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雁嘴崖
一輪黃色的日輪,急如失卻了控制墮坡車輪,直向丐王頭頂壓了下來。
丐王根本就沒想到雲中鶴在騰身上射之際就已識破了他企圖而準備用炎陽七幻掌收拾他了,乍見日輪,心中不由大駭,幾乎連想也沒想,驚呼一聲道:「炎陽七幻……」驚呼聲中,人已如幽靈般的向右側斜飛一丈多遠。
雲中鶴此時的主要目的乃是要把冷雲觀下院燒掉,當下見丐王撤身,立時收掌,凌空的雙足一觸地面,已急如閃電般的向兩個案上油燈奔去的道士撲了過去。
兩個道士一心一意的只想早把燭火弄熄,哪會想到大禍已臨,才想揚掌拍擊,突聽側里一個陰冷的聲音道:「兩位大限到了。」
大殿內第一次響起了兩聲慘號,兩個道士連頭都沒來得及回,已雙雙應聲倒卧在地上了。以
這時,內外群雄已形成了一道人牆,轉向雲中鶴,但是,他們轉過身來時,雲中鶴早已飛上供桌,雙手分托著兩盞明亮的油燈。
這些變化,在當時只不過是轉眼間的事,丐王避出的身子才一著地,人已在暴喝聲中再度撲向雲中鶴,然而,為時已太晚了。
立身供桌上的雲中鶴在丐王動手之前,掌中兩盞油燈已同時拋落地上,在丐王掌風擊到之前,火光已觸到了沾滿油的地面。
噗的一聲輕響,火光立時蔓延一片,油煙衝天,令人窒息,丐王拍出的掌風,恰好助長了火勢。
雲中鶴冷酷的長笑一聲,扭身一掌拍向那些油桶,冷聲道:「哈哈……一時三刻內,烈火將會收盡各位的屍體。」聲落雙足一點案面,凌空掠過火苗,落身群雄身前。
熊熊的火勢驚得群雄退了好幾步,熾烈的火焰,映著群雄血絲密布的眸子,增加了慌亂而兇殘的氣氛。
眼看著供案在烈火中爆烈著,穿雲真人眨了眨赤紅如血的眼睛,陰森殘酷的切齒道:「雲中鶴,你會後悔這一把火的,因為,你將葬身其中,看看吧,看看你今夜可有能耐衝出去的。」話落一指橫阻殿內的群雄。
陰冷而殘酷的冷笑了一聲,雲中鶴明亮的星眸迅捷的在群雄憤怒的臉孔上打了一個轉,漠然的道:「雲某已說過,隨著這座大殿的消失,各位的屍體將被它收拾帶去,白劍鈴馬之主,言出如山,從無戲言,各位準備納命了。」
話落右手緩緩反握劍柄之上。
責任、財產與名譽,隨著熊熊烈火漸漸化去,穿雲真人偽裝的慈善外表也被燒盡了,細眼中毒芒閃爍,陰冷的沉聲道:「各位既進了冷雲觀下院,就得與它共存亡,現在各位唯一可走的路就是將雲中鶴滅絕於此,否則嘿嘿,各位休想生離此地。」話落突然掠射落在大殿門口,陰沉的冷笑道:「現在,各位就聽貧道的號令行事。」
群雄誰也沒想到穿雲真人會下此絕手,聞言不由個個色變,丐王;一雙精眸卻在不停的轉動著,似在想一件難以驟下決斷的事。
大殿支柱全是木料所雕,火光到處,立時著火,此時殿中通向裡面的門戶,早已被火切斷了。
前進無路,後退無門,群雄突然有人不滿的大喝道:「穿雲真人,這就是你們冷雲觀待客之道嗎?」-『
穿雲真人冷笑道:「各位當然是因為喜歡貧道如此待客才來的,時間有限,各位準備了,貧道這就下令。」
丐王見狀長笑一聲道:「各位都是同路人,穿雲真人因道觀被毀,怒火攻心,失去了理智,以至說此不該說的話,各位久走江湖,當知時機不再,此刻雲中鶴後退無路,前進無門,確是個消除他的機會,齊身武林,哪個不想光宗耀祖,宣揚師門,而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機就在今夜各位的一念之間了,如果各位自以為無制勝之機,此時可以離去,老要飯的相信穿雲真人決不會真箇留難各位。」
丐王心中雖然不滿冷雲觀上下的人,但為了怕雲中鶴報復,卻又不得不出言相助穿雲真人,因而才有此說。
穿雲真人也是個機詐之輩,聞言立時故作沉痛的長嘆一聲,道:「貧道方才失禮了,各位想離去,貧道決不留難。」話落重又飛身射落群雄身前。
殿中群雄全都是些勢利之徒,為名為利,從來不顧信義,丐王一番話不但消除了群雄對穿雲真人的憤惱之情,更誘動了群雄爭名之念,穿雲真人話一說完,雖然有三兩個離去,但大數都存了爭雄拚命之心而留了下來。
這時,火勢已蔓延到大殿樑上了,悶勢炙人的空氣,令人窒息,突然有人不耐的大聲道:「穿雲道長,既要動手,怎麼還不下令?」
穿雲真人一見群雄幾乎全都留了下來,心中大定,冷聲沉喝道:「我們把雲中鶴迫到火里燒死他……上!」話落卻並不動身。
名利已沖昏了群雄的神智,穿雲真人話聲才落,後面的人已迫不及待的向前擁擠道:「你們不動手,讓開啊!」
後面的一擠,前面的人更沒有考慮的餘地了,好似忘了他們面對著的是個武林中人見人怕的煞星了,而把這煞星看成探手可得的至高名望。
一陣冷喝,前排的人立時飛身湧上了五六個,刀劍掌指齊下,爭先恐後的向雲中鶴全身要害砍刺拍擊而來。
剎那之間,刀光劍影,掌牆指風,從三面壓了下來,雲中鶴沒有移動,也沒出掌,他的右手仍抓在滴血劍柄之上,只是他俊臉上的殺機更濃了。
丐王一見只有五六個人圍上,心中大驚,閃電暗付道:「此時情況緊迫,雲中鶴不肯拖延時間,這五六個人一死,群雄鬥志必然大減,我得趕快鼓動他們。」心念一轉,連忙開聲道:「機會不再,大家……」
丐王上字尚未脫口,突聽雲中鶴冷笑一聲道:「各位來世再圖名利吧!」
一片蒙蒙的銀芒,帶著絲絲血線,在群雄洶湧如浪的攻勢中突然打了個閃電。
慘號冷哼之聲,幾乎在同一時間之內響起,衝天而起的血雨,或豎或橫,隨著四散倒下的屍體,灑散出一片恐怖的紅光。
群雄只看到六人的兵器似乎抵到雲中鶴身上了,心中正懊喪失去了時機,卻沒料到突然之間會有如此出人意料之外的變化。
除了丐王之外,幾乎沒有人看清雲中鶴是怎麼拔劍而出手的。
大殿中除了木頭著火爆烈的聲響噼啪響聲外,沒有一點其它的聲息,溫度更高,空氣更悶,此時,眾人已覺得吸呼有點困難了。
滴血劍血紅的心形劍尖上,正在一滴滴的滴著鮮血,劍身映射著森森的寒芒,恐怖而凄厲。
突然,轟隆一聲大響,大殿後段的木樑已燒斷塌落了,火星瓦礫飛散,形似天崩地裂,令人膽寒。
群雄一陣騷動,但卻又不肯離去,也許,他們仍以為這是個不可放棄的大好機會。
雲中鶴抬頭看看頂上熊熊燃燒著的木樑,陰沉的冷笑一聲道:「各位為名為利,既已不顧生死,欲與此殿共存亡,雲某卻不想陪各位留在此地,吾佛雖有普渡眾生之心,但卻難化愚劣頑石,滴血劍今夜要超渡各位了。」了字才一出口,突然飛身直向眾人撲了過來。
生與死的抉擇,各與利的衡量,前面的人,一時之間可能難下決斷,不由自主的向兩側讓了開去,雲中鶴恰好陷入了重圍。
穿雲真人見狀大喜,暴聲喝道:「四面挾擊,必可得手。各位別忘了正義崖至高的封賞名位。」
一提到正義崖的封賞名位,群雄立時又忘了生死,大吼聲中,四面八方湧向中間,爭著向雲中鶴進招。
正義崖三字喚去了群雄的畏死之心也喚走了雲中鶴唯一存著一絲仁慈之念,他星目中冷酷的寒芒閃爍如電,冷然的道:「正義崖給了各位希望,也給各位帶來了滅亡。」聲落滴血、映血環同時飛揚了起來。
此時,火勢已蔓延到了整個殿頂,大梁開始向下彎曲,這正顯示出整個大殿即將塌下來了。
由木樑彎曲的速度看來,大殿塌下來的時間該不會太長了,但是,就在這段短暫的時間之內,殿內卻有許多生命開始毀滅,不是毀滅於火中,而是死在雲中鶴的滴血劍與映血環下。
正義崖的封賞,引動了雲中鶴潛伏內心多年的仇恨之火,而這仇恨之火,此時就燒到眾人身上了。
鮮血映著熾烈的火焰飛揚,死屍在慘吼聲中倒下,一個接一個,但為了爭名奪利,如潮的人群,卻好似全漠視了死亡。
抬頭望了彎曲的木樑一眼,丐王閃避著走到了駭然果立的穿雲真人身側,低聲道:「我們得打算下一步了。」
穿雲真人怔了怔道:「江湖上對此人的傳言一點也不過份。」
丐王心中暗自冷笑一聲,忖道:「現在該知道我丐王並非無能之輩?」轉念之間道:「老要飯的以為現在我們該打算下一步棋了。」
穿雲真人好似被現實的情況鎮住了,茫然的道:「怎麼打算?」
丐王道:「大殿馬上就要塌下了,但此殿一倒,只會壓著眾人,卻壓不住雲中鶴,因此我們得在殿門助他一臂之力,使他也埋入火坑之中。」
穿雲真人聞言大喜,道:「倉促之間,他必然毫無準備,我們快走吧!」
丐王冷笑一聲,不再多言,與穿雲真人雙雙飛射到殿外,分立於殿門左右兩側,靜以待變。
就在兩人剛出得大殿不久,突聽嘩啦啦一聲大響,火星飛揚中,一座大殿已整個塌下來,帶火的木屑,濺了穿雲真人一身。
穿雲真人才想舉手拍火,突聽丐王沉喝一聲道:「雲中鶴來了。」
穿雲真人聞言慌忙一招手,果見雲中鶴滿身浴血,從煙火瀰漫,搖搖欲倒的殿門中飛射而出,當下顧不得自身的火屑,冷呼聲中,雙掌閃電拍了出來。
丐王在出聲同時,門聲不響的飛身而上,紫竹杖一式「紅霞滿天」
向雲中鶴胸前掃射了下來。
雲中鶴根本沒想到兩人會在這裡等他,才從濃煙中飛射出來,尚未看清眼前景物,丐王的紫竹杖已到了胸前。
一聞風聲,雲中鶴機警的星目一轉,心頭登時為之一沉,他可以來得及應付丐王的紫竹杖,但卻無法同時顧及到左後方的穿雲真人。
形勢急迫,已不容許雲中鶴多想,心念一動,業已決定怎樣應付,當下把心一橫,滴血劍一揮,掃向丐動來的紫竹仗,左後方門戶卻洞開在穿雲真人面前,似乎打算硬受他一掌。
穿雲真人見狀大喜,揚起的雙掌才要推出,突聽遠處隱約傳來一聲嬌脆的冷哼,穿雲真人突然間哼一聲,仆跌地上,雙腿一伸,人已氣絕身亡。
就在這時,錚然一聲,雲中鶴已架開了丐王擊來的紫竹杖,飛射出來的身子,隨勢落在殿前階上。
丐王一擊未能得逞,轉臉才想數說穿雲真人幾句,突見他已橫屍地上,心頭不由大驚,與穿雲真人一樣,丐王也意料不到會有對頭暗藏此處。
一個雲中鶴,丐王已知自己無法對付了,何況此時暗中又有了助他的敵人。
精目轉了轉,丐王掃了四周忙著救火的那些道士一眼,突然一聲不響的轉身騰步,如飛一般的向院牆外飛射而去。
雲中鶴迷茫的掃了地上斷了氣的穿雲真人一眼,疑惑的忖道:「他是怎麼死的呀?」轉念一抬眼,恰見丐王消失於院牆之外,星目中殺機一閃,回頭掃了已塌下的大殿一眼,自語道:「各位江湖生涯就此結束了。」話落飛身向牆外射去,循著丐王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
衝天的火光仍在熊熊的燃燒著,那些為名而忘生死的群雄,此時,該已隨著熾烈的火焰化盡了。
沒有人敢再阻攔兇猛的雲中鶴,越出圍牆,雲中鶴看見了前面全力賓士著的丐王,那方向該是冷雲觀的上院。
心頭一動,腦海中猛然間掠過了一個念頭,雲中鶴冷漠的俊臉上喜色一閃,暗付道:「此地烈火衝天一燒,上院的人勢必見情馳援,此時上院一定空虛,倒是個救人的良機。」轉念問冷冷的長笑一聲,道:「哈哈……要飯的,天地雖寬,但已無你藏身之地!」聲落人已飛身追了上去,但卻未盡全力。
丐王心中本也預料到雲中鶴不識冷雲觀上院路徑,不會中途追殺他的,然而,為了萬全之計,他卻不敢太相信自己的估計,當下仍以全力賓士。
丐王乃是當今武林中老一輩人物里的校校之輩,一旦全力賓士,其勢直似白駒過隙,流星划空。
雲中鶴功力還在丐王之上,不大工夫已追至丐王身後二十丈之內了,任他丐王使盡全身之力,也無法將距離拉長。
地勢越走越高,路徑越走越險,磷峋怪石突出於陡坡之上,荒草叢生,難辨路徑,雲中鶴心中暗自估計,此地該是上院的範圍之內了。
峰高坡陡,前面是一處削立的高峰,峰高足有百丈以上,蔓草垂掛,壁立如削,突立的怪石,猶如主峰壁上的石柱,距離雖然遠近不等,但卻是高峰的唯一借腳石。
丐王額上已然冷汗淫淫,高一腳,低一腳,正自提盡全身功力,繞著高峰,盤旋而上,所走之處,儘是些奇險之地。雲中鶴一路追趕在丐王身後,時時提高警覺,以防暗卡偷襲,但卻始終未見人影,心中不由暗自疑惑了起來。這時,二十丈左右處的丐王仍在向峰后盤旋上升著,高度該有五十丈左右了,而此處的路徑卻比下面的更險,峰上斜伸出的尖形峰崖,已開始向外伸展了。
雲中鶴一見丐王放棄頂上易行之路不走,盡向險處走,心中立時靈機一動,暗忖道:「是了,丐王可能害怕暗卡辨認不出是他,而加以阻撓,落人我手中,是以才選這些無人防守之處逃命,嘿,這倒給了我不少方便。」他心中想的固然有理,只是,他未曾想丐王在冷雲觀住了多久。
高度在追逐中增加,丐王已不再向突崖上奔行了,因為,除了壁虎一類的爬蟲外,人類實在無法貼著突崖外伸的石壁登上崖頂。
四周一片漆黑,一片寂靜,夜在這裡充滿了神秘,也布滿了殺機,距離崖頂已不足二十丈了,丐王冷汗涔涔的油臉上,才浮上一絲喜色,突聽身後的雲中鶴冷笑一聲道:「要飯的,你的用途已盡了。」隨聲一股威猛無倫的壓力已向丐王背後壓了過來。
丐王聞聲大驚,慌忙吸了口冷氣,大喝一聲道:「起!」聲落人已憑空拔起了十丈多高,雙足才一點石面,突聽背後十丈之內,雲中鶴陰冷的陰笑道:「你還想活著上去嗎?」
壓力又到了丐王背後。
連喘一口氣的時間丐王都不敢浪費了,雙足使盡平生之力,暴喝一聲道:「雲中鶴,有種你我崖上一決雌雄。」
聲落人已再度凌空拔起十丈,向崖頂飄去。
丐王動作不能說不快,但卻仍無法逃出雲中鶴的掌力範圍,就在他身子才達崖頂上空時,背上已被雲中鶴的掌勁掃著了。
砰的一聲悶響,丐王跌落崖上。
在此同時,雲中鶴也飛身掠上了崖頂。
驀地,一連串的暴喝聲起於雲中鶴右側,一股天崩地裂,威猛無倫的壓力隨聲壓了過來,聲勢之猛,難以估計。
雲中鶴萬沒料到在這等險阻之處,冷雲觀竟然早已埋下了伏兵由掌勢威力判斷,這些伏兵的功力,似乎都在丐王之下。
心頭猛然一震,雲中鶴敏感的腦海中突然掠過可怕的念頭,現在他才想通丐王為什麼要歷盡艱險的往這裡跑,但為時卻已太晚了!
又急又快的壓力,使他沒有緩氣運掌的時間,雙足才一著地面,壓力已到了胸前,萬般無奈,雲中鶴掠身倒射向尖崖之上。
隨著雲中鶴飛身的同時,尖崖基部飛落下四條快如幽靈般的人影,一個陰森而冷酷的聲音長笑道:「哈哈白劍鈴馬雲中鶴,你今晚等於進人絕地了。」
飄然落在懸崖之上,雲中鶴抬眼向發聲處一望,心頭立時為之一震,由這些人的年齡與打扮,他知道這裡的主持人物全到了。
尖崖與峰頂平地的連接處,寬不足一丈,而這一丈的短短距離內,卻擠著四個武林頂尖的高手。
最左側的一個,是個年近八旬,濃眉小眼,油臉勾鼻,鬍鬚零亂,背掛黑酒葫蘆,道裝打扮的人,此人該是醉神無疑了。
醉神右側,是個相貌清奇,鬚髮俱白,鷂目閃射著陰光的八旬上下的老道士,毫無疑問,此人該是冷雲觀主。
冷雲觀內右側是兩個一高一胖,陰陽怪氣的七旬老者,此二人的身份,雲中鶴雖然無法肯定,但由二人臉上的傲氣判斷,此二人都是兩個大有來頭的人物。
雲中鶴睡目在四人臉上打了個轉,冷漠地道:「有勞四位久等了。」
冷雲觀主陰沉的冷笑了一陣,上下打量了雲中鶴良久,冷聲道:「雲中鶴,你以機詐見聞於當今武林,該沒有料到會中了本觀主這一計吧?」
冷漠的向丐王落身的地方掃了一眼,那裡,丐王仍仆卧地上,顯然雲中鶴這一掌打得不輕,雲中鶴冷冷地笑了一聲道:「尊駕為使此計得以實現,毀了一觀,傷了一個貴客,不覺得這代價太高了些嗎?」
冷雲觀主毫無感情的冷笑一聲道:「漫說區區一座道觀,一個朋友,就是燒了十座道觀,死了十個朋友,只要能換得你的白劍鈴馬雲中鶴項上的一顆首級,貧道也認為值得。」
雲中鶴冷然一笑道:「沒想到雲某這顆首級竟然如此值錢,這麼說來,雲某得好好的保護它了。」
冷雲觀主冷冷地笑道:「只是此時已經太晚了,因為,貧道已付下了定錢,雲中鶴,今夜你不賣也得要賣了。」
雲中鶴陰森地冷笑道:「雲某方才不是說過了么,尊駕代價付得太高了,因為,尊駕還沒有拿到雲某的頭顱。」
冷雲觀主惡毒的冷笑一聲道:「貧道克簽成家,從不做沒有把握的買賣,在收貨之前,貧道先給你白劍鈴馬雲中鶴介紹幾個朋友。」
雲中鶴冷冷地道:「時間有限,雲某記性不佳,尊駕不說也罷。」
冷雲觀主冷聲長笑道:「哈哈……是了,貧道倒把你此來的目的忘懷了,至於你那兩個朋友,貧道也付下了定金了,雲大俠但請放心,黃泉道上,貧道不敢擔保你一定能遇到那千嬌百媚的俏佳人,因為她已經有人定下了,而且最近就要取貨,至於雲大俠那位屬下,貧道保證只要雲大使一上路就送他上道與雲大俠相會。」
雲中鶴聞言劍眉倏然一軒,突然又忍了下來,陰冷平靜地道:「尊駕算盤打得很精,只是,尊駕只算收益而未算到有虧大本,並有傾家蕩產的可能。」
冷雲觀主歪頭瞄了雲中鶴一眼,狠毒的笑道:「『在雲大俠你只身前來之前,貧道確實會考慮到有虧大本的可能,只是,現在這種可能已沒有了,不但貧道相信沒有了,就是這幾位貴客也有同樣的想法。」
話落揮手一指身側三人道:「因此,貧道以為仍有替雲大俠介紹的必要。」
雲中鶴陰冷的一笑道:「醉神與南天門的兩位朋友,算不得什麼驚天動地的人物,尊駕如果想借這點名頭來鎮嚇雲某,那尊駕的算盤可就要打錯了。」
雲中鶴輕蔑的言辭,立時激起了南天門兩個一向眼高過頂,冷傲不可一世的長老的怒火,此時再想到侄兒之死,新恨舊仇一併而發,立時淹沒了兩人的理智,胖老者暴喝一聲,猛然跨上一步,飛起一掌拍向雲中鶴胸口道:「老夫面前沒有你這乳臭小輩說話的餘地,滾下去。」
聲落掌出,呼轟猶如巨濤裂岸,源源不絕,大異於尋常功力。
雲中鶴正想激怒他們加以個個擊破,見狀冷笑一聲,道:「尊駕太不識時務了,就憑閣下這一點能耐,也配與雲某對掌嗎?」
聲落右掌早已聚滿功力迎了出去。
雙方距離原不足七尺,雲中鶴出手在後,掌勁一吐,勁道已然接實,只聽轟隆一聲震天動地的大響,立時飛沙石走,碎石漫天,迴旋的掌風余勁,吹得旁立三人衣角獵獵作響。
塵土瀰漫中,胖老者暴退了兩步,冷森據傲的胖臉上正流露著驚駭之色,因為他發現雲中鶴並未移動,僅只雙肩晃動了一下而已。
冷雲觀主鷂眼中殺機大熾,他已體會如果雲中鶴一天不死,冷雲觀便時時都有覆滅的危機。
才出一招,即受重傷,胖老人才除了震驚之外,心頭更湧上無限惱羞成怒,暴喝一聲道:「老夫今夜如不把你擺平在崖上,就不生離此地。」
話落錯步就要飛身進攻。
高老者右手一探,一把拉住他道:「三弟慢點。」
雲中鶴陰沉的冷笑一聲,道:「就憑尊駕這點道行,也配出此狂言嗎?」語聲冷靜,但卻充滿諷刺輕蔑之意。
胖老者正在氣頭上,聞言更是怒不可遏,急聲叫道:「二哥,放開我!」
高老者臉色猛然一沉,喝道:「你冷靜點行不行!」
胖老者聞言心頭雖已冷靜了不少,但當著這許多人卻又下不了台,老臉一變,似要發作了。
冷雲觀主雖然並不關心別人的事情,但今夜之局卻關係著冷雲觀未來的命運,是以不願眼看著東天門的二老反目,當即朗笑一聲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我等都是江湖上混了多年的人了,如果如此容易的便著了一個後生小輩的道兒,此役雖勝也要減些光彩,吾兄何不暫忍一時。」
話中絕口不提胖老者挫敗之事,替他找了個下台良機。
胖老者並非不識大體之人,只是當時礙於顏面無法立刻軟化下來而已,有此良機哪肯放過,當即冷聲道:「道長之言極是,為了大局,老夫就讓這小輩多活一刻吧!」言下之意,好似再打下去,他便可穩操勝算似的。
雲中鶴此時身陷絕地,擔心四人聯手硬攻,使他沒有後退之路,是以極想各個擊破,聞言冷笑道:「天下無恥之人大概以閣下居首了,尊駕功力非雲某之敵,卻硬要往自己臉上貼金,在場的如若俱是些三歲孩童,或可相信尊駕的狂言。」
胖老者的心情此時已平靜了下來,聞言冷笑道:「雲中鶴,老夫若是三歲孩童,或可中你激將之計。」
冷雲觀主見大勢已平靜了下來,心頭大定,陰森的冷笑一聲道:「雲大俠,貧道以為此時你我該一決勝負了。」
雲中鶴聞言,心知個個擊破之計已難實現,雙掌之上,暗中凝滿了功力,冷漠地說道:「雲某此來,正要找你,尊駕上吧。」
冷雲觀主陰險的冷笑道:「雲大俠,在場諸人與你都有點債務糾紛,殺侄殺徒,你殺的人太多了,因此,貧道就是有心要獨會你雲大俠,他人心中只怕也難以滿意。」
雲中鶴聞言冷笑一聲,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尊駕口舌雖利,亦能說白成皂,諸位既然在此等候多時,雲某不便使各位失望,諸位上吧。」
丐王緩緩從地面上站了起來,在場諸人不但沒有一個出言相慰,就連冷雲觀的徒眾也沒有一個前來扶持他一下,無限的怨毒之意,掩去他對自身生命的珍視,他這時只希望雲中鶴打勝這一仗,而忘記了雲中鶴戰勝之後自己的下場了。
冷雲觀主大笑一聲道:「雲大俠豪氣干雲,在此生死關頭,竟然談笑自若,撇開敵我之分,貧道要說句真心話,你是貧道一生所見的千萬個同道中,第一獨特之人。」話落一頓,陰冷的道:「也正因為你如此獨特,貧道才覺得你活在世間一日,我輩的天地亦將隨這減少一分。」
語聲充滿殺機。
雲中鶴冷笑道:「在諸位未食惡果之前,雲某不會就此倒下去的。」
冷雲觀主陰笑一聲道:「貧道的看法卻恰好與你相反,雲大俠,你曉得你立身之地叫什麼名字嗎?嘿嘿,雁嘴崖,自貧道主持此觀以來,記憶之中,好似從來沒有人從上面活著回去過,當然,你白劍鈴馬也不能例外。」
話落緩步向前逼了過去。
冷雲觀主一動身,其它三人也跟著並肩緩步欺了上來,形如一道前逼的人牆。
緩步中,四人慢慢的把雙掌提到了胸前,八道冷芒如電的精目,一齊凝神在雲中鶴冷漠而帶有殺機的俊臉上。
夜,又恢復了寂靜,丐王開始移動著沉重的腳步向道觀廣場邁去,背影消沉而孤獨。
突然,丐王停住了腳步,因為,他發現為了準備給雲中鶴看而掛在廣場高桿上的兩個囚犯已不知去向了,於是,他油滑而蒼白多皺的老臉之上浮出一抹笑意,那是報復的笑意。
冷雲觀主等四人,誰也沒有發現這個重大的變故,因為他們此時正背對著廣場,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雲中鶴俊臉上。
距離有六尺縮短到了四尺許了,雲中鶴沒有退,僅只緩緩的抬起了雙掌,隨著滑落的衣袖,他潔白如玉的健腕上露出一個赤紅如火的玉環。
四人齊齊停住了腳步,這該是個發動攻勢的時候了,四周的空氣,沉悶得好似凝結了一般。
冷雲觀主左右膘了三人一眼,突然長笑一聲道:「哈哈……雲中鶴,來年今夜就是你的祭辰了。」
聲落雙掌閃電拍了出去。
長笑似乎是一個他們之間約好的暗號,冷雲觀主了宇才落,其他四人也同時把拾至胸口的雙掌推了出去。
四人全是當今武林之中身份名望與各派宗師並列的人物,他們的心中都對雲中鶴存有不可名狀的畏懼,因此,這一掌當然是竭盡了全身的功力,因為,這是關係未來命運的一擊。
掌出但見狂風如濤,凹凸不平的崖地,隨著狂風刮過之處,一掃而平,猶如刀切,威猛之勢,駭人聽聞之極。
不知是巧合還是有人在故武玄虛,就在四人出掌的同時,廣場上突然響起一連串凄厲無比的慘號,在此緊張而寂靜的夜裡,聽來分外刺耳。
劍眉猛然一剔,雲中鶴抬至胸前的雙掌也跟著推了出去,出掌的同時,他右腕倏的反轉了一下,一片銳嘯之聲隨著他推出的掌勢劃破了夜空,隱約之間,似乎閃出了五道血光,直奔胖老者。
一聲驚駭而痛苦的沉悶聲音叫道:「映血環!」跟著傳來轟然一聲大震。
雁嘴崖爆烈出一道四五尺長的深溝,漫天飛舞的砂石,阻隔了眾人的視線,進逼的眾人,都覺得雙臂酸痛如折,胸口沉悶之極,但卻誰也無暇回顧他人,因為,他們還沒看清雲中鶴的情況。
呼嘯凌冽的夜風,很快地吹盡了漫天的砂土,雁嘴崖上除了星散密布的新碎怪石之外,已失去了雲中鶴的蹤跡。
凝立在遠處的丐王失望的嘆了口氣。
進攻的人,放心的吸了口氣,突然,地上一個沉悶的聲音道:「那姓雲小子哪裡去了?」
三人聞聲同時轉過臉來,這時,他們才發現胖老者已倒卧在地上了,只見他一雙肩胛之上,鮮血奔流如柱。
手足情深,高老者急忙蹲下身去把胖老者扶了起來,焦急地道:「三弟,怎麼樣,快運功先行止血。」
胖老者沉重地搖頭道:「我這兩條膀子可能要作廢了,沒想到那小輩身手如此之快,要非我問避得快,此刻只怕早已橫屍此地了。」話落目中毒光一閃道:「他可是掉到崖下去了。」
冷雲觀主得意的道:「嗯,此時,只怕已踏上黃泉路了。」
胖老者恨恨地道:「他就是死了,我也要把他的屍體踢爛,可否煩觀主派人去把他的屍體抱上來。」
冷雲觀主點頭道:「就是你不說,貧道也得找到他的屍體,才能使武林同道安心。」
話落濃眉突然一皺道:「方才各位可曾聽到慘號之聲?」
醉神聞言細眼一瞪,應道:「我好像也聽到了。」
恰在這時,遠處兩條人影如飛一般掠落到兩人面前,其中一人惶恐不安的向冷雲觀主稟報道:「啟稟觀主,兩名囚犯不見了。」
冷雲觀主聞言一震,脫口道:「什麼時候不見的?」
那人道:「三更時分。」
冷雲觀主仰頭一觀天色,氣急大喝道:「混蛋,三更時分人丟了,你們怎麼這時候才來稟報?」
二人一見觀主一改往常言辭,大罵出口,心知禍事大了,駭得恭身顫聲道:「弟子等並未輪到當差監視之職,事先院外也毫無聲息是以不知,還是二師叔臨死前說的三更時分人就被盜走了。」
醉神此時突然迷惑的插口道:「三更時分,雲中鶴不過剛到崖上,何以那時盜人,現在才殺死貴觀人呢?莫非來的是雲中鶴的手下?」
冷雲觀主心中雖驚雖怒,但神智卻仍十分清醒,聞言略一盤算,突然道:「不對,救人的決非雲中鶴手下,他殺人的時間恰好在我們攻擊雲中鶴之時顯然是有意亂我心神,此人雖非雲中鶴的死黨,亦必是想相助雲中鶴之人。」
此時,遠處的丐王突然冷淡的道:「而且,此人對冷雲觀一切了如指掌。」
冷雲觀主聞言精目毒光一閃,陰森林地盯著丐王道:「丐見以為此人是誰?」
丐王冷冷地道:「假使老要飯的預知來人是誰,也不會拚死來挨雲中鶴這一掌了。」
冷雲觀主冷笑一聲道:「丐兄傷勢頗重,此時該在貧道處休息一段時間了。」
話落突然轉向兩個來通報的道人,冷聲道:「快把丐死扶到觀中去,再有閃失之處,你們拿著頭來見我。」
丐王聞言先是一怔,繼而突然大笑道:「這麼說,老要飯的成了階下回了。」
冷雲觀主冷冷一笑道:「丐兄太多心了。」話落突然轉向醉神道:「此人如果早知道了我們的計劃,雁嘴崖下必有安全設施,雲中鶴墜崖之時已受內傷,我們得再把握一次機會。」
醉神與南天門的人都怕雲中鶴沒死,胖老者強忍著混身傷痛,沉聲道:「二哥,你與醉兄先到崖下找找看,觀主再回去重新布署,遣發弟子尋找,以備萬一,不用管我了,我回得去。」
冷雲觀主急聲道:「事已至此,有勞兩位先行了,貧道立刻來。」話落轉向丐王道:「丐兄請吧!」
丐王冷冷一笑,緩步轉身向觀內走去,胖老者垂著雙手隨後而行,高老者與醉神則轉身奔向崖下。
再說雲中鶴,他雖然在短暫的一個照面之下傷了東天門三老的老三!自身卻也被四人發出威猛無倫的掌力震下了雁嘴崖,他神智雖未消失,但卻知道那奇大的震力已震動了內腑。
他試著運了好幾次氣,想提氣輕身降低下沖之力,真氣始終無法提聚,身子在這一試再試中降得更快了,於是,他沉重的嘆息了一聲,緩慢的閉上了星目,靜待死神的降臨。
突然,他覺得飛降的身子好似被一股無形的壓力向崖上壓了壓,就在這一瞬間,他跌入了一個軟軟的繩網中了。
雲中鶴迷茫了一陣,緩緩掙扎著坐了起來,只見網面高地高達三尺,約有五丈方圓的面積,任何人都看得出,這是故意張在這裡的。
雲中鶴攀在網邊,哺哺自語道:「這條命該不是偶然抬回來的了。」話落一提真氣,想跳下來,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傷得竟然如此的重,連這三丈之高也跳不下去了。
就在此時,突聽一個冷冷的嬌音起自前面兩丈左右處,道:「不可一世的白劍鈴馬,難道說連這點高度也放在眼裡了嗎?」
嬌脆的聲音才一人耳,雲中鶴腦海中立時映上了一個嫵媚絕世的嬌靨,心頭暗自一震,思忖道:「怎麼我偏偏在此時此地遇見了她?」思忖間抬頭向發聲處望去,果見那美靨含霜的金手玉女正輕移著蓮步走了過來。
好勝冷傲的天性,使他竟忽略了何以此時此地她會恰巧在此出現,也打斷了他正思索著是誰擺下此網的問題了。
冷漠的笑了笑,雲中鶴淡淡地道:「姑娘自信三丈的高度難得住在下嗎?」
金手玉女冷冷地道:「假使你白劍鈴馬嘴角上沒有血跡,臉色不蒼白如紙的話,本姑娘確信這三丈距離難不了你,但是,雲中鶴,你比本姑娘更明白,此時你沒有能力從上面跳下來。」
雲中鶴不期然的揮袖在嘴角上抹了一下,衣袖上果然沾滿了血跡,微微一怔,他冷漠的道:「不錯,雲某內腑確實受了點傷。」
金手玉女停步在網前七尺左右處,冷然地道:「想不到這點小傷竟使你連三丈的高度都無法跳下了。」話語中含有譏刺的意味。
雲中鶴臉微微一變,雙足用力的踩緊綱索,緩緩站了起來,三丈的高度,此時雖然使他覺得有點目眩,但是,他卻想跳下來。
金手玉女黛眉一皺,自然而然的向前跨上一步,脫口道:「雲中鶴,你想過跳下來后的情況更難堪嗎?」
語意雖帶有威脅的成份,但已不似先前那麼冷硬了。
雲中鶴俊臉倏的一變,冷漠的凝視了金手玉女良久,淡淡地道:「姑娘可是等著看那一幕?」
金手玉女芳心一震,微一沉思道:「我說過,有一天我要你親口求我。」
雲中鶴劍眉一揚,冷冷的道:「很可惜,姑娘,那一天還沒到,因為雲某還活著。」
金手玉女生性好強,聞言花容倏然一寒,冷冷地道:「正因為你活著,本姑娘才要你親口求.我。」
雲中鶴冷笑道:「困難的是雲某尚有一口氣在。」
金手王女詞鋒犀利的頂道:「容易的是你此時無法運功自如。」
雲中鶴聞言微微一怔,冷笑道:「姑娘此刻要擒雲某,可以說易如反掌,只是……
金手玉女冷笑道:「本姑娘可要擒你也不會等到今夜了,逼著你求我,本姑娘以為難解心頭……」
話聲至此,突覺無法接下去了。
雲中鶴冷漠地道:「可是難解姑娘心頭之恨?」
匆匆的把目光從雲中鶴的俊臉上移了開去,她想否認,但是,那將傷害了她好強的自尊心,承認她卻不願意,因為,那只是句無心之言。
冷冽的夜風仍在呼呼地吹著,漆黑的深夜卻是一片寧靜。
突然,金手王女耳中傳來葉的一聲大響,金手王女聞聲粉臉突然一變,當即扭頭飛步縱上了三尺,動作之快,好似根本未曾考慮,也好似是一種潛意識的反應。
這時,她與網的距離只有三尺許了,她可清晰地看到,同下的雲中鶴正自吃力的掙扎著站了起來,俊臉更白,嘴角上的血也更多了。
她怨恨的脫口道:「你很硬朗,也很了不起,你沒有求本姑娘助你。」
雲中鶴深深吸了口氣,強壓下涌到了喉頭的鮮血,冷冷地道:「雲某使姑娘失望了。」
金手玉女冷冷地道:「本姑娘是有點失望,但卻並不絕望,因為,你還沒到生死關頭。」
雲中鶴淡漠的一笑道:「不錯,冷雲觀現在未找到雲某的屍首之前,決不會就此放過雲某,因此,雲某自知難以走出附近百丈之外。」
金手玉女芳心一沉,但卻未形之於色,冷笑道:「雲中鶴,你很有自知之明。」
雲中鶴冷笑道:「但是雲某說過,只要雲某活著,姑娘就要失望。」
金手玉女道:「本姑娘身上有療傷至寶,你只要肯說一句話,本姑娘相信在他們到達之前,你會恢復昔日的功力,報你要報的仇,救你要救的人。」
雲中鶴緩緩的仰起了俊臉,那蒼白如紙的俊臉上,滴滴豆大的汗珠,順著他蒼白的俊臉滾滾而下。
金手玉女一雙美國緊盯在雲中鶴的俊臉,她粉頰上也同樣在冒著汗珠,那緊張之情,似乎並不在雲中鶴之下。
良久,良久,雲中鶴並沒有答覆,金手玉女忍不住開口道:「此處只有你與我,我不會向任何人說的。」語氣溫和之極。
緩緩的收回了目光,雲中鶴漠然地笑道:「姑娘為什麼一定要我雲中鶴相求於你。」
金手王女率直的道:「我說過我要你求我。」
滄然笑了笑,雲中鶴道:「姑娘,雲中鶴生平不求任何人,姑娘,你可以在附近等著,在天亮之前,雲中鶴也許會稍解你心頭之恨。」
金手玉女道:「你要再考慮?」
雲中鶴緩緩轉過身去,平靜的道:「天亮之前,雲某也許要在這附近百丈之內橫屍了。」話落抬動沉重的腳步,緩緩向對面五十丈外的疏林中走去。
金手王女嬌容突然一變,美目中閃射出一抹幽怨的光芒,玉手探進袖中,櫻口啟動了好幾次,但是,卻說不出芳心中想說的話來,她是個好強的少女。
於是,移動著蓮步,她跟著雲中鶴向林中走過去。
崖下嶙峋突立的怪石,時時阻住雲中鶴的去路,他無法再馳騁飛掠於石上了,轉彎抹角,他需尋著最平坦的路前進。
由崖下到林中只不過五十丈左右的距離,雲中鶴卻花了足足有半個時辰之久,身子才一人林,突聽崖下一個雄渾的聲音道:「啊,這裡有一張好的網,快找雲中鶴的屍體。」
一聽聲音,雲中鶴就知來的是醉神了。
另一個陰沉的聲音道:「不用找了,人家既然已在這裡張好了網接人,咱們的計劃自然人家早已了如指掌,雲中鶴怕早已被人救走了。」發話之人似乎是那個只開了兩次口的南天門二長老。
醉神好似找了一陣水時突然氣極敗壞的道:「果然沒有,此地左側是疏林,疏林一過便是冷雲觀下院,此人既然了如指掌,此處的地形自然更無法瞞過他,咱們快向右追。」
雲中鶴微微鬆了口氣,在一棵大樹下坐了下來。
金手王女蓮步走到他對面四尺處的一棵樹下,開口道:「雲中鶴,你又脫過了一劫。」
雲中鶴沉重的笑了笑道:「姑娘可是在此等待那第二批人?」
金手玉女道:「雲中鶴,你心中與本姑娘一樣明白,此舉只能騙過醉神那等不肯多花心思的人,決難騙過冷雲觀主。」
雲中鶴淡淡地道:「不錯,雲某確信。」
金手玉女略一沉思道:「你現在後侮還來得及。」
雲中鶴冷冷地道:「雲某從不後悔。」話落緩緩閉上了疲倦的星眸。
就在此時,林外突然響起一陣騷動,有人沉聲道:「可能在左邊林中。」
另一人道:「別亂猜,等觀主來了再說。」
「萬一讓他跑了怎麼辦?」
那人道:「胡說,下院弟子早已奉命這邊搜索過來了,咱們只要守住這裡,還怕他飛上天去不成。」
金手玉女望望閉目靜坐的雲中鶴,只見他俊臉上的神色仍是那麼平靜,不由氣聲道:「雲中鶴,本姑娘再給你一柱香的考慮時間。」
雲中鶴冷漠地道:「姑娘要走可以走了,雲某不會考慮什麼的。」
金手玉女氣聲道:『稱以為本姑娘要求你不成?」
雲中鶴緩緩睜開星目道:「姑娘沒有這個必要。」話落重又閉上了眼睛。
金手玉女狠狠的望了雲中鶴的俊臉一眼,霍然轉身想走,但是,那蒼白的色彩,卻使她抬不起腳步來。
這時,崖下突然傳來了冷雲觀主的聲音道:「雲中鶴此時內腑已傷,勢難與我等抗衡,現在儘快向林中搜索,在天亮之前,務必將他擒回峰上。」
冷雲觀主話聲一落,當時有人問道:「觀主,我們就只搜索林中嗎?」
「此地只有兩處出路,右邊醉神二人已追上去了,如果連他們倆都追趕不上,你們去了也是白費,我現時先回觀上,如遇強敵,速發信號。」
先前到達的二人低應了一聲,似乎開始向這邊搜索過來了。
雲中鶴雖然閉目不動,形如人定,實際上冷雲觀主故意放重的聲音他全都聽到了,心中暗自冷笑一聲,忖道:「此人端的老謀深算,在攻人之前,就先考慮到了老巢的安危了,今夜就是能夠僥倖不死,只怕以後要救二人也要十分艱難了。」
金手玉女焦急的看了看天色,心中暗自盤算道:「此時已然四更將盡,怎麼他的手下還沒趕到呢?」轉念間忍不住又開口道:「雲中鶴,時間已到了,應該給姑娘一個肯定的答覆?」
雲中鶴聞言緩緩睜開了星目道:「姑娘早就該走了。」
金手玉女黛眉突然一剔,怒聲道:「這裡可是你的土地?」
雲中鶴聞言一怔道:「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金手玉女似乎有意拖時間,聞言冷冷道:「既不是你的土地,你有什麼權利決定本姑娘的去留。」
雲中鶴漠然笑道:「假使姑娘了解當今雲某的處境的話,雲某以為姑娘還是走了的好。」
金手玉女聰敏異常,聞言芳心突然沒來由的狂跳起來,似乎要他覺得更明白點,她故作不懂的冷笑道:「你的處境與本姑娘何干?」
雲中鶴天性雖然冷傲,但卻極重恩怨,金手玉女的傲氣雖然使他惱怒,但她與他卻沒有什麼不可解決的仇恨,當下聞言淡然一笑道:「近朱則赤,近墨則黑,姑娘雖非在下朋友,但在別人眼中,只怕分辨不出,那時姑娘豈不……」話落突然住口不說了。
金手王女大眼睛中奇光一門追問道:「豈不怎樣?」
雲中鶴冷漠地道:「被人誤以為姑娘與雲某是同黨。」
金手王女嬌靨突然一紅,沉思良久,才遲遲地道:「這麼說,本姑娘倒是應該感謝你的關心了。」」
雲中鶴漠然的道:「雲某從未關心過他人。」
金手王女聞言並不生氣,介面追問道:「連你的手下也包括在內?」
雲中鶴一怔,無法再接下去了,於是,金手王女櫻桃般的小嘴角上浮上一抹奇異的笑意。
一聲異響從疏林深處傳了出來,金手王女聽覺十分靈敏,聞聲嬌靨突然一變,沉聲道:「雲中鶴,你抉擇的關頭到了。」
金手玉女話聲才落,遙遠的天際突然傳來一聲響亮的長嘯聲,她粉臉上立時浮現一絲喜色。
這時,雲中鶴也聽到了四周人們奔走找尋的擾嚷聲了。
強自壓住波動的心情,雲中鶴冷淡的道:「姑娘要雲某抉擇什麼?」
金手玉女冷冷地道:「抉擇生與死,本姑娘等你一句話。」
雲中鶴平靜的笑道:「要活就是求姑娘你是嗎?」
金手王女粉臉一仰道:「不錯。」
雲中鶴冷漠地道:「那麼姑娘可以走了。」
金手玉女向四周打量了一陣道:「本姑娘走後,你再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雲中鶴冷淡地道:「雲某說過,生平從不後悔。」
金手玉女聞言似乎真箇惱怒了,冷笑一聲道:「一時三刻過後,本姑娘前來看你的屍體。」
話落深深地盯視了雲中鶴一眼,把心一橫,突然一跺蓮足,飛身射上了樹梢。
目注金手玉女消失於樹梢之上,雲中鶴心中掠過一絲淡淡的惆」
悵之意,雙手撐著地面,他吃力的站了起來,這時,四周嘈雜的聲音更近了。
緩緩拔下腰間的滴血劍。雲中鶴黯然的笑了笑,自語道:「也許這是最後的一仗了?」話聲雖然仍是那麼硬朗,但卻含有掩蓋不掉的英雄末路的滄涼。
此時,遠處突然響起一聲清脆悅耳,猶如鳳鳴般的清越長嘯,尖銳的劃破了寧靜的夜空。
嘯聲才落,遠處空中一群大鵬開始急如流星般地向這邊飛馳過來。
嘈雜之聲更近了,連人們行走的腳步聲也可以清晰的聽到,雲中鶴本能的移動了一下身子,突聽有人驚叫道:「喂,你們快看,那白色的東西是不是那小子?」
前方五丈左右處的嘈雜聲立時停了下來,片刻之後突然有人大叫道:「果然是他。」聲音帶有喜悅的成份,也帶有抑制不住的恐懼。
接著有人大喊道:「別讓他跑了,我們快圍上去。」
「「且慢,快叫師叔來。」
此人話聲才落,立時有人高聲大叫道:「師叔快來,雲中鶴找到了。」
接著,四周嘈雜的聲音全停了,顯然,他們都向這邊集中過來。
錚然一聲,雲中鶴拉出了滴血劍口這是最後一拚的時候了。
人影連閃,雲中鶴周圍兩丈之內,躍落七八個年約三十許的道士,這些人一現身,接著又下來了十幾個,最後在雲中鶴身前一丈左右處飛落下兩個五句上下的老道士,左側一個,鷹勾鼻,肉包嘴,右側一人,滿臉橫肉,暴眼之中,凶光閃射。
雲中鶴冷冷地向四周掃了一眼,道:「各位終於來了。」
鷹鼻道人上下打量了雲中鶴一陣道:「應該說你沒有逃脫貧道等的掌握。」
雲中鶴冷冷地道:「在未擒住雲某之前,尊駕不嫌掌握二字用得太不恰當了嗎?」
暴眼道人厲聲道:「你且看看用得恰當不恰當。」話落猛然向前跨了一步,但卻沒有勇氣真箇出手。
雲中鶴冷然向前跨出了一步,一揚滴血劍道:「尊駕不是要看看恰當不恰當嗎?怎麼不上呢?」
暴眼道人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好似一種潛意識的動作,他要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雲中鶴冷冷一笑道:「尊駕方才的威風哪裡去了?」
暴眼道人老臉不由一紅,側臉一望鷹鼻老者,沉聲道:「我們上。」
鷹鼻道人口注云中鶴蒼白的臉,冷笑道:「尊駕可真夠鎮定。」
雲中鶴冷冷地道:「朋友,你們比雲某似乎更鎮定了幾分。」
鷹鼻道人在未探清雲中鶴的傷勢之前,似乎並不急著進攻,聞言泰然一笑道:「雲中鶴,此時你我情況不同,假使貧道沒有錯的話,你此刻連移動一下都會覺得吃力了。」說話時雙目緊盯在雲中鶴的俊臉上。
雲中鶴聞言心頭微微一震,但卻未形之於色,冷然一笑道:「如果有那種自認,尊駕何不上來試一試?」
鷹鼻道人陰笑一聲,突然揮手拍出一掌,道:「雲中鶴,你接我第一掌試試。」聲落掌出,快逾閃電,飛卷的掌風,帶有呼轟銳嘯之聲,功力似乎不在穿雲真人之下。
雲中鶴此刻內傷沉重,無法提聚功力,本能的猛然側身出三步子,身子一縮,就地蹲了下來。
由於雲中鶴的鎮定,鷹鼻道人根本沒料到他會傷得連應敵的能力都沒有了,為了顧慮到自身的安全,他把精神全花在運勁方面,是以,雲中鶴閃避得雖然不快,他仍然無法跟蹤拍擊。
呼嘯的罡風,從雲中鶴頭上呼嘯而過,喀嚓的一聲,他身後一棵碗口粗細的大樹攔腰擊成了兩段。
雲中鶴雖然躲過了掌風的主力,然而掌風邊緣掃掠過後,他仍然不由自主的仰跌地上。
似乎誰也沒料到威猛如虎的雲中鶴此刻竟然柔弱至此了,周圍的人先是一怔,突然同時發出一聲得意的吼叫聲,聲如爆炸的巨響,裂破寂靜的夜空。
滿臉橫向的道人,先前被雲中鶴駭得幾乎下不了台,既見雲中鶴如此柔弱,心頭立刻惱恨難忍,暴吼一聲,飛身撲射上去,道:「道爺活撕了你這小輩。」聲落人已撲到,伸手急抓雲中鶴雙腿。
周圍的道人,爭著圍上來,似乎都急著要看這一幕充滿刺激的生撕活裂的活劇,那些眼神是那麼的殘忍。
雲中鶴沒有縮腿,一雙帶煞的星目盯在道人臉上。
急如蒼鷹搏兔,道人一閃落到雲中鶴身前,一彎腰雙手閃電般抓向雲中鶴的足踝處。
動手急如驚電一閃,就在道人雙手即將觸及雲中鶴足踝的一剎那,突見白芒一閃,接著響起一聲慘厲的號聲,那不是雲中鶴的聲音。
數以百計的震駭目光木然的望著緩緩從地上撐坐起來的雲中鶴,他右手握著滴血劍,鮮血順著劍柄流了他滿手。
進擊的道人雙手緊抱著胸口,他背後穿出一段明晃晃的血柱。
望著掙扎了一陣才漸斷氣的師弟,鷹鼻道人恨極大笑道:「哈哈……雲中鶴,我師兄弟四人,已有三人為你而死了……你……你,現在是你這小輩橫屍的時候了。」
雲中鶴冷漠地道:「尊駕該知,空說無益,你何不走上來動手。」
鷹鼻道人冷笑道:「雲小輩,貧道一人動手,你會死得太痛快了,現在,我要他們一人一掌,讓你慢慢還清欠我冷雲觀的債務。」
雲中鶴此時行動已不方便,聞言心頭一沉道:「各位何不一個接一個的上來。」
鷹鼻道人冷酷地道:「雲中鶴,你不用空費心思了。」
話落突然冷喝道:「圍成一圈,站進一丈之內,一聞令下便即動手,不準擊他要害,找那不容易打死的地方打。」
周圍道士聞言同時歡呼一聲,一個個磨拳擦掌,準備出手。
鷹鼻道人陰笑一聲道:「雲中鶴,你認命吧!」聲落冷喝一聲道:「打!」
迷魂掃描秋飛花OCR,舊雨樓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