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重回古剎
三柄蝙蝠刀並排放在一起,可以看出完全一樣。
蝙蝠目光一瞬也不一瞬,盯著那三柄刀,忽然道:「東城,你看得出這三柄刀有什麼地方不同?」
司馬東城道:「無論長短,形狀,輕重,顯然都一樣,這三柄刀惟一不同的地方,相信就只有蝙蝠護手上那些花紋。」
蝙蝠道:「你已經知道那些並不是花紋,是梵文。」
司馬東城道:「亦知道我那柄蝙蝠刀之上,鏤的是一個寶字。」
蝙蝠道:「由蝙蝠那兒得來的那一柄,上面鏤的是梵文中的寺宇,我們曾經推測,那些字就是暗示藏寶所在,十三柄蝙蝠刀上的字台起來,就會有一個完整的意思,就會有一個解答。」
司馬東城道:「所以才千方百計,希望能夠從蝙蝠的口中知道,當年他到底將那些刀送給了什麼人。」
蝙蝠道:「這實在不是一件易事,到現在,我們仍然只能夠得到其中的三柄。」
司馬東城道:「即使再加上黑牡丹、白芙蓉的兩柄,也只是五柄,而上面的字未必連貫,即使連貫也未必能夠看得出其中究竟。」
蝙蝠截道:「我以為三柄已經足夠了。」
司馬東城道:「哦?」
蝙蝠道:「你看勞紫霞那柄蝙蝠刀之上鏤的是什麼字?」
司馬東城這才細意觀察那蝙蝠護手之上所鏤的那一團花紋。
然後她非常意外的道:「是一個龍字。」
蝙蝠道:「不錯,是龍字,東城,你現在是不是明白了。」
司馬東城無言頷首。
蝙蝠道:「若是我們的推測沒有錯誤,十三柄蝙蝠刀上的字連起來,該就是──寶藏藏在某地某時某些事物內。」
司馬東城道:「看來就是了。」
蝙蝠道:「事實上,蝙蝠這個人對於寺院似乎特別喜歡,也許就因為寺院本來就適宜做一些秘密的事情的地方,但好像天龍古剎那樣的地方一共有十三處之多,分佈於南七北六十三省之內,而十三省中,寺院數以千計,要將之搜遍,實在是沒有可能做得到的事情。」
司馬東城道:「當然了。」
蝙蝠道:「能夠找到天龍古剎,完全是你驚人的記憶,在被蝙蝠放出來之後仍然能夠找回去,我們雖然也曾懷疑到藏珍可能就在天龍剎之內,但遍搜之下,始終一些收穫也沒有,才打那十三柄蝙蝠刀的主意。」
他苦笑接道:「但只是從那兩柄刀上的兩個字,也是休想有什麼收穫。」
司馬東城道:「寶下也許是藏字,寺下也許是院字,現在多一個龍字,也許上接的就是一個天字。」
蝙蝠道:「現在我們最低限度已能夠肯定寶藏就藏在天龍寺之內了。」
司馬東城道:「龍字也許是暗示一樣藏寶的東西,也許是一個地方的名字,下未必接寺,上未必接天。」
蝙蝠連連搖頭道:「我們所以那麼肯定,不是沒有原因。」
司馬東城沒有作聲。
蝙蝠接著解釋道:「相信你也絕不會否認,蝙蝠在天龍古剎之內實在化了很大的心血,像他那樣的一個瞎子當然是沒有可能只憑一個人的力量,弄出那樣的一個地方,也許在事後,他殺人滅口,將替他建造那個地方的匠人完全擊斃,但城下間有沒有那麼多的高手匠人,而雖然重金之下,又是否都願意來,而消息又始終不外泄?天龍古剎的建造,無疑經過一番縝密的安排,像蝙蝠那樣的聰明人,應該絕不會重複去做一件同樣的事情。」
他嗅息接道:「其實我們早就應該想到這一點了,可是我們都沒有。」
司馬東城道:「因為我們一直都是將蝙蝠當做一個白痴處置,已差不多忘記了他是一個膳子。」
「不錯不錯!」
縱然肯定了寶藏就在天龍古剎也沒有用的,我們不是已經幾乎將天龍古剎翻轉過來?
司馬東城嘆了一口氣,接道:「若是寶藏在天龍古剎,應該已經被我們發現的了。」
蝙蝠道:「若是那麼容易被發現,蝙蝠也不會再化那麼多的心血,製造那樣的十三柄蝙蝠刀。」
司馬東城不能不同意這句話。
蝙蝠苦笑道:「看來我們雖然用不著得到全部十三柄蝙蝠刀,最後的幾柄卻是必須在手,寶藏才能夠手到拿來。」司馬束城淡然一笑不語。
蝙蝠又說道:「不過能夠確定在天龍古剎,事情也應該可以解決了。」
司馬東城道:「那是要看我們的運氣。」
蝙蝠道:「我們的運氣,不是一直很好?」
司馬東城道:「到目前的確還真不錯。」
蝙蝠道:「蕭七他們去了我黑牡丹、白芙蓉,三五個月之內未必回得來,時間應該很足夠了。」
他的右眼突然射出駭人的光芒,道:「說不定就在今夜,我們就已經將寶藏得到手。」
「今夜?」
「做這種事情,有時一刻也緩不得的。」
「既然蕭七他們數月後才會回來,也下急在這一刻。」
「十年苦心,東城,到現在你看不出爹是怎樣一種心情?」
這蝙蝠對司馬東城自稱爹,不是司馬中原又是誰?
司馬東城一聲嘆息,道:「迫不及待。」
蝙蝠笑接道:「現在我甚至有一種預感蝙蝠這一次一定能夠幫助我們找到寶藏所在。」
「蝙蝠?」
蝙蝠道:「這一次我們要全力迫使他恢復記憶?」
司馬東城道:「可以嗎?」
蝙蝠道:「我有幾種方法一直都沒有使用,只是恐怕他禁受不住當場命喪,現在都無妨用了。」
司馬東城道:「蝙蝠若真的命喪──」蝙蝠道:「這個人早就該死了,活多了十多年已是他福氣。」
司馬東城無言。
蝙蝠獰笑接道:「即使寶藏並不在天龍古剎,我們也不必擔心,到時候才去找其餘那十柄蝙蝠刀不遲。」
司馬東城苦笑了一笑。
蝙蝠若已死,縱然找到了黑牡丹、白芙蓉,也只是再多兩柄蝙蝠刀而已,其餘的八柄又到那裡我尋?
蝙蝠沒留意司馬東城的表情,接道:「你將刀帶著,與我走趟天龍古剎。」
司馬束城搖頭道:「我還是留在這裡的好。」
蝙蝠道:「你不去就不去了,反正今後未必一定有收穫。」
司馬東城幽然轉身,移步在原處坐下來。伸手將妝台推回原位。
然後她又將那捲書拿起來。
蝙蝠看著她,搖頭嘆了一口氣,將那三柄蝙蝠刀抓起,身形一動,越窗飛出。
就像是一陣風,迅速吹逝。
燈光很快又回答平靜。
司馬東城雖然拿著那捲書,目光仍沒有落在書本之上。
他呆坐在那裡好一會,忽然又嘆了一口氧,道:「你還不下來?」
語聲甫落,瓦面一響,一條人影從妝台旁邊的窗戶倒穿而入。
是一個女孩子。
秋菊!
她在司馬東城的面前落下,一雙眼睛盯穩了司馬東城。
眼瞳中充滿了恐懼,也充滿了疑惑。
他的面色蒼白如紙,那纖弱的身子就像是秋風中的衰草,彷佛站都已站下穩。
司馬東城放下那捲書,道:「你怎會走來這裡?」
秋菊道:「這是我留在司馬山莊的第一天──」她的聲音不住顫抖。
司馬東城截口道:「所以你睡不著,是不是?」
秋菊道:「我原是想出院子走走,那知道才將門推開就看見一條人影從牆頭上掠過,向這邊掠來。」
司馬東城道:「你看的身形就像是蝙蝠一樣,以為是蝙蝠來襲,所以急著走過來,打算通知我一聲。」
秋菊咬著嘴唇,沒有作聲。
司馬東城嘆息道:「你當然知道憑你的本領絕不是蝙蝠的對手,一給蝙蝠發現就只有死路一條。」
秋菊仍然不作聲。
司馬東城道:「你當然也知道一個人的運氣絕不會每一次都那麼好,這一次若是再倒在蝙蝠的刀上,一定就必死無救!」
秋菊嘴唇咬得更緊。
司馬東城道:「可是你仍然要來,為什麼?」
秋菊的嘴唇已有血流下。
司馬東城替她回答道:「你是因為不能夠見死不救,希望能夠盡你的一分氣力。」
秋菊還是不作聲。
司馬東城長嗅道:「俠義中人到底是俠義中人,現在你知道我與蝙蝠原是一夥了,對自己的行動,後悔不後悔?」
「不!」秋菊嘶聲道:「我雖然看錯了人,卻絕不會後悔自己這樣做!」
司馬東城道:「好!好孩子!」
秋菊道:「我知道是活不下去了,有幾件事情,只望你能夠答覆我,好使我死得瞑目!」
司馬東城道:「你問!」
秋菊道:「那蝙蝠並非真正的無翼蝙蝠?是不是?」
司馬東城道:「是。」
秋菊又問道:「他其實是你的什麼人?」
「是我的父親。」
「司馬中原?他不是已死了?」
「他死了是我說的,你們相信他死了,只是相信我的話。」
「你一直在說謊!」
「不錯。」
「目的?」
「蝙蝠的藏寶!」
「方才你們說的都是事實。」
「都是!」司馬東城道:「你還想知道些什麼?」
秋菊道:「我們家小姐與你們到底有何仇怨?」
「沒有。」
「那麼你們為什麼要那樣做?」
「這件事開始的時候我並不知道,否則,一定要阻止。」
「你說謊!」秋菊簡單在吼叫。
司馬東城沒有分辨。
秋菊咬牙切齒的又問道:「你那樣欺騙蕭公子,慚愧不慚愧?」
司馬東城淡笑道:「無論我做什麼我絕不會再有任何感受,早在十年前,我的感情便已經麻木。」
秋菊盯著司馬東城,半響又叫起來,道:「你又在說謊,我看得出的。」
司馬東城截口問道:「你要知道的就是這許多?」
秋菊斷然道:「你現在可以動手殺死我了。」
司馬東城搖頭道:「我若是要殺你,在你躍上瓦面的時候經已動手。」
他嘆息接道:「我甚至只需開口,你就是再有十條命乜死光。」
秋菊怔住在那裡。
司馬東城無力的拂袖道:「你現在可以離開了。」
「離開?」秋菊又是一怔。
司馬東城道:「你是一個好孩子,所以一直運氣都很不錯,若不是機括聲同時響,你絕對瞞不過去,絕對活不到現在。」
秋菊疑惑的望著司馬東城。
司馬東城接道:「你以為我是怎樣發現你的?是看見了你的影子!」
「影子?」
「在你掠上瓦面的時候,月光將你的影子照在窗外的一條柱子上。」
秋菊又一怔。
司馬東城道:「你的輕功還不錯,只是江湖經驗還不夠,偷風不偷月,盜雨不盜雪,這些話你總該聽過的。」
秋菊並沒有作聲。
司馬東城再拂袖,道:「快走你的路。」
秋菊道:「難道你不怕我將你的秘密告訴蕭公子?」
司馬東城並沒有回答。
秋菊突然道:「這一定是詭計,你一定又安排了什麼陰謀?」
司馬東城淡然笑道:「那你就應該快去找蕭七,好讓他知所趨避了。」
秋菊怔怔的盯著司馬東城,半響又問:「你真的讓我就此離開。」
司馬東城道:「當然是真的。」她嘆息一聲,再次拿起那捲書。
秋菊道:「你不要後悔才好。」
司馬東城沒有再理會秋菊,目光已落在書上。
秋菊一頓足,轉身走過去,將房門拉開,幾乎在同時,她一聲驚叫!
房門外一個人冷然立著,有如殭屍,腰掛三柄蝙蝠刀,竟就是方才越窗離開那個假的無翼蝙蝠。
他好像已立在那裡多時,門打開的那剎那,嘴唇就裂出了一笑。
秋菊從來都沒有見過那麼可怕的笑容,也從來沒有這樣的恐懼。
她呆了一呆,突然回頭盯著司馬東城道:「原來你早就準備好了,叫我離開,其實就是叫我下地府!」
司馬東城在剎那間亦顯然一驚,發出一聲嘆息。
嘆息聲未已,秋菊的咽喉已經割斷,倒下去。
蝙蝠拔刀快,出刀快,收刀也快。
刀入鞘的時候,已一滴血也沒有,他騰出來的右手隨即扶住了秋菊的屍體,扶到一張椅子上。
司馬東城無動於中。
蝙蝠放下秋菊,道:「你怎麼不阻止?」
司馬東城道:「我若是能夠阻止得了,一定會阻止。」
蝙蝠道:「這一次,我保證她絕不會活得下去。」
司馬東城道:「一個人的運氣絕不會永遠都那麼好的。」
蝙蝠道:「你既然明白這個道理,為什麼還要放走這個人?」
司馬東城淡應道:「蕭七既然三五個月之後才回來,將她放出去,對我們又有什麼影響?」
蝙蝠道:「天龍古剎的藏寶……」
司馬東城道:「不是已經確定了?」
蝙蝠道:「那最低限度,她也可能會破壞我們取寶的行動。」
司馬東城道:「我倒沒有考慮到這方面。」
「真的沒有?」
「假的。」司馬東城神情自然。
蝙蝠嘆息道:「現在不是仁慈的時候,對敵人仁慈,就等於是對自己殘忍。」
司馬東城沒有作聲。
蝙蝠接說道:「那麼多人都殺了,又何必計較多殺一個?」
司馬東城無言點頭。
蝙蝠盯著道:「你到底怎樣了?事情到這個地步,竟然還狠不起心腸來?」
司馬東城就只是淡然一笑。
蝙蝠道:「這個屍體你趕快收拾妥當,別再多生枝節了。」
語聲一落,他身形一動,向門外掠出,雙袖接將門戶帶上。
司馬東城坐在那裡沒有動,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站身上,移步右牆邊下。
牆上掛著一支長劍,是明珠寶劍。
她伸手將劍放下,又移步回到原來的地方坐下。然後她拔劍出鞘。
三尺長劍,有如一泓秋水,在燈光之下,閃動著寒人的光茫。
司馬東城拔劍在手,放下劍鞘,隨便換了一個劍花,將劍在鞘旁放下。
然後她再一次拿起那捲書,這一天她的目光真的落在書上。
她看得似乎很用心。
房中又回復那種異常的寂靜,秋菊當然是絕不會再騷擾司馬東城了。
血繼續從秋菊的咽喉流下,已染紅了她的胸襟。
這情景又是何等詭異?
一裡外,三匹馬在賓士,蕭七一騎搶在最前面。
風吹亂了他的頭髮,也吹亂了他的心神。
路在樹林中,冷月高掛在梢頭。
在月色照耀之下,他們還不難辨出路來。
雷迅、韓生緊跟在後面,奔了一程,雷迅忍不住說道:「怎麼這條路就像是走不完全似的。」
韓生道:「那是你心急之故。」
雷迅道:「該還有多遠?」
韓生道:「出了這樹林,再前行半里,該就到司馬山莊了。」
雷迅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道:「秋菊留在司馬山莊之內,不知有沒有危險?」
韓生沉吟道:「該不會有的,在秘密未被揭破之前,她應該是很安全的。」
雷迅嘆息道:「這可憐的孩子,我實在替她擔心。」
韓生道:「事情到底是怎樣,目前仍然是一個謎,再說擔心也無用。」
雷迅道:「我倒希望我們是疑心生暗鬼,事實並沒有這回事。」
蕭七終於應一聲:「我也是這樣希望。」
說話間,三騎已先後衝出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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