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枯井重波
明媚的月亮,灑下如銀的光芒,照在群山疊峰之上,清涼中,顯得如此的柔和、
恬靜。
夜已深,萬籟俱靜,只有怒江的水仍在滔滔地湍急奔流著,不分日夜,它們在
找到其最後歸宿之前,似乎永遠不會稍停一刻,也不會對鬼斧神工的大好景色,存
半點依戀之情。
流著,流著,時光在它們奔流中消失,歲月在它們匆忙中滑過,多少過去的,
已到了它們的歸宿,也跟著有多少跟來的仍在追求。
月輪緩慢地向西移動著,清亮而柔和的銀光,已照到了怒江兩岸狹壁朝西的一
面,也照在一處令人觸目心驚的突起巨石之上。
那是一塊黑色的突岩,距離岸頂約有百丈之遠,是這光滑如鏡的石壁上,唯一
突起的一塊。
巨石外突,如人之面,鬚眉俱全,但卻沒有人面那麼調和,因為它的雙目暴突
如磨盤,不知是人工雕琢的還是天然的,那兩隻眼睛竟然閃閃發著綠光,再配上那
張巨張的大嘴,兩腮高高外伸,如石柱般的白森森的巨牙,在月光照耀之下,顯得
分外怕人。
突出鬼頭的周圍,隨著石頭的方向,刻著大大小小的數不清的鬼臉,大的約有
數丈方圓,小的也有車輪大小,每一個鬼臉上,都鑲有或紅或綠的寶石為眼,月光
照耀之下,只見紅綠的光芒照耀出數不清的猙獰面孔,看了令人心寒。
單由這些珍珠寶石所鑲的位置,就可以很明白地判斷得出,這些鬼頭,完全是
人工雕出來的。
就在這時,驀地——巨大鬼頭口中的紅色石壁,突然在一陣軋軋聲中裂出一道
門戶,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婦人,緩步踱了出來,她那沉穩的步伐,實在與那頭白髮
不相配。
白髮老婦走到鬼頭右面的一根巨牙之下,突然仰起臉來,啊!我的天,她到底
是人還是鬼呢?
只見她臉上五顏六色,滿面花紋,皺紋重疊,眼圈猶如紅蠟,偏偏上面覆著兩
道其白如雪的長眉,目中透出可怕的光芒,單由這份長相,實在使人難以相信她是
人。
老婦仰頭看看天上月色,突然轉臉朝紅門裡柔聲叫道:「芬兒,快出來看,今
天的月亮好美啊!」
洞內深處,傳來一聲嬌呼,道:「婆婆,你快來看,他是不是要醒了,快,快
來嘛!」聲音清脆嬌甜,悅耳之極。
白髮鬼面老婆婆敢情不是鬼,而是個人,她聞言鬼臉一變,喃喃地道:「這三
天來,芬兒好像完全被他迷住了,一天到晚守在他床邊一步不肯離開,早曉得我當
初乾脆把他丟到江里去算了。」
這時洞中那嬌甜的聲音又急叫道:「婆婆,快嘛!你是怎麼了!」聲音已有些
嬌嗔之意。
鬼面老婆婆面色一變,連忙應道:「來了,來了,小姐!」敢情,她們之間的
身份還有主婢之別。
鬼面老婆婆似乎很怕小姐生氣,急忙提氣輕身,只見人影一閃,她已如一陣風
般地一閃沒人鬼口中不見。
這裡,是間布置堂皇無倫的小巧石室,但見珍珠瑪瑙琳琅滿目,方圓不到五丈
的房間中,四周白色如玉的石壁上,幾乎沒有一處是空的,不過,雖然掛了這麼多,
但卻使人觸目覺得一點也不零亂。
在四周珠寶的照映下,石室之內,光線顯得特別柔和。
只見,石室右側石壁之下,放著一張黃玉石床,床上黃綾被下,此時正睡著一
個面色紅潤如嬰的俊美少年,由他伸在被外的手臂上的黑色衣袖,可以知道此人是
穿黑衣的。
黃玉床邊上,坐著一個長發披肩,眉目勝過畫中仙子的美艷半裸少女,少女下
身圍著一方黃綾,只到膝蓋,上身則什麼也沒有,玉乳高聳,潔白如美玉,引入遐
思,她一雙迷人的美目,這時正自一瞬不瞬地盯在少年臉上,焦急、不安,啊!這
是多麼天真、聖潔的目光啊!
就在這時,她背後的房門輕輕啟開了,那鬼面老婆婆緩步走了進來。
半裸少女聞聲霍然回頭,叫道:「婆婆,你快來看,他是不是要醒了?唉,真
急死人。」
鬼面老婆婆看了床上少年一眼,點頭道:「嗯!他真的快要醒了。」話落伸手
在石桌上拿起一塊黃綾給半裸少女披在身上,道:「把這個披上!」
美艷少女黛眉一皺道:「不要嘛!人家不要穿。」
鬼面老婆婆急道:「等會他醒了看到你這樣會生氣的。」
半裸少女粉臉一怔,不安地張著兩隻大眼睛,道:「婆婆,真的嗎?你看我這
樣怎麼不生氣呢?」那表情和不安中,充滿了迷茫。
鬼面婆婆又看了床上少年一眼,道:「他是男人,所以他看了你這樣,會以為
你不是正經女人。」
少女聞言面色突然一變,冷聲道:「誰敢說我不正經?」
就在這時,那床上的少年,突然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緩緩睜開了星目,當他
一眼看到半裸少女的裝束時,俊臉不由為之一紅,趕忙把頭扭向一邊,冷冷地道:
「這裡是什麼地方?」
半裸少女一見少年醒來,芳心中好像非常高興,聞言連忙笑道:「你醒了!」
話落伸手去拉少年的手,神情是那麼純潔。
少年用力一掙扎,翻身一躍而起,飄落床下,速度快如閃電,倒把那半裸少女
與鬼面老婆婆嚇了一跳。
少年一離被窩,登時露出一身黑衣,嗨!原來他是被九紋龍擊下怒江的丁雁翎。
丁雁翎落地自己也不由為之一怔,忖道:「我怎麼一點內傷也感覺不出來了呢?」
鬼面婆婆似是久經大敵之人,一怔之下,立刻閃身擋在少年之前,冷聲道:
「你嚴重的內傷敢情是全好了。」
丁雁翎一抬眼,心中不由一跳,沉聲道:「是的,不知是誰治的。」
鬼面婆婆冷冷地道:「我們小姐!」
丁雁翎一怔,問道:「她在哪裡?」
半裸少女急上一步,道:「難道我不配?」
丁雁翎俊臉一紅,急忙把目光移開,冷冷地道:「兩位救在下不知有什麼企圖?」
鬼面老婆婆聞言心中不由大怒,冷笑一聲道:「少年人,救命之恩如同再造,
你如此冷言冷語相加,就是你報答的方法之一嗎?」
丁雁翎俊臉一紅,因為,鬼面老婆婆說得合情合理,他確實不該如此,他,深
深地盯了鬼面老婆婆一眼道:「只要是正當的要求,在下雖死也甘心情願。」
半裸少女雖然從來未涉足江湖,但生性卻聰明無比,聞言美瞪,怒聲嬌叱道:
「你看我們哪一點不像正當的人?」
丁雁翎被她一逼,忍不住道:「姑娘的裝束。」
半裸少女聞言大悟,伸手從桌上拿起先前那方黃綾,往身上一披,道:「這樣
對了嗎?」
丁雁翎這才敢將目光移向少女,目光到處,他心中不由一動,心說:「她的目
光是多麼純潔啊,剛才我實在不該如此惡言相加,對一個救命恩人,如此無理。」
思忖間,俊臉立刻一緩,恭身一揖,道:「在下多謝姑娘救命之恩了……」
少女一笑,狀至愉快,她盯著丁雁翎,道:「現在你不生氣了嗎?」
丁雁翎搖搖頭道:「在下本來就沒生過氣!」
少女道:「不!全是我惹你生氣的,本來婆婆就要我把它披上的,我因為從小
住在這裡,不穿衣服慣了,所以穿上很不舒服,因此才不肯穿。」
這時,鬼面婆婆突然問道:「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
丁雁翎掃了這主婢二人一眼,毫不考慮地道:「在下丁雁翎。」
少女插嘴道:「我叫花艷芬,她叫鬼面婆婆。」
丁雁翎聞言心頭不由自主地一沉,暗中把功力提聚於雙掌之上,沉聲道:「兩
位可是西藏秘宗的人?」話落人已退後了兩步,雙目緊盯在鬼面婆婆臉上。
丁雁翎一語道出兩人底細,鬼面婆婆臉上也是一緊,一重殺機緩緩罩上,冷森
森地道:「你怎麼知道?是誰派你來的?」聲落緩緩舉步向丁雁翎逼去。
少女似乎對丁雁翎有一種難以名狀的好感,她一見老婆婆面呈殺機,芳心不由
大驚,脫口叫道:「婆婆,不許傷害他。」鬼面婆婆轉臉不安地道:「小姐,為了
我們的安全,決不能放他。」
丁雁翎冷冷一笑,道:「是的,為了江湖武林著想,在下也不能放過你們。」
少女急道:「我們從來就沒有危害江湖,你為什麼不能放過我們呢?」.鬼面
婆婆似乎覺得小姐如此委曲求全,有違一代宗主身份,所以不得不補充道:「我們
秘宗雖然不危害江湖,但也不能任人輕視。」
丁雁翎心中一動,脫口道:「斷魂谷殺害中原同道無數,難道不是為害江湖嗎?」
鬼面婆婆聞言一怔,道:「斷魂谷?莫非他們已向中原發展了?」
少女卻不安地叫道:「婆婆,我的功力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練成啊,娘臨死
的時候,不是交待我們說,不許秘宗的人到中原嗎?現在,他們都去了啊!」言下
多少有些焦急和不安。
鬼面婆婆突然嘆息一聲,道:「大概還需要半年時間,你一定要好好用功,以
便早日重振我們秘宗的聲譽,消滅那些叛主賣友之人,唉!」言下似有無限感慨。
丁雁翎由她們的對話中,似乎明白了許多,心說:「莫非西藏秘宗現在統治中
的,並非真正的秘宗之主,假使真是如此,我倒可以趁此機會,把這少女說服,使
她與中原武林同心合力,消滅這股江湖暗流。」思忖間,不由抬眼向少女望了過去。
但是,當丁雁翎與她那清澈純真的目光接觸時,心中不由泛起一陣羞愧,暗叫
道:「丁雁翎啊!丁雁翎,你如果利用花言巧語去欺騙她,不管用心是多麼光明,
你也會一生一世覺得慚愧。」
鬼面婆婆看到丁雁翎臉上的表情,只道他已聽懂了兩人的談話,而覺得慚愧不
安,心中那一股怒意,頓時消失,沉重地嘆息一聲,道:「少年人,我派的不幸,
你已略知一二了,我希望你以後出道時,不要宣諸江湖,因為,這隻能算是本派的
家務事。」
丁雁翎誠懇地點頭道:「在下決不使兩位失望就是,到時,如有什麼用得到在
下的地方,丁某決不推辭。」
少女聞言,臉上泛起天真的笑容,飛身撲到丁雁翎身前,拉著他的手,嬌聲道
:「真的?啊,你真好。」歡愉之情溢於言表。
她的來勢是那麼快,竟使丁雁翎連閃避都來不及,她是來殺丁雁翎,只怕此時,
他已橫屍就地了。
丁雁翎心中駭然忖道:「此人好快的身法啊,看來,今後武林浩劫,並非我丁
雁翎一人之力所能挽回了。」心中想著心事,竟沒有立刻答話。
鬼面婆婆望了花艷芬一眼,暗忖道:「多年來,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高興過,
唉,也許她太寂寞了。」心念一轉,緩緩移步踱出室外,消失於洞道中。
花艷芬見丁雁翎久久不答話,不由搖著他的手道:「喂,你怎麼不說話嘛!」
丁雁翎一怔,輕輕地把手抽回來,和聲道:「你叫我說什麼?」
花艷芬嬌聲道:「不論你說什麼我都願意聽。」這種話,出在一個少女口中,
本來不太妥當,但出在天真無邪的花艷芬口中,聽來卻是那麼自然。『丁雁翎一
掃她嬌笑如花的美靨,平靜如死水般的心房中,頓時激起重重的漣漪,也許,她的
純真,使他發現了什麼。
丁雁翎深深吸了口氣,壓下浮動的心情,道:「由這邊上去,要從哪兒走?」
花艷芬聞言,臉上快樂的笑容,頓時凝結了起來,美目瞅著丁雁翎道:「你要
走了?」突然,她好像又想到了什麼似的,飛身離開丁雁翎懷抱,奔到玉床邊,在
枕頭底下摸出兩本絹冊道:「婆婆說,你在未把這裡面的武功完全練完之前,無法
上去。」話落朝丁雁翎一揚。
丁雁翎一見兩本絹冊,心中不由一驚,探手向懷中一摸,果然兩冊血掌秘經已
不翼而飛了。
花艷芬雖然天真,但卻靈巧無比,她一見丁雁翎神色,急忙道:「婆婆說,我
可以教你練,你要不要去看看那出路?」話落輕移蓮步,走到丁雁翎身前,把兩本
絹冊交給丁雁翎。
丁雁翎雖然知道她不會欺騙他,但卻仍不死心,跟著花艷芬向洞口走去。
怒江的水,仍在滔滔地流著,與先前一般無二,然而,,四個月的時間,卻在
不知不覺間,逐流而去。
鬼王洞口,花艷芬滿面淚痕地緊偎在丁雁翎懷裡,依依地低聲喚道:「翎哥哥,
翎哥哥……」聲音雖小,但卻動人肺腑,令人鼻酸。
丁雁翎木然地舉手輕撫著她黝黑的秀髮,溫柔地替她拭著臉上的淚痕,輕聲道
:「芬妹,不許哭,你不是說一定要聽我的話嗎?」
四個月的相處,花艷芬天真的行止,活潑的話語,與聖潔的純情,已啟開了這
冷漠少年的心房,儘管,他知道自己將不久於人世,但,情之一字,又豈是自己所
能控制的。
花艷芬溫柔地點點頭,把粉臉緊緊地貼在丁雁翎的頸上,傷感地道:「翎哥哥,
我,我不要與你分開。」
丁雁翎心頭一震,沉重地嘆了口氣,道:「芬妹,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以後只
要你記得曾經有這麼一個翎哥哥就夠了。」
他無法將自己的苦衷說出來,也沒有那種勇氣。
花艷芬輕泣道:「是的,我永遠不會忘記,等一個月後,我練好武功,我一定
要找到你。」語氣堅決無比。
丁雁翎心中黯然地嘆息一聲,忖道:「只怕你永遠找不到我了,可愛的芬妹。」
嘆了口氣道:「芬妹,也許你永遠找不到我了。」
花艷芬聞言嬌軀猛然一震,抬起淚光婆娑的美目,驚恐地注視著丁雁翎,道:
「為什麼?莫非你根本就不愛我?」
丁雁翎注視著她那驚恐憂傷的目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輕叫了一聲
「芬妹」。那片顫抖的嘴唇,已閃電印在花艷芬的櫻唇上了。
花艷芬的嬌軀微微顫動了一下,緩緩閉上了雙目,玉臂緊緊地摟著丁雁翎。
她,滿足了,雖然,丁雁翎沒有回答她的話,但是,他已用了行動來證明了一
切。
就在這時,洞中走出了鬼面婆婆,她手中拿著一張五顏六色的鬼面具,輕聲道
:「公子,你這就要走了?」
丁雁翎急忙抬起頭來,花艷芬卻把嬌軀更用力緊貼在丁雁翎懷裡,動作是那麼
自然。
丁雁翎回頭望了鬼面婆婆一眼,道:「是的,婆婆!」
鬼面婆婆黯然地道:「一個月後,我也要與芬兒踏上江湖征程了。」
丁雁翎沉重地嘆了口氣,道:「我相信婆婆一定會儘力照顧芬妹的,她一派純
真,毫無江湖閱歷,一切,只有靠婆婆的指導與愛護了。」語聲充滿真情,也有些
傷感。
鬼面婆婆不由自主地脫口問道:「你呢?」
丁雁翎俊臉上飛起一絲凄涼的笑意,木然地道:「婆婆知道一切。」
鬼面婆婆心頭一震,道:「公子,葯醫不死病,何況,你還有那麼多要找的人。」
丁雁翎抬眼看了看天色,嘆口氣道:「是的,婆婆,我會儘力而為的,但願我
丁雁翎能再見到你們。」話落揮袖抹去臉上淚痕,道:「我走了!」
花艷芬駭得嬌軀一震,嬌聲道:「翎哥哥,不!」
鬼面婆婆伸手遞過那鬼面具,道:「公子,帶著它,也許,你以後會用得到它。」
丁雁翎伸手接過,輕輕推開花艷芬,把心一橫,道:「芬妹,請珍重,我去了。」
語落飛身一躍,急如驚鴻般地騰空而去,身後,傳來花艷芬連聲哀怨的呼喚。
四個月的苦練,丁雁翎功力大進,百多丈的高崖,他只不過借了三次腳,便已
登上了石崖。
丁雁翎卓立於崖上,陣陣清風,迎面吹來,使人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但對
丁雁翎來說,這隻能算是肉體的感覺,因為此時的他,心中正有千頭萬緒,如一團
亂麻,不知要從何理起。
他回頭向崖下望了一眼,那突出的鬼王頭,這時已然只有車輪大小了,滔滔急
流的怒江,這時已變成了一條黃帶,一切,都縮小了。
丁雁翎深深地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芬妹,永別了,但願渾濁的江湖,不
會改變你那純真的芳心。」話落緩緩舉步向前走去。
就在這時,突然,遠處高石上躍上一條黑影,那人臂彎中挾著一個穿藍色衣裙
的少女,少女雙手低垂,似已失去了抵抗能力。
丁雁翎一見這條人影,心中不由一動,忖道:「這人的身材怎麼這麼像我!」
那黑影似在逃避什麼,奔行速度很快,時現時沒於巨石之中,而奔行的方向,
卻正好是對著丁雁翎。
距離由兩百多丈以外,眨眼之間,已移動到了百丈之內了,他仍在不停地急奔
著。
這時,丁雁翎已清楚地的看清那人的長相,那人身著黑衣,與他裝束完全一樣,
臉上蒙著一塊黑布,只露出眼睛以上的部份,那額角,眼眉與眼睛,幾乎沒有一處
不像丁雁翎完全一樣。
丁雁翎越看越驚,心說:「世間怎麼有如此像我的人呢?」突然,一個念頭掠
過丁雁翎,一絲殺機,隨著這突然而來的念頭,浮現於丁雁翎閃爍如電的星目中。
由於丁雁翎一直站在那兒沒動,那人又在急奔之中,所以,一直沒有發現自己
正在向死神手中走。
這時,那人已奔跑到丁雁翎身前不到五十丈處了,丁雁翎冷哼一聲,方要飛身
撲出。驀地——一個低渾的聲音喝道:「丁雁翎,你還想逃嗎?」隨著那聲怒喝,
丁雁翎身前三十丈左右處的巨石之後,突然閃出一個黑衣老太婆,阻住了那黑衣人
的去路。
丁雁翎開頭,聞言先是一怔,暗道:「她找我幹什麼?」心念轉動間,發現她
阻住了黑衣人的去路,心中始才恍然大悟,心中不由怒忖道:「你瞎了狗眼。」
那黑衣人一見前面去路被人阻住,竟想也不想,轉身向左面奔去,去勢之快,
急如驚電一閃。
那黑衣老太婆,沒有追趕,只冷哼了一聲,立在原地沒動。
丁雁翎緩緩移動了一下身子,閃人一塊大石之後。
那黑衣人功力相當驚人,就在丁雁翎移身的一剎那,他已向左奔出不下三十丈
了,驀地,又是一聲冷喝道:「丁雁翎,今天是你這淫賊的末日了。」聲落,黑衣
人面前,突然站起兩個黑衣老太婆,阻住黑衣人的去路。
黑衣蒙面人此時似乎已知道自己陷身重圍了,鬆手丟下懷中少女,轉頭向後面
奔去。
就在黑衣人轉身之際,前面二十丈處,突然響起一個冷冰冰的嬌音,道:「丁
雁翎,你還想逃嗎?」
黑衣人一抬頭,不由驚叫道:「啊!天鳳幫主。」聲落不由駭退了兩大步。
石后丁雁翎聞聲心頭也不由自主地為之一動,星目移處,只見黑衣人面前二十
丈外的一塊潔白大石上,正冷然地站著那冷艷的天鳳幫主,她身旁並立著兩個老婆
婆,其中一人,丁雁翎認得,就是那鐵面婆婆。.丁雁翎端詳了那天鳳幫主一陣,
心中暗道:「她好像已經瘦了很多了。」
黑衣人一見天鳳幫主出現,心中已失去了主張,星目向左右顧盼了一陣,突然
轉身向來路急奔而去。,哪知,他身子才一動,突然一聲雷吼起自前面,道:
「好淫賊丁雁翎,你往哪裡走?」
丁雁翎不用看,已知來人就是九紋龍,心中不由怒道:「好好!你們原來全都
如此低估我丁雁翎的人格,咱們走著瞧吧!」
隨著九紋龍的出現,四周突然傳來一聲大喝,四面其大無比的旗子,已然飄動
於四周高石上。
丁雁翎心中冷哼一聲,道:「原來你也來了。」
果然,四面大旗一現,九紋龍身後出現了四個小婢,接著,瑤池玉女、神算龍
女與四不像,也都相繼現身。
黑衣蒙面人一見四周已全都站滿了天鳳幫與瑤池令中的人,心知已無闖出去的
可能,心中不由大急,無法自主地一步一步向後退去。
瑤池玉女愁鎖的黛眉一揚,抬眼望了天鳳幫主一眼,道:「原來幫主大駕已先
到達,小妹倒是多事了。」
天鳳幫主冷冷一笑道:「本幫勢小力薄,不敢大事鋪張,所到之處,既無標記,
也無信旗,難怪令主不會發現。」語氣充滿諷刺之意。
瑤池玉女自從丁雁翎落崖之後,已失去了往日的歡愉,心亂如麻,聞言黛眉一
揚,冷冷地道:「好說,好說,單由幫主殺害本令弟子的手段看來,就知幫主根本
沒有把本令主放在眼裡,如今卻說勢小力薄,豈不是自己打嘴巴嗎?」
天鳳幫主心情也不見得好到哪裡,聞言冷笑道「彼此彼此,令主如不先動手,
本幫主天膽也不敢多生枝節。」
瑤池玉女大怒道:「誰先下手的?」
天鳳幫主柳眉一緊,冷聲道:「令主明白。」
丁雁翎見狀心不由自主地一緊,暗道:「這可好,你們一見,竟自己先鬥起來
了,今後江湖大局,看要怎麼維護才好?」繼而又自責道:「這關我個屁事,何必
替一些不相干的人擔憂呢?」
雖然,他心中這樣自責著,但卻仍不能放下去,也許,他善良的本性,使他永
遠不能不替別人著想。
瑤池玉女怒道:「你明明是在強詞奪理。」
天鳳幫主冷笑道:「令主可是自忖武功過人,想用武力?」
瑤池玉女冷聲道:「相信你天鳳幫主還不至於怕這些。」
天鳳幫主冷冷一笑道:「不錯,小妹雖是自知不敵,但如果令主有那種興趣的
話,小妹倒很願意捨命奉陪。」聲落緩步由白石上走了下來。
鐵面婆婆急步上前拉住她,道:「幫主!現在不是時候。」
那邊,神算龍女也高聲道:「令主,目前我們迫切需要解決的是如何處理此人。」
話落一指黑衣蒙面人,但卻不說是丁雁翎。
瑤池玉女與天鳳幫主都是大智大勇的奇女子,判斷能力當然不會低於任何人,
當下被雙方弟子一勸,頓時全都平靜了下來。
瑤池玉女嬌聲道:「幫主先截住此人,當然主權在你。」
天鳳幫主重又登上白石,道:「本幫女弟子,雖然也有人喪命於他手中,但都
是過去的事,今日,他既然擄掠了貴令下的女弟子,那裁決之權,當然在令主才對。」
顯然,她不願意裁決丁雁翎。
瑤池玉女粉臉突現難色,似乎極不願意裁決。
神算龍女輕輕一扯瑤池玉女的衣角,低聲道:「令主,瑤池玉女的威信,全靠
令主今日的裁決了。」
瑤池玉女粉臉頓時一變,喃喃地道:「威信,威信!我玉女原來只是一尊供人
膜拜的偶像,而不是人,為了威信,我必須犧牲一切,難道我生下來就註定不該享
有某些權利嗎?」隨著那喃喃凄涼的自語聲,她美目中,緩緩滾下了兩顆清淚。
神算龍女輕聲道:「令主,堅強點,他並不值得你愛!」
瑤池玉女猛然揮袖拭去臉上淚痕,粉臉一寒,註定黑衣蒙面人,冷森森地道:
「丁雁翎,原來你沒有死啊!」聲音冷森怕人。
這短短的一剎那,她似乎已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
黑衣蒙面人見事情已到這般地步,心知硬的已不能脫困,頓時雙腿一曲,跪倒
地上,叩頭道:「令主饒命,我丁雁翎知錯了。」
神算龍女見狀心中一動,斷然忖道:「他決不是丁雁翎,以丁雁翎那種冷傲的
個性,就是刀架在他頸上,他也不會向任何人屈膝的。」不過,她心中雖然這樣想
但卻沒有說出來。
瑤池玉女強忍著心中的一份寬恕之意——是的,她現在必須把自己看成為超人,
只聽她冷笑一聲,道:「江湖上哪個淫賊曾得過寬恕?丁雁翎,你早知有今日,就
不該當初。」
黑衣蒙面人哀求道:「令主,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才是真正的好
人,令主只要放過我丁雁翎這一次,我絕對重新做人。」
瑤池玉女粉臉微微一變,但當她看到周圍群弟子臉上的怒容時,那顆心頓時又
冷了下來,把心一橫,道:「以本令主的裁決,你別想再生離此地了。」話落抬眼
註定天鳳幫主,道:「依幫主之意呢?」
天鳳幫主沒有看丁雁翎,強自忍住心頭的痛苦,冷聲道:「令主判得很對!」
說話之際,她衣袖裡面的玉手,正自不停地顫抖著,但她臉色卻平靜異常,這兩個
年紀輕輕的女子,確實有著超人的力量。
瑤池玉女冷喝一聲,道:「四不像,給我把他拿下。」
石后的丁雁翎,此時緩緩把鬼面具戴在臉上,舉步向場中走來。
黑衣蒙面人二見大勢已去,拚命之心立生,飛身躍退兩丈,大喝道:「令主,
你莫非要逼我丁雁翎拚命?」聲落已把功力提聚於雙掌之上。
汗珠,由他額角上一顆接一顆地滴下來,一雙星目,也呈現出恐怖不安的光芒。
四不像急步走下場中,冷笑道:「丁雁翎淫賊,你是要自絕呢?還是要我動手?」
『黑衣蒙面人一揚雙掌,但見紅光一閃,厲聲道:「只要你自信抵得住我的血掌,
但上無妨。」
四不像冷笑道:「一雙血掌,算得了什麼。」話落就要動手。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冷森刺骨的聲音,道:「朋友,你不是丁雁翎!」
這聲音來得非常突然,在場所有的人,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黑衣蒙面人身上,聞
言不由全都嚇了一跳,所有目光,都向發聲處望了過去。
他們目光到處,不由心中同時一沉,心中幾乎同時這樣喊道:「世間怎麼有這
么丑的人?」
就在他們這一怔之際,丁雁翎已緩步進了場中,行動那麼自然、冷傲。
瑤池玉女與天鳳幫主自從丁雁翎一現,心中都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
覺,她們說不出是什麼理由,只覺得從丁雁翎臉上,似想的出什麼似的。
神算龍女心中暗叫了一聲,道:「謝天謝地,你沒有死。」思忖間,轉臉對四
不像道:「四不像,你回來吧!」
四不像正要動手,被丁雁翎的突然現身阻住了,正在生氣,聞言斷然搖頭,道
:「我還沒有完成任務。」
瑤池玉女脫口道:「回來吧!」她雖然在向四不像說話,但那雙美目,卻始終
沒有離開丁雁翎的醜臉。
她多麼希望丁雁翎能看她一眼啊!然而,她失望了,這奇醜無比的少年,雙目
始終沒有看過她。
四不像雖然蠻橫,但她可不敢違背令主的命令,當下只得狠狠地瞪了丁雁翎一
眼,轉身走向瑤池玉女身邊。
丁雁翎走到黑衣少年身前五尺左右處,冷冷地道:「朋友,為什麼不把你臉上
的黑布拿下來?」
黑衣蒙面人見四不像一退,膽子立刻壯了起來,心中暗自盤算道:「我何不先
把這丑傢伙殺了,來顯一顯我的武功,以便使她們不敢小覷於我?」思忖罷,冷笑
一聲道:「你這丑小子是誰?報上名來。」
丁雁翎冷笑道:「在下還不知道閣下的大名。」
黑衣蒙面人冷笑道:「在下丁雁翎。」
丁雁翎星目中殺機突然大熾,冷森森地道:「閣下現在再不報出真名來,只怕
等一下,你沒有機會了。」
也許,丁雁翎的聲音太過於陰寒,那黑衣蒙面人,聞言竟不由自主地退了兩步,
動作似乎完全無法自主。、黑衣蒙面人退了兩步,突然雙掌一舉道:「小子,你
看看我的雙掌。」
丁雁翎冷笑一聲,道:「不用看。」話落舉步直向黑衣蒙面人逼去。
黑衣蒙面人隨著丁雁翎逼近的腳步,一步一步地向後退著,額上青筋根根暴跳
了起來。
驀地,黑衣蒙面人大喝一聲,道:「小輩,你找死!」聲落縱身一躍,一式
「天網羅雀」,向丁雁翎頭上撲了下來,但見一片紅光,挾著駭人的勁風,直襲丁
雁翎頭胸,威勢甚是駭人。
丁雁翎沒有閃避,也沒有還手,只冷冷地道:「血掌好像沒有這麼大的風力。」
就在丁雁翎話聲才落之際,黑衣蒙面人的雙掌已到了他頭頂不滿半寸之處了,
瑤池玉女與天鳳幫主,不由自主向前跨了一步,就在這一剎那,驀地——丁雁翎冷
叱一聲,道:「下來!」但見他右手向上一揚,似乎隱約中閃出一絲血光。
空中黑衣蒙面人驚叫一聲,道:「啊!血……」聲音未落,已被丁雁翎點了啞
穴。
這一切的變化太快,在場的人,除了瑤池玉女與天鳳幫主外,幾乎沒有一個人
看清楚丁雁翎是怎麼扣住黑衣蒙面人的脈門的。
丁雁翎冷冷地掃了那恐怖萬分的黑衣蒙面人一眼,道:「朋友,你受了誰的指
使?」話落伸手拍活黑衣蒙面人的啞穴,接著,右手一揚扯下了黑衣人的面紗。
『全場頓時傳來一聲驚呼道:「啊!他不是丁雁翎。」
瑤池玉女粉紅色的美靨,隨著那一聲輕啊,頓時變得蒼白如紙,只聽她吃力地
喃喃自語道:「丁雁翎,丁雁翎,我們之間,為什麼老是要有那麼多誤會啊,我,
我要在哪裡才能再見到你啊!」隨著那哀怨的自語聲,兩行清淚,緩緩由她美目中
滾了下來。
神算龍女伸手扶住瑤池玉女,附耳低聲道:「令主,不可傷心,丁雁翎也許還
沒有死,不信,等一下你細聽我來盤問這黑衣少年人就知道了。」
瑤池玉女憂愁地道:「他就算不死,只怕再也不會理我了。」
神算龍女低聲道:「他的病,只有令主能醫啊!」
瑤池玉女搖頭道:「他一定很恨我,就是給他,他也不會要的。」
神算龍女自負地笑笑道:「只要我有一口氣在,決不使令主失望就是了。」
瑤池玉女這時已完全失去了主張,聞言感激地盯著神算龍女道:「姊姊,我要
怎麼報答你呢?」話落緊緊地握住神算龍女的手,動作是那麼真誠。
就在這時,突聽九紋龍大吼一聲,道:「好小子,俺活活劈了你!」聲落齊眉
棍一揚,當頭向黑衣人劈了下去。
丁雁翎抬眼看了九紋龍一眼,只見他環眼中,血絲密布,額上青筋,根根暴跳,
狀至恐怖!
他可以避開的,但他沒有躲,直到九紋龍的鐵棍到達黑衣人頭頂不滿一寸時,
始才鬆手,悄身退出丈余遠。
只聽——砰的一聲大響過處,黑衣人一顆腦袋,已被九紋龍打得粉碎,死於就
地,但他的手掌,仍然是血紅之色,顯然是塗了染料來偽裝血掌騙人的。
九紋龍一棍將那人打死,仍未消氣,接著一陣亂打,把屍體打成了血漿后,突
然坐地號啕大哭起來,聲如雷鳴,震山動野,好不凄涼。
九紋龍雖然是個渾人,但其個性忠厚無比,他想到當初與丁雁翎初相識時,丁
雁翎為完成他的武功,竟然自己捨棄靈藥不用,而成全他,九紋龍雖然渾,也能想
得出個中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