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

陷阱

五個伊賀派高手這時候正在景王府外的另一個雜木林子里。

五個人的神色都很難看,阿幻忍不住又道:「南宮絕的人竟真的袖手旁觀。」

白雲齋冷笑:「這當然是南宮絕的主意,相信他現在正在樂不可支。」

紅葉道:「他當然也想到我們跟著必會到這裡來,也當然一樣袖手旁觀。」

白雲齋點頭:「所以我們這一次,即使失敗,也要有些東西帶回去,才不致被他們輕視了。」

紅葉接道:「這之內只怕也會設置了陷阱。」

「即使如此,我們也非要進去不可。」白雲齋挺起了腰身。

阿幻亦策杖而起,道:「為了我派在中原能夠立足,也為了我們七個人的顏面。」

碧翁朱絹紅葉相繼上前,紅葉接道:「上路的應該是景王府的大部分實力,留在景王府之內的應該不會有很多人,否則,他們的實力便會在裕王府防衛,相信是以陷阱為主。」

阿幻冷笑:「有什麼陷阱能夠難得了我們?」

紅葉道:「景王左右只怕有不少高手,否則,南宮絕不會一再失敗。」

白雲齋搖頭:「有什麼高手能夠抵擋得住我們?」

阿幻道:「那還等什麼?」

白雲齋舉步又停下,道:「我,阿幻進去,朱絹與碧翁留在這裡。」

朱絹脫口道:「我們也進去……」

碧翁道:「五個人一起也好得照應。」

白雲齋道:「王府里的情形我們並不清楚……」

碧翁探手從矮樹葉中抓起一個景王府的侍衛:「這個人的說話難道有問題?」

侍衛已經氣絕,他都是在王府內巡邏的時候冷不提防給朱絹與布條纏著拉出了高牆外。

朱絹的布條同時捲住了他的嘴巴,所以他雖然不知所蹤,在附近巡邏的其他侍衛一無所覺。

這五個伊賀派高手當然有辦法令那個侍衛說出王府內的情形,他們也絕對肯定那個侍衛所說的是事實,碧翁才有此一問。

白雲齋搖頭:「我們都認為王府內設置了陷阱,這個人卻說沒有。」

碧翁道:「他說的該是實話。」

「該是的——」白雲齋雙眉一揚:「可是王府中我們也認為該設有陷阱。」

碧翁道:「那是什麼原因……」

「若不是他的身份低微,比較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那便是景王的左右有足夠的能力抗拒任何的襲擊。」

碧翁道:「我們二人更該一同進擊。」

白雲齋看看朱絹碧翁,搖頭道:「這還不是我們拚命的時候。」

碧翁終於明白,白雲齋接道:「而且有你們在外面接應,我們才沒有後顧之憂。」

碧翁點頭:「好,我們就等在這裡。」

白雲齋隨即舉步,與阿幻紅葉沿著牆壁走出了數丈,才一齊拔起身形。

他們的身法非常怪異,接近牆頭的時候,身形已開始傾斜,一上牆頭,正好橫仗在牆頭之上。

牆內院子的情形與他們抓去那個侍衛的時候並無改變,顯然還沒有發覺那個侍衛的失蹤。

巡邏的侍衛雖然不多,但光天化日之下,卻不以為他們有充分的時間。

上路的那些景王府的人也許很快就會趕回來,他們若要動手,必須在那些人回來之前。

所以白雲齋也沒有多作考慮,身形一動,離開了牆頭,一隻飛鳥也似掠過了院子,一條鉤繩接從他袖中射出,一飛三丈,鉤住了對面的瓦脊,已墮下的身形再又高飛,藉著繩鉤的幫助落在瓦面上。

紅葉阿幻相繼落在他身旁,三人雖然都疾如飛鳥,但急激的破空聲還是引起了那些侍衛的注意,抬頭望來,一個立即叫起來:「有刺客!」

白雲齋三人沒有理會,翻過屋脊,再掠過兩重院落,落在內堂前。

守在內堂外的四個侍衛一眼瞥見,口呼「有刺客」,衝下石階,殺奔白雲齋三人。

白雲齋霹靂一聲暴喝,五尺劍出鞘,迎著一個侍衛,當頭斬下,只一劍便將那個太監連人帶刀斬為兩爿!

阿幻木杖亦接下了一個,接連三杖,將那個侍衛的刀封在外門,一杖再當中穿進,穿透了那個侍衛的心窩。

其餘兩個侍衛都是迎著紅葉,兩柄長刀左右襲來,紅葉轉身之間,鐵球在手,鋼條射出,射進了一個侍衛的咽喉,另一個侍衛連劈三刀,都被她閃開了,她的暗器跟著出手。

四枚暗器急射那個侍衛的四處要害,那個侍衛閃一枚,刀擋兩枚,還是被第四枚射倒。

阿幻白雲齋這時候已經闖入內堂,紅葉方待跟上,七八道寒光已然向她射來,力道不弱,射的也是必殺的要害。

七八個侍衛緊接現身,他們的裝束與方才那四個顯然是有些不同,那四個事實是景王府的侍衛,而這七八個,則是隨同徐階到來,祖驚虹一手訓練出來的手下。

他們並沒有理會白雲齋阿幻,暗器出手,刀亦出鞘,迅速向紅葉包圍過來。

紅葉只應付那些暗器,已知道這八個並不是庸手,看見他們只是向自己衝來,亦知道堂內必然有高手坐鎮,用不著他們操心!

那剎那,她突然有一種要將白雲齋阿幻喚回來的衝動,但即使她立即叫出來,也已經晚了!

堂內只有一個人,背立在屏風之前,一身衣飾與景王很似,那事實也是景王平日的裝束,與景王也事實差不多!

白雲齋第一個進入,距離那個人還有三丈,身形突然停下!

阿幻接掠進來,卻是直向那個人撲去,白雲齋急喝一聲「小心!」五尺劍疾展。

那個人在一聲「小心」中轉過身來,竟然是祖驚虹。

阿幻白雲齋卻不認識祖驚虹,只是祖驚虹雖然不動,殺氣已縱橫,白雲齋就是感到了這殺氣!

祖驚虹轉身拔劍,一劍迎著阿幻來杖,也只是一劍便將阿幻的杖勢截斷!

阿幻凌空出手,力道當然沒有立足地上的容易控制,祖驚虹劍接壓在杖上,一壓之下,阿幻身形不由沉下,她雙腳踏實,杖勢立時又有了變化,白雲齋一劍同時擊來!

祖驚虹沒有接,身形暴退,撞倒了後面的屏風,白雲齋腳步同時踏實,突然一軟!

老大的一幅地面在祖驚虹暴退同時陷下,阿幻冷不提防直往下墮,她的反應也不慢,杖一探已經抵住了陷拼邊緣,三枚暗器卻就在這個時候射來!

阿幻完全沒有閃避的餘地,一個身沉下,杖一回,轉向下插落。

那之下即使遍插利刀,她亦可以藉這條木杖倒豎蜻蜒,再往上拔起來。

卻也就在她的杖一沉同時,她的面色已然驟變,那剎那她已看到陷阱下並沒有利刀,只有一個繩網!

動念之間,杖已從網眼穿過,她的身子接撞在繩網上,完成沒有著力的地方,繩網亦在她一撞之際收縮,數十隻弩箭接向她射來!

陷阱之下赫然藏著八個手持連弩的侍衛!

阿幻驚呼未絕,已然被射成刺蝟,活活被射殺在網內!

忍者的壽命一般都很短促,能夠活到她這個年紀,已可謂成精,經驗的豐富,應變的迅速,當然亦不是一般能及,能夠將她困住的陷阱實在不多。

她也不是那種粗心大意的人,只可惜她正如白雲齋一樣,立即感到了祖驚虹發出來的殺氣。

只有高手才能夠發出那樣的殺氣,好像這樣的一個高手哪還需要陷阱來相助?

也就因為這個念頭她只準備如何應付眼前這個高手的反擊,並沒有考慮到如何應付突然出現的陷阱,這當然,地面上不像有陷阱,也當然,她有自信能夠應付任何的陷阱。

事實她的反應非常敏銳,只不過,祖驚虹連對方任何一種應變的方法也考慮在內。

這個精通幻術的高手就這樣連施展幻術的機會也沒便喪生在景王府的陷阱中。

白雲齋的情形與阿幻並無不同,驚於祖驚虹透出的殺氣,沒有考慮到陷阱的出現,他的反應身手卻是在阿幻之上,五尺劍一沉,也抵住了陷阱邊緣,身形卻借力倒縱了出去。

祖驚虹也向他連發了三支暗器,卻被他凌空一個翻滾避開,這一翻滾,一口真氣已盡,祖驚虹隨又三支暗器射來,眼看白雲齋便要傷在這三枚暗器之下,那剎那,白雲齋手中五尺劍卻刺進了一條橫樑內。

劍若是短上兩寸,絕對來不及刺進那條橫樑,白雲齋顯然心中有數,身子隨即往上弓起來,竄上了橫樑上,暗器自下射空。

祖驚虹算無遺策,卻沒將這支特長的劍算在內,他沒有再發暗器,右手一撫劍訣,蓄勢待發。

白雲齋居高臨下,看得真切,知道阿幻已無救,雙眉一揚,脫口一聲:「阿幻——」

他的語聲神態都有些激動,忍者一般都很少動感情,尤其是臨敵之際,他看來與這個阿幻之間,只怕並不是同門的關係這麼簡單的。

陷阱的地面也就在這一聲中掩上。

白雲齋雙目寒芒一閃,從橫樑上躍下,祖驚虹只是看著他,仍然沒有動作。

白雲齋劍從眉心挑起,面寒如水,冷冷道:「你就是景王?」

祖驚虹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反問道:「你們不是中原武林的人,高姓大名——」

「伊賀白雲齋!」

祖驚虹心頭一凜,他既然是少林弟子,對於這個白雲齋當然不會陌生。

「原來是白雲老前輩。」祖驚虹的話聲仍然保持平靜。

白雲齋微微一怔:「你也知道我?」

祖驚虹道:「老前輩這一次渡海到中原,莫非竟是應裕王府之請?」

白雲齋冷冷道:「現在就是沒有裕王爺的命令,也要取你性命!」

祖驚虹捏著劍訣的食中二指按在劍脊上:「老前輩只要承認是裕王府的人已經可以了。」

白雲齋目光落在祖驚虹的劍上,更森寒,突然冷笑道:「你是少林弟子?」

祖驚虹道:「家師百忍——」

「百忍不是少林派這一代的掌門人?」白雲齋陰森森的笑了笑:「你原來並不是景王。」

祖驚虹道:「我們早就考慮到你們會折來這裡行刺王爺。」

白雲齋一聲:「好——只不知是哪一個如此足智多謀。」

祖驚虹道:「哪一個還不是一樣?」

白雲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你以為憑你這幾下子就能夠將我留下來?」

祖驚虹道:「我只知道儘力而為。」

「不擇手段?」

祖驚虹點頭,白雲齋冷笑道:「少林自誇為武林名門正派,想不到也有不擇手段的弟子。」

祖驚虹笑道:「這是因為你們的不擇手段。」

白雲齋沉默了下去,祖驚虹接道:「這也根本就不是一場公平的決鬥,正如兩位方才一齊向我出手,根本就沒有公平可言。」

白雲齋又一聲冷笑,道:「小輩報上名來。」

「祖驚虹——」語聲一落,祖驚虹的劍急划而出。

白雲齋已然在祖驚虹說話出口同時出手,五尺長劍一閃而至,順勢當頭斬下,勇不可當。

祖驚虹劍劃出,身形亦退,這一劍便變了迎向白雲齋長劍的尖端,那也是五尺長劍一斬之下最弱的一點。

「叮」的五尺長劍被震得往上盪起來,祖驚虹一劍立即搶進,白雲齋暴喝急退,連劈三劍,終於截斷了祖驚虹的猛烈攻勢,隨即反擊。

對於祖驚虹劍上的每一個變化他竟似瞭然於胸,事實當年敗在無憂大師手下之後,他實在下了一番苦功,研究少林的各種武功,以備再履中原,一雪當年戰敗的恥屏。

也因此,先後已經有十多個少林派的高手倒在他劍下,只因他幹得很秘密,很乾凈,一直都不為人知。

這一番研究下來,他才知道少林武功博大高深,三十六房之外又有七十二種絕技,任何一種俱足以消磨三五七載,一個人就是窮一生之力也未必能夠學得其中十種,而少林寺之內更就是卧虎藏龍,無憂之外,也不知還有多少具備同樣功力的高手,長老院裡頭的長老尤其不可思議。

白雲齋這才死了心,然而這一番研究下來,他懂得的也已經不少,所以才能夠輕易反擊。

祖驚虹再接三劍,知道白雲齋已清楚自己這一路劍法的變化,立時換過了另一種劍法。

到他換到第四種,白雲齋的長劍已不能夠著著奪得先機,轉攻為守固如金湯,一雙眼睛一眨也不一眨,盯穩了祖驚虹的劍。

祖驚虹與白雲齋目光接觸,知道白雲齋用心何在,劍勢又一變,飛靈巧幻,配合迅速的身形,游竄在白雲齋四周,一劍緊接一劍攻向白雲齋,其間似乎並無連擊,但都是攻向必救之處。

白雲齋連接七劍,面露詫異之色,脫口道:「你這是什麼劍法?」

祖驚虹道:「要命的劍法。」劍刺眉心,一劍之中,竟然有七個變化。

白雲齋一劍橫抹,倒退一步,大笑道:「好聰明的小子!」

語聲未已,一陣婉轉的鳥啼聲突然傳來,白雲齋一聽這鳥啼聲,笑容一斂,頓時殺機畢露,喝叱聲中,長劍疾轉,從十七個不同的角度,一口氣劈出十七劍。

每一劍都發出激烈的破空聲,動魄驚心,祖驚虹只有硬接,長身暴退。

白雲齋如影隨形,所過之處,方圓一丈的椅桌几盤無不碎裂。

祖驚虹讓到第十六劍,後背已撞上牆壁,也就貼著牆壁一條壁虎也似升高了丈許,以他反應的靈活,絕無疑問,在後退之時已將距離選准。

白雲齋的第十七劍剎那劈在牆壁上,劈出了一條大縫,穿透牆壁,那種威勢,實在嚇人。

祖驚虹的人同時離開牆壁,一劍當頭插下,他快白雲齋可也不慢,劍及時回斬。

雙劍交擊,火星迸射,祖驚虹被震得往上飛起來,白雲齋猛一聲暴喝,人劍衝天拔起,一劍凌空追斬祖驚虹!

祖驚虹的反應絕不在白雲齋之下,手一按承塵,身形已貼著承塵倒射了出去,白雲齋閃電也似的一劍剎那連破十二塊承塵,身形落下,暴喝聲中,又再一劍刺出。

這一劍更加急勁,也正好刺向祖驚虹落下的方向,祖驚虹眼快手急,劍一沉,「錚」的一聲將落的身形陀螺也似被震得疾旋了出去。

白雲齋一劍未絕,直插在柱上,一穿而過,他雙手一挺,劍立即抽出,柱子一陣顫動,塵灰亦震得簌簌灑下。

劍隨即連劈九下,劈飛了祖驚虹二十七枚暗器,人劍登時狂風也似,再閃電卷向祖驚虹。

祖驚虹不敢硬接,腳步跳躍,白雲齋狂刺七劍,竟然都斬不著。

「不!這是蓮花步?」白雲齋說話同時五尺長劍高舉過頂。

祖驚虹一聲正是,腳踏蓮花,欺向白雲齋。

白雲齋目不轉睛,長劍環身十六斬,勁風呼嘯,動魄驚魂。

祖驚虹不能接近,但白雲齋劍一停,他還是顛了過去。

白雲齋第十七劍斬出,祖驚虹斜接一劍,突起右腳,橫踢向白雲齋持劍的雙腕。

「觀音足!」白齋驚嘆聲中身形倒瀉出丈外。

祖驚虹右腳一收,身形一轉,左掌往劍柄一推,人劍追射白雲齋。

「燃燈式!」白雲齋又一聲驚嘆,一退再退,連退兩丈才避開這一劍,突然道:「少林七十二種絕技你懂得多少?」

祖驚虹道:「三十六種!」

白雲齋驚嘆道:「少林七十二種絕技每一種都不比尋常,能夠學得其中十種的,合寺之中據說,不足十人……」

祖驚虹道:「這是以前的事。」

「以前?」白雲齋詫異的道:「莫非你們已經找到了什麼速成的方法?」

祖驚虹道:「我若是老前輩,就不會問這樣的話。」

白雲齋冷然一笑:「你若是真正的少林弟子也不會告訴我事實。」

祖驚虹沒有說話,左掌仍壓在劍柄上一推,又是一招「燃燈式」,飛刺向白雲齋。

「破!」白雲齋暴喝振劍,七劍斬向同一點。

這七劍一劍比一劍凌厲,到了第七劍,更就是雷廷萬鈞,開碑裂石之勢,祖驚虹「燃燈式」幾乎被擊破,白雲齋引劍方待追擊,鳥鳴聲又傳來,而且比前一次急激得多。

白雲齋一頓一嘆,咬牙切齒的道:「姓祖的,這顆人頭暫留在你頸上,總有一天我會來拿去。」

語聲一落,長身暴退,祖驚虹仗劍緊追在後面。

白雲齋才出大堂,兩個侍衛從走廊撲出,左右撲向他,祖驚虹一眼瞥見,急喝一聲:「退下!」

白雲齋的劍在喝聲中劈出,左一劍右一劍,那兩個侍衛連他的一劍也接不住,在劍光一閃同時,慘叫倒下。祖驚虹一劍迅速擊來,那兩個侍衛的屍體卻已被白雲齋挑飛,疾向他撞至。

白雲齋並沒有乘機出劍,縱身向院子撲落,轉攻紅葉的八個侍衛已倒下了三個,其他五個有兩個已受傷仍然奮勇向紅葉撲擊。

他們的武功雖然遠比不上紅葉,卻熟練陣法,開始是八卦,倒下了一個立即轉為七星,再變為六合,現在則是五行。

紅葉殺那三個侍衛著實花了不少心思氣力。

白雲齋沒有闖陣,在陣外撲落,一聲大喝,五尺劍雷霆萬鈞,一劍橫斬。

首當其衝的兩個侍衛急忙讓開,正要將白雲齋也圍入陣中,白雲齋又一劍斬來,將這個五行陣硬硬斬開了一個缺口。

紅葉從缺口中一閃而出,與白雲齋雙雙拔起身子,掠上了滴水飛檐,藉繩鉤幫助,往原路掠回。

五個侍衛正要追出去,那邊祖驚虹已喝止:「窮寇莫追。」

他也只是按劍立在堂前,那五個侍衛當然明白他其實是在說其中可能有詐,保護皇上要緊,所以都沒有動。

兩條人影也就在那時候如飛掠進來,正是金虎方浪二人。

金虎劈頭第一句就問:「人呢?在哪兒?」

祖驚虹抬手一指:「往那邊逃去了。」

金虎怒道:「你怎麼呆在這裡不追?」

祖驚虹道:「在進來之前,他們已然安排了退路,而且,這說不定是一個陷阱,若是追出去,再有人闖進來,留下來的人只怕抵擋不住。」

方浪點頭道:「來的是什麼人?」

祖驚虹道:「東瀛的忍者,其中一個,是伊賀派的白雲齋。」

「是那個老匹夫?」金虎迴向方浪:「你小子雖然聰明,還是猜錯了。」

方浪輕輕皺眉道:「這件事倒是奇怪得很。」

祖驚虹詫異問道:「你們方才已經與他們見過面了?」

金虎道:「那個老匹夫與六個忍者一齊來襲擊我們,被我們殺了兩個,想不到竟逃到這裡來。」

方浪接問:「南宮絕的人難道一個也沒有現身?」

祖驚虹道:「只來了三個東瀛忍者。」

方浪沉吟道:「那還有兩個必然定是在府外接應,奇怪,南宮絕的人怎麼不來?」

祖驚虹點頭道:「若是由我來調動,就會派南宮絕的人去襲擊你們,由白雲齋七個襲擊王府。」

方浪道:「我也是這樣說,由白雲齋他們襲擊王府,應該比南宮絕他們更成功。」

「退一步,他們去襲擊王府才是。」祖驚虹嘟喃道:「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事情比這一件更重要。」

方浪雙手一攤:「南宮絕的人卻是一個也不見。」

祖驚虹目光一閃,道:「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雖然都是裕王爺的人,兩者之間並沒有任何聯繫。」

「怎會這樣?」方浪用懷疑的目光望著祖驚虹。

祖驚虹接道:「在此之前,我們並沒有白雲齋他們的任何消息,而裕王爺亦一直都沒有用他們,否則之前的一次襲擊,裕王爺已經成功。」

方浪道:「當時我們都不在,憑你一個人,的確很難應付他們的襲擊。」

祖驚虹道:「當時裕王爺已經完全肯定襲擊的目標,若是有那七個人,絕對沒有理由不加以利用的,可見得他們加入裕王府,還是這一天半天的事情。」

「難道他們這一次出動,竟然是裕王爺要一試他們的本領?」

「不無可能。」祖驚虹接道:「徐大人也說過,我們這一次的行動,不難瞧出是一個陷阱,裕王爺在未能確定之前,應該不會全力出擊,但王府好藉此一試白雲齋他們的實力。」

方浪道:「不管怎樣,南宮絕似乎都應該同時出動,伺機行事。」

祖驚虹沉吟不語,方浪又道:「在我們那邊,南宮絕若是率領屬下配合出手,只怕我們能夠剩下來的沒有幾多個,相反,南宮絕的人同時向這裡襲擊,白雲齋的人發覺是個陷阱,折回來相助,後果也一樣不堪設想的。」

祖驚虹喃喃道:「除非南宮絕只是在一旁瞧熱鬧,根本就不想與他們合作。」

方浪擊掌道:「就是這樣,之外沒有第二個可能的了。」

金虎搖頭道:「你們到底在胡說什麼,大家都是裕王的人怎會這樣……」

祖驚虹道:「白雲齋等人的出現,勢必威脅到南宮絕的地位,那也許裕王爺已經有妥善的安排,但站在南宮絕的立場,的確寧可先削弱對方的勢力,以免自己的一方大吃虧。」

方浪「哦」的一聲,接問:「你們也殺掉了一個。」

祖驚虹道:「那是一個老婦人,白雲齋叫她做阿幻。」

金虎大笑道:「這個賊婆子能夠一個幻化成七個,老子方才給她弄得昏頭昏腦,險些給她弄翻,現在你們將她弄翻了,倒是大快老子的心,來,我們進去喝一杯來慶祝一下。」

也不等祖驚虹的答話,一頭便往內堂衝進去,方浪跟上,一面道:「下一次,南宮絕也應該出手的了。」

祖驚虹點頭:「無論如何,我們都應該多謝南宮絕,多謝他袖手旁觀。」

方浪大笑,可是到他進入堂內,看見白雲齋長劍五尺留下來的痕迹,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好厲害的老匹夫。」金虎看在眼內,亦不由驚嘆失聲。

南宮絕這時候正在笑,笑得更開心,他雖然沒有跟進去,也沒有留在附近,可是他的消息卻那麼的靈通。

「徐階果然是一條老狐狸。」南宮絕笑道:「以白雲齋一夥的武功進去也是得不到一點兒好處,反而又折了一個阿幻婆,可見非獨早有準備,設置了陷阱,而且是非常厲害的陷阱。」

侍候在他們左右的一個心腹殺手奉承道:「公子果然神機妙算,否則我們闖進去跟他們爭功,吃虧的只怕就是我們。」

南宮絕道:「便可以肯定,有我們相助,這件事就是不成功,他們怎也不會這樣狼狽,若是大家能夠衷誠合作,今天這件事即使還未能夠完全解決,也應該解決得七七八八的了。」

那個殺手囁嚅著:「王爺若是知道,說不定……」

南宮絕搖頭:「白雲齋他們絕不會將這件事的失敗歸咎於我們的袖手旁觀,那樣說,無疑是承認他們能力不足,而王爺不會考慮到這許多,除非歐陽易跟他說,歐陽易卻是絕不會說的。」

那個殺手點頭道:「歐陽先生站在我們這一邊,當然只會幫著我們說話。」

南宮絕沉吟著道:「不過無論如何,由現在開始,我們必須加倍小心,那些倭奴心胸狹窄,口裡雖然不說心中必然已恨上我們,只要有機會,一定會對我們採取報復行動。」一頓笑接道:「這當然,他們的報復,應該在事情了結或者在接近了結的時候,但一件事能夠防患到未然,到時候就不會因為突發而措手不及。」

那個殺手道:「那屬下傳公子的話,叫所有兄弟留意那些倭奴的行動。」

南宮絕點頭接道:「王爺面前有歐陽易替我們著意,那些倭奴相信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來。」

「那我們下一步的行動又如何?」

「我怎會知道?」南宮絕笑笑。

那個殺手恍然道:「我們等候王爺的消息。」

南宮絕微一頷首,笑道:「我現在只是想看看白雲齋如何向王爺復命,那種表情一定很有趣。」

「那公子要動身了?」

「我只是想而已。」南宮絕搖頭:「即使趕回去也未必會看得到。」

「何以見得?」

南宮絕反問:「你若是白雲齋會選擇什麼時候在王爺的面前出現?」

那個殺手失笑道:「當然是沒有旁人在王爺左右的時候。」

南宮絕大笑。

白雲齋四人在裕王面前出現的時候,裕王的左右並沒是沒有人,只是那個人存在與否,他們都不在乎,那個人的存在對他們沒有任何影響。

那個人是太監總監馬永,是將白雲齋他們引薦給裕王的人。

看見他們只得四個人回來,四手空空,馬永渾身不自在,半掩嘴巴不住乾笑。

碧翁朱絹拜伏在地上,紅葉垂下頭,並有白雲齋端坐在地上,正視裕王滿布皺紋的臉龐,既沒有露出不安的表情,也沒任何變化。

他的語聲與神態一樣冷靜,將事情細說了一遍,果如南宮絕的推測,並沒有片言隻字提及南宮絕等人,說他們如何兩次都袖手旁觀,也沒有貶低自己,只是誇張陷阱的惡毒,埋伏的厲害。

裕王聽得很用心,聽罷忽然嘆了一口氣,一聲:「可惜。」

馬永詫異的望著裕王,裕王彷彿沒有在意,喃喃地接道:「上路的絕無疑問已經是吾弟的大部份實力,我們若是全力攻擊,一舉將之殲滅,以後的事情便簡單得很。」

馬永更顯得詫異,似乎想不到以裕王的愚蠢,竟能夠說出這種話來。

裕王隨即目注馬永:「以公公看,本王屬下南宮絕是不是一個那麼愚蠢的人,竟然不懂得掌握住那個機會,配合伊賀派七位高手的行動。」

馬永乾咳一聲,道:「奴才不敢說!」

裕王道:「本王叫你說,不妨說。」

馬永終於道:「南宮絕是一個絕頂聰明人。」

裕王點點頭:「他是的,公公可知道,他何以變得那麼愚蠢?」

馬永嘆息道:「相信是擔心伊賀派高手影響他的地位。」

裕王道:「我們應該考慮到可能會有這種結果,可是我們都沒有儘力去阻止這種結果的出現。」

馬永垂下頭,裕王接問道:「除了助伊賀派的高手一臂之力,公公以為,南宮絕有沒有其他事可以做?」

馬永道:「奴才以為可以乘那個機會,全力襲擊景王爺的府邸,以他的力量,景王爺府邸中即使設有陷阱,也應該可以應付得來。」

裕王又問道:「何以他不這樣做?」

馬永道:「那是因為他考慮到伊賀派的人為了挽回面子,必定會反擊景王爺的府邸,正好藉助府邸中的陷阱再削弱伊賀派的實力!」

裕王撫掌道:「公公明察秋毫,難得難得。」

馬永嘆息道:「可惜奴才不能夠洞見癥結,阻止這種事發生。」

裕王笑了笑道:「公公在說本王的不是?」

「奴才不敢——」馬永拜伏,這片刻他的驚訝,實在非筆墨能夠形容。

在他的心目中,與別人一樣,一向以為裕王是一個庸才,但現在看來,裕王的智慧非獨不比他為差,而且顯然在他之上。

白雲齋聽到這裡,面容亦起了變化,突然拜伏,道:「屬下知罪!」

裕王一揚眉:「你何罪之有?」

白雲齋道:「若非屬下倨傲不遜,引起南宮公子的不滿,事情也不會弄至這個地步,這一次壞了王爺的大事……」

裕王揮手打斷了白雲齋的話,道:「其實你們都沒有錯,錯的是本王!」

馬永道:「何出此言?」

裕王道:「本王一錯在猶疑不決,若是當機立斷,吩咐不管上路的是什麼人,全力撲殺,根本就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馬永沉默了下去,裕王目光落在白雲齋面上,接又道:「二錯是本王雖然看出你們之間的敵意,自信對你們已經作好了安排,未加制止,以致南宮絕按兵不動。」

白雲齋方待說什麼,裕王已接上說話:「對於阿幻,左源太,風天坊的不幸,本王甚感不安,日後,本王一定會補償你們的損失,只須掌門人以及在座幾位莫要因此而懷恨,與本王以及本王所屬發生磨擦。」

白雲齋四人齊應聲:「王爺言重了。」

白雲齋接道:「王爺放心,白雲齋誓死效忠,以報王爺知遇的恩德。」

「好——」裕王一擺手,隨又道:「其實本王最初的意思,只是要幾位弄清楚上路的是何許人,以便採取下一步的行動。」

白雲齋疑惑的望著裕王,馬永道:「王爺原以為你們一發現是陷阱就會撤退。」

裕王點頭,補充道:「當然,南宮絕若是配合出擊,則不妨聯手將之擊殺。」

馬永接道:「王爺的意思是,你們當時不應該恃勇戀戰,招致不必要的傷亡。」

白雲齋拜伏道:「王爺教訓得是。」

「你們當時的心情本王也很明白,這也不是你們所做的最壞的一件事,」裕王一頓接道:「你們最壞的是跑出吾弟府邸,在不見南宮絕的人採取行動的情形仍然要闖進去,以致阿幻婆中伏身亡。」

白雲齋沉聲道:「我們只是……」

「只是希望能夠將吾弟解決,或者砍倒幾個較重要的人,不致空手而回,面上無光彩。」

白雲齋只有點頭,裕王隨又道:「這站在你們的立場,無可厚非,但是以整個大局來衡量,卻是一種既不智,又魯莽的舉動,捨本逐末,輕重倒置。」他一頓一嘆:「本王不希望今後再有同樣的事情發生。」

馬永介面道:「王爺的意思是你們應該以大局為重,拋開私人的成敗得失恩怨。」

白雲齋完全明白,拜伏道:「屬下擔保以後不會有同樣事情發生。」

裕王放柔聲音,道:「本王即位之後,你們伊賀一派便是中原武林之首,又何必計較目前的得失成敗。」

白雲齋目光一閃,與其他三人再拜伏稱是。

裕王接又道:「本王也不希望下屬勾心鬥角,各行其是,互不為謀。」

白雲齋道:「這還請王爺跟南宮絕他們說一說。」

裕王頷首道:「本王會跟他們說的了。」嘟喃著又道:「這個人心胸狹隘,不知輕重,又無容人之量,難許大任,本王發覺得也總算還不太遲。」

白雲齋四人聽說,眼瞳都不由露出了得意之色。

裕王隨即揮手:「你們可以退下了。」

白雲齋四人應聲退下,馬永也挪動身子,也將退下去,裕王卻將他叫住:「公公請再留片刻。」

馬永忙道:「未知王爺有何吩咐?」

裕王目光落在馬永的面上:「公公是否覺得很奇怪?」

馬永苦笑:「王爺大智若愚,奴才自愧不如。」

裕王道:「本王一直以為一個人裝作什麼也不懂,知道的事情反而會更多,誰也不會去提防一個笨蛋的,是不是?」

馬永由心寒出來,叩首道:「奴才誓死效忠王爺,請王爺放心。」

裕王道:「本王也請公公放心,治理偌大一個國家,需要各種不同學識技能的人,公公是本王所需求的人。」

馬永道:「奴才一直以來確實做過了一些……」

裕王揮手道:「公公若沒有特長之處,也不會有今天的地位。」

馬永不敢再作聲,也不敢再望裕王。

裕王輕嘆一聲,道:「徐階也是一個人才,難怪當年嚴嵩雖然權傾天下,他也始終站得穩穩,非獨沒有給擠跌,而且還扶搖直上。」

馬永低聲道:「他現在可是幫著景王爺與我們作對?」

「現在是的——」裕王微笑。

馬永詫異望著裕王,忽然道:「王爺是說,他到頭來還是會倒向我們這邊?」

裕王淡然應道:「也許——」

馬永道:「奴才不明白……」

裕王道:「本王以為你該看出他並不是一個勇士,只是一個政客。」

「政客?」馬永下面的話未接上,裕王已問道:「你知道什麼是政客?」

馬永道:「王爺請說。」

裕王道:「政客也就是那種天生要做官的人,他們不做官就不舒服,做起官來也總比其他的人出息,不在乎利益,只要有官做就成。」

馬永哮喃道:「徐階的確是這種人。」

裕王接道:「對於政局的變化,他們也看得很透徹,也因此才能知所取捨,無論政局變成怎樣,他們都能夠繼續做他們的官,不受影響。」一頓又道:「有人形容這種人是牆頭之草,首鼠兩端,不管是怎樣的風,都不會折斷。」

馬永點頭詫異道:「可是徐階……」

裕王笑截道:「吾弟看來豈非比本王更有前途,更加得人心。」

馬永不禁嘆了一口氣:「王爺卻是深得萬歲爺歡心。」

裕王亦自嘆氣:「本王這樣做只是為了免除許多不必要的麻煩,本王也一直希望以一種溫和的方法來解決這件事,不料這一來,卻引起了朝中大臣如徐階的對本王的誤解,這一次,本王完全是迫於無奈。」

馬永只有嘆氣,他事實也聽不出裕王這番話是不是真心話。

他不是喜歡揚人抑己的那種人,但現在若是有人再問他認識之中有哪一個是真正的聰明人,他一定會先捧出裕王讚揚一番,然後才捧捧自己。

好像一個他這樣的聰明人到現在才看出裕王原來也是一個聰明人,則裕王這個聰明人非獨聰明,而且簡直可怕。

面對一個這種可怕的聰明人。當然是少開口為妙。

裕王彷彿看到馬永的心深處,接道:「公公大概也不會否認,只有吾弟不採取任何行動,安於己份,很多事根本就不會發生。」

馬永點頭道:「奴才原也以為景王爺如何英明,到現在看來,智慧氣度實在俱不足以為人君。」

裕王道:「他若是有足夠的智慧,應該看出本王絕不是一個庸才,氣度方面,更就不必說了。」

馬永連聲稱是,裕王揮手接道:「這些事也不必多說了,否則,本王只怕難免惹上-個狂傲的毛病,由此而輕敵。」

馬永又是連聲「是」,裕王轉問道:「我們下一著應該如何?」

馬永道:「那要看景王爺方面又如何……」

裕王搖頭。「不能看,一看便來不及的了。」

馬永立即改口道:「我們必須先猜出景王爺下一著將會如何走。」

裕王追問道:「公公以為如何走?」

馬永沉吟道:「這個,這個……」

裕王笑笑道:「不用急,我們還有時間,公公且回去仔細的考慮一下,以公公的聰明,一定會猜得到的。」

馬永拜伏道:「奴才這就告退。」

裕王沒有強留,退出外面的時候,馬永後背的衣衫已然被冷汗濕透。

他侍侯皇帝多年,到現在才體會到伴君如伴虎這句話。

這個裕王爺要比皇帝可怕得多了。

半個時辰之後,裕王在密室召見南宮絕與歐陽易。

那個密室在地下,裕王選擇這個地方,除了避免伊賀忍者的偷聽之外,並沒有其他原因。

南宮絕原就希望在這種地方與裕王見面,但裕王在這種地方召見他,卻令他有些詫異。

他進來的時候,歐陽易已經在,所以他只以為這是歐陽易的主意,不知道這雖然是歐陽易所建議卻出於裕王安排,在歐陽易與他下來之前,有意無意,先作出若干暗示,誘使歐陽易提出來。

歐陽易毫無所覺,他事實並沒有一般人想像中的聰明,此前很多很好的建議,都是出於裕王那種有意無意的暗示。

到現在他竟然還沒有發覺,還以為自己真的是那麼聰明,裕王城府的深沉則可想而知。

在歐陽易南宮絕面前,裕王一反半個時辰前那種精明,而且在南宮絕一再補充之下,彷彿才完全明白那一戰的詳情。

南宮絕完全以旁觀者的態度敘述這件事,並沒有貶低白雲齋等人的本領,然後補充道:「屬下本可以乘此機會前去襲擊景王府,但一念景王府之內必然準備了厲害的埋伏,一擊不中,說不定反而被對方找住空隙突圍而去,所以只好按兵不動。」

歐陽易接道:「南宮兄其實可以調動手下助那些伊賀忍者一臂之力,先消滅金虎一夥,但那麼一來,必須調動過半的人手,萬一金虎一夥目的只是在誘我們出擊,好使景王爺方面有機會突圍,那可是得不償失。」

裕王連連點頭,道:「對啊,好像金虎那些賊子,便是殺光了,又有什麼好處?」

「可不是,天下一定,要對付他們還不容易?」歐陽易接上話。

裕王道:「南宮絕這一次做得很對,那七個伊賀忍者說什麼本領,連那樣的陷阱也瞧不出,實在該死。」

南宮絕微微一笑,歐陽易接道:「若是南宮兄,就不會上那種當。」

裕王撫掌道:「武功輕驗,缺一不足以成事,那些伊賀忍者,畢竟還是不能許以重任。」

歐陽易道:「他們事前卻是甚為自負,不經過這一次挫折,只怕不會真心臣服我們。」

裕王道:「挫一挫他們的銳氣也是好的。」接笑道:「方才馬永與他們來見本王,便都是垂頭喪氣,不敢再口出狂言。」

歐陽易道:「只怕他們因此懷恨在心……」

裕王道:「他們只有這四個人,本王看他們也不敢怎樣。」

歐陽易試探道:「王爺對他們似乎也並無多大好感。」

裕王不假思索的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若非正當用人,本王豈會招攬這些倭奴?」

歐陽易南宮絕相顧一眼,歐陽易隨即道:「要將他們送走,只怕也不容易。」

裕王道:「事成之後,本王要處置他們還不容易,何況到時候,他們亦不會有幾個能活下來。」

歐陽易道:「王爺的意思是,在這件事之中,我們要盡量讓他們有發揮的機會。」

裕王道:「卻不要像這一次……」

歐陽易道:「這一次,他們雖然很賣力,又折了三個人,但殺的卻是對方一些無關輕重的人,的確是一件很可惜的事。」

裕王道:「這方面,你應該多花一些心思。」

歐陽易連聲稱是,裕王接對南宮絕道:「南宮絕也要看機會配合行事。」

「屬下省得。」南宮絕恭恭敬敬的。

裕王接嘆了一口氣:「這件事不能再拖了:再下去,惹起朝中群臣的注意,對我們並無好處。」

歐陽易道:「若是屬下所料不差,景王爺方面一定很快就會採取第二次的行動,他們被我們包圍著,別的不說,就是糧食,已經大成問題,何況,現在又多了連雲寨金虎一夥。」

南宮絕道:「這一次。屬下將會配合那些倭奴,一舉將上路的人殲滅。」

「很好——」裕王撫掌道:「他們若是以為你們仍然互不妥協,他們一定以為傾盡全力,便能一衝而過!」

歐陽易背負著雙手,踱了一圈,沉吟不語,裕王目光跟著一轉,道:「歐陽先生可是已有了什麼妙計?」

歐陽易道:「屬下只是在考慮,他們將會在什麼時候採取行動。」

南宮絕道:「我們若是能夠算準了他們行動的時間,先作好部署,則事半功倍。」

裕王道:「以歐陽先生看他們將會選擇什麼時候?」

歐陽易道:「其實現在是最好的了。」

南宮絕動容道:「不錯,我們未必能夠這麼快就會與那些倭奴取得妥協,這正是他們脫身的最好良機。」

歐陽易道:「那些倭奴們只怕真的氣在頭上,以為南宮兄真的在袖手旁觀,未必肯與南宮兄衷誠合作。」

裕王道:「這件事本王與馬永自有主張,那些倭奴為了要在中土揚名立足,相信也……」

話未說完,一陣急促的鈴聲突然傳來,南宮絕目光落在暗門旁邊垂著的一串金鈴上:「我們的人來告急,難道對方竟然敢反過來向我們襲擊?」

歐陽易道:「只怕是景王爺的人再次上路,全力突圍。」

裕王目注歐陽易:「歐陽先生出這個推測可能性很高。」接把手一揮。

南宮絕不敢怠慢,立即退下。

兩個南宮絕的心腹已然等侯在堂外,南宮絕現身,立即迎前去。

歐陽易的推測沒有錯,景王府的人的確已再次上路,一樣是三輛馬車,但聲勢更浩大,顯然已全面出動,準備盡全力一舉突圍。

監視的殺手亦清楚看見祖驚虹一馬當先,衝出景王府大門。

消息以飛鴿傳來,但裕王府方面亦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考慮的了。

南宮絕手握字條,思潮一陣動亂,景王府的人若是全力突圍,沒有白雲齋四人出手相助,只憑他一人之力,亦是難以應付祖驚虹、金虎、方浪三個高手的攻擊,而若突圍成功,裕王府的人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裕王固然沒有指望,他自然亦當然到此為止。

在這種情形之下,裕王當然會儘力說服白雲齋四人,問題卻是在,白雲齋四人會不會公報私仇,好像他方才那樣,先袖手旁觀,到他們傷亡得七七八八才動手。

動念未已,裕王已然走出來,急不及待問道:「事情到底怎樣?」

南宮絕道:「一如歐陽先生所料。」

裕王隨即道:「你立即按照我們最初的計劃行事,集合所有的人力物力,在殺虎口設伏。」

南宮絕一聲應命方待說什麼,裕王已轉顧歐陽易,吩咐道:「歐陽先生也請隨行,相機行事。」

歐陽易一皺眉,道:「我們雖然人多勢眾,但能夠與祖驚虹他們一戰的高手……」

南宮絕看似要阻止歐陽易說下去,但裕王已搶先截道:「歐陽先生不必擔心,本王一定能夠與馬永那四個倭奴取得聯絡。」

歐陽易道:「屬下擔心的只是那些倭奴會不會袖手旁觀……」話說到這裡他立即知道說錯了話,連忙住口。

裕王似乎並沒有察覺到歐陽易的說話有何不妥,接道:「本王與他們一同前往,他們又焉敢不盡全力。」

歐陽易南宮絕心頭俱都一松,若是裕王隨同,那些伊賀忍者除非改變初衷,否則,的確不會不盡全力。

歐陽易卻仍道:「兵凶戰危,王爺親臨戰陣,可是危險得很。」

裕王道:「本王若是畏懼危險,根本就不會做這件事,現在大家都為本王買命冒險,本王要是躲在這裡,於心怎安?」

歐陽易仍然道:「話雖如此……」

裕王截道:「本王心意已決,不必多言。」

歐陽易連聲「是」,裕王接道:「你們立即動身,本王隨後出發。」

南宮絕歐陽易應聲轉身疾奔了出去,後面同時響起裕王的吩咐:「傳馬永,白雲齋——」

南宮絕歐陽易不由會心微笑。

裕王目送二人去遠,雙眉迭漸鎖起來,眼神顯得異常困惑,顯然有什麼事情猜想不透。

他是一個絕頂聰明的人,連他也為之皺眉,當然是一件很麻煩的事。

馬永與白雲齋四人很快趕來,看見裕王呆立在堂前,都有些奇怪。

一直到馬永一聲「王爺」出口,裕王才如夢初覺,道:「很好,你們都來了。」

馬永道:「聽說,景王府的人又再上路了。」

裕王道:「這是方才接到的消息,本王已經叫了南宮絕與歐陽易率領所屬趕赴殺虎口。」

馬永道:「那是回京城必經之地。」

裕王道:「吾弟這麼快又再採取行動,你以為是什麼原因?」

馬永道:「當然是因為他們認為已經摸清我們的實力,認為憑他們的力量,可以突圍。」

裕王道:「從表面上看來,的確是這樣的。」

馬永道:「我們的不團結,當然也是促使他們提早行動的一個原因。」

裕王點頭道:「不錯,南宮絕與掌門人雙方若是繼續時立,不肯合作,憑他們的勢力,事實足可以解決任何一方,並不難一舉突圍離開。」

說著目光落在白雲齋的面上,白雲齋垂下了頭,道:「王爺請放心,屬下雖然是化外之民,還懂得輕重。」

南宮絕若是聽到這番話,只怕不難勃然大怒。

裕王微笑道:「本王早就已放心,不放心的只是另外一件事。」

白雲齋道:「王爺請說。」

裕王道:「本王在他們的眼中一向是一個庸人,然而這個庸人卻將他們迫進這般境地,可見這個庸人的座下實在不乏智者,這在更早之前,他們便應該很明白。」

馬永沉吟道:「既然如此,他們應該知道,掌門人與南宮絕縱然對立,王爺除非不知道,否則亦不會讓他們對立下去,而他們縱然都不知輕重,卻也不敢違背王爺命令,擅自而為了。

「所以他們的關係即使怎樣惡劣,到最後關頭,一定會攜手合作,先解決敵人。」

裕王道:「而我們的消息一向都非常靈通,吾弟又怎會不知道,即使行動怎樣迅速,我們也一樣來得及應變。」

馬永道:「王爺是說,這一次的行動,其實也是一個陷阱。」

「也許——」裕王微喟。

馬永亦嘆思:「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徐階畢竟是一人聰明人。」

「本來就是。」裕王笑笑:「本王原準備叫你們立即動身,與本王一同趕赴殺虎口,會合南宮絕盡全力一擊,但現在要改變主意了。」

馬永道:「奴才洗耳恭聽。」眼瞳中儘是疑惑之色。

裕王搖頭道:「本王卻不知道這一個改變,會不會墮入徐階的陷阱中。」

馬永道:「王爺其實不能夠肯定,皇上與景王爺是否在馬車內。」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裕王一再搖頭:「徐階這個人果然不簡單。」

馬永道:「我們可以一試馬車的虛實。」

裕王道:「沒有的,若是隨便派幾個人,根本不能夠接近馬車,派高手上去,萬一真的是陷阱,我們便得不償失。」

馬永道:「不錯,但景王府這一次聲勢如此浩大,就是沒有傾巢而出,也差不多的人,景王爺若是獨自留在府中,有誰能夠確保他安全?」

裕王道:「吾弟總要冒險一次的了,而根據掌門人的遭遇,府中必然建築了不少地道暗室,要將吾弟找出來,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白雲齋插口道:「無論是怎樣秘密的地道暗室,屬下等也絕對有信心一定可以將之找出來。」

裕王點頭道:「本王也絕對相信掌門人有這個本領,問題只是在時間方面。」

馬永道:「可不是,萬一景王爺真的在馬車上,到你們找到了所有地道密室,他們只怕亦已經突圍而去,追不上的了。」

裕王道:「就是追得上,他們一殺出虎口,便可以分三路離開,南宮絕等若是全軍盡沒,只憑你們,縱然能夠碰巧找對了吾弟所奔的方向,亦未必能夠在他們進入皇城之前將祖驚虹等擊殺,將馬車及時截下。」

白雲齋沒有作聲,他不能不承認祖驚虹實在是一個厲害的對手,再加上金虎方浪為助,他們縱然能夠將之擊殺,也要相當時間,付出相當代價,再要追上馬車,的確是不容易。

馬車一入皇城,自是萬事俱休,皇帝縱然不忍心殺這個要殺父的兒子,裕王要繼承帝位,也是沒有指望的人了。

馬永聽到這裡,急問道:「王爺的意思,到底要他們怎樣?」

裕王道:「還是與本王一闖景王府。」語聲異常的堅決。

馬永怔住,裕王接道:「南宮絕的人大概可以支持半個時辰,換句話,在這半個時辰之內,我們必須搜遍王府,確定一切,以決定留在王府或者趕赴殺虎口。」

馬永嘟喃道:「半個時辰……」

白雲齋插口道:「有半個時辰,已經足夠。」

裕王目光急落:「這句話是掌門人說的。」

白雲齋沉聲道:「此事若有錯,我們甘願追隨王爺赴地獄。」

裕王一聲「好」,接道:「你們立即飛馬先趕去景王府,本王隨後立到。」

白雲齋與紅葉碧翁朱絹四人一齊拜伏地上,隨即退出,迅快無比,

裕王接吩咐心腹侍衛:「準備二十個人的馬匹,每一個人兩匹,你們十二人立即隨本王動身。」

侍衛應聲急退,裕王轉頤馬永:「公公也請隨本王走一趟。」

馬永囁嚅道:「奴才騎不得馬……」

裕王微笑道:「公公一身武功,即使未慣騎馬,相信也可以應付得來,本王心腹亦會助公公一臂之力。」

馬永心頭一凜,裕王也沒有再說下去,舉步前行,快步如飛。

馬永只有跟上去,目光始終停留在裕王後背,越看越心寒,他暗中苦練武功一事,知道的人並不多,裕王一語道破,若非他屬下心腹已為裕王所收買,應該就是裕王自己瞧出來。

再看裕王如飛快步,馬永卻覺得還是后一種可能高一些,那是說,裕王的武功更在他之上。

但知道裕王身懷絕技的人,以他所知卻是一個也沒有,這隻能解釋,裕王的保密工夫做得實在太高明。

他不知道跟著一個這樣的人將會有什麼結果,但現在,已勢成騎虎。

他們出到莊院外面,馬匹已準備好,左右捧來一襲大紅披風,裕王將披風披上,身形一動,已躍上馬鞍。

馬永看得真切,已完全確定,倒抽一口冷氣,不敢怠慢,急急上馬。

十二個心腹侍衛亦紛紛上馬,看身手,無一是庸手。

裕王把手一揮,策騎奔出,馬永緊隨,那十二個侍衛牽著空馬,亦追了上去。

塵土飛揚中,一行十四人奔出了小鎮,也就在鎮口,兩條人影如飛掠上了兩匹空馬,左右齊上,緊跟在裕王左右。

那兩個人亦是一身侍衛裝束,右面一個面如黃蠟,彷彿大病初癒,另一個濃眉大眼,面上的表情異常誇張,就像是平日作威作福已慣。

馬永一看他們的身法,卻不由嚇一跳,他雖然看不出他們的武功深淺,卻看出他們的武功在自己之上。

在路旁的幾個侍衛亦露出了詫異的神色,看來也是到現在才知道這兩個同伴身懷絕技。

馬永都看在眼內,知道他們一直都隱藏身份,方才必是裕王作出了什麼暗示,才都抖出來。

事實到這個地步,裕王亦沒有再保留的必要了。

裕王腦後彷彿長著眼睛,看到馬永面上的表情變化,道:「給公公介紹,在本王左邊的是排教教主,右邊的是辰州言家的當家。」馬永笑應,心底卻寒了出來,排教在南方勢力龐大,教主沈蒼武功據說深不可測,行蹤更是詭秘,見過他真面目的人除了教中重要的成員之外,並不多,而辰州言家亦是武林世家,殭屍拳乃是武林一絕,得其精妙的亦只有當家的言永壽。

裕王接道:「本王留他們在身旁與外面並無分別,卻是在外面更好。」

馬永試探道:「王爺若是留他們在身旁,只怕難瞞南宮絕眼睛。」

裕王笑道:「當然,他們的外表雖然不怎樣惹目,但日子一久,難免會有所泄露,南宮絕是一個聰明人,而且內功高強,要長期瞞過他的眼睛,的確不是一件易事。」

馬永佯嘆道:「南宮絕若是知道王爺身旁有這樣的兩個高手,一定不敢那麼放肆,自以為王爺你沒有他幫助,便難成事。」

裕王道:「年輕人難免不知天高地厚。」

馬永雖然沒有說,心中卻已道:「你難道就不是一個年輕人。」

裕王接道:「但無可否認,他訓練殺手實在有他的一套。」

沈蒼插口道:「我可就沒有這個耐性。」

言永壽亦道:「我雖然有這個耐性,卻沒有這種本領。」

沈蒼道:「而且你也近不得那麼多人。」

言永壽點頭。「否則我的殭屍拳就會大打折扣。」

裕王笑接道:「天下一統,再多的人本王也能夠安排得妥妥噹噹,但現在這種情形之下,本王只有請求能夠委屈的暫時委屈一下。」

言永壽忙道:「王爺言重了。」

裕王道:「本王其實並沒有絲毫輕視之意,只是希望這件事情能夠做得更妥善,更成功。」

沈蒼介面道:「王爺不是早已說得很清楚?」

馬永隨即道:「這就是不說,奴才也非常明白。」

裕王道:「以公公的精明,其實很多事都應該很明白。」

馬永道:「奴才早就奇怪南宮絕不在王爺身旁的時間很多,只憑他們的一些手下如何能夠確保王爺的安全。」

裕王道:「所以你也有些懷疑本王左右,另有能人?」

馬永點頭道:「一直到紅葉出現於王爺眼前,奴才才沒有懷疑下去,王爺左右若是另有能人,紅葉怎能夠如此順利偷進去?」

言永壽道:「紅葉能夠順利進入,只是因為我們二人都知道,紅葉是公公的人,也知道她的目的所在。」

馬永心頭凜然,又道:「南宮絕也是一個聰明人,何以竟然一直都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裕王道:「很簡單,因為他是一個江湖人,還未清楚政治的黑暗。」

馬永不由嘆了一口氣,裕王接道:「不過不要緊,經過這一次,他一定會清楚明白的。」

馬永只有嘆氣,裕王亦嘆氣道:「這當然要看他這一次的運氣如何。」

馬永頷首道:「他運氣若是還好,景王爺與皇上便都在馬車之內,否則,只怕難逃一死。」

裕王道:「本王很欣賞這個人,否則,也不會將他一直留在身旁,可惜,本王現在已沒有選擇的餘地。」

這也是事實。

半裡外,白雲齋四騎飛快、迅速向景王府接近,他們不知道在景王府將會有什麼遭遇,可是他們亦已毫無選擇的餘地。

他們當然不知道裕王身旁還有沈蒼、言永壽兩個高手,否則只怕也不會如此熱情。在他們的故土已經是甲賀一派的天下,經過數十年,無數次的惡鬥,甲賀派終於將伊朗派擊潰,他們即使不離開,也只能夠躲起來。

這種日子他們都過不了,所以才會西渡大海,來到中原,希望有所作為,正好遇上這件事。

在他們來說,這實在是他們揚名的最好機會,裕王成功繼承帝位,他們即使不能夠統率中原,在中原武林佔一席位應該絕無問題,然後看機會再擴張勢力,重回故土,一雪敗逃的恥辱,或者更進一步,真的能夠統率中原武林。

那當然都是將來的事,目前最重要的還是先站穩腳步,所以他們必須全力去完成這個任務,好讓裕王達到目的。

也所以,他們反而希望景王府這一次的行動仍然只是一個陷阱,皇帝與景王仍然在王府之內。

只要能夠找到一個比較重要的人,他們就能夠將景王府的所在迫問出來。

白雲齋絕對有這種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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