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避凶淫 弱女竄荒山

十七、避凶淫 弱女竄荒山

前文寇公遐同了秦真正順嶺脊朝前趕去。忽然發現前面轉角樹林旁邊刀光人影,閃動甚急,先未看真,再往前走了一段,忽然看出林旁動手的敵我雙方共是八人,內一少女,正是方才優念的林蓉,不禁大驚。還未及告知秦真,敵黨又有兩個能手趕來助戰。

先來兩賊因受秦成等六人夾攻,本已不支,救兵一到,忽又勢盛起來。看出敵人厲害,秦成等六人只能打個平手,林蓉更是氣力不濟,比昨夜初見和公亮對敵時要差得多。昨夜雖是假打,手中寶劍縱橫擊刺,分明得過高明傳授,不知怎會如此手法散亂。秦成等又在同聲呼喝,似令林蓉退下,無奈內中一賊將其逼緊,無法脫身,如無另一村人相助,幾遭毒手,形勢十分兇險。心裡一急,邊走邊喊:「七弟請快上前相助,此女便是朝來所說林蓉姊姊。」秦真笑答:「寇兄不必驚慌,此女我曾見過,賊黨實在可惡,竟敢如此大膽,大白日里欺凌一個弱女,追到我香粟村行兇,一個也不能放他回去,五哥他們不和我們一路便由於此。此是第一次賊黨來犯,必須給他一個厲害。否則巴賊欺人太甚,必定當我弟兄無能。非叫他知道知道不可!」說時,二人一路飛馳,業已追近,相去只有高下之隔。

公遐看出林蓉腿上似受有傷,難怪應敵艱難。一時情急,往下猛衝,人在半山,還未到達,先將身帶鋼鏢取出,口中大喝:「林姊姊休慌!」揚手便是兩鏢朝下打去。那賊年約三十,武士打扮,穿得十分華麗,手持兩枝短戟,武功甚好,縱躍如飛,獨戰林蓉。另一村中壯漢油頭粉面,甚是凶狡,鬢邊還戴著一朵絹制粉紅菊花,口發狂言,要將和賊黨對敵的人全數殺死,生擒林蓉做小老婆,語甚淫穢,一望而知是個採花淫賊。

另一個本領更高,和秦成對敵,雙方打個平手。新來二賊力敵這面五個村人,也是趾高氣揚,口說大話,不久便要踏平香粟村,殺個雞犬不留,好好由他把林蓉擒回,還可吃上一回月餅等語。公遐聞言早已氣極,離下面還有一兩丈高遠便將雙鏢發出,人也跟著縱落。那戴粉菊花的淫賊本來追逼林蓉甚緊,剛由側面打退敵人,回身朝林蓉追縱過去,還未落地,一見兩鏢打到,將手中戟凌空一揮,人還不曾落地便相繼打落。林蓉好似負傷苦鬥,力已用盡,瞥見來了救星,慌不迭乘機往寇、秦二人這面飛縱過來,剛一落地便撲倒地上。淫賊哈哈一笑,手舞雙戟,二次又要追上。公遐雖看出敵人厲害,一見林蓉倒地不起,越發氣極心慌,大喝一聲,便縱將上去,雙方恰巧迎個正著。

淫賊早就看出嶺上來了兩個敵人,因二人俱生得矮小,秦真更似一個幼童,都不起眼,瞥見林蓉倒地,自恃武功,身輕腿快,妄想急縱上去,一把將人抱起,搶了就走,只顧色迷心竅,打著如意算盤,毫未把敵人放在心上。剛將左手戟並在右手,準備乘敵未到以前將人搶走,沒料到對於林蓉敵人關心太甚,一時情急,不顧危險,當頭縱下,恰巧對面。公遐這等打法原犯武家之忌。賊黨驟出意料,百忙中瞥見來勢這等猛急,心疑來者必是東山諸俠中的能手,否則不會如此大膽,以自己的本領,敵人竟敢凌空飛撲,全無顧忌,心裡一驚,只顧擋那一劍,沒有想到就勢反傷敵人。公遐來勢又大猛急,鏘——一聲響過,火星飛射中雙方兵器相接,各撞了一下重的。公遐覺著右膀酸麻,敵人力大,經這猛力一震,身子往側一偏,情知不妙,慌不迭風掃落花,往旁一翻,縱落地上。這時淫賊已先落地,公遐後背心全在敵人眼裡,其勢不及旋轉,本來不死必傷,仗著機警靈巧,剛一落地,也不再顧身後敵人,雙足尖一用勁,蜻蜓點水便往旁邊縱去,未及落地回身,就這危機一發瞬息之間,耳聽一聲怒吼,忙中回顧,原來身後淫賊已應聲而倒,正往後面仰跌過去。同時,又有兩三寸長一線寒光由林蓉身邊發出,好似打中在敵人小腹之下。那賊原是快落地時被敵人暗器打中面門、前胸,受傷雖重,還不曾死。

剛朝天一仰,待要黃龍轉身就勢縱起報仇,手伸腰問,暗器業已取出,不料退勢大猛,腳底亂石太多,一滑一絆,收勢不住,天性強悍,武功又好,就這樣也未真倒。正想落地一滾,翻縱起來應敵,不料平日淫凶,害人太多,惡貫滿盈,這一枝弩箭恰巧打中腹下致命之處,直透肚內,二次慘號一聲,便自身死。

公遐方以為林蓉暗器所殺。內中一賊鬢邊也戴一朵粉紅菊花,年紀更輕,貌相獰惡,一見同黨被殺,忙也揮動雙戟飛縱過來。公遐正待迎敵,忽聽頭上大喝:「寇兄快護林姑娘。她已受傷,許還中毒。死賊身邊如有解藥,可速搜出,將她抱回村中,遲恐無救。」聲才入耳,一條人影已凌空飛落,和公遐下縱之勢差不多,身法卻較靈活美觀,出手也不相同。人還未到,先是兩點黑影、一道寒光連珠般照來賊打去。眼看人也縱到,先是頭上腳下朝下直射,暗器發完,雙手握著寶劍,劍尖一住香似捧在胸前,看去宛如魚鷹人水,又急又快,快要挨近敵人,忽然雙手用力朝前刺去。那賊與先死的一個原是形影不離的師兄弟死黨,本領也差不多,剛趕到不久,秦真連發雙彈一鏢,均未打中。

因那一鏢擦耳飛過,那賊覺著耳邊痛如刀割,知道厲害。心中一驚,惟恐敵人還有暗器,瞥見秦真劍法奇特,照理只要一戟架開來勢,另手一戟便可將其打翻。但是這類雙手用劍專走中心的劍法變化最多,來勢那樣輕靈,決非庸手。又知同黨武功甚高,才一照面便送了命,上來又嘗到暗器的味道,越發不敢輕視,百忙中打算不求有功先求無過,斷定敵人如無驚人本領,決不會行此險招,現出這大破綻。忙將下盤用力,準備先用雙戟稍微一擋,立時縱退,等試出對方深淺再行還攻。

哪知秦真在東山諸俠中年紀最輕,因肯用功下苦,天資又好,聰明絕頂,非但得過高明傳授,本領竟比乃兄秦正還高。除大俠婁公明外,如論劍法一門,連公亮比他也有遜色。人更機警靈巧,所用純鋼手彈、連珠飛丸連同所用鐵手箭均是百發百中,靈活無比。遇見強敵,更能與手中劍同時並用,向無虛發。上來兩彈一箭未將敵人打中,便知不是尋常,料定巴賊所約五鬼雙惡等大盜之一,並沒想到那是老少三個最著名的淫賊凶人。忙將下余兩鋼丸暗藏手中,長蛇出洞,朝天一炷香,雙手握劍朝下刺去,目光早已全神貫注在賊人雙戟之上。一見賊人只用左手戟來擋,越知勁敵,不是易與,非出手成功不可。立時劍交左手,單臂用力,撥草尋蛇,就勢一翻一絞,後半身剛往下落。那賊本走後退,看出便宜,不知敵人右手虛攏劍柄,另有計算,忙將右手戟就勢朝敵人胸前刺去。剛看出敵人劍法巧妙,一絞一翻雙戟全被盪開,手法快極,心方一驚,猛又覺眼前黑影一閃,情知不妙,未容轉念,秦真隨著劍尖左右撥動,錚錚兩聲雙戟往旁一盪之勢,右掌反腕一推,手心兩粒鋼丸已朝那賊頭上打去。相隔這近,便是看出也難防禦,何況驟出不意,一中左眼,一中面門,連山根也被打斷,深嵌入腦,只怒吼得半聲便被打死。

這原是瞬息間事,秦真那幾句話恰好說完。公遐聞言心驚,正待朝林蓉身旁趕去,瞥見那賊死得更快。同時看出秦真也是險極,連盪雙戟全是巧勁,敵人兵器相隔最近時至多不過寸許,看去似已沾身,兵器稍微再長一點便非受傷不可。就這萬分驚慌腳還不曾落地立穩,那麼厲害的淫賊只一照面便被除去。正在驚喜交集,耳聽一聲「風緊」,回顧下餘二賊似知情勢不妙,已各怒吼一聲,一縱兩三丈,逃出圈外,竄往前面樹林之中。和秦成動手的一個最是兇狠,這時業已力敵三人,並無懼色,手中並還連發暗器,內一村人幾乎受傷;逃時又反手連打出好幾枝暗器。眾人呆得一呆,竟被掩護了同黨穿林逃走。

秦成正率村人追將下去。公遐因聽秦真說林蓉中了毒藥暗器,心中優急,正往死賊身邊去搜解藥,本就不顧同追。忽聽秦真大聲笑道:「林姑娘危難之中受傷甚重。寇兄不必顧什嫌疑,不問解藥搜到與否,均須先抱回去,將大哥喊醒,或等小弟回來取葯解救,千萬不可遲誤。這兩個狗強盜雖逃不脫,也許還有餘黨。成侄他們粗心,來敵本領頗高,我到前面看看就來。」邊說邊跑,人已走遠。搜遍二賊身上均無解藥,林蓉業已掙扎坐起,正在嬌呼:「寇兄不要優急。我雖受傷,決不致死,只是長途逃竄,心慌太甚,又和惡賊苦鬥,身軟無力,容我稍微緩氣便可起身。賊黨雖只四個追來,方才途中遙望,還有幾個狗教師跟在後面,要將我生擒回去。巴賊這次請來的惡賊甚多,還有幾個最厲害的賊黨不約自來。聽說日內尚有好些惡賊趕來聚會,許還有人隨後追來都在意中。快告他們準備,不可輕敵。」說時,公遐業已走近,見她雲鬢蓬鬆,花容失色,累得香汗淫淫,氣喘不已,褲腳上打穿一洞,一手按住,尚在流血,越發憐惜,力說:

「姊姊受傷這重,如何走法?秦家七弟說得不差,此時還望從權,容小弟稍微盡心抱你回去。」

林蓉自見公遐,便覺對方是個正人君子,少年誠厚,方才救人時又是那樣情急關切,一見自己危急,便冒險猛撲,不是秦真乘隙連發暗器將賊打翻,吉凶尚自難料,可見是個忠實多情的少年。再一回憶初遇時光景,便有委身之意,只是少女嬌羞,不好意思任其抱走。后見公遐立在身旁,只管苦口勸說,滿面愁容,全是至誠關切,光明磊落,沒有絲毫輕薄之意,與尋常所見惡奴狗盜相去天淵,不禁感動。暗忖:我好容易冒著奇險,九死一生,逃出虎口,為的是誰?此後身世越發孤苦。難得遇到這樣有情有義、品貌端正的未婚少年,如何害起羞來?方才受傷力竭,人已倒地,因見情勢危急,勉強掙起,將身邊所藏的一枝袖箭打將出去。仇敵雖死,餘力已盡,人更不支。照此傷痛流血,四肢無力,也實無法走動,也不知所中暗器是否有毒。反正想嫁此人,與其勉強掙扎白受苦痛,轉不如索性明言心事,把話說完。他如要我,既是夫妻,也無須再避嫌疑;否則,以後孤身一人隱居香粟村,自耕自吃落個安樂自在,也比以前終日提心弔膽勝強百倍。

看他和主人兄弟相稱,便秦真口氣也是極好。仗他情面這點當能如願。主意打定,仍是羞於出口,仰望公遐急得臉漲通紅,眼巴巴望著自己,因未答應,不敢伸手,不時眼望傷處,神情越發惶急,心中不忍,慨然說道:「事到如今,我也不顧什羞恥了。我還有話要說。」公遐見她忽然停住,不肯再往下說。方才飽受驚險,疲勞蒼白的玉頰上立泛起一片紅潮,秀髮飄風,明波凝睇,無限柔情自然流露。稍一動念,忽然醒悟,無奈平日為人規矩,急切間也答不上話來。呆了一呆,紅著一張臉,笑道:「姊姊厚愛,小弟萬分感激,求之不得。只說出來無不惟命。」公遐原是心慌害羞,說時話沒想好。林蓉先見他沉吟未答,還當不願,心方一酸,一聽說出這樣話來,看出滿臉都是驚喜之容,立時轉憂為喜,微笑嬌嗔道:「你既和我兩心如一,還要明說作什?多不好意思呢!我周身真箇又酸又痛,只好委屈你了。」

不等話完,公遐已是又驚又喜,又憐又愛,早伸手下去,一手托著頭頸,一手托著腿腕,將林蓉輕輕捧抱起來,介面笑道:「我要知道姊姊真會對我錯愛,早不等招呼就把你抱走,少著許多的急了。你傷重力竭,這樣高的山路,好走都難,還有三里多路,你如何能夠走去,不急人么?」林蓉見他殷勤誠切,體貼入微,將傷腿朝外輕輕搭在手腕之上,反手攏住,抱得又平又穩,十分仔細,惟恐絲毫顛痛,分明憐愛已極。又見公遐不時眼望自己,似想親近,又不好意思神氣。想起自己幼喪父母,姊姊雖也憐愛小妹,但她性情嚴厲。由七歲起便跟她奔走江湖,後來誤聽別人花言巧語,嫁與惡人。此時年已十三,因隨同姊姊以前受了許多驚險苦難,姊姊急於嫁人,原為想得歸宿,不願再作綠林生涯,受那許多風波,有時還好,有時遇到官家追捕,或是強敵侵害,往往東逃西竄,受盡寒暑饑渴,危害疲勞,吃了許多苦頭。只說姊夫是個富家,又以正室之禮相待,此後衣食無憂,可以過好日子;不料狼子野心,淫凶強暴,無惡不作。初來雖看不慣那樣惡行,因是幼女,還未受他侵害。及至年歲稍長,便看中自己美色,幾次調戲,強脅威迫。如非姊姊得寵,又得柔雲相助,同居一室,早受污辱。剛剛說好不再調戲,姊姊忽又受傷,生了熱瘡,巴賊喜潔,業已變心。目前再一重傷殘廢,越發失寵。今日竟為保護自己失節,送了性命。這許多年來從無一人對我這樣體貼親熱。柔雲雖還交好,但是習氣太重,全是自己低首下心結交而來,並非真箇知己。想不到無意之中得到這樣如意郎君。再想起方才所受暗器,只差一點便為狗盜所害。又是感動,又是傷心,不禁凄然欲泣。

公遐先見她滿面笑容望著自己,明眸皓齒,貌美如花,似羞似喜之狀,更增嬌艷。

正在越看越愛,想要親她一下又不好意思,不知怎的秀眉微顰,星波一轉,忽然湧出兩點淚珠,不禁慌道:「姊姊何故傷心?傷口痛得厲害么?」林蓉見他惶急,回顧無人,忙伸一手抱著公遐頭頸,嫣然笑道:「痛還無妨。我是想起以前的事傷心,現已想開,你這樣愁急作什?」公遐將信將疑道:「姊姊定是痛得難受。山路崎嶇,我又不敢走快,恐怕震得更痛。」林蓉見他面容還是愁急,故意氣道:「你怎不相信我呢?」公遐慌道:

「相信相信!姊姊不要生氣。」林蓉轉嗔為笑道:「你比我大好幾歲,如何叫我姊姊?

快改過來,也顯得親熱一點。」公遐見她一手勾著自己頭頸,緊貼懷中,柔肌相偎,吐氣如蘭,發間隱有香氣透出,一看額骨上還有一點沙土,忙代用口吹開,就勢在前額上親了一下,故意問道:「一樣姊妹兄弟,為何改了口就顯親熱呢?」林蓉佯嗔道:「原來你這人還是不大老實,我偏不說。」公遐低聲笑問:「可是要做哥哥的多疼愛一點?」

林蓉笑道:「既知道還要問,說你不老實,沒有冤枉你吧?還不快走,被人看見有多羞呢。」公遐驚道:「我真該死,忘了蓉妹傷痛。只是不能走快,山路崎嶇,到了山下就好走了。」林蓉見他目注自己,越挨越近,大有愛極情不自禁之勢,一經警覺自己有傷,重又面現愁容,一面穩抱自己,一面順著嶺脊前行,更不再多說笑,越發感動,再三笑說:「此時傷未發作還好了一點。那狗賊原想將我生擒回去,所用決非毒藥暗器,放心好了。」公遐見她腿上雖然不再流血,但是方才血流太多,半邊褲管連衣襟均被染成紅色,料定傷重,哪裡肯信,巴不得當時趕回村去。

公遐一路急馳,已到盡頭。且喜是片山坡,路尚傾斜,比對敵之處好走得多。試探著把腳步加快,看出林蓉還能忍受,連忙抱穩急馳而下。繞著小山到了谷口,並未遇到一人。方想,強敵壓境,谷口無人,莫非也和崖上伏兵一樣,人全藏好不成?剛走進不遠,忽聽身旁有人低呼:「寇大叔快走,後面敵人來了。不要開口,防被看出。此賊不知怎會單身來此犯險,快些抱了傷人回去,免得妨礙我們。」說時,公遐瞥見地上放著一片細繩,互相交叉鋪在地上,料是絆馬索之類,忙即走出。回頭一看,原來口內兩旁伏有十多個手持兵器的少年。內有數人並還握有繩索。藏伏之處極巧,不是有人招呼回顧,便是走過當地也看不出。谷口原是一洞,谷里崖頂形如滿月,兩邊崖石奇險。上面也有八九個壯漢,正和下面少年互打手勢,神情緊張。可是由外入內一里多長一條寬闊的谷徑都是靜悄悄的。天已將近黃昏,兩旁濃蔭交覆,桂香流溢,寂無人蹤,景甚幽靜。

沿途樹后卻有小人影子閃動,定睛一看,乃是村中一些男女幼童,年紀至多十一二歲,照樣拿著兵丸暗器,藏在幾株大樹之下,朝外探頭張望。再看谷口來路已暮雲平野,瞑色慾收,也是空蕩蕩的,並無敵人蹤跡。因防林蓉傷痛,意欲早到,無心多看。稍微看了兩眼,連步也未停,重又往前急馳。

忽聽林蓉驚呼:「哥哥快看!這便是賊黨中一個最厲害的老賊。聽說力大無窮,不知怎會來此。」公遐聞聲一驚,未及回顧,忽有一條黑影由身旁崖頂宛如玄雲飛墜,朝身後越過。雙方上下來去勢子都急,等到公遐偏頭回望,人已縱落三四丈外,正是為首大俠婁公明。同時,又聽眾聲吶喊,目光到處,瞥見一個瘦長的賊不知怎會突然衝進,手持一柄長約五六尺的八角錘形兵器,箭一般縱將進來。剛進谷口,還未落地,隨同人聲吶喊中,由地上飛起一片白影,崖頂也有同樣白影飛落。跟著便聽怒吼之聲,來賊已被網緊,凌空吊將起來。這才看出地上放的乃是一面大網,不知用什方法將賊網住。剛剛凌空吊起,婁公明也自趕到。隨又聽到兩聲虎吼,方疑公亮、虎女趕來,林蓉驚喜道:

「這虎吼之聲不是常虎,我已聽出,定是那位蒙面騎虎的俠女。最厲害的賊黨已死了好幾個,東山諸俠本領真高,況有這位騎虎姊姊相助,狗強盜死得這樣容易,便是都來也不怕他,我們放心多了。看完再走,你不要忙。」公遐也因公明應敵未歸,人家正當殺賊之際,不便請人醫傷。

剛一立定,便見谷口外塵沙滾滾,前段現出三四團金藍光華,定睛一看,正是公亮、虎女各騎一虎飛馳而來,快要到達。網中的賊本來吊向崖頂,離地三丈,網中之魚一般,在裡面亂掙亂吼,眾人也未理他。公明長衣佩劍,立在相隔三四丈處,正向身前十幾個少年男女一群前見幼童指點說話。因來賊業已落網,高吊起來,劍早回匣,也未過去。

網中之賊本應越掙越緊,不知怎的那麼堅韌的雙層細網竟被弄破,脫網而出。只聽沙沙兩聲,一條人影凌空下落。眾人驟出意外,同聲呼喝,正要擁上,公明哈哈一笑,左手一揮,止住身旁少年,右手長劍剛一出匣,看神氣似要縱身上前擒那來賊。就這一眨眼的當兒,那賊原是聞得狗子、惡徒慘死來拚老命,先在谷外石筍後面朝里窺探,打算天黑動手,掩到裡面行刺,尋到仇人,報仇之後,仗著力猛錘沉,亂殺一陣,再衝殺出去,不能脫身便拼得一個好一個。沒料到那柄八角鐵鎚是記號,婁公明方才聞驚起身,去往崖上眺望,瞥見谷口外飛也似馳來一賊,一到便掩向洞側石筍之後,以前見過,認出來歷,知非小可,忙即傳令戒備,並命眾人不可輕敵。料知必乘黑夜掩進,谷口崖旁兩道木柵還未被他看出,正好等其深入,以免逃走。後來瞥見埋伏谷口的少年男女競將那兩面大網暗中張開,知道老賊厲害,一個制他不住難免傷人。此是有名凶賊,父子師徒三人淫惡滔天。好些正人俠士想要除他,均未如願,有的反為所傷。近年蹤跡最為隱秘,斷定父子師徒三人同來,正好藉此全數除去。那網雖有用處,一則只擒一人,同來小賊難免驚走,不知二淫賊已為秦真所殺,本意等他父子三人到齊之後將出路遮斷。二秦兄弟此時回來更好,否則便卑人上前分別除去。各處埋伏均是虛張聲勢,專用暗器亂箭斷他逃路,並不真與動手。方才忘了招呼,將網張起。又見公遐抱人趕來,恐有疏失,忙即縱身趕來想要阻止,沿著柳蔭遮蔽往前飛馳。

來賊先沒想動,正坐石筍後面隱僻之處運氣養神,微聞男女笑語之聲,起身一看,見一少年抱一女子正往谷中走進,認出新由庄中逃來的林蓉,不是為了此女,愛子、愛徒何致慘死,不由怒從心起,當時便想追去。這時公遐夫婦危險已極,便不受傷抱人也非敵手,非死不可,幸而機緣湊巧,老賊力大無窮,凶狡絕倫,又是久經大敵,深知敵人厲害。到時看出谷中是條直路,靜悄悄的不見人影,生了疑心。又因方才受傷幾乎送命,想要養息片刻,候到天黑,偷偷掩進,略一遲疑,人已走遠。無如心中恨毒,眼看林蓉罪魁禍首,安然走進,心中不甘,本就怒火燒心,越想越氣,后又看出對方抱了仇人朝內急馳,中途兩次朝後回顧,神態慌張,彷彿怕人追趕神氣;又是朝前直走,不曾停步。內中如有埋伏,雙方必要停立問答說上兩句,口外又極安靜,來時並未被人看出。

想起方才敵人個個厲害,分明為首諸敵全數出動,谷中空虛,毫無防備。聽說裡面地方頗大,住有不少土人,想必都是老弱婦孺,何不乘此時機沖將進去,冷不防先將這兩個小狗男女一錘打死,然後殺他一個爽快。乘著天黑覓地藏起,敵人只當已走,決想不到孤身一人有此膽量,到了夜來再相機報仇,殺得一個好一個。念頭一轉,立動殺機。仗著力大身輕,悄沒聲沖將進去。雖然自恃,上來仍有戒心,手中鐵鎚一路舞動護著面門,以防萬一。心正後悔方才不該在外耽擱,否則早衝進去,人已殺了不少。也許此時一錘一個,打個落花流水,殺得哭聲四起,屍橫遍地,豈不痛快已極?

哪知剛將谷口前面山洞跑完,走近裡面人口,因見口外兩旁均有石崖,形勢險惡,忽然心動,防有伏兵。看準正面一段不能藏人,打算冷不防縱將過去,只要衝過兩旁危崖,便有敵人也不妨事,做夢也未想到敵人正在等他人網。身子還未落地,人已落在網中。底下的網往上飛起,上面又有一網罩下,當時凌空吊起。老賊也真機警,情知這類特製的大網,多猛惡的野獸被它網住也難脫身,越掙越緊。猛生急智,雙腳併攏,踏著網眼上繩格,再用那尺許見方的大鐵鎚抵住對面,故意連錘帶人一齊轉動跳擲,口中怒吼喝罵,作出掙扎跳蹦之勢。那網本大,又是兩網合用,亂糟糟一大團,天又昏暗,月光還未照到,下面的人均看不出。老賊卻在裡面暗做手腳,拔出身邊一柄鋒利無比的尖刀割那網繩。那網專網猛獸之用,雖極緊韌,網眼頗大。老賊力大刀快,轉眼便割破了三四個網眼,約有尺許見方,當時裂網而出。急於脫身,下得大快,那柄鐵鎚卻舉在手中,急怒交加中忘了人已下落,網便中空,往裡一收,那柄八角鐵鎚立被網眼掛住。又知強敵厲害,沒有這柄鐵鎚萬難轉敗為勝,心中一急,用力硬拉,老賊也真力大,嚓嚓連聲,網眼竟被拉斷,人也隨同下墮。

洞口恰巧馳來兩隻大虎,虎女所騎母虎最是力大兇猛,恰又當先,一躥就是十來丈,來勢急如雷電,其猛無比。老賊面朝洞外,鎚頭一落,還有一格掛住沒有拉斷。未容轉念,猛瞥見迎面兩團金光,帶著一股急風,朝著胸前猛衝過來,不禁大驚,用力更猛。

那虎也未想到上面有人落下,身已凌空縱起,因聽虎女說時已不早,必須在月上以前趕到,來勢比飛還快。等到瞥見上面有人,一手拿著錘柄懸空下落,離地還有丈許,百忙中無法收勢,剛一聲怒吼,猛認出是方才逃走的敵人之一,如何能容,就勢前爪一探,連身硬衝上去。虎女坐在虎上,還沒看清那是方才逃走的老賊,瞥見有人懸空下落,谷中眾聲吶喊,方恐誤傷。念頭還未及轉,虎爪已抓向那人前胸,耳聽一聲慘號,立時撞飛出去。暗影中瞥見一根鐵棍往下一歪,由肩頭上擦過。隨聽叭嚓一聲大震,虎已躥進谷口,落在地上。谷中少年雖已看出虎背上是一個白衣蒙面女子,身後還有一人一虎,事前得知公亮、虎女當日必回的信,雖無敵意,見此威猛,也都嚇得紛紛驚退。公亮也相繼縱到,二人這才看出方才漏網老賊業已腹破腸流,屍橫就地。那鐵鎚斜飛出去,竟將地上山石打碎了一大片。如非老賊情急拚命,用力一甩,鎚頭大重,往旁倒垂下落,那虎縱得又猛又急,連虎女也非重傷不可。眾人見此厲害,俱都驚奇。公亮見老賊已死,不等和公明等人問答,先將旁人肩上所插旗花信號要了三枝,朝地上一摜,觸動機簧,噝噝噝三聲急響,沖空直上,凌空爆炸,發出一串火星,朝西南兩面刺空飛去。跟著取出竹吹又吹了幾聲。眾少年知道事完,紛紛學樣,有的並往谷口奔去。

公明笑問:「三弟你催五弟、七弟回來,事完了么?」公亮笑答:「今夜已無須動手,我白忙了一天,便宜這些狗賊多活好些日。我同四妹趕回過節,同賞中秋,並與寇兄快聚。途遇群賊,一時疏忽,被這老賊逃走。五弟他們還在窮搜,不料這樣大膽,竟敢來此送死。」公明還未及答,虎女先朝公遐奔去,見人受傷,回身高呼:「大哥、三哥,你們快來,這位寇大嫂受傷了呢。」林蓉見虎女這次見面格外親切,方才高興,一聽這等稱呼,又羞又急,低聲急呼:「你快放我下來!」公遐急說:「蓉妹傷勢甚重,又耽擱了這久,如何能夠走動?」虎女耳尖,在旁聽去,笑道:「這有什麼希奇?你二人本應結為夫妻,像你這樣女子我真歡喜。事前已聽七弟說起,如不為你醫傷,我和三哥也不會這樣心急,老賊也不會死得這快。七弟怕寇兄不肯驚動大哥,你們臉嫩,怕羞著急,多受痛苦,特意趕來。你們不好意思,由我來抱大嫂如何?」林蓉連說:「妹子萬不敢當。」一面急呼:「寇兄放我下來。」公遐偏不肯放。林蓉無奈,只得連呼得罪,任憑抱過。虎女笑問:「蓉姊多大歲數?」林蓉笑答:「二十一。」虎女笑說:「我真歡喜你。難得你一個孤弱無依的少女,巴賊那樣淫凶,竟能守身如玉,沒有受污。昨夜冒著奇險救人,今日又在群賊包圍之中出死入生,脫離虎口。你昨夜和賊妹所說的話已全被我聽去。柔雲雖非惡人,但她樣樣只顧自己,又生長在惡霸家中,染了一身習氣。

她比你脫離火坑最是容易。你那樣苦口婆心,勸她借著賊父遺命出外選婿,由你作伴,一同出山,免得將來玉石皆焚。她又有的是金銀珠寶,常時出山打獵,無人敢問,隨便多少均可運走,何等方便?就是過慣安逸日子不能受苦,又沒有大義滅親的勇氣,脫離她那萬惡的家庭終可辦到,偏是戀戀不去。昨夜你還勸她來尋婁三哥,她卻不肯。你真比她勝強十倍。你比我年長兩歲,從此便按年歲大小稱呼,再要俠女姊姊亂喊,莫怪我不理你呢。」林蓉知她豪爽誠懇,不喜虛套,聞言越喜,連聲應諾。

婁氏兄弟也趕了過來,公亮介面笑道:「四妹,你不是說要醫傷么,怎還不走?」

虎女笑說:「我正等你呢。這裡初來,又不認路,大哥也未拜見。還有虎媽它們向來隨便遊行,無什拘束,並不吃葷,我既要在此住幾天,也須請大哥告知這裡的弟兄姊妹不要害怕才好。」跟著又喊:「公明大哥,妹子抱著蓉姊到了裡面,脫下面具再行禮,恭敬一點,這是師父所教,我先還不曉得呢。」公明見她天真,又看出公亮和她情厚,估量將來必成夫妻,好生欣慰,笑答:「四妹不必多禮,我們都是自家人,盡可隨便。早知四妹、三弟要來,業已通知村人見虎不要驚慌。你看那些小娃不是在和虎同玩跟來了么?」說時,公亮業已應聲向前引路,並向公遐賠話,說:「昨夜實是危機四伏,小弟兵刃暗器不在手中,敵勢大強,全仗四妹一人,又要助我脫險,又要應敵。巴賊帶了許多賊黨,正在庄外窮搜,只憑虎媽在谷口外誘敵牽制,情勢萬分緊張。寇兄初來,地理不熟,必須快走。四妹一向心直計快,口氣太直,諸多失禮,還望寇兄原諒,不要見怪。」公遐見他誠懇謙和,便虎女今日相見,對自己和林蓉甚是親切,也與昨夜初見大不相同,越發高興。

正在謙謝,忽聽公明、虎女在後說笑。回頭一看,原來那兩隻大虎竟通人性,初到時那樣威猛,這時馴善得和家養牛羊狗貓一樣。那些幼童,最大的不過十三四歲,初次見到這樣靈巧威猛的大老虎,又聽婁氏兄弟先後說起虎不傷人。村中幼童俱都練過武功,頗有膽勇,見兩虎將人放落,立定之後,各將前腿一伸,抖了抖身上虎毛,長尾便拖將下來,一坐一立,甚是馴善,漸漸圍攏過去,先是指點窺看,還不敢立得大近。後有兩個膽大的試探著去摸虎的頭頸,虎也不動,於是爭先上前搶著撫摸。二虎非但沒有發威,大的一個反朝內中兩個年才八九歲的身上微微挨擠,表示親熱。等到賓主雙方走出一段方始起立,緩步跟在後面。幼童好奇,愛極兩虎。一聽虎吃蔬菜,有的撥頭跑去,想取蔬菜喂虎。下余還有十來個不舍離開,便圍有虎的身旁,跟著走來。內有兩個年長膽大的看那大虎更馴,竟騎了上去,虎也若無其事。這班幼童見虎善良,紛紛搶上虎背。另有兩個年小一點的搶撲稍遲,大虎已被騎滿了人,便朝前面小虎趕去。二虎均是雪山異種,小的一隻也有水牛大小,只比牛矮一點。第一個縱上虎沒有動,第二個當它也好說話,不知怎的縱得猛了一點,人雖騎上,虎卻被他踢了一腳。哪知幼童武功較好,力氣又大,大約踢重了一點,虎雖不曾發怒,卻將身子一晃,全數滑落下來。後面追去的還有三個,當虎發威,想起此是山中猛獸,不由膽怯起來。前面兩個剛一驚呼,母虎恰在後面吼了一聲,越發膽寒。正在紛紛驚呼,縱身逃竄,前虎忽然蹲下,後面眾幼童不知何故,又聽母虎低吼,都害了怕。有兩個膽小一點的竟逃竄下來。后見母虎吼了一聲,仍是從容前進,似未發怒。虎背上還有四個比較聰明膽大,看出二虎沒有怒意,前虎彷彿特意蹲下讓人上騎,正在喜呼:「你們快上,這大老虎真好,情願讓我們騎呢。」正喧嚷問,眾人也正回顧,虎女笑說:「你們只管騎上,不會咬人。」隨呼:「黃毛不許嚇他們,放溫和些。你是來客,他們有好東西請你吃,以後便到冬天,也不會叫你吃乾菜了。」眾幼童先拿不定虎的心意,又都膽大好奇,巴不得有這一句話,全都寬心大放,搶上前去,分朝二虎縱去。剛一坐穩,二虎重又緩緩前行,喜得眾村童嘩笑不止,高興已極。

眾人見了好笑,公明笑道:「四妹,這二位山君來者是客,如何讓這些小侄隨意戲弄?」說罷,正想叫眾幼童下來,虎女攔道:「大哥莫管。村中婦孺太多,以後二虎還要常來常往,免得他們害怕。我那裡冬天氣候寒冷,常下大雪,每到冬天,虎媽它們便吃不到新鮮東西。它又向不吃葷,全仗封山以前存些山糧菜蔬。只一兩樣山糧可存放些日子,至多也只兩三月,日子大久不幹也爛掉,每年終有個把月受罪。妹子天天烤吃山雞野獸,到了冬天打來的野味只更肥嫩好吃。每見虎媽它們吃那枯草一樣的野菜草根心便難受。由去年冬天起種了不少田地,比以前雖好得多,虎到冬天才有吃的。聽三哥說這裡一年四季鮮果不斷,虎最愛吃的筍和紅言之類冬天更多,風景又好,也許今年九十月封山之後我便同虎來此,住到春暖花開才回去呢。讓這些小娃和虎親熱一點,彼此方便,攔他作什?」說時,業已轉入竹林,回顧虎未跟來。公亮轉身出村一看,原來先奔走的幼童已紛紛取了瓜果菜蔬正在喂虎。二虎也不客氣,立定大吃起來。幼童均己下了虎背,一個個爭先搶了菜蔬往虎口中亂塞,互相說笑歡呼,吵成一片,高興非常。村中男女幼童俱都得信紛紛趕來,連守谷口的那些少年壯士也夾在裡面,指點說笑,驚為奇事。崖頂上防守的人也都探頭朝下觀看,人是越聚越多。便笑說道:「虎雖量大,也吃不了這許多東西,好在客人還要住好幾天,不必這樣搶新鮮。它們雖不傷人,但均威猛無比,你們千萬不可隨意戲弄。這裡地從人多,可引到天香樓平台前面空地上去,好好款待人家,今日來賊雖已全數除去,防守的人仍是不可怠慢,等五爺、七爺回村,速將谷口封閉,輪班防守。我多日在外遊盪,沒有隨同出力,少時我和五弟也許到崖上來陪同諸位弟兄防守,就在上面飲酒賞月也是一樣。這時天還剛黑,月亮未上,光景昏暗,最要留心。」崖上下大小人等一聽公亮發話,立時肅靜無聲。聽完前言同聲謝諾。

公遐因方才當著眾人捧抱林蓉回來,被虎女抱走,不好意思湊近。又聽說公亮身邊藏有新由長安帶回的極好傷葯,雙方又正並肩說笑,公亮一走,也跟了出來,見此情景越發敬佩。公亮隨令二虎跟著眾人由別路繞往台前空地,以免竹林地厭,花木太多,傷折虎毛。二虎低吼了一聲,剛隨眾人由那許多男女幼童前呼後擁往側面桂花林中穿進。

公遐擔心林蓉傷勢,方想探詢,請公亮速往醫治,忽聽谷外竹吹之聲四起,音甚清越,似由遠處發動,一個接一個互相傳遞過來。空中又有一枝響箭在近側谷外飛落,疑有敵人來犯,心中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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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山四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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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避凶淫 弱女竄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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