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救淫賊險受其害
午夜靜謐,月華如練,踞虎谷的草原上,前後疾馳著三條人影,快如星飛丸射……這即是仲玉和幻影羅剎師徒……
倏地,原落在後面的幻影羅剎,身形猛地凌空,疾如奔電,刷地落在仲玉身前,攔著婉聲言道:「玉兒,你如此衝動,到底是尋仇,或是尋父!」
仲玉悲聲道:「師伯,玉兒打算這兩件大事,同時進行,不然,我實在無顏再返桃花源,待完成這兩件大事之後,再拜見我那苦命的娘、……」
幻影羅剎面色一正,道:「你可知仇人現在何處?你爹如今在哪裡?」
仲玉愣著了,真是,仇人方子彤現在何處,父親下落不明,只聽說天殘魔君知道,而天殘魔君又在哪裡……沉吟一下,乃道:「淫魔方子彤玉兒實不知其下落,但父親現在何處,待找著天殘魔君便知,所以,我準備這就去找天殘魔君,順便打聽方子彤的下落……」
幻影羅剎點頭一下,說道:「也好,你既有此孝心,師伯我也不耽誤你,不過天殘魔君之寨在黔北連環鋒,那裡高手如雲,此番前去務必小心,我即與姣蓉去桃花源,見過你娘之後,便往連環鋒去尋你……」
說著,身形起處,宛如星飛,徑往來路馳去,而姣蓉則深情的睇了仲玉一眼,柔聲道:「玉哥哥,一路小心為是,再見。」
語畢,嬌軀一騰,直似一隻飛鶯,向乃師后銜尾射去。
仲玉望著幻影羅剎師徒,消失的背影,心中的兩條陰影——雲霄和玉嬌龍,已變成兩位溫和可親的慈態,而鄢綉紋和言姣蓉,那種麗艷豪爽,溫柔而剛烈的倩影,同時在他心中飛騰……
此刻,他也變了,已變成一個胸襟開闊,溫文而雅靜的人了,因為,正有兩根情苗在他心中成長,兩條倩影在等著他去追逐,但是,唯一使他難過的,便是對乃母的內疚……
他愣了一會,一聲輕喟,方轉身騰縱,向一條山徑疾身而去。
他一路披月踏露的狂奔……夜風輕柔,舒著他的體膚,花香陣陣,沁入他的心肺,這大自然的陶冶,使他第一次領略到人生的溫情,和自我與大自然並存的價值……
這時,他開朗多了,也興奮起來了,陡然,想起他此番作為,將是深入龍潭虎穴的闖蕩,為了避免相貌酷似的麻煩,異容換形了……於是,駐步停身,在明潔的月影之下,取出身懷的應用物件,經過一番打扮,已由英爽俊美的少年,而變成了一個黃面黑須,病容憔悴的中年窮酸。
喬裝完畢,重又展開身法,順著山徑,疾撲而去,瞬間便消失在谷口處……
這時,仲玉已抵黔北,但不知連環峰在什麼地方,那裡山峰起伏,地廣人稀,也找不到人煙,是以,只有縱橫亂闖,走險壁,步幽谷……
黔北地區,山峰起伏,但平原也不少,不過鮮有人跡而巳,儘管沃地千里,往往只是一片無垠草原,尤其該地幽谷甚多,但是那些幽谷多半無人敢入,皆因多少年相傳至今,沒有人敢闖……
日值薄暮,一抹晚霞,染遍山林,把這幽奧的荒野,裝飾成一幅綺麗的圖畫,但這圖畫中卻有著一種陰森而懾人的氣氛,令人頓生畏縮之意,然而仲玉卻在這奇詭的景地中,疾馳飛躍……
少頃,他已穿過一片幽深的森林,來到一條削壁對立的夾道口,停身打量著眼前異境。
這是一條別緻而奇幽的夾道,道路兩側的削壁,並不太高,宛如城牆一般,曲折平行而伸,壁上則爬滿綠油油的藤蔓,看起來好象黛簾翠障,非常美觀,而道上且甚乾淨,根本不象荒蕪之地。
真是奇怪,在這荒山窮僻之處,卻有這出奇的道路,若不是有人隱居附近,難道會是形勢天成?然而卻是了無痕迹。
仲玉矚目一回,心想:在這茫無目的的情況之下,不如隨意探尋一番,或會因而獲意外的線索而末可知。
於是,遂展開身法,順著夾道,朝前撲去……
未幾,已至夾道盡頭,而且路中間,豎著一塊寬有五尺,高約一丈的石碑,幾乎連削壁一起封住,碑上橫書著「欲仙幽苑」四個大字,而碑身上則繪著一幅幅裸女嬉春圖,其動態神情,倒真是維妙維肖……
見這石碑上的字畫,證明裡面不但隱居有人,而且還是一個弄春找花的人,卻不知是何路數。
仲玉已然懂事,又正當青春初萌,情火潛熾之時,哪會看不出畫上的意思,不過,未知裡面隱居的人,是否與天殘魔君有關係,倒是值得考慮,是以,他有點進退兩難。
可是,遠來黔北,在這千里山峰之中,已賓士了數日,不但未探尋到連環峰究竟在何處,而且連人跡也未發現,既是遇到此地,何不探尋一番,於是,豪氣直衝,雄姿萬丈,頓時憑空拔起兩丈,足點石碑,俯身彈腿,直朝前面射去。
方落駐步,眼察四周,倏聞叱喝之聲噪起,立即展開身法,循聲撲去。
原來在前面里許地,一片花竹翠擁之間,有一群人影正閃騰拚鬥,遠遠望去,只見一片刀光劍影,身形飛彈,叱喝震天,真是一場生死血戰……
仲玉不知這是一場什麼糾葛,竟會在這絕人之地,展開劇烈拚鬥,而且,在人蹤身影飄忽的姿態看來,好象全是女子,可是,仔細注意之下,其中尚有一個少年,這真是一場令人費解的惡鬥。
他潛身轉道過去,密切注視著場中,方才發現七八個少女,正圍著一個青衣少年,他驚見之下,心中好生不平,怎麼許多女,欺負一個男人,真是豈有此理……
然而,當他看見場中的強弱之勢,心中稍為平靜一下來,因為,那一群女子,雖然身如巧燕,刀劍遞招如雨,齊向青衣少年襲去。
但是對方卻是步若行雲,身似飄風,化招拆式悠閑已極,而那群女子,因未占著上風,竟氣憤得嬌叱連聲,宛如鶯燕啼春一樣……
倏地,青衣少年如黑雲疾飄,躍離那群女子刀光劍幕,停身一側,長笑一聲,道:「我道武陵山的九姐妹,武功如何了得,原來也不過如此,恐怕經不起我三招兩式,皆香消玉殞……」
「淫賊!」有一個少女叱喝一聲,飛身超前道:「還我大姐命來……」
說著,同時長劍一撩,銀虹直向青衣少年腹臍點去,身快招快,簡直如銀星疾射。但,那少年待劍虹臨身,倏地橫身招手,只聽「當」的一聲,少女長劍已斜墜落地,人也被震退數步。
接著,青衣少年冷笑道:「你還要索命姐的命么?哈,哈,只因她身骨不中用,經不起一夜風流,怪著誰來……」
說著,斜眼一掃眾少女,又道:「別說你們八個人,連袂前來索命,就是令師鍾情樓主親自前來,也未必勝得了我,好在今日夕會,並無流血的遺憾,不如彼此講和,你們八人輪伴我,享受月圓之夜的樂趣如何……」說完,目射慾火,連聲淫笑不停。
仲玉隱在暗處,心中憤怒不已,原來以為青衣少年是個好人,聽適才一番喝答,才知道是一個淫徒,此刻他正恨那一個「淫」字,害人亂世,方待挺身而出。
倏閏一陣嬌喝聲中,一條身影疾閃,已欺至青衣少年身前,怒叱道:「淫賊,休得滿口胡言,我們姐妹八人,雖是技不如人,但今日報仇之事,決不善罷,除非……」
那少女話尚未說完,陡見青衣少年身形一閃,同時單手疾繞,已把少女攔腰抱個結實,淫聲接道:「除非我要你是不是?嘻嘻……」
眾女一見青衣少年,如此欺凌同門姐妹,當即同聲嬌喝,刀劍並舉,頓時劍虹旦天,刀光耀眼,齊朝青衣少年罩下。
而那青衣少年此刻並未把懷中少女放下,竟在劍虹刀幕中,如飛蝶一般,閃避飄走,姿態甚是美妙。
眾女唯恐投鼠忌器,招式不敢猛遞,只同時伺隙朝青衣少年周身去。
這時,仲玉本想現身,幫助眾女制住那青衣少年,因為深恐眾女誤會自己,而且她們正發招出式之際,也恐自己猛力出手,殃及眾女,是以仍停身未動。
倏地,青衣少年一聲怪嘯,身形衝天而起,凌空變勢翻身,有如殞星瀉落,已停立眾女刀劍光幕之外,冷冷道:「別以為你們這幾手絕招,就難得了我,需知,我是捨不得害你們,如再不省悟,化仇為愛順從與我,嘿嘿,天下女人多的是,我就要犧牲你們,辣手摧花了。」
眾女已是氣極拚命,聽他說出如此污穢之言,個個更是花容慘變,玉面含煞,縱死也不足惜,還懼他惡意威脅。於是,嬌叱聲中,人影疾閃,宛如一群驚燕,同時刀劍再起,紛紛朝青衣少年當頭罩下……
此刻,青衣少年想是慾火高漲之際,萬般威誘仍獲不到群芳,當即也是面透淫煞,雙目飛焰,一見刀劍群襲而至,於是怪嘯聲中,身形如飛,已穿入銀虹刀幕之中,同時,把懷中少女雙腳一提,變成一柄刃,「啪」的朝了刀劍正鋒盪去。
眾女原是為救青衣少年懷中之人,以及是報仇拚命,方群起遞招急怒出手之中,幾曾預防那淫賊有此一著,待看見淫賊竟拿起人當兵刃,向自己刀劍盪來,驚覺收招已是無及。隨之,黑影疾圈慘叫聲中,血雨紛飛,濺了眾女滿身滿臉,同時,地上已橫卧一個肢離頭碎的女屍,真是凄慘絕倫……
這時倏聞青衣少年仰天狂笑起來,笑聲中不但多含了淫威和恐怖,而且蘊藏著世間絕無僅有的瘋狂,而眾女目睹地上屍體,個個心如刀絞,珠淚紛落,接著慘嚎聲中,全都失聲痛哭,同時,嬌軀紛飛,揚劍掣刀,又向青衣少年撲去。
剎時,哭聲震野,哀嚎動地,刀光互天,劍芒飛繞,這真是曠古未有的凄絕奇斗。
陡然,青衣少年一聲怪嘯,身形突變,在紛紛刀劍之中,如同電轉,簡直就看不見人影。只見一團黑雲,疾飄捷掠,同時他十指箕張,直似兩把鋼爪,奇招詭式疊疊出手,不但封化眾女招式,而且分向她們周身抓去。
隨之,裂帛之聲,慘叫之聲群起,甚至兼夾著怪聲狂笑。
少頃,少女不但遞招緩慢,身形遲滯,而且個個羅衣碎裂,胴體畢露,渾身欺霜賽雪的肌膚,已是條條血漬,殷紅遍身,真是慘不忍睹……
仲玉目觸這種奇慘現象,焉能再忍,怒急咬牙作響,一聲清嘯,身如疾矢,直向斗場中射去。
豈知,就在他騰身的同時,青衣少年已淫性大發,嘿嘿陰笑之中,雙於變爪為掌,呼呼連揮,排出層層剛猛無比的勁風,分向眾女撞去,眾女當此之時,哪還有閃避招架主力,頓聞悶哼連聲,接著七條裸露露的嬌軀,如同墜丸一般,紛紛墜飛兩丈之外,倒地玉殞香消……
而在這時,仲玉方撲至當地,但已來遲一步。
青衣少年發掌震眾女,稱心快意之時,忽見一條黑影,快如電射而來,人影猛閃,身前已站定一位黃面黑須的中年窮酸,心下不由一栗,暗想,這人身法好快,恐是早隱身附近,若然,我的一切秘密,豈不被他完全知道,容他不得。
他再見仲玉那副憔悴的病容,推測武功也好不到哪裡去,頓時,心中泰然而驕矜之態,隨之流露出來,方待發話斥問。
忽見仲玉電目一閃,而透威煞,冷冷地道:「你這萬死不足以贖的淫徒,已犯四惡大戒尚不知悔悟,竟敢如此毒手摧花,今日既被我文仲玉遇著,便要你碎屍贖罪……」
青衣少年朝仲玉上下打量一番,旋又仰天長笑一聲,朗聲道:「閣下何許人也,竟大言不慚,你這窮酸,想是嫌命長么,我衛汝蒙會好好祝福你,來,來,來,且試我的陰風二十四掌吧。」
語罷,身形猛頓,十指箕張,一式「分花摘果」直朝仲玉當胸抓去,果真是式捷力猛。
仲玉冷笑聲中,回身滑步,左手合指「慵揮琵琶」架化望勢,眼看右掌疾演「驅星追月」,排出-股巨勁,已向對方卷到。
衛汝蒙一見精招未能克敵,而且對方已排勁襲到,當即一提雙肩,橫里飄過數步,隨之,雙爪交錯,身影疾滑,已自展開「陰風二十四爪」,向仲玉周身抓去。
仲玉忽見對方身影疾閃中爪演詭異毒招,已紛紛襲到,頓感來勢不但迅速已極,而且尚有銳如利刃的陰勁,夾式而至,當即也不敢怠慢,遂施展「捲雲掌」法,招式循環,向對方周身三十六大穴,著著猛攻。
這兩個小怪物一動手,頓時勁風橫溢,陰功四射,使得當地花草,卷葉而飛,而人影卻如一對狂蝶「交錯翹舞」,真是既美妙又激烈。
武學之道的確各有所長,這二人一番拚鬥,均是全力施展,各展絕學,一個是武林奇人萬形客愛徒,掌掌捲雲排勁,-個則是江湖淫魔方子彤門弟,爪爪陰風四射,果真是威猛絕倫,不同凡晌,但他們彼此竟不知,兩方原是深仇大恨的對頭。
過了片刻,場中雖然仍是威厲的在拚鬥,可是在人影飄忽的徐疾,與出手的快慢看來,顯然已強弱立見。
自然,儘管衛汝蒙武功非凡,師承怪傑,確實非仲玉的對手,不論在勁道,身法武技上來說,均占心症風,而這場拚鬥,又豈是剛才武陵山九姐妹,橫屍就地那場血戰可比?……
因此,漸漸地,人蹤顯現,勁道弱減,衛汝蒙此刻不但出手緩慢,身法失靈,而且已是汗流夾背,氣喘如牛。而仲玉仍是氣定神穩,隨著對方的招式身影疾轉,好象非要把對方活活累死,而後分屍不可。
這時,在斗場附近的樹蔭中,已然隱身一位身穿綠林羅裳,姿容絕世,背插雙劍的少女,正悄悄地注視著拚鬥的兩人。
當她的眼神,隨著兩人的身影,不停地移動中,心裡在捉摸著,這兩人的身分和來路,因為她正守著一個人……
她不是別人,正是雲霄女魔的愛徒一鄢綉紋,當然,她要尋找的人不是仲玉又是誰?她來黔北也已兩日,在陌生的地區,翻山越嶺,渡澗穿谷,尋找仲玉的下落,可是兩天來,她非常失望,不僅未追尋到仲玉的蹤跡,而且連個人影也沒有遇到一個,但她仍跋涉追尋,而毫無怨意,皆因,有一個美麗的希望和師命的指示在驅使著她。
真是湊巧,當仲玉與衛汝蒙正拚鬥之時,她居然也趕到了。
可是,她只看出是個俊秀的少年,和一個中年怪人的身貌,卻不識其中一人,正是她所要尋找的仲玉。
這時,衛汝蒙已然黔驢技窮,力竭精疲,但仍擾作困獸之鬥,而仲玉則如同耍猴子般,僅在冷言熱語凌招險式的折磨對方。
而綉紋看看場中情形,芳心深為衛汝蒙不平,既是人家已落下風,認敗而已,為什麼還那樣有意折磨……因而,對化裝過的仲玉,大為憤恨,當然,她並不知道這兩人不到生死是決不罷休的。
但奇怪的是,不知她是因為衛汝蒙年齡相近的關係,抑或是出於義憤,竟然對這淫賊產生關懷之意,而把自己曾經見識過的身法和掌法,忘得一乾二淨。
少頃,仲玉似已戲弄已夠,陡然,一聲清嘯,左臂疾圈,化去衛汝蒙當胸雙爪,右掌跟著一式「推山填海」,呼地排出一股奇勁,直朝衛汝蒙疾卷,隨之聞聽「蓬」地一聲,衛汝蒙頓被震飛一丈開外,當他身形尚凌空翻落之際,仲玉又是一聲清嘯,跟著騰身一躍,雙掌開碑,排出如潮勁風,復把衛汝蒙震飛兩丈,隨之身形起處,變掌為爪,直向淫賊當胸抓去。
此刻,衛汝蒙哪裡還有迴避之力,眼看仲玉鋼爪臨頭,只有閉目等死。
就在這危險萬分的時候,綉紋一聲嬌叱,身如星飛,同時素掌翻吐,已拍出一股奇勁,朝仲玉背心襲去。
仲玉待爪斃淫賊,倏感背後奇襲已至,於是,倉促回身,雙掌猛吐,勁功向來勢迎去。
接著,巨響一聲,勁潮四溢,兩人同時被震退四步,但綉紋已是粉面蒼白,眼射金星,芳心好生氣惱。
勁消影現,仲玉抬眼望去,心下猛地一震,同時面色倏變,怔怔地望著綉紋,暗地裡,不知是喜,是驚,是恨……
綉紋適才收掌失利,已然含憤心頭,再見眼前中年怪人,怔怔望著自己,心中更是惱恨,方待喝斥。
仲玉訝然道:「原來是你……」
綉紋見中年怪人,一派驚喜之色,以為人家別具用心。
頓時嬌叱道:「是我,認識又怎麼樣,你這怪物……」
「住口!」仲玉一聲大喝,又冷冷地道:「你為什麼幫他,是不是喜歡他……」
這一下問得綉紋玉面一紅,芳心已氣憤,當即嬌喝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高興幫他,你待怎地?」
這一句話,如同一柄利刃,已深入仲玉心中,想不到她竟相護淫賊,原來對綉紋的好感,已化輕煙消失,於是,妒憤填胸,引頸一聲狂笑,仰天嘆道:「罷了,罷了,女人是善變的,女人是禍水……」
綉紋見仲玉怪模怪樣,而且怨恨女人,當即喝道:「女人?你媽不是女人?那你媽也是禍水……」
這話多刻薄,近日仲玉心中,正在懺悔內疚對母親的悖逆,如今,一聽綉紋反斥她娘也是禍水,痛心之中,臉透威煞,雙目射火,異常冷靜地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你媽也是禍水,也是……」
綉紋方再斥叱下去,陡聞仲玉一聲暴喝道:「賤婢。」眼看黑影疾閃,隨之「啪」「啪」兩聲脆響,綉紋身形邊晃,嬌嫩的臉上。頓現兩個殷紅的掌印,一時驚愣當地,這時,衛汝蒙已然爬起身來,眼睜睜地瞧著綉紋,默不吭聲……
仲玉見綉紋被自己兩巴掌,實在摑得不輕,心裡也是憐惜萬分,同時已經省悟,自己經過化裝,她如何認得……
然而,他是個性強奇強的人,當時雖心有所感,但也不現出真相,尤其,適才綉紋為衛汝蒙橫身插手,嫉憤擾存,以為好是朝思暮想的人,況且,單身遠來黔北,想是與淫賊早已認識,不然,何至於這般湊巧……
他心下一陣電轉,當即凌目一掃綉紋和衛汝蒙,冷冷地道:「現在姑且饒了你……除非你不返洞天別院……」
音未落,身先起,雙肩動處,快如一朵紅雲,直向夾道口射去。
綉紋錯愕間聞聽此言,芳心不由大懍,默默地看著那遠去的背影,正努力思索著……猛然,她省悟了,頓時悔恨交加,心痛如絞,於是,嬌呼一聲:「玉弟……」身軀一晃,急起直追……
豈知,當她身形初動之時,衛汝蒙一聲淫笑,兜手一揚,投射出一顆紅色迷香彈,快逾星飛,直向綉紋頭頂射去,當然,那彈丸之勢,要比綉紋身法快得多,只見紅影剛臨綉紋上空「啪」的一聲白煙四射。
綉紋急切騰縱之時幾曾預防這一著,頓聞頭頂一聲脆響,跟著一股異香沁入心脾,方感驚詫,倏地,一陣天地動搖,身軀踉蹌幾步,便自昏迷在地。
接著,衛汝蒙怪笑聲中,縱身躍上,挾著綉紋直向森林裡一幢圓形石屋奔去。
這是一幢別出心裁的房屋,不但其形式有如一個立體的大圓筒,而且屋內所有用具均是白色滑石砌成,因此遠遠望去象是一座大墳墓,置峰其中則如臨廣寒仙宮,銀光閃耀。
整個房屋,只有一個月亮門,三個小圓窗,環視四周,室內茶具俱全,幔帷垂掛,物件之擺設,式樣之新奇,如果拿帝宮內院來比,怕也難及得上,這詭譎而雅潔淫窟,尤其室內清香四播,檁煙繞繚,真是令人魂盪神馳……
衛汝蒙進得屋來,把綉紋放在錦衾厚絨的榻上,而自己則坐在旁側,面浮得色,眼欲透焰,慢慢在欣賞綉紋那副嬌艷而曼妙的睡姿……
此刻,綉紋仰卧在榻上,黑髮灑遍枕頭,羅衣柔鋪,四肢舒陣,尤其玉面艷紅似火,黛眉聚春,巧唇噴蘭,而胸脯高聳處,隨著呼吸起伏,真是令人心蕩……
這一副海棠慵睡之畫,只要是一個男人見了,都會怦然心動神往,何況那荒淫無恥的衛汝蒙,正色眼迷迷的盯著她,安能不消魂意飛……
倏地,衛汝蒙連聲淫笑,欲焰頓發,雙手舞處,夾著聲聲裂帛之聲,剎時,淫賊已渾身赤條,衣裳則片片落地,而那種淫狂之狀,如似一隻求偶難的猛獸。
他閃著一雙大眼,慢慢走近榻前,順手拿起一杯涼水,「嘩」地朝綉紋臉上潑去,隨之她驚醒了……
可是,她已被迷香彈春煙蒙昏了神智,而改變了她原來少女的心性,雖然中煙不多,可也是夠難看的。
只見她慵眼睡眼,情態無邪,身軀在木榻上一翻一扭,倏地,櫻唇猛烈,竟咯咯盪笑起來,其神情之淫劣,狀態之瘋狂,誰會相信她是一個蓓蕾初綻的少女……
這時,衛汝蒙已緊摟著綉紋,兩人竟自逗情調笑,剎時間,石室中充滿春聲,與怪穢的盪笑……
仲玉負氣撲出夾道口,便隱身石碑之後,默默地倚在那石碑上,想著剛才的事,心中泛起愛恨的矛盾……而正在捕捉感情的流雲,到底他對綉紋已產生了好感,只是未作表示而已。
他等了一會,並未見綉紋跟著出來,心想:莫在他們真是舊交,可是她也是舊交,她這是才來,怎會與那淫徒認識……娘是何等樣人,豈能會教出淫蕩之徒……許她此來,也是巧遇……
思此,心下猛地一震,頓即一掠身形,又朝圍場撲去,可是已是人杳聲絡,地上只剩下八個血肉模糊的死屍,他壞視一眼四周,才發現前面森林裡,有一幢石屋。
急切的,他直向石屋躍去……
漸漸近了,倏聞盪笑之聲由室內傳出,頓時胸中噴火,血脈猛漲,暴起身形,疾如電射,已落至石屋門,略一打量,猛力排掌,向石門擊去。
他竟一恨急出手,雙掌之勁何止萬斤,但聞爆響過去,石屑橫飛,那半尺厚的石門已粉碎無遺,接著,雙肩一提,急奔入內。
當他眼見那種現象,幾乎把他氣昏過去。
這時,衛汝蒙已到瘋狂之際,正用手撕著綉紋的胸衣,而綉紋好象半推半就,欲拒還迎之際,身軀不停在扭捏,恰當衛汝蒙伸手撕抓綉紋下衣之時。
仲玉倏地一聲暴喝,身形同時騰起,雙手十指箕張,其快無比,已向衛汝蒙抓到。
而衛汝蒙想是淫昏已極,石門爆碎之聲竟末聞到,適才仲玉一聲大喝,他才猛然一驚,方翻身發掌制敵,仲玉雙爪已臨頭抓下。
接著,一聲冗長的慘嚎,衛汝蒙的頭顱與胸前,已現出拳大兩個血洞,腦漿進溢,心臟外墜,死狀之慘也許是他應得的報應。
而綉紋蜷卧在榻的一側,瞪著失常的眼睛,注視了仲玉和死屍一眼,倏地咯咯咯,又淫笑起來,嘴裡柔聲道:「你這人怎麼也上床來呀,嘻嘻……來么!」
仲玉倏見她這樣,但他也不知如何是好,既不屑罵她,也不忍打她,盡在愣著。
接著,又聞綉紋淫笑一聲,道:「你真怪,我等了這麼久,你為何還不上來……」
說著,嬌軀袒胸前移,同時,倏張雙臂,向仲玉投去。
仲玉見她不知羞恥,竟至如此地步,當即身軀微挪,左臂反手一拿,已扣住綉紋右手脈門,同時,倏揚右手正反開弓,摑在綉紋香頰之上,聚起連串「啪,啪」之聲,隨之,口鼻緩慢流血……
但綉紋沒有吭一聲,毫無反應,宛如打在木頭上,檀口流血也不自知。
此刻,仲玉雖見綉紋,已是一副呆愣的慘相,令人憐惜,可是,他仍懷著極端的痛恨,這種痛恨即是他心中矛盾的分裂,徑立石門之邊,想離去又假留戀,一言不發……
片刻,綉紋所受的迷毒,經過這段時間,與淫聲發泄,巳漸漸消除,神智也跟著清醒過來,而剛才那一番情狀,彷彿隔世,記憶模糊,但卻有一絲印象,在腦中盤旋……
她啟目一掃這陌生的石室,和地上赤條的屍體,芳心一陣狂跳,低頭再見自己袒胸衣破的樣子,已知是怎麼一回事,頓時,一陣羞愧攻心,珠淚紛紛墜落。
淚眼微啟,見仲玉站在門口,要是痛心欲絕,於是,嚶泣之中,抖聲道:「你是玉弟……」
仲玉面色一沉,道:「誰是你玉弟,哼,我娘也沒有你這外貌端莊,內心淫蕩的徒弟。」
綉紋下榻來,走近仲玉身前,說道:「這是中了人家迷藥所導致,我……豈會這般無恥……」
仲玉冷笑一聲,道:「分明見到你和這淫賊,寬衣解帶,逗情調笑,迷惑所致,豈有那種淫相……」
頓時說得綉紋玉面一紅,當即柔聲道:「玉弟……」
「不要叫我玉弟……」仲玉揮喝道:「我不認識你,洞天別院,有你這樣不知羞的人,真是可恥。」
「可恥什麼!」突然綉紋淚眼一閃,玉面含怨,接道:「只要我身體清白,天打雷劈我也無愧,至於使洞天別院蒙羞,那不是你的地方,你神氣什麼……」
「好賤婢。」仲玉急怒暴喝一聲,同時,雙掌疾吐,排勁若山崩倒海,直朝綉紋當胸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