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海枯石爛到永遠
越飛暗想:「你倆別想假裝正經騙我,我才不會上當呢!」
一面試探性的說道:「你既然不理我,我也無興緻活下去了!」
綺玉聽他說得凄慘,不禁搖著金玲的手臂,道:「姐姐,他想死啦,你答應他吧!」
金玲毫不動容,冷冷道:「你死不死與我們有何相關,其實,你憑本身絕世武功,漂亮容貌,瀟洒風度,大可再找幾個美麗的女伴,死了不覺得可惜?」說著,牽了綺玉手臂,疾步而去,瞧也不瞧他一眼。
越飛存心想奚落他倆一頓,不料心愿未成,反被他倆奚落了,頓時一臉尷尬之色,硬著頭皮,招呼道:「慢走!」
金玲頭也不回,冷笑道:「你再糾纏不休,別怪姑娘高聲呼人相助!」
越飛怒道:「你以為我找不到女伴嗎?哼,我偏去找幾個給你看看!」
言罷,重重再哼了一聲,反身奔去。
綺玉驚道:「姐姐,他十分生氣,怎麼辦!」
金玲忍不住回頭痴痴瞧著越飛愈去愈遠的背影,喃喃輕細的自語道:「他竟沒有一絲依戀?……」悠悠嘆了一聲,含淚朝綺玉道:「妹妹,他心裡早沒我們倆人,我們遁入空門算了!」
綺玉泣然道;「他會再找我們嗎?」
金玲凄涼的回答道:「我不知道,若然萬一他知錯而來,我倆就答應和好如初,但這希望是十分渺茫的,我們走吧!」
越飛邊奔邊想道:「可恨的丫頭,我非找幾個比你美麗的少女,在你們面前情熱的羞辱你們!」
驀的,一陣洪亮喝叱之聲傳來,不遠之處,兩條在陰影鷹起免落,十分兇猛的打鬥,其中一人,身體壯偉,年約六旬,鬚鬍如雪,長過胸脯,越飛認得他是「血印掌馮奇」,無限驚喜的感情湧上胸懷,顫聲高呼道:「馮奇別慌,我來也!」
足尖一點,人如飛燕,拔也五丈來高,卻又比飛燕靈巧的飛泄而下,雙掌一錯,兩股勁風脫穎而出,那與血印掌馮奇對敵的是一個修長身材的瘦老人,顴骨高聳,鷹鼻鵒眼,盼顧間精光閃閃,此刻被越飛一掌迫退,老臉一變,也自憤憤收住博斗的勢子,歷聲叱道:「那裡來的小輩,活得不耐煩了嗎!」
血印掌馮奇也沒料到越飛大難不死,在此現身,他驚訝了一會,顯得很是激動。越飛問道:「馮奇,此老是誰!」
血印掌馮奇道:「涎山病魔。」
越飛臉色微變,果見此老一臉病容,佝僂著身體,走動間尚有點搖晃,不禁大聲問道:「涎山病魔,你可曾受人唆使,與神鷹教教主對敵,屢次暗算於他!」
涎山病魔聞言,目光暴射,盯了越飛一眼,再無病態,強硬的哼了一聲,道:「神鷹教主目中無人,妄自尊大,老夫看不順眼,早想找他一較上下,你這小子難道是他門下徒弟不成?如此沒禮貌的盤問老夫,可知那是死罪一條!」
越飛怒道:「涎山病魔,你無故傷我門下女徒,可得還個公道來!」一面朝血印掌馮奇道:「你且請退開,這老魔讓我打發掉!」
涎山病魔冷笑道:「這就是公道!」
說著,揉身欺上,手掌一錯,呼呼擊出兩掌,掌風剛猛,飄起漫天飛沙。
越飛提起八成功勁,一掌迎去,轟然大響,涎山病魔悶哼一聲,退出三步,氣得臉色發青,指著他大喝道:「小子,你今天別想活著回去了!」
左掌一揚,「嗤」的一聲,一道白光,閃電般飛速的向越飛擊來,越飛握拳一翻,白光半途落地,「錚」的現出原形,正是一柄明亮鋒別的骷髏匕首。
越飛想起青鳳因保護自己,被這骷髏小刀刺中的痛苦神情,大怒之下,運足十成功勁,長嘯一聲,猛擊過去,涎山病魔運掌抵擋,只覺一股大力壓下,真氣震動,慘叫一聲,被擊出三丈多遠,跌了個四腳朝天,眼青鼻重,頭昏腦眩。
越飛一個箭步,大喝道:「殺人填命,涎山病魔你為害武林已久,在下決不容你再活下去!」一指倏然點出,涎山病魔來不及閃避,「上星」死穴,吃他點中,立刻慘吼一聲,死於非命。
越飛問馮奇道:「別後一切無恙否?」
馮奇道:「托您的福!」越飛道:「我們走吧!」
血印掌馮奇黯然道:「小主人,恕我不能跟您了!」
越飛一怔,奇道:「你有什麼重要事!」
馮奇道:「我立刻須趕上金玲,綺玉兩位姑娘,恕無法分身,跟隨著你!」言下婉轉拒絕了與越飛同行。
越飛更疑,問道:「你要跟那倆個賤女人走?馮奇,你全然不顧我倆的交情,叛我而去嗎?」
馮奇垂下頭去,道:「起初我跟您,是因為您有義氣,俠肝義膽,令人敬仰,現在,拋棄往昔情人,再無『義氣』,老夫千不該逆您意思,但您要原諒老夫苦衷,我馮奇為義而生,不義之事,雖與您有深厚的交情,也不得不含恨離開!」
越飛臉色一沉,道:「馮奇,你認為我對她倆不義!」
馮奇道:「你拋棄了她倆,是不應該的事!」
越飛哼道:「馮奇,你要弄清楚,倒底是我拋棄他們,還是她們見異思遷,遣棄了我……」
馮奇道:「我弄得很清楚,自從您雁盪遇難之後,我一直跟著倆位姑娘!」言下無疑以婉轉的方式,表示越飛「拋棄她倆」,越飛萬難想到,眾離親叛,連血印掌馮奇都離他而去,不禁大聲喝道:「馮奇,別忘了我是你的主人,你的行動要受我的約束!」
馮奇苦笑道:「不錯,我馮奇受您救命之恩,自為您僕役,但小主人您是以義服人,不瞞你說,老夫所以不畏懼恥笑跟隨著您,全是感到您義薄雲天,口直心爽,是人間不可多得的奇男子,如今,你卻……」
頓了一頓之後,接道:「再說,玉真子、紫陽道人、紅魔生、空無大師一一死去,您大仇已報,留我這無用之人在您身邊無多大用處,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絲毫無益於您,避免您心懷不悅,倒不如老夫忍痛離您,小主人您說是么?」
說著,含淚注視越飛,越飛暗嘆一聲,道:「馮奇,你認為我負義遺棄她倆,你就走吧!」
馮奇恭身一禮,強忍感情,道:「小主人,等您回心轉意之時,老夫仍甘願受您差使,現在恕不能多加耽擱,再見了……」
言罷,反峰奔去,越飛大聲呼道:「馮奇『小主人』三字從此取消,你既誤會於我,我不再是你小主人了!」
血印掌回答道:「小的領命!」
這句話說得十分堅決,彷彿心中所存的誤會,早已根深蒂固,無法變動,越飛暗嘆道:「罷,罷,從離親逆,紛紛以各種方式離我而去,自己尚有什麼話好說!」埋葬了涎山病魔,單身一劍,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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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他睡在「骷髏山」一座陰暗的石洞里,濕涼的露水,在他面上,布下一層晶瑩的水珠。
這時,他真是心灰意冷,萬分俱灰——他把全付精神集中方思索那神秘怪異的「索恨者」身上,他究竟是誰,為何狂言邀斗自己?
這一些都是令他眩迷的問題。
他又想到淡裝少女,為了報復,也許她犧牲了自己,但他沒有同情,反而嘿嘿冷笑,暗譏諷著她,因為她犧牲所得來的代價太可憐了,那一些飯桶,吃不住他一拳一掌就癱瘓倒下。
過了一會,他忍不住妒恨的罵她:「哼,她怎算犧牲,也天性淫蕩,水性楊花,這種事情,正是她所企盼的……」
月沉星隱,人倦烏息,骷髏山原本就凄清陰涼,此刻風吹草動,沙沙作響,更如同地獄鬼域。
突然,絲絲之聲大響,勁厲刺耳,越飛嚇了一跳,以為荒山虺蛇猛獸,夜出覓食,向他侵擊來了。
目光急掠,借著淡淡光線幾洞外搜查,只見四、五條身影,飛速掠來,那精堪的輕功,如鳥飛翔,江湖上並不多見,這時候,荒僻的骷髏山凄清靜寂,突來這麼多輕功卓絕的人物,實是令人費解的怪事。
他不想驚動來人,靜靜在幽暗的石洞內,打量過去。
一會兒工夫,石洞外不遠一聲無石無草的平坦圭地,已由四方聚集了十來人,這些勁裝怪客,步法穩健,月光炯然,顯示他們必是大有來頭的角色。
越飛暗自算了一下,共有十四人之多,此刻十四個武林怪客,坐成一個大圈子,搬來許多干枝枯草,就在中央打亮了火焰點燃了火。
於是,火光熊熊,四周景物清晰的看進眼裡,越飛先朝十四人逐個打量,但都覺十分陌生,沒有一個是認識的。
十四人炯炯目光緊盯著火心,沉默不言,臉色陰沉,煞氣隱露。越飛正在奇怪,那左旁一位瘦小怪客,像似忍耐不住,霍地站起身來,大聲招呼道:「把人帶上來!」
此人身軀瘦小,其貌不揚,說起話來,真氣之充足,卻嚇了越飛一跳,這一句話,早已傳偏骷髏山各個角落,一會兒東方嗖嗖嗖雙竄出三條身影,輕功不弱,傾刻間便沉穩的站在眾人中央,手臂下都挾著一人。
兩批怪客,連同三個被挾持者,共達二十人之數,若在平常這算不了什麼,但在孤僻幽靜的骷髏山深夜,必竟不能同日而語。
越飛借著火光看清了那三個被挾持的人,正是血印掌馮奇,金玲,綺玉三個與他關係密切的人,不由斗然一驚,幾乎因此敗露行藏。
那瘦小怪客擺了擺手,三個勁裝漢子分別把馮奇,金玲,綺玉放在地上,三人毫無知覺,似都被點中穴道。
越飛驚忖道:「放過金玲,綺玉不說,只憑這血印掌馮奇一身卓絕武功,被奉為黑道飄把子,武功之高,不難測忖,不料竟被這些來歷不明的怪客制住,可見這些人的武功,手腕,並非普通江湖道人能比!」
那瘦小怪客彷彿是眾人之首,眾人靜坐著,目注火心,沉默不語,他卻倨傲的站起,並取下腰系一支紅色葫,拔去口塞,仰起脖子咕嚕咕嚕,大喝特喝,一付酒鬼作風,看得越飛十分厭惡。
等他認為喝夠了之後,才安逸的把葫放回原處,抹了抹嘴,指著身旁一個高大個子的怪客說道:「這件事是主人再三交代的,非同小可,咱們不能胡行亂為,你看了才下手的嗎?」
那人恭恭敬敬的說道:「我想錯不了的!」
瘦小怪客搖頭道:「不行,你一個人不能斷定,快把當時情形說出來,讓大家聽聽!」
那人點頭道:「自從主人交代這件事情之後,兄弟就日夜不息,小心謹慎的跟在他身後,這小子警覺異常高,兄弟不敢明目張胆跟蹤,遂化裝成一個做買賣的生意人,特地雇了一輛車子,遠遠綴著,只要他一回頭,兄弟就立刻放下窗廉,縮回頭去……」說到這裡,見瘦小怪客,含笑點首,似有稱讚之意,心中一高興,不由笑著接道:「今天下午……」他指著地上毫無知覺的金玲、綺玉說道:「那小子發現她倆蹤跡之後,驚訝了一下,立刻上前打招呼,三人交談甚久,神色間都十分的熟悉,於是兄弟認定她倆跟那小子必有深厚的關係,等了一會,見那小子憤憤而去,彷彿雙方吵了一架,便利用這個機會,乘她倆不覺之時,用迷香……」
他臉孔紅了一下,望了大眾一眼,尷尬的道:「雙掌不敵四手,兄弟只有一人,為了任務,不能不用此手段……」
瘦小怪客微笑道:「沒關係,為了任務,你的作法很對!」
高大漢子感激的望了他一眼,道:「兄弟用迷香迷失她倆神志,將她倆搬上車子,便匆匆繼續跟蹤下去,不久,那小子又發現此人與一瘦長個子的病鬼打鬥……」
他指著血印掌馮奇道:「那小子一上去,不由分說,便將那病老頭擊斃,並跟他談了很多,豈料,雙方又不歡而散,兄弟等他走後,重施故技,用迷香迷失他的神志……」
瘦小怪客拍了一下手掌,笑道:「好了,好了,你做了一件有益於主人的事,將來主人論功行賞下來,必少不了你的一份!」
高大漢子喜道:「謝謝您的提拔,兄弟沒齒不忘!」
越飛已知道,此人口中透露的「那小子」,正是自己,但是,使他驚奇的是他並沒有得罪這些人,這些人為何暗謀於他,尤其那指眾人行動的「主人」,更不知是何許人也——
他驚怒交加,強自按捺怒氣,繼續窺視下去。
瘦小怪客沉聲說道:「今晚主人說不定親自駕到,但在主人駕臨之前,咱們必做一件令他高興的事,來咱們盤問這三人,調查那小子身份、來歷,給主人心裡有個譜兒,日後要剪除他,也簡單多了!」
解下腰絲紅色葫,拔開瓶塞,朝三人臉上,頭上一陣亂漬,眼皮未睜,瘦小怪客已用迅不及掩耳的身法,制住了手臂「三里」要穴,待三人分別醒來發覺自己被制之時,欲掙扎已無能力,耳聽瘦小怪客冷笑連連,目睹他飛揚拔扈,卻發作不得。
瘦小怪客冷冷喝道:「三人聽著,爾等已落入我手,生死傷殘憑我一言,請自個忖測,選善從良,對我尋問,不得虛偽塘塞,否則……」他細眉一剔,嘿嘿冷笑數聲,一霎那臉孔忽布滿煞機凶厲之色。
接著,他沉著臉色問道:「爾等三人多日行蹤,我已探測清楚,現在我問一聲,你們跟那姓越的小子有何關係!」
血印掌沉默不言,只鄙夷的望他一眼。
他自負黑道瓢把子,豈肯低聲下氣於這些武林漢子。
瘦小怪客炯炯目光閃過一絲凶厲之色,冷笑道:「這位朋友是聾子嗎?」
血印掌馮奇自負甚高,聞言勃然大怒,喝道:「不長眼的小輩,你不打聽打聽,老夫是何許人,豈能容你這般無禮。」
瘦小怪客怔了一怔,冷道道:「殺才,本人只知不縱者用力,卻不管你何方俊傑,同時——」
頓了頓之後,輕蔑的接道:「就算你德高望重,為武林佼佼之士,但與吾主人比起來,可是皓月與秋螢,差上十萬八千里!」
越飛暗自判斷,思索,卻想不起此人口中的「主人」是何方神聖,眼見馮奇受辱,幾乎挺身而出,但一旁金玲,綺玉又使他深深考慮,他不想再見她倆人,他鄙夷自己對她倆付出的感情。
馮奇狂笑道:「要殺便殺,要剁便剁,讓你等小輩知道黑道瓢把子血印掌馮奇不是簡簡單單的人物!」
他自報名諱,卻不見眾有所驚色,暗下也為眾人有所持仗而為的態度驚訝了一下,瘦小怪客敝聲笑道:「不錯,血印掌馮奇在江湖上,還算個角色,但是,光憑這點名望,要在本人面前充字賣號,可算我瞎了眼!」
馮奇哼了一聲,不言不語,他認定跟這般人講情說理,都是沒有用的,反正他此刻的遭遇正如淺水之龍,離山之虎,只有任曲人擺布了。
瘦小怪客喝了一口酒,「噗」的噴賤馮奇臉上,凶恨的罵道:「朋友敬酒不吃,吃罰酒,休怪我心黑手辣,現在先放過你,等會有你好瞧的!」
馮奇氣極而笑,怒道:「小輩,老夫刀山劍林,經過生死場面不知幾凡,大不了一死,你用此挾老夫,未免太幼稚一點!」
瘦小怪客目光炯炯,掃了他一眼,毫不加理會,轉朝金玲說道:「姑娘,為了你生命各方面的安全,請據實說出!」
金玲淡然道:「你要我說什麼?」
「越小子的身份來歷,及他此後的蹤跡!」
瘦小怪客恐嚇的道:「你老實說出來,本人不但保證恢復你的自由,不準任何人侵犯你,並給予貴重的酬勞賞金!否則,你跟他一樣,受極殘酷的刑責而死!」
金玲道:「那姓越的,我跟他一點都沒關係,他的事情,我一慨不知,你問我也不會問出什麼!」
越飛暗呸一聲,由她一片言語中更斷定她已變心,他憤恨的想道:「為了生命安全,你跟我當然沒有關係,哼,你如此貪生怕死,我決不救你,讓你受他們殘酷的擺弄而死!」
瘦小怪客冷冷一笑,道:「姑娘,本人交代過,不能私自隱瞞,難道你沒聽到,難道你甘願讓人把你花容月貌毀去!」
此人說話兇狠,強凌俱備,簡短而有務,容貌是女人第一性命,非同小可,金玲雖倔強不屈,嬌軀已隱隱顫抖起來。
瘦小怪客又道:「姑娘容貌美麗,國色天香,一世受用不盡,若被人用刀一塊一塊削去,可是極其遺憾的事情!尤其那被割去肉皮的地方,凹凸不平,劍痕斑斑,比起厲鬼,猶有過之……」
金玲忽大叫道:「你……你別再說下去……我……」她嬌喘吁吁,美麗的臉孔已微微發白,體軀顫個不住,顯得那麼驚恐畏怯。
越飛心想:活該這是報應,你們應得的報應,我已決定,除了馮奇以外,誰也不救,讓你倆自生自滅,受慘絕人寰的虐待。
瘦小怪客見金玲面有難色,心中得意,臉色更凶厲可布,說道:「姓越的小子,枉負俠義,禽獸不如,吾等極為鄙視,姑娘犯不著犧牲自己,掩護於他,老實說,吾等對此人勢在必得,不惜用殘酷的手段……」
綺玉驚道:「姐姐,我們……」
金玲搖頭不言,瘦小怪客再道:「為了保存姑娘一生幸福,安樂,本人敢保證,只消片言短語,道出他的來歷,身世,即獲自由,並受吾等盛大的歡迎,否則以姑娘花容月貌,若用利刀摧殘,定比毒蛇惡獸還要恐怖!」
馮奇哼道:「小輩,如此行徑,豈是人所能為,爾等分明枉披衣冠,心同污濁,鄙卑得嚇人,老夫若不是被爾鬼計暗算,定夠爾等惡魔化為灰盡。」
瘦小怪客勃然火怒,一個箭步,竄至馮奇跟前,提起枯瘦手掌,「劈拍」兩下,重重打了馮奇兩個耳光,然後厲聲恐駭道:「殺才,你身入虎穴,尚敢侮罵吾等,待會叫你好看!」
馮奇冷笑道:「小輩,老夫等著就是!」言來從從容容,毫無畏色,果然不愧一方梟雄,瘦小怪客老羞成怒,大喝一聲,又打了他兩記耳光。
這兩記耳光,全系重手法,血印掌不能閃躲,全部承受下來,頓時軀體搖晃,鬚鬍亂飄,「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他大聲笑道:「小輩,你叫老夫死,老夫毫不在意,若想胡亂侮辱老夫,可是天誅地滅的鄙卑行為!」
瘦小怪客臉色鐵青,伸出手指,點住他胸前的「幽風穴」,馮奇腦頭一眩,立刻昏迷躺下。
瘦小怪客低罵兩句,從腰間抽出一支明亮晃晃的鋒利匕首,在金玲面前晃了一下,沉聲說道:「姑娘,咱們先小人後君子,說與不說,做個決定,本人迫不得已,使用最後手段……」故意折斷一根樹皮,那刀削著,削過之處,枝葉簌簌而落,好不鋒利。
綺玉提心弔膽,知自己等如入虎口之羔羊,任憑他人宰割,戰戰兢兢問道:「姐姐,你答應他嗎?」
金玲道:「答應,我答應了!」
她激動的握住粉拳,眼眸閃耀著無比堅定的光芒,瘦小怪客喜上眉梢,匆匆收起匕首,微笑道:「見機行事,不愧聰靈之人,姑娘,本人保證說出之後,你等就是自由之身!」
金玲輕哼了一聲,忽大叫道:「我說,我說,他是我的丈夫,我是他的妻子,我原以一死,保全他的機密,這樣答覆夠了沒有……」她重複的說道:「他是我的丈夫,我是他的妻子,應該保守他的秘密,你下手吧,我早已看穿,美麗與丑還不是那回事,你想用此強迫我就範,比登天還難!」
越飛怔了怔,心裡的變化,作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他愧疚而激動的自語道:「是的,是我的錯,我誤會了她,她心裡始終只有我一人啊,這話是最好的證明,這裡人倦鳥息,孤僻幽靜,行人難至,她不必要做作,更不必要隱瞞呵——」
當她發覺真象之後,恨她的意思,變為內疚,慚愧,恨不得立覓一地投鎖了進去,永遠不出來,永遠不敢與她見面。
愛,恨一念,原在一線,轉變很快,他恨她入骨,但發覺並非她的錯,而是自己誤會人家時,他迫切渴求獲得她的諒解,他愛她之心更深了一層。
瘦小怪客怔住半響,瘦削的臉色,一連串急變,最後,她憤怒的吼道:「賤人,你作弄本人,作弄得很妙,很新奇,但本人也要以同樣的手段對付你,那殘酷的刑罰,決在你意料之外!」
圍火而坐的十一個怪客,紛紛挺身站起,炯炯目光中閃耀兇殘的光芒,表示出這些人並不懂得,憐香惜玉。
瘦小怪客再度抽出那炳匕首,放在熊熊烈火上烤著,漸漸,那明亮的刀身,由白色變成暗紅色,由暗紅色,變成大紅之色,一支匕首,像個火棒,紅通通的只消一觸及肉身,便會被它燙熟。
他氣咻咻的用匕首指著金玲,厲聲道:「大膽丫頭,本人今天若問不出你一言半句,此後決不叫『葫蘆鬼王』!」
金玲忽然鎮定異常,視死如掃,嬌叱道:「惡魔,今天姑娘若受不住皮肉之苦,吐露我丈夫一言半字,此後我也不算他的愛妻!」
「愛妻?」
越飛臉色微白,一陣心酸,吶吶在心中喊叫道:「金玲,你常在我不在之時,這樣安慰自己嗎!啊,我多可恨,多傻,竟刺傷了你的感情,原諒我吧,我自知誇負你的地方,不勝枚舉。」
他一挺而起,大步踏出洞外。
他鐵青著臉,步步向那群來歷不明的怪客逼進,並嘿嘿冷笑道:「各位,俗語曰:『閻王要你三更死,決不留到五更天』,你們何其倒霉,撞在我手裡!」
眾人吃了一驚,愕然向他打量,「葫蘆鬼王」比較沉著,發現情形不對,立刻大聲喝道:「兄弟小心,此人行動詭異,決不是好來路的!」
越飛大聲笑道:「葫蘆鬼王,你說得不錯,但想避一死,已是大不可能的事!」
葫蘆鬼王怒道:「朋友,你活得不耐煩了嗎,我……」
話沒說完,手臂急揚,一縷紅光,電射而至,連眼皮也未及眨一下,那燒紅的匕首,已帶起一縷尖銳破空之聲,勁襲而來。
越飛手掌向外一揮,紅光頓滅,他這輕描淡寫的一掌,便擊落了葫蘆鬼玉疾勁暗器,只把眾人嚇了一跳,其中一人,急張口大叫道:「兄弟,此人正是那姓越的!」
「真的!」葫蘆鬼王臉色微變,大大的驚訝了一下,隨即他揚聲大笑,掩飾了自己的窘態,厲聲喝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自投,越小子,活該你今天煞星高照,假借本人之手,收回你的露魂!」
越飛望了金玲一眼,金玲正錯愕的注視他,四目相視,越飛愧疚的低下頭去,金玲美臉上浮上淡淡紅暈,她心裡訕訕想道:「怎麼這麼巧,他也來了,剛才我說的話,他不知聽到沒有!」
她忽然不安起來,一顆螓首,早已羞急的埋在綺玉懷裡,像似一椿對自己甚是恥辱的秘密被人揭穿一樣。
葫蘆鬼王倏欺身直上,閃電般拍出兩掌。越飛暗一估量,這兩掌力道竟在千斤之上,心頭微辱,不敢怠慢,翻掌抵上。
「碰」的一聲,「葫蘆鬼王,你已成綱中之魚,能掙扎嗎?」說著,呼呼劃出三指,指風刺耳,點點黑影,繽紛錯落,真的神奇奧秒,詭異莫測,這套指法,正是他攻無不克的內家絕技「金椿神指」。
葫蘆鬼王大驚失色,顧此失彼,彷徨無策,猝然間吃他的「金椿神指」奧妙所困,來不及閃避,「嗤」的一聲,衣裂皮破,血流淚淚,他再顧不了面子了,虛晃一招,暴退一丈,大聲招呼道:「兄弟們,這小子潑辣得緊,咱們快合力殘滅他,主人聞知,必有重賞。」弓矢上弦,不發不成,眾人也硬著頭皮,一擁而上。
霎那間,刀光閃閃,掌風呼呼,全朝越飛身上招呼。這些怪客身手不凡,合十七人之力,雖未困住越飛,但越飛想出手傷其中任何一人,也是不可能的。
如此博鬥了數十回合,越飛已暗自警惕:「不好,若然這般長此下去,自己雖不致被擊斃命,但也活活累死了。」
邊打邊想,忽想個妙策,乘眾人攻勢稍緩之時,大喝一聲,奮力迫退左旁三人,一個箭步,疾快的拂解了血印掌馮奇的穴道。
血印掌穴道一解,霍地挺身站起,感激的道:「謝謝主人解危!」
越飛感情忽莫名的行動起來,淡淡笑道:「我不再是你的主人了,你親口說過,請別改變心意!」
馮奇一愕,慚愧的道:「小主人,馮奇一時衝動,使您生氣,甚覺對您慚愧,希望您別改變挂念這點,待退敵之後,馮奇再向您道歉。」
「不必了」,越飛擊退欺上二敵,苦笑道:「我深知自己無德無能,擔當不起你的主人,請以後別如此稱呼我,免得我心裡不知!」
馮奇嘆了一聲,再不多言,匆匆加入戰團,施展他本身絕技,以排山倒海的威勢,幫助越飛打擊十七怪客。經此一來,葫蘆鬼王方面頓感不支,越飛身手堪稱舉世罕逢之材,加上兇猛如虎的黑道瓢把子血印掌馮奇,仗多為勝的優勢已漸失去,葫蘆鬼王忽地縱退一丈,大呼道:「放蜈蚣,快!」
聞言,眾人齊喝一聲,劍掌齊飛凌厲絕倫,全以硬打硬拼,不要命的招法向越飛,馮奇逼去,越飛退後一步,馮奇卻連退一丈,氣得怒嘯入雲,鬚髮亂飄,好不嚇人。眾人略佔優勢,立刻用疾快的手法,從懷中取出一支黑色鐵匣。
十七支鐵匣長短相同,大小相若,取出之後,打了開來,匣內「颯」的跳出一支巨大的蜈蚣,長及一尺,全身五花斑紋,猙獰可布,落地之後,張口一叫,即向越飛,馮奇爬去,行速疾快,霎那間已越近倆人身前。
金玲、綺玉花容失色,尖叫一聲,同時躍上一顆巨大青石上,顫巍巍瞧著越飛,馮奇倆人,眉宇間憂愁之色重重。
越飛大喝一聲,聲如金石交鳴,只見他腹鳴如牛,雙臂勁抖,「滑啦啦」推出一股勁猛大力,狂飆似向蜈蚣群掃去。
巨大蜈蚣跳躍老高,掌風過處,身首異處,此血噴淺,腥臭嘔人。
越飛連環交轟,每次發掌,腹內必牛鳴一聲,掌風剛猛,如同排山倒海,怒海澎浪,巨大蜈蚣雖猙獰可怕,兇猛絕倫。卻經不起他內家修為至高的「莽牛氣功」襲擊,傾刻間死去七、八支、剩餘地仍猛撲不休,繼續糾纏兩人。
馮奇也照樣施展內家掌功,震斃六、七隻蜈蚣,地下爬著的不傷即殘,攻勢已緩慢下來,這些蜈蚣平日受過訓練,見敵人兇猛難欺,也自畏懼不前,葫蘆鬼王冷哼一聲叫道:「放蛇!」
眾人喝叱聲中,群起攻擊,同時左足一跺,褲腳管下,連續竄出幾條醜惡毒蛇,昂首噓聲,帶起一股腥風向倆人漲去。
平凡女子,最怕蛇蟲,金玲、綺玉也不例外,驚惶得互抓對方,心跳怦怦。
越飛道:「葫蘆鬼王,這就是你等最後絕技嗎?」
葫蘆鬼王冷笑不言,撮唇一嘯,聲如削竹,刺耳難聽,數千毒蛇聽聞嘯聲之後,高噓一聲,群撲越飛,越飛也不怠慢,雙掌連環,連續拍出,掌風嗖然,其利如剪,遇上不傷即死,毫無過融餘地。
血印掌馮奇怒道:「爾等群攻不達,竟以畜牲襲人,如此窮凶極惡,休怪老夫施展『血印掌』了!」說著身子-挫,骨骼急抖,「格格」作響,滿頭鬚髮根根倒豎,如同刺蝟,手掌一揚,便聽到一絲急勁的提氣風聲,瞧氣魄,威猛驚人。
他緩慢走著,「咚咚」有聲,每行一步,地上即陷下
三寸腳印,乍眼看去,馮奇走過之地,如梅花錯落,整齊巧妙——「血印掌」是他仗以成名的絕技,所謂人的名,樹的影,他這一喝破,立刻把眾人驚得頓了頓,威勢大滅。
馮奇沉緩的朝越飛道:「主人,您那方好生料理,馮奇決以血印掌與他們拼了!」
雙掌一提,霍地向外翻去,口中吐氣開聲,「嘿」的悶喝一聲,兩股狂飆,疾掃而去,掌未到,滿天敗葉已飛飄眾人一臉一頭皆是。
越飛默然不語,暗自提起「莽牛真氣」,配合馮奇血印掌,勁襲敵人,一時掌風大作,倆人手足所及,十七條怪客紛紛暴退,亂成一團,跟著,慘叫之聲此起彼落,十七人之中,早有七、八個人來不及閃躲,被擊斃命。
骷髏山一向沉靜如死,此刻卻殺氣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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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烈火閃耀下,越飛「莽牛氣功」大展神威,一氣擊傷六、七位怪客,佔盡優勢,剩四、五人拚命掙扎,形勢垂危,自顧不暇。
馮奇血印掌一經展開,不倒不休,那四、五個僅剩怪客,早吃他威猛掌勁,震得氣血翻滕,搖搖欲墜。
越飛覷中一個空擋,一掌扣住葫蘆鬼王手腕,使勁一托,葫蘆鬼王立足不穩,碰跌個黃狗吃屎,尼股朝天,滿臉泥土。
越飛一腳跺在他胸脯要穴上,冷笑問道:「葫蘆鬼王,越某與你無仇無怨,卻心懷異端,屢次計算越某,今天叫你還個公道!」
葫蘆鬼王破口大罵道;「士可殺,不可辱,我葫蘆鬼王非貪生怕死之人,小子弄清楚點!」
越飛冷笑道:「我問你,誰唆使爾與我為敵?」
葫蘆鬼王閉眸不答,越飛再道:「說出來,讓你逃生,越某不會失言,否則你將受三日痛苦而死!」
葫蘆鬼王倏然睜開凶芒閃閃的眸子,厲聲道:「小子,你別得意,我死了,主人得知之後,遲早會為兄弟們報仇,那時,你將可憐得像被踢的狗!」
越飛道:「你們主人是誰,難道他沒名諱,見不得人!」
葫蘆鬼王大聲道:「小子,你可以把我殺了,但要這樣辱罵我主人,我可要罵你祖宗三代!」
越飛壓制憤怒之情,冷笑道:「你主人真有這麼大的魄力,叫你等甘心為他而死?」
葫蘆鬼王恨聲道:「就是!」
他再補充一句,挖苦道:「你嫉妒了是不?」
越飛平淡的道:「你們這批惡人窮凶極惡,為非作歹,在下不會嫉妒的!」
葫蘆鬼王怒叫道:「小子,成者是王,敗者為寇,我葫蘆鬼王今天不幸落在你手裡,還有什麼話說,我認命
了,但我主人會心中獎贊我,為我復仇。死等於生,我死前一點沒有後悔……」
說到此,他的話聲,忽然低弱下來,喃喃朝天自語道:「主人啊,我死前一點沒有後悔,我是心甘情願的,您在遙遠的地方,聽到您忠實的僕人為您赴死嗎……」
他落淚,神色間並未因大難臨頭而驚慌,臉上一片詳和,他目注遙遠,像在等待,等待那「主人」的回話。
自古義氣漢子,多屬屠狗輩,這些人雖窮凶極毒,如虎似豹,但對他幕後主持一切的主子,卻忠正不阿,義氣衝天。
越飛有點不忍殺他,冷笑道:「葫蘆鬼王,這是何苦,你主人見死不教,遲遲不來,你值得為他犧牲一切?」
「胡說!」葫蘆鬼王大聲道:「我主人身有急事,無法分身來此,你別看低他的為人……」臨死之前,他竟替為他而死的主子辯護,可見他心中對他主子存著的忠念,已根深蒂固,難加變改了。
越飛問不出究竟,冷然道:「你堅決不說,休怪在下真下手了!」
葫蘆鬼王放聲大笑道:「不用你費力,不用你費力……」他緊閉兩眸,用力咬斷舌頭,淚淚鮮血從嘴唇流出時,他已魂魄掃陰了。
葫蘆鬼王死了,當越飛發現他咬舌自絕時,心中為他的義氣大大感動了一下,四周亦靜寂了,馮奇抱著一具一具屍體,埋葬去了。
綺玉從大石上跳了下來,驚憂參半的呼道:「越大哥……」
她有千言萬語想說,但都說不出來,僅只叫了一聲。
金玲責備道:「妹妹,你為何這樣稱呼他,他跟我們毫無關係!」她淡然朝他福了一福,冷冷說道:「多謝大俠救命,小女子永生不忘。」
越飛本想道歉,但無從說起,正感窘困之時,見她如此作法,忽暴燥的說道:「你們不必謝我,是的,我跟你們毫無關係,我不願接受你們的謝意!」
金玲淡然道:「原則上,你救我倆一命,我倆應向你道謝一聲,現在我已謝過了,心中再沒什麼顧慮了!隨你怎麼說都可以!」
綺玉急道:「姐姐,我們為什麼要長久隱瞞下去,我……」金珍揮手打斷她的話語,說道:「妹妹,你還沒謝他救命之恩呢!」
越飛沉聲道:「我必要救你們一次,並非為著謝言,我知道你們表面作謝狀,其實心中並無存謝意,何心勞神作態,多此一舉!」
綺玉道:「姐姐,我忍受不了,我們不必隱瞞,增加大家的痛苦,我知道你的心裡也很傷心,他也是的,為何要為了一點誤會,長此糾纏下去,永無澄清之日!」
金玲道:「妹妹你錯了,我只想削髮為尼,永不再入凡俗人間!」說此話時,平平淡淡,毫不動心,但是,那一雙明澈的大眼眼卻不由的潮濕了。
越飛忽行動的走前兩步,握住她的玉臂,大聲道:「如果你倆心裡真還存著我的話,我比誰都了解,你們可在附近村落住下,等我大難不死,安然返回之時,再向你倆道歉。」
綺玉驚道:「你是說,近日你將有大難臨頭?」
越飛道:「是的!」
金玲道:「任何人不能助你嗎?」
越飛道:「是的!」
他忽覺金玲溫柔了許多,尤其那句問話里更蘊藏著無限關注的情意,一霎那間,他眼中陰影消失了,一種力量鼓足著他,終於放膽的說道:「以前種種,我們不去理他,我相信你們沒錯,錯的是我!這裡,我向你倆道歉,不知你們是否接受!」
綺玉又憂又喜,道:「越哥哥,你想我們會計較它嗎?」
越飛羞愧交加,無地自容,一張俊臉漲得火紅,吶吶道:「是的,是的,你們宏量大度,不會計較這些,我又錯了!」
他轉身就走,實在無顏多呆下去,他道:「你們在附近村落等我……」
綺玉呼道:「你要保重啊,我……我已有了……」以下的話,羞怯得不敢說出,越飛怔了一怔,見她嬌羞不勝,不由動了好奇之心,問道:「你有了什麼?」
綺玉低頭不言,金玲咬著芳唇,道:「她有了孩子!」
「孩子!」越飛心頭一震,思想疾快的回想那客棧的一夜,他酒醉下情慾高漲,肆意侵犯了她,他驚喜又愧疚的道:「啊,玉妹,你好生照顧自己,為了將來,你要忍耐一切!」
他不敢料定,明日骷髏山與那武功高不可測的「索恨者」一搏是生是死,所以,叮嚀至最後一句,透露了許多悲哀,他眼睛已潮濕得看不清路向。
綺玉急叫道:「越哥哥,你小呀,前面有石頭!」
越飛聞聲止步,果見一尺之外,一顆大石擋住去路,可笑他竟全然不覺,若非綺玉點醒,幾乎栽個大跟斗。
他強按胸中辛酸,「玉妹,孩子,他一定會很快的長大,像他娘一樣,具有仁慈的心腸,聰明的腦筋,活潑的個性……」
綺玉幽傷的道:「他應該像爹……」
越飛思路迷惘,暗下咬牙,遠遠離開三人,沿路,他流了許多眼淚,暗想:「我一定要勝,勝了我有孩子,有溫柔的妻子,有幸福的一切……我不能失敗啊!」
風吹勁草,沙沙生響,他生命突然充實了不少,專心為明日生死搏鬥而思忖策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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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旭日東升,天氣和暢,骷髏山上,直壁插雲,戲松古柏,矮楓高丹,乍眼望去,景物清奇,如一幅圖畫。
這是主峰最平坦的地方,十丈方圓,雖林木繁茂,勁草養生,怪石嶙峋,但比起別峰,就顯得平柔多了。越飛目光灼灼打量天色,他已等了一個時刻,心情焦慮,甚不耐煩。
忽然,東方狹窄山路,出現兩條身影,衣袂飄飄,瀟酒出麗。他左掌握拳,重重拍在右掌上,緊張而興奮的自語道:「來了,索恨者終於來了,我多月未遇對手,心中已然發斗,正好乘此機會,一吐殺氣!」
那兩條身影,緩緩走來,愈走愈近,越飛已分辨出那穿紅衣的是女人,白衫的是男人,索恨者十九不出是那雪白長衫的男人,他心裡雖然緊張,但表面上一直浮著安祥的微笑。
漸漸地,雙方距離只剩下八丈多遠了,越飛打量這一男一女敵人,忽地驚怔的叫道:「哦,原來是你!」
他目光直勾勾的落在那少女身上,只見她長發披肩,清麗絕俗,瑤鼻櫻唇,面如牡丹,說不盡的嬌美媚嫵,一身大紅裝束,薄如紗單,罩著一個誘人湯魂的胴體,迎風招展,窈窈動人,繼毫半露,最可貴的是美而不俗,艷而不妖,一眼望去,直如仙女下凡,一種聖潔的美慧,在這清奇的山峰上,顯得更為特出。
她,正是他所熟悉的淡裝少女,見了她,他有說不盡的憤恨,離開了她。他有許多非言所能夠形容的惆悵。
他急忙打量她身旁的男人一眼,只見他英偉俊美,修眉朗目,一身雪白衣裳,十分乾淨,點毫不染,瀟洒出庄,如同玉樹雄風,面上浮現的淡淡笑容,是那樣的高貴,驕傲,令人望而止步,不敢生面高攀之念。
如此一對金童玉女,若出江湖,不盡收羨慕,讚佩的眼色才怪哩!他生出強烈的妒意。
他嘲笑自己:「有什麼了不起,哼,自己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物呀,為何做此傻態,讓他倆見了好笑!」
他盡量收住心神,抬頭望天,裝出比他們更高,驕傲的樣子。
紅裝少女怔了一下,那清亮得如雨顆實石的大眼睛,微微瞥了他一眼,道:「朋友貴姓?」
越飛故意裝做沒聽見的樣子,面背而立。
紅裝少女有點委屈,道:「哥哥,你問他吧!」
越飛恨恨地心中罵道;「好不知恥的蕩婦,左一聲哥哥,打一聲哥哥,叫得多麼親熱!哼,你離我而去,短短几日工夫,就稱呼一個陌生男人哥哥,好像這世上只有你倆存在似的!」
他一遍一遍的辱罵她蕩婦,淫娃,賤女人,然而,當他與她面對面,看清她臉上無形中流露出的聖潔光輝時,他又罵不下去。
這高貴,嚴然不可侵犯的氣質,無時無刻不流露在外面。
俊美瀟洒的年青俊傑,目光一掃,越飛心中不由震撼了一下,疾忖:「好鋒利的眸光,只怕他內功修為已達水火不侵之境。」
他淡然道:「請教朋友高姓大名!」
言來溫文爾雅,十足像個書生,不帶半點練武人的火氣,越飛委實佩服他,但奇妙的感情作弄,這佩服之心,一閃而逝,忽然極度的嫉妒他,恨他。
他冷冷地道:「敝姓越,草字飛,正是應兄台之邀而來!」
瀟洒劍客怔了一下,道:「姓越的朋友,在下曾目睹過,對他印象深刻,好像不是朋友!」
越飛道:「這是什麼意思,兄台邀約在下於骷髏山一決雌雄並算好差事,難道在下有冒名頂替的行為!」
俊美白衫劍客平和的笑了一笑道:「閣下別誤會,在下純粹是好意,既然閣下就是越某人,一較勝負,當然是不可避免的事!」
此人傳柬字句十分狂妄驕傲,但見面之下,卻恁地溫文有禮,一言一行,莫不是仁厚的君子作風,越飛心中有氣,倒不好意思一下子就發出來。
紅裝少女道:「他可能是的,我已看清他的輪廓,與那姓越的十分相似,也許,他左頰烏青的傷勢已痊!」
俊美劍客平和的笑道:「如此再好不過,免得誤傷無辜之人,於心不安!」
紅裝少女瞥了越飛一眼,輕輕笑道:「哥哥,你有把握贏他嗎?」
俊美劍客還未答話,越飛已被她這一聲親昵的稱呼
「哥哥」,激起滿懷怒火,走前兩步,朝年青劍客拱手說道:「在下能與她說兩句話么?」
俊美劍客含笑道:「你請!」
越飛道聲「謝謝」,望了紅裝少女一眼,正想說:「你運氣很好,請來這麼位高手,」語到唇邊,情緒上忽起了個極大的變化,一改為酸溜溜的道;「十分抱歉,我作了你許多爪牙,但我想你不會在意,因為你的美色,可以請遍天下年青高手,為你效命至終……」。
俊美劍客聽此言后,不悅的插口道:「閣下儀錶不凡,瀟洒出庄,如此挖苦人,可是不對的!」
越飛暗中哼了一聲,道:「這些話若算挖苦之言,在下情願挖苦別人!」
俊美劍客道:「閣下的意思是不屑挖苦於她?」言來平平淡淡,本可藉此生氣,下手擊他便但他卻不,面上的表情,十分奇異,令人感到高深莫測。
越飛道:「在下說的全是實話,有朝一日,當她厭倦你時,就是你體會出其中三昧的時候了!」眼見年青劍客俊臉微變,劍眉斜剔,正想繼續譏諷幾句,忽見他剔起的右眉眉心生了一顆硃砂痣,想起「南海聖僧」的交代,心中怦跳,道:「不過兄台不必擔憂,以兄台身為『南海聖僧』老前輩的門徒『飄逸劍客』看來,普天下能與你頡頑抗斗的人並不多見,是以,近幾年來,你盡可高枕無憂!」
年青劍客不悅之色,忽變為極度的驚訝,匆匆說道:「朋友何以知道在下的身世來歷,以及師承?……」
越飛笑道:「打聽呀?」
又道:「難道兄台只准自己差人打聽在下身世,來歷,就不容在下打聽你的身世,來歷,以及師承何人么?」
飄逸劍客果然臉色又是一變,問道:「這樣說來,閣下已經把葫蘆鬼王……」話說一半,就住口不言,仔細打量越飛神色,一雙劍眉微微皺著,似乎暗在擔憂葫蘆鬼王的遭遇。
越飛故做歉容,道:「對不起,葫蘆鬼王屢次暗算在下,已被在下於不得之情形下,動手除去,兄台若想為他報仇,可把這件仇帳,掛在越某頭上,待會一併解決!」
飄逸劍客臉色一諳,輕細的自語道:「唉,他竟死了,他為了任務的等於為了我而喪命……」他抬起神光湛湛的眸子掃了越飛一眼,極力壓制情緒,平淡的說道:「當然,閣下殺我手下,必須以命填命,安撫我於下於九泉之下!」
越飛無所謂的道:「飄逸劍客,這是恨事,我們暫且不談,先來聊聊開心的事情,免得待會比斗之下,雙方必有一死,想談也沒機會了!」
飄逸劍客微一頷首,淡然道:「閣下有此雅興,在下不好拒絕,你先說吧,我們先談哪些?倆人生死在即,竟惹無其事的談笑風聲,光憑這份靜定的膽量,非普通江湖道人所能比擬的了。」
越飛忽指著紅裝少女道:「我們先談她好嗎?」
飄逸劍客一怔,奇道:「她有什麼好談的!」
越飛道:「我們即刻就將分判生死,但光解決生死問題,未免顯得太單調一點,何不以她作賭注,生者獲得她,死者……」
飄逸劍客搖頭打斷他的語言,說道:「她不是樣品,豈能做我們生死決鬥的賭注!」
「差不多吧!」越飛揶揄的朝紅裝少女瞅了一眼道:「你仔細看看,假若你不幸落敗,她歸誰所有?當然,我們之間比斗,並非普通武林人可比,一經交手,非死即殘,那時,試想你有能力保護她的安全嗎?」
飄逸劍客沉吟道:「在下看得出,朋友為我生平未見之勁敵!雙方生死,由天決定,但以她作賭注,未免太不人道,有失英雄本色!」說著,他默默含情的向紅裝少女注視一眼,並討好的說道:「妹妹,我想你不會接受這無禮的要求!」
紅裝少女道:「我接受!」
飄逸劍客吃了一驚,急問道:「為什麼?」
紅裝少女指著越飛道:「他從不把我當人看,我以前不是曾經告訴你了么?」
飄逸劍客放心的喘了一口氣,他明白紅裝少女語中含蓄對他的恨意,並非一言兩語,能化解得開的。他可以不必擔憂的去思想一切他所不敢想像的失望。
於是,他安慰的道:「妹妹,愚兄對你的遭遇,一直記在腦里,不敢忘記,你放心吧,如果你尚還感到不安,就回想一下愚兄所說過的話!」
紅裝少女極快的道:「你肯定的說過,決以有生之年保護我,並制他於死地!」
飄逸劍客笑道:「還有呢!」
紅裝少女輕輕眨了一眼那長長的睫毛,道:「你會向我保證,三十回合之內不折辱他一頓,就不算勝利……」
越飛聽得俊臉一變,耳聽飄逸劍客朗聲笑著贊道:「妹妹果然不愧人間奇女子,不獨艷冠天下,就是聰明才智也非平常女人可並,你的記性真好,愚兄十分佩服,哈哈,他可真要氣壞了!」
倆人輕談巧笑,只把越飛氣得目光暴射,半晌作聲不得。
飄逸劍客又道:「妹妹,他也是個高傲的年青劍客,曾幾何時;聽到這種話,無怪他臉色鐵青,傾刻間變成一忖駭人的兇相!」
紅裝少女巧笑道:「哥哥,你要小心呀!」
「放心!」飄逸劍客仍安祥而瀟洒的道:「愚兄的保證,比鐵石還要堅固可靠,相信他施展畢生所學,也抵不住愚兄三十個照面!」
紅裝少女嘟著小嘴,佯嗔道:「別太驕傲,哼,當初遇見你時,親切近人,那知不出幾日,就恢復了昔日目中無人的狂傲性格!」
飄逸劍客道:「妹妹,您不是授意我氣他么,這正是最好的氣人方法啊!」
紅裝少女嗔道:「我知道了,嚕嚕嗦嗦,真煩死人!」
飄逸劍客笑道:「好,好,愚兄不再說了,那天帶你上南海,叫你相信,愚兄並不是好說話的男人……」
紅裝少女斜瞥越飛一眼,問道:「南海好玩么?」
飄逸劍客道:「有花,有樹,有鳥,有海,有山,有……」
紅裝少女擺手道:「人家只問你南海好玩不?你就說上大套,真是個長舌男人!」
飄逸劍客道:「妹妹,您的小性子,愚兄真受不了,這也不是,那也不好……」他似想起什麼,自言自語的道:「啊,我知道了,敢情您等得不耐煩了?」
他跨前一步,嘴角笑意未退,聲音也冷漠了不少:「姓越的,你也別生氣了,總之,我們之間,勢如水火,不是你生,便是我死,快撒出兵器,讓她了償心愿!」
越飛冷笑道:「是的,讓她了償心愿,你故意氣我,也是為她了償心愿,老實說,我一再忍耐不發,並不是怕你,實是因為你與我師門有密切的關係,認真論起來,我還須稱呼你一聲師兄!」
飄逸劍客愕然道:「今師何人!」
越飛道:「絕命尊者!」
聞言飄逸劍客初時劍眉一縷,面有難色,最後,忽似想通什麼,朗聲大笑道:「今師絕命尊者早已與家師絕緣斷情,豈與在下發生關係,哈哈,越朋友你過慮了,咱們就算同門弟兄,但此事已至此,恐怕也無挽回的餘地!」
「好!」越飛憤然道:「你這般絕情絕義,迷溺女色,不顧師門情誼,越某對你也沒什麼好謙讓的,放馬過來,讓蒼天做我們生死的主宰!」
飄逸劍客道:「用掌用劍,任憑閣下選擇!在下不管與誰比斗,決定公平示人!」
越飛道:「隨便!」
飄逸劍客像似一點也未將他放在眼裡,仗著「南海聖僧」一代奇人悉心傳授,有恃無恐,朗笑著朝紅裝少女問道:「妹妹,你說好了!」
紅裝少女瞥了越飛一眼,堅決的道:「用兵器解決較好!」
越飛慘然一笑,道:「你真是個蛇歇心腸,一個女人,動者想法殺人,用心之殘酷,比較兇惡魔徒毫不遜色,反而冰寒於水,青出於藍,哼,誰叫偏偏有人甘為奴役,逞你凶心,若越某僥倖不死,誓取你頸上人頭!」
飄逸劍客冷然喝道:「姓越的,少逞口舌之利,須知刀劍無眼,你時時刻刻有性命之慮!」
越飛不理他的喝叱,指著他大聲道:「還有你,枉負『南海聖僧』一番心血,為虎作倀,『南海聖僧』老前輩他鄉有知,必嚴懲你欺師滅祖的浩天大罪!」
飄逸劍客胸府極深,此刻,也自按捺不住,嗆然拔出長劍,那柄長及四尺的寶劍,寒光閃閃,泛人股膚,劍同一泓如水,非是凡品,他用勁一攔,只聽「嗡」的一聲,劍花亂顫,威勢逼人,光只這試劍的一個細小動作,已是天下武林難出其右的困難問題了——
越飛不敢怠慢,恨恨斜瞥了紅裝少女一眼,反手抽出
神兵兵器「金滕月戰」但見霞光暴射,周圍一丈方圓,全是金滕月戰火紅的映影。
飄逸劍客心頭微震,冷笑一聲道:「兵器倒是不錯,不知運用得當否?」言來顯然有輕視越飛武功不如兵器神奧,越飛沉聲道:「廢話少說,請吧!」
飄逸劍客冷然道:「你先——」
越飛手抱金滕月戰,灼灼注視對方,腳步一拋,大喝一聲「好」,一片霞光,倏然朝飄逸劍客當頭壓下,飄逸劍客哼的一聲,左肩微斜,手中長劍,突畢直的穿破霞光,帶著一縷寒光,朝越飛胸前刺去。
「當」的一聲大響,青光,霞光頓滅,倆人分開而立,劍眉都高高挑起,不怒而滅——
高手比斗,原決定於霎那間,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倆人一觸即散,心中普遍有了個概況認識,飄逸劍客輕視之態已失,低沉有力的說道:「果是絕命尊者高徒,在下先前尚以為宵小之徒,假冒他的門人呢!」
越飛疾忖道:飄逸劍客不愧一代聖僧門徒,氣定天獲,神凝丹田,舉手投足,皆有一股潛力,防不勝防,若不小心抵拒,恐怖難逃一死。
紅裝少女退出老遠,但越飛尚能清晰的看清她的臉色,見她星眸緊注,鳳眉帶憂,脾氣突然暴燥起來。
「她關心情郎,憂心忡忡,自己倘若不敵,也得拼出最後一口精修之氣,與飄逸劍客同歸於盡,叫她痛苦一輩子!」
此刻,他心念一定,視死如歸,反而沉下心來,把全付精神集中於思忖破解敵人的攻勢,還以顏色。
飄逸劍客不耐的暴叱一聲,縱離地面,半空縮足伸臂,左掌右劍,呼呼矗矗,推出三掌,攻出五劍。
沙石激射,灰沙瀰漫,越飛倏然清嘯一聲,躍身而起,左掌聚勁一翻,吐氣開聲,迎將上去,右掌金滕月戰舞起斗大霞光,閃閃耀耀,電般奔向飄逸劍客全身要害,出手毫不留情,又准又疾,自他出道以來,與人全力交手,此次還算空前未有——
紅裝少女以袖羅掩面,忽尖叫道:「別打了,我怕啊!」
越飛聞言,心頭一震,疾忖道:「你怕我死,還是怕他死呢?……」
他忽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過幼稚:「哼,一定是他,自己憑什麼叫她擔心……」他怒恨,失望的思忖著,身手登時頓了頓。
高手比招,那能分心,越飛身手一頓,已無形使飄逸劍客得到千載難逢的機會,他立意要斃他於掌下,以博佳人青睞,那肯聽從她的話,右掌加勁,嗦嗦嗦,一連五劍,如同黃梅之雨,罩遍越飛前後退路——
連環五劍正是「南海聖僧」苦心領悟的絕技,以南海聖僧絕頂武功,天縱才華,連環五劍尚耗去他五年參修,威力之大可想而知。
越飛閃避不及,無限怨毒仇恨之情,頓時泄露出來,
大聲喝道:「都是我這賤人,無故分我心神,你手段真毒,我作鬼都不饒你!」
把握千分之一機會,胡亂向左一閃。
「嗤」的一聲,他突覺痛楚萬分,一個蹌踉,跌撞而出,飄逸劍客冷笑一聲,連人帶劍,舞起一片寒光,電般勁猛的罩下。
紅裝少女一霎間似了解了什麼,忽揚聲大呼道:「喂,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你始終沒把我放在心裏面嗎?」
飄逸劍客煞機已起,那肯失掉這個機會,聞言,一頓不頓,晃如未聞,一片青光湧起,刺骨寒意,已逼使越飛戰慄了一下,他鼓足餘力,翻掌擊出,飄逸劍客攻勢微停,他已藉機掠出三丈多遠。
他不明白,這一道並不算太利害的劍傷,為何使他痛苦欲絕,功勁大減,百忙中,反手一摸,只覺被飄逸劍客寶劍劃過之處,曲曲折折,竟不是普通劍勢直划的模樣,對飄逸劍客獨特的劍法,及傷人的怪態,大大的震撼了一下。
紅裝少女大呼道:「停,停,飄逸劍客,你不聽我話么!」她粉容發白,顯然氣極而致,飄逸劍客充耳不聞,手臂勁抖,寶劍嗡然作響,他身體如大鳥一般,撲向越飛,越飛驚覺之性極高,但飄逸劍客的獨特劍傷,卻使他無招架之力,雷光火掣的霎那,他明白自己並非技低落敗,而是聽了紅裝少女的呼喚,分散了心神。他大聲喝道:「若不是我聽你的話,分散心神而落下風,豈是飄逸劍客能傷,哼,你很高興,尤其你的羞辱將有十倍的償還,你何苦惺惺作態,令人厭惡!」
飄逸劍客寶劍飛劈而上,越飛怒目圓睜,竟是死不瞑目。
飄逸劍客忽停止一切攻擊,退了十步,冷冷說道:「反正你是死定了,看在絕命尊者面上,留你個全屍!」說話時,他傲笑連連,脾睨作態,一付勝利者自居,瞧得越飛大生反感。
飄逸劍客道:「我差點忘記劍上塗有毒藥,不過,幸誇如此,否則你身首異處,死也保不住一具全屍!現在,你可安心瞑目了,我劍上塗著的毒藥,天下除了我懷有能解的靈藥外,任憑華陀再世,扁鵲重生,恐也回生乏術!一個時刻過後,你毒性發作,就……」他忽不安的瞧了紅裝少女一眼,見她默默出神,粉容綳得緊緊,也自凜然。
紅裝少女在想:「他為何在生死關頭,尚不自覺的聽從自己,難道他心中真的……」她腦海里回憶著他幾日來對她的仇態,若非嫉妒她與別人來往,他與她一不沾親,二不帶故,為何要屢次為難她?
於是,她激動的向他走去,並撫著他背部劍傷,問道:「你痛嗎?」她心中有千言萬語,但在面對面時,都怯弱的說不出來,她直覺他有一種深沉的悲哀,在初次邂逅的荒山,她就敏感的發覺了,那時,她芳心深處,就閃動著一個神秘的影子,從來,他不辭勞苦,一遍又一遍的救助她時,那神秘的影子已擴大十數倍,她常清晰的分析
紅裝少女道:「你為什麼要瞞我,我知道你仇恨我跟任何男人來往……」
越飛一把抓住她雪白手臂,正想將她拉開,目光掠處,忽見紅裝少女一顆「守宮砂」分明的呈現玉臂之上,一時,他突然像泄了氣的皮球,全身乏力,那鄙視,輕蔑,不屑之情,一變為慚愧,內疾與不安,他喃喃自語道:「我錯了,我又錯了,我為何老誤會別人,無故仇視她……甚至用世上最惡毒的話侮辱她……」他長喘一口氣,繼續說道:「我必須向您道歉,我一再誤會你,認為你是世上最賤的女人,現在我知道了,我很不安,我想這時向你致歉,還算不晚,總算蒼天有眼,叫我臨死之前,承認自己的錯誤!」
紅裝少女道:「如果你死,我也不想活下去!」
「為什麼呢?」越飛鼓足餘力,努力端祥她美艷迫人的臉孔,以及那清冷如寶石似流轉迷人的大眼,他彷彿得到什麼啟示,大聲叫道:「你……你心裡也跟我一樣,存著……」他不好意思再說下去,紅裝少女冰雪聰明,美眸一轉,已知他語中的含意,羞澀的低下螓首,幽幽道:「有一個時期,我承認十分恨你,但是,我總記掛著你,希望神出鬼沒,像從前一樣,暗中跟蹤著我,因為……那使我覺得安全得多!」
四目對視,倆人在這一霎間,彷彿都了解了對方,越飛興奮得忘記自己已是垂死的人,他不敢想像的事,終於實現,而來得那麼突然,他激動的握著她溫熱的柔夷,吶吶說道:「我也承認!」他暗哼了一聲,提起勇氣說道:「我罵你,恨你,甚至存殺害你之念,其實都是……」他放低聲音,訕訕然接道:「我妒嫉你跟那些男人來往,同時,我不敢說出自己的心意,蘊藏在心中,每見你跟那些男人有說有笑之時,都忍不住要發脾氣……」
紅裝少女婉然一笑,道:「你不會再發脾氣了!」說著,情不自禁,依偎過去,越飛鼓足勇氣,伸手攬住她蛇樣柔滑的腰肢,倆人如觸電般顫了一下,越飛突大聲說道:「我將死了,但我含笑而終,死得輕鬆,你好生保重,要照料自己,我在九泉之下,時進為你祈福!」
他閃動著潮濕的眼睛,含笑道:「妹妹,我這樣稱呼你,我安祥而滿足的死去,比活在世上,還要快樂,你能為我笑一笑,或者叫我……」
紅裝少女凄婉的笑了笑,低著螓首,凄苦而激動的呼喚他哥哥,越飛心花怒放,閉目說道:「妹妹!」他語聲有點顫抖,顯然這樣稱呼是他作夢也沒料到的,「我是這樣死的,你好生看看,等我的朋友將來之時你告訴她,我死的時候,一遍又一遍的叫你妹妹!」
飄逸劍客臉色大變,忽地大聲喝道:「喂,你……」
感情是不可勉強的,他清楚的聽見倆人的一舉一動,一問一答,像闊別多年的情侶,是那麼和洽而動人的時,他星眸中噴出火樣光芒。
他反覆自語道:「我打敗了他,擊斃了他,到底有什麼好處?」
他原是心高氣傲的人,暗地硬下心腸,大聲道:「姓越的,這是你的運氣,你將不將,你將幸福的過日子……」
他感觸的仰天長嘆,伸手入懷,拋下一包藥粉,接道:「這是治毒靈藥,表面上我是勝利的人,其實,我失敗得很慘……」他譏嘲自己的笑了笑,轉身而去。
紅裝少女大喜過望,匆匆拾起解藥,溫柔的替他敷上,有如百依百順的賢慧妻子,越飛望著她美麗的側面,感動得幾乎落淚。
他勉強提起丹田真氣,說道:「師兄,不管你心中如何恨我,我必須這樣稱呼你,南海聖僧老人家幾日曾來中原尋訪你,他老人家十分懷念你……」
飄逸劍客一怔,寞落的道:「我也很懷念他老人家……」
長嘆一聲,無精打彩的道:「我想通了,中原不是我迷滯的地方,我要回去了,回到他老人家的懷抱,多謝你的傳柬,日後再見!」
越飛道:「他老人家新收一女徒,名叫青鳳,請時加照顧!」
飄逸劍客問道:「她是你什麼人!」
「妹妹!」
「親生胞妹嗎?」
「不是!」
飄逸劍客微微停頓一下,道:「我佩服你!」
越飛一愕,還想說話,他身影已消失蒼林里。
越飛精神振作了一下,轉向紅裝少女望去,平和的陽光映影下,她真像一尊無比美麗的玉石雕像,那大大的眼睛,清澄似水,長長的睫毛溫柔賽貓,挺直的鼻樑清新絕俗,小巧的櫻唇溫馨芳香,這一切一切,莫不是上蒼得意的傑作,他只覺得一陣眩迷,情不自禁,將她擁入懷中。
紅裝少女沒有掙扎,任他而去,輕輕眨動了下睫毛,羞赧怯弱的合下星眸,越飛望著懷中仙女,那是經過無比風浪,掙扎而得的感情,他萬分的珍惜它,忍不住低頭親著她的櫻唇。
刻骨銘心的一刻,雙方都領悟了人生的真諦。
望著新升的初陽,四周花香鳥語,象徵美麗的春天,已降臨人間,她幽幽偎依著他,淡淡紅暈湧上粉容,像熟透了的蘋果。
「哥哥……」
她溫情親呢的說道:「無論你有三妻四妾,我都不在意,只望您好好對待我……」
「我會的!」
越飛感動的道:「我知道你屢遭變動,早已厭煩遊盪江湖,像我一樣,迫切須要一個溫暖的家庭!」
紅裝少女幸福的笑了,道:「我會遵照婦女三從四德,相夫教子!」
她羞赧萬分,蘊釀許久的心語,終於說了出來。
越飛道:「會有一天,我們的孩子生出來了,我要驕傲的告訴他說:『小淘氣,你娘是世上最美麗溫柔的女人,安靜點!』」
紅裝少女溫柔一笑,倆人溫馨甜密的擁抱著,直到海枯石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