來,留侯的確野心勃勃,當年的被逐,也不是冤枉的了。」

蕭十三一聲冷笑,道:「百年後的今日,他非但野心未滅,反而更高漲,主意竟然動到我頭上。」

「這倒是沒有動錯。」

「但顯然,他很多方面仍然停留在百年之前,以他的執拗,能夠說服他的人只怕不多,就拿這張地圖來說,若是以它來行軍布陣,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楚輕侯嘆息道:「無論成功與否,不戰則已,一戰之下,難免屍橫遍地,血流成河。」

他一頓又道:「我雖然未經戰禍,亦想像得到戰爭的殘酷。」

蕭十三頷首道:「我一樣沒有經歷過,但在火龍寨崛起的一段日子,亦與江湖上的幾個大幫派血戰幾次,那雖然只不過千百人,血戰之後,亦已有慘不忍睹的感覺。」

說話間,主艙已經被那些武士搜遍,除了那些活屍之外,並沒有任何發現。

蕭十三看在眼內,斷然道:「能夠拆掉的,都給我拆掉。」

那些武士應命,長刀揮舞。

一塊塊幔幕在刀中碎裂,艙壁亦被砍開,那塊血紅色的地氈亦被割成一片片。

不過片刻,整個主艙已幾乎被翻轉過來,一樣沒有發現。

蕭十三在那張長几之前團團亂轉,一面喃喃道:「那個鬼東西,沒有理由不在五色帆上。」

楚輕侯並沒有呆在那裡,搜得比那些武士更徹底。

那面屏風已被砍倒,後面的艙壁亦被他剁了幾劍,那給他的是非常堅厚的感覺。

蕭十三目光一轉,說道:「有什麼發現?」

楚輕侯道:「只是這艙壁厚得有些反常。」

「其他三面可不是!」蕭十三目光再轉,倏地一步跨上前去,一掌劈在那面艙壁上。

「轟」的一聲,那面艙壁一震,並沒有倒下,蕭十三目光一閃,道:「的確堅實得很,我已經運上五分內力了。」

楚輕侯懷疑地道:「這後面莫非有什麼特……」

蕭十三截道:「一定有秘密,否則沒有可能這麼堅厚。」

「那也許就是秘室所在。」

蕭十三道:「胡四五色帆縱橫四海,劫奪得來的珍寶本該有一個安全的地方藏起來。」

「這個地方應該就在他平日休息地方的附近,好像這種人應該不會將貴重東西放得離自己太遠。」

「那就是這裡了。」蕭十三沉吟著道:「他是這五色帆的主人,這是五色帆的主艙,看周圍布置,也應該就是他平日發施號令及休息的所在。」

楚輕侯倒轉劍柄,在艙壁上敲擊起來,蕭十三接著問道:「你這是幹什麼?」

「這後面若是秘室,總該有一扇暗門,我是看能否找它出來。」

「這樣找太麻煩了。」語聲一落,蕭十三一個箭步欺前,雙掌一合,霹靂般一聲暴響,雙掌猛一伸,疾擊在艙壁之上。

這一擊他運上了十成功力,足以開碑裂石。

一聲巨震,懾人心魄,那面艙壁一陣震動,蕭十三立時一旋,雙掌一合一伸,又擊在艙壁上。

那面艙壁立時猶如被火藥炸開,一片片碎裂,露出來的又是木壁。

「軋軋」突然的一陣異響,那面木壁突然左右-開,竟然是一道暗門。

這道暗門顯然是一道機關,被蕭十三一擊,將機括震開。

暗門後是一間小小的秘室,當中懸著一盞長明燈,青熒熒的也不知燃燒的是什麼燃料。

長明燈之下,一道寬闊的階梯,上面鋪著腥紅的地氈,兩旁精巧的雕欄。

秘室中沒有人住,連活屍也沒有,蕭十三、楚輕侯雙雙搶到那道階梯旁邊,探頭往下面望去。

那下面也是青熒熒的一片。

蕭十三、楚輕侯相顧一眼,幾乎同時左右一齊拾級而下。

楚輕侯劍護在胸前,蕭十三雙掌蓄勢待發,更彷彿已有默契的,配合得恰當好處。

以他們兩人的身手,又在有防備的情形下,應該可以應付任何突來的襲擊了。

那些武士亦自跟上來。

※※※

並沒有襲擊。

楚輕侯、蕭十三下了階梯,就彷彿進入了另一個神秘的境界。

那絕無疑問,是胡四收藏珍寶休息的地方,雖然沒有上層主艙那麼高,寬闊卻過之,陳設更華麗,左右放著十數口大箱子,有些打開,滿放珠寶、玉石。

珠光寶氣,卻是說不出的詭異。

在這座秘室的當中,放著七座形式古拙的石燈,青熒熒的燈光照耀下,那些珠寶、玉石散發出來的色彩雖然一樣美麗,已不是平日見到的那種美麗,但更加令人目眩心動。

蕭十三連看也懶得多看一眼,楚輕侯的目光亦只是落在那七盞石燈上。

「奇怪」楚輕侯突然一聲嘟喃。

楚輕侯道:「這七盞石燈按北斗七星排列,不知道有什麼作用?」

「管它呢!」蕭十三說著隨即放步奔前去。

石燈後面是一重重的碧紗帳,燈光下就像是一重重霧氣似的。

碧紗幔里隱約可以看見一張寬闊的床榻,在床前隱約放著三具大棺材。

看見這三具大棺材,楚輕侯一顆心不由懸起來,身形同時向前急掠了過去。

蕭十三雙掌即時抓向那一重重的碧紗帳。

裂帛聲中,碧紗帳一重重地被撕下,均被楚輕侯的劍挑飛。

七重碧紗帳迅速被毀去,蕭十三、楚輕侯總算看清楚那三具棺材。

那的確是大得出奇,而且是用整塊的青麻石刻出來的,形式古拙,卻沒有刻上姓名。

蕭十三腳步一頓,冷笑道:「那個老妖怪一定就藏在這三具棺材之內。」

楚輕侯輕吁了一口氣,道:「看情形,應該就是了。」

蕭十三雙眼一抬,沉聲道:「輕侯,你小心看著,我這就將棺材打開來。」

楚輕侯一聲:「好」劍一掄,眼睛盯穩了當中那具石棺。

蕭十三看來便要向當中那具石棺下手,突然又改變了主意,半身一轉,盯著左面那具石棺道:「我們揀易吃的先吃掉。」

語聲一落,他雙掌抓住棺蓋,一聲:「起」猛一掀,那塊棺蓋立時橫里飛出去,「轟」

的一聲,撞在旁邊的艙板上,一陣搖撼。

他雙掌一揮,旋即回護胸膛,楚輕侯的劍剎那間亦準備刺出去。

劍、掌都沒有出擊,石棺中並沒有他們意料的,突然撲出什麼來。

他們目光一落,亦當場一怔,石棺中什麼也沒有,竟是空的。

「再看這個」蕭十三身形一動,颯的從當中那具石棺上翻過,落在右面那具石棺之前。

楚輕侯身形同時掠到那具石棺旁邊。

蕭十三雙掌一落一掀,那具石棺的蓋又給他掀起來,一旁擲出去。

雖然第一具是空棺,並沒有使他因此而疏忽,在棺蓋擲出同時,雙掌又已護住了胸膛。

楚輕侯一樣小心。

那具石棺也沒有撲出什麼,卻不是空棺,在石棺之內赫然卧著一具骷髏。

那具骷髏在青熒的燈光之下,顏色仍然是猶如白堊似的,深陷的眼窩,兩排牙齒緊閉,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怖感覺。

骷髏的身上穿著一襲古服,這襲古服楚輕侯並不陌生。

從半敞的胸襟望進去,只是一根根白骨。

蕭十三目光一落,道:「是女的。」

「是香奴」楚輕侯接道:「太陽還未下山,所以她仍然只是一具白骨。」

「左面那具石棺不用說,就是那個什麼月奴的了。」蕭十三沉著聲音,道:「月奴已灰飛煙滅,所以只剩下一具空棺,那中間的一具石棺……」

「當然就是留侯的了。」楚輕侯一步橫移。

蕭十三同時快步搶到當中那具石棺之前,一面大笑道:「我們總算來得是時候,太陽末下,留侯只不過是一具白骨,還能跑到哪裡去?」

話末說完,他雙手已抓住棺蓋,語聲一落,立即一掀。

那塊棺蓋「哦」的立時倒飛了出去,撞在-楊上,一個人同時從棺中彈起來。

不是骷髏,是一個人!

蕭十三的雙掌,楚輕侯的龍泉劍已幾乎拍、刺出去,但卻在剎那間,及時收住。

因為剎那間,他們已看清楚,彈起來的那個人,並下是留侯,乃是

蕭紅葉!

「紅葉」蕭十三脫口一聲,楚輕侯更就連一個字也說下出來。

蕭紅葉仍然是那一身衣服,長發披肩,絲毫也不亂,就像是一具沒有生命的傀儡。

她的臉色更蒼白,一絲血色也沒有,明亮的眼瞳已變得黯淡。

可是她看來仍然是那麼的美麗。

她的一雙眼睜大著,眼珠子彷彿已凝結,直勾勾地望著楚輕侯。

眼瞳中卻沒有絲毫的感情,甚至什麼變化也沒有。

棺蓋一開,她便直挺挺地彈起來,蕭十三「紅葉」二字才出口,她卻又直挺挺地倒下去。

「紅葉」楚輕侯脫口驚呼,一步搶前。

紅葉沒有回答,睜大的眼睛忽然閉上,這具石棺中也就只有她一個人。

石棺中鋪著錦墊,有異左右兩具,這絕無疑問應該是留侯棲身之所。

蕭十三目光落在棺內,又是驚怒又是詫異地道:「紅葉怎麼會躺在這具石棺之內,那個留侯呢?又去了什麼地方?」

楚輕侯沉吟道:「莫非他早就想到這具石棺不怎樣安全,另有秘密的棲身之處?」

蕭十三冷笑道:「這個老妖怪本就狡猾得很。」

「不管怎樣,能夠找回紅葉,我們總算不枉此行。」楚輕侯伸手細探紅葉的脈搏鼻息。

蕭十三急不可待地問道:「還有氣嗎?」

楚輕侯頷首道:「他是要拿紅葉要脅前輩,有這個目的,在未到完全絕望之前,應該是絕不會傷害紅葉的。」

蕭十三悶哼一聲,道:「這已經夠了。」

楚輕侯接著又問道:「我們現在怎麼辦,搜下去,將那個留侯的骸骨搜出來,還是……」

蕭十三濃眉一皺,道:「這條五色帆必定還有其他秘室,只怕到日落也還沒有收穫,不搜了。」

楚輕侯點頭道:「那晚輩以為,倒不如就在各處撒下火種,將這條五色帆一齊燒為灰燼。」

「我正是這個意思。」蕭十三冷笑道:「一燒之下,那個老怪物就是躲得再怎樣秘密,亦難免要葬身烈火之中,與五色帆俱亡。」

楚輕侯接著道:「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動手。」

蕭十三沉聲道:「這些有我,你還是先將紅葉抱出去,先離開這條五色帆。」

楚輕侯沒有猶豫,俯身抱起蕭紅葉,蕭十三隨即吩咐道:「兒郎們,撒火種!」

那些跟著下來的武士立即從腰掛的皮囊中取出各種火種,撒在秘室四面。

周圍放著那麼多箱珠寶,他們竟然視如不見,楚輕侯對蕭十三不由更佩服。

蕭十三接著道:「來個人上去,吹撤退號角,吩咐各人將所有火種留下。」

一個武士應聲奔出,蕭十三旋即大笑道:「這一燒,保管不到半個時辰,這條五色帆便化為飛灰消失在這個鬼地方。」

旁邊一個武士應聲道:「這樣的一條大船,燒了其實是有些可惜。」

「不錯」蕭十三同意道:「建造這條大船,所花的心血、人力實在無可估計,亦無可否認,天下間再沒有第二條這樣的大船,燒了它實在有些可惜,但不燒又不成。」

語聲一頓,他從那個武士手中取過皮囊,一面道:「別忘了這具骷髏。」

他接著將那囊火種盡倒在右面石棺中香奴那具骷髏上。

幾乎同時,那具骷髏的眼窩中突然湧出了兩股鮮血來。

蕭十三的眼睛本就望著那具骷髏,立時發覺,方自一怔,那具骷髏已然從石棺中撲出來!

那些武士亦皆脫口一聲驚呼,蕭十三的身形在驚呼中同時倒飛了出去,他雖然驚訝,反應仍保持敏捷。

骷髏一撲落空,風車一轉,立在石棺之前,兩行血淚奔流而下,流進牙縫內。

那兩排牙齒隨即磨動起來,發出一陣「咯吱吱」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骷髏眼窩的血淚繼續奔流,血紅骨白,觸目驚心。

所有武士都不禁由心生寒意,蕭十三雖然膽大,亦沒有例外。

他的手已握在刀柄上,一觸即發。

楚輕侯已踏步梯級上,聞聲亦停下,看見這種情形,脫口叫道:「快引火燒掉她。」

語聲甫落,骷髏的兩排牙齒陡張,一口鮮血噴出,整個身子旋即箭也似射出!

蕭十三大-拔刀,一刀疾斬了出去。

刀光猶如閃電,裂帛一聲,將骷髏的衣袂斬下了一大片,卻不能阻止骷髏的前進。

骷髏直射向楚輕侯!

蕭十三一聲大-道:「截住她。」人、刀急追在骷髏之後。

楚輕侯左臂將紅葉摟緊,右掌龍泉劍一聲龍吟,揮向射來的骷髏,在他與骷髏之間的兩個武士同時雙雙拔起,揮刀斬過去。

骷髏颯的一翻,讓開刀鋒,左右手一齊從袖中穿出,插向那兩個武士的咽喉。

那兩個武士還刀急擋,「錚錚」的兩聲,骷髏的白骨雙手正撞在刀身上。

兩柄刀竟一齊被撞開,骷髏的身子旋即一轉,撲向右邊的那個武士。

蕭十三的刀立即斬至,連斬三刀,三刀竟然都落空。

骷髏一轉再轉,讓開三刀,已到了那個武士的身後,那個武士也砍出了兩刀,但亦落空,身形的轉動,更沒有那個骷髏的快。

楚輕侯看在眼內,龍泉劍迅速刺出。

骷髏的雙手剎那間已然從後抓向那個武士的咽喉,那個武士只覺一股冷風直撲而來,也知道危險,一閃不開,寒意已侵肌膚,脫口一聲驚呼。

驚呼未絕,骷髏已然握住了他的咽喉,楚輕侯、蕭十三一劍一刀同時攻出,突然一齊停頓!

骷髏竟然將那個武士擋在身前。

那個武士剎那間雙眼外突,舌頭暴伸,氣絕身亡!

骷髏雙手緊握下放,仍竟以那個武士的屍體作盾,欺向楚輕侯。

楚輕侯後退三步,劍護胸膛,左手摟緊了蕭紅葉。

蕭十三人、刀迅速從後掩上急刺骷髏!

刀快,骷髏也不慢,雙手突然一甩,將那個武士的屍體擲向蕭十三,身子凌空,撲向楚輕侯!

蕭十三反應敏銳至極,刀一轉,隱在肘後,左手一抄,就將那個武士的屍體抄住,再一送,送往旁邊地上,他的身形同時向前欺進,刀再轉,仍刺向骷髏後背!

楚輕侯龍泉劍也就在剎那間震出漫空劍影,迎向那個骷髏。

劍光暴盛,骷髏眼看便要迎上去,突然一頓,倒翻了出去!

對於那柄龍泉劍,骷髏似乎有些避忌,這一個倒翻,也正好讓開了蕭十三從後面刺來的一刀。

蕭十三刀勢未絕,身形的變化也未盡,緊追在骷髏之後,連斬十一刀!

十一刀之中只有兩刀斬破了骷髏後背的衣衫!

螻峋白骨從破口中露出來,那襲衣衫毫無疑問只是披在一具骷髏白骨上,給人的卻不是這種感覺,就彷彿白骨外還有肌肉。

一層無形的肌肉。

骷髏一個倒翻,已經在三丈之外,頭上腳下,雙手凌空一落,又扼住了一個武士的脖子。

一下異響,那個武士的頭一旁側去,連慘叫也沒有一聲便已命喪當場。

骷髏的身子這才落下,雙手就勢將那個武士的屍體擲向蕭十三。

蕭十三悶哼了一聲,身形凌空末落,左手一探,又將那具屍體接下來,他的身子同時一旋,連人帶刀向那個骷髏旋刺了過去。

骷髏雙袖一振,蝙蝠般飛起,讓過旁邊來的三個武士的刀,落在一個武士身旁,左手一落,搭在那個武士的肩膀上,右手五指箕張,便要插下去!

蕭十三看在眼內,急忙中暴喝一聲:「住手!」

那個骷髏居然應聲住手,牙齒磨動開合,發出了一陣奇怪的聲響。

這好像在說話,可是這完全由骨頭髮出來的聲音,有誰聽得懂?

蕭十三一怔,道:「你在說什麼,是不是要我們饒你一命?」

骷髏牙齒半開,竟好像在冷笑,右手突然插下!

蕭十三暴喝撲前,他的身形雖然迅速,卻是怎也快不過骷髏地一插。

那個武士一聲慘叫,接著,被骷髏抖得飛了起來。

鮮血飛激中,武士的屍體飛撞向蕭十三。

蕭十三身形一矮,屍體從頭上飛過,他的刀飛向骷髏,與之同時,骷髏已轉向第三個武士撲去。

那三個武士雖然面露恐懼之色,卻毫不退縮,三刀齊舉,暴-聲中,一齊斬向骷髏!

蕭十三人、刀同時殺至!

骷髏絕無疑問想下殺手,卻見全沒有下手的餘地,刀光中飛舞,向一旁飛出。

楚輕侯手擁紅葉正好欺至,堵住了這個缺口,龍泉劍寒芒暴射,迅速刺出了二十七劍!

骷髏眼看被劍網罩住,但在劍網落下的剎那,仍然能夠從劍網旁邊脫出來。

楚輕侯人、劍緊迫,劍勢如長江大河,滔滔下絕,而劍氣縱橫,竟逾三丈,堵住了骷髏左右的去路!

蕭十三與那些武士繼續殺上,咆哮中蕭十三刀勢暴展,猶如一道牆壁壓下。

骷髏血淚奔流,如飛急退!

刀、劍立時合在一起,寒光大盛,緊迫骷髏。

骷髏一退再退,已到了那七盞石燈之前,陡然一提,倒躍進去。

這一躍,正好落在那七盞石燈之中,那七盞石燈即時冒起了一條火柱,燈光暴盛。

整座秘室剎那間亮起來,光亮得令人為之目眩,就是蕭十三、楚輕侯亦不由眼睛一眨。

這眨眼之間,原站在石燈之中的那具骷髏竟然變成了一個美麗的女人!

她的肌膚光滑得像緞子似的,一雙眼睛玻璃般明亮,攝魄勾魂,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誘惑。

那雙本是白骨的手,這眨眼之間已出現了肌肉,並沒有沾染半點血跡,臉上的血跡也奇妙般消失,兩排牙齒編貝似的,雪白照人。

這張臉楚輕侯並下陌生,目光及處,脫口一聲:「香奴!」

他雖然早就知道這個骷髏一定是香奴,但是內心仍然不由自主的一陣訝異。

香奴瞟了他一眼,銀鈴似的一陣矯笑,道:「公子不覺得心太狠,手太辣?」

楚輕侯悶哼一聲,道:「末及姑娘。」

香奴嚶然一聲嘆息,道:「像我這樣的一個女人,能夠狠辣到哪裡去?」

楚輕侯搖頭道:「無論如何,我與你一比,簡直就像是一個吃長素的老太婆。」

香奴嘆息道:「像你這樣謙虛的人不多。」

楚輕侯冷哼一聲,道:「不要再拖延時間了。」

蕭十三那邊隨即將刀一揚,「颯颯」的一響,香奴瞟了他一眼,又問楚輕侯道:「那公子打算將我怎樣?」

語聲、神情是如此凄涼,楚輕侯不禁一陣傷感,可是他並沒有忘記香奴並不是一個活人,也沒有忘記懷中的蕭紅葉正待救活,他冷應道:「送你去應該去的地方。」

香奴看似畏縮地退了半步,道:「公子狠得下這個辣手?」

楚輕侯一字字,道:「月奴昨夜就是倒在我劍下。」

香奴又一陣畏縮。

楚輕侯接著道:「正邪不兩立,你也無須再多花心思。」

「說得好!」蕭十三一聲咆哮,揚刀欺上前去。

香奴窈窕的身子同時動起來,繞著那七盞石燈飄飛,輕靈飄忽。

那七盞石燈冒起的七條火柱這時候仍然未落下,碧光流竄,晶瑩通透,香奴這一陣飄飛,身子亦碧光大盛,亦彷彿變得通透。

蕭十三從兩盞石燈中期進,鬚髮肌膚以至衣服,立時全都被燈光映得碧綠。

所有的聲音同時消失,蕭十三突然發覺,竟像是闖進了另一個世界。

他放目望去,看見的只是一片晶瑩碧綠,沒有燈,也沒有火,更看不見楚輕侯等人。

剎那間,他不由大吃一驚,回頭望去,進來的地方亦已被碧光封閉。

香奴就站在他前面不遠處,櫻唇半閉,露出編貝似的牙齒,雖然在笑,蕭十三卻聽不到那笑聲。

香奴帶笑揚手向蕭十三一招又一招,動作是如此嬌柔美妙。

蕭十三冶笑,暴喝,疾沖了過去。

香奴笑望著蕭十三衝上前來,沒有動,蕭十三暴喝聲中一刀當頭劈下!

香奴視若無睹,蕭十三很奇怪,刀勢並沒有停下來!

閃電似的刀光急落,香奴的身子無聲地齊中分開了兩邊。

沒有血,沒有肉,連骨頭也沒有,斷口整齊光潔,就像是一片被切開的豆腐、玉石。

蕭十三心頭寒意更甚,刀一旋「霍霍霍」又斬出了三刀!

香奴右半邊身子立時被斬為六塊,與左半邊身子突然分向七個方向飛開,蕭十三還未決定追斬哪一塊,那七塊肢殘身子已然變成了七個香奴。

一樣的衣衫,一樣的笑容,七個香奴一齊向蕭十三招手。

蕭十三又是驚訝又是迷惑,一個念頭才轉過,那七個香奴已一齊向他飄過來。

刀立即劈出,蕭十三的身形迅速變快,連斬七刀,每一刀都是斬向一個香奴。

這七刀雖然有先後,但都是在眨眼間完成。

刀末到,七個香奴已繞著蕭十三轉動,走馬燈一樣,迅速而虛幻。

蕭十三七刀落空,那七個香奴繼續轉動,一面向蕭十三迫近。

刀再出,十四刀,兩刀交叉斬向那七個香奴,就像是七柄剪子。

十四刀仍然落空,那七個香奴才被迫退,又欺了過來,蕭十三一刀環身飛舞,便象潑水不進,一面咆哮雷霆,那樣子驟看起來,倒像是一個瘋子。

楚輕侯與那些武士都有這樣感覺,在他們的眼裡,只有一個香奴。

那個香奴在蕭十三進入之後退到了一盞石燈旁邊,之後就沒有動,蕭十三反而在那七盞石燈當中不停地動起來,砍的並不是香奴。

以蕭十三這種高手怎麼胡亂出刀。

難道他竟然變成瘋狂,到底是什麼原因?

楚輕侯心念一轉再轉,目光陡然亮起來,他終於發現蕭十三的刀分別攻向七個方位。

那些武士卻沒有在意,相顧一眼,猛聲叱喝,向石燈那邊衝去。

楚輕侯即時一聲暴喝道:「不要妄動。」他自己卻動起來,但不是筆直前行,左一步右一步,竟然是急踩七星,向那七盞石燈移近去。

香奴同時向這邊望來,柳眉一皺,身形又飄出,撲向蕭十三。

刀光緊裹著蕭十三的身手,香奴一撲不入,繞著蕭十三旋轉。

楚輕侯繼續接近。

「蓬」的一聲,一條碧綠色的火柱疾向楚輕侯迎面而至!

楚輕侯七星步迅速變換,火柱從身旁噴出,第二條火柱旋即從另一個方向射過來。

楚輕侯左一閃右一閃,連閃七條火柱,身形已-至一盞石燈的面前,香奴看在眼內,面露焦急之色,一聲尖嘯,噴出一口鮮血,射向蕭十三!

楚輕侯的劍幾乎同時斬下!

「噗」的一聲,一盞石燈齊中被斬成兩爿,楚輕侯劍急挑,將那兩爿石燈左右挑飛。

七條火柱幾乎同時消失下見。

蕭十三眼中那七個香奴也同時消失,周圍的碧光亦盡散,他的刀不由一緩,也就在此際,香奴迎面疾撲了過來!

這一撲迅急非常,蕭十三看似非但來不及揮刀,甚至連閃避也都下及,可是剎那間,他的刀仍能夠揮出去。

刀光一閃,血光崩現!

香奴發出了一聲凄厲已極的慘叫,胸膛被那一刀剖開,一股鮮血才噴出,那晶瑩光潔的胸膛已化成白骨!烏黑髮亮的秀髮剎那間亦無蹤,嬌娘變成了骷髏,白骨一旋,又再向蕭十三撲至。

蕭十三咆哮連聲,刀勢如閃電,上下飛舞,「噗噗噗」連聲異響過處,將香奴那具骷髏白骨斬成了十多截!

鮮血從斷骨中不停湧出,那些斷骨竟然繼續飛舞在半空中,繼續向蕭十三迫近!

蕭十三大駭,連退十七步,那些衝上前來的武士,亦無不為之變色。

楚輕侯的臉色亦大變,心念一轉再轉,探懷取出一個火摺子,迎風剔亮,當作暗器使用,疾向那具白骨擲去!

骷髏驚叫,閃避,一閃不開,啪的被火摺子擊中,立時燃燒起來。

她身上本就灑滿火種,一發不可收拾,迅速化成了一團火焰。

骷髏兩排牙齒同時互叩,格格的作響,令人聽來毛骨悚然。

那到底是惡毒的詛咒,還是痛楚的呼痛,當然也沒有人聽得出。

蕭十三看在眼內,振聲大-道:「燒掉這地方!」

那些武士立即分出幾個將同伴的屍體拖到一旁,同時剔亮身上的火器,擲在那些火種上。

一團團烈火迅速燒起來,香奴那具骷髏,眨眼間被困在烈火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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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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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熒熒青燈焰 森森白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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