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血碑主人

第十三章 血碑主人

少女仍然背他而立,冷冷地道:「雲中鶴,你回去吧,今夜三更之前,金手玉女當準時把貴手下送達冷雲觀,願你我中原道上今後別再見面。」

雲中鶴俊臉倏然一變,突然又忍了下來,平靜的道:「姑娘要雲某來此,就是為了告訴雲某這些話嗎?」

少女突然冷冷地道:「過去只能怪本姑娘自己有眼無珠,而把你看成了一號人物。」

雲中鶴平靜的笑了笑道:「不錯,雲某確算不上一號人物,但是,姑娘卻叫雲某前來領人。」

少女冷聲道:「雲中鶴,趁本姑娘反悔之前,你該滾回去了。」

雲中鶴之所以一忍再忍,倒不是為了怕事,而是覺得自己欠人家太多,不應該任性,少女此話一出,他忍不住氣往上一衝,冷漠地道:「雲某出生至今,從未滾過。」

少女香肩動了動,但卻沒轉過來,冷聲道:「雲中鶴,本姑娘再說一遍,是識時務之人,你該滾回去了。」語氣突然轉變得十分冷森。

雲中鶴冷漠的笑了笑道:「當今武林之中,人人都知雲某不識時務。」

倏然間,背立少女轉身衝天飛射而出,金光映著烈日一閃,直抓雲中鶴咽喉,快如驚電一閃,隨著飛射而出的人影,一個冷冷的嬌音道:「既不識時務,你就與本姑娘躺在這裡吧。」

根本沒有料到少女會突如其來的轉身發難,雲中鶴本能的抬手欲擋,突然又忍了下來,剎那之間,他覺得腦海中一片空白。

金光偏了偏,嘶的一聲脆響,一縷血光泉水般的從雲中鶴左肩骨上衝天噴射而起,轉眼間浸透了他半邊衣袖。

飛射的人影在空中打了個轉,雲中鶴馬前五尺處,飄身輕妙的落下了那少女,她正是金手玉女。

側臉看看肩頭的血跡,雲中鶴落寞的俊臉上沒有一絲怒意,緩慢的轉過視線望著金手王女,淡淡地道:「姑娘,你又放過了雲中鶴一命。」

看見雲中鶴肩頭激射如泉的鮮血,金手玉女白嫩的粉額上突然浮上了汗珠,但是她粉臉上的表情卻仍是那麼冷森,冷冷地道:「雲中鶴,你現在妄下斷語不覺得太早了嗎?」

右手緩慢的按在鞍上,雲中鶴偏身下了鈴馬,落寞地道:「姑娘,你可以再下手。」

金手玉女聞言芳心一震,但卻未形之於色,冷冷地道:「雲中鶴,你我首次相見的時候,你好似不像今天這麼軟弱無能。」

雲中鶴淡然的笑了笑道:「今日的雲中鶴與往日一般。」

金手玉女冷笑一聲道:「那很好,本姑娘今日要與你見個真章,不管是你死也好,我死也好,今天我們得有一個留在這裡。」

雲中鶴感到意外的愣了愣道:「姑娘約雲某來此目的就是為了這個嗎?」

金手玉女道:「本姑娘約你的初衷雖非為此,但現時已無談的必要了,過去的都已過去了,雲中鶴你準備了。」

雲中鶴落寞的搖搖頭道:「姑娘,你不必徵求雲某,你已說過,今日你我需要有一人橫屍於此,你下手吧。」話聲十分平靜。

金手玉女粉臉一變,冷聲道:「你可是不準備還手。」

雲中鶴淡淡地道:「姑娘既然旨在取雲某性命,雲某還手與否都是一樣。」

金手王女冷聲道:「你我功力難分上下,你如不用炎陽七幻掌,你我鹿死誰手很難預料。因此,你如出手,或許還有活命的可能。」

雲中鶴冷淡的笑了笑道:「雲某之所以能活到今日,已多活了許多時辰了。」

金手玉女聞言恍然大悟,冷笑一聲道:「雲中鶴,你不用矯揉做作了,你心中要是存在感恩圖報之心,也不會以那種手段來對付本姑娘了。」一提到手段,好似突然勾起了金手玉女芳心深處的創痛,粉臉倏然一沉,厲聲道:「雲中鶴,往日救你助你的金手玉女,你可以看成是個不知羞恥的無恥女人,她既甘心那麼做,你可認為當之無愧,不必存什麼感恩之念,來來來,你準備了。」

雲中鶴默默地盯視金手玉女良久,迷惑地道:「姑娘,你我之間好似有什麼誤會了。」

金手玉女冷笑道:「誤會倒是沒有,應該說是本姑娘現在看清你了。」

雲中鶴仍然不解地問道:「姑娘看清雲某什麼了?」

金手玉女冷笑道:「你可要聽聽?」

雲中鶴平靜地點點頭道:「姑娘說吧!」

金手玉女冷笑道:「奸詐、殘酷、邪惡之徒。」

雲中鶴俊臉微微變了變,立刻又恢復了原先的平靜,淡淡的笑了笑道:「武林中人都這麼說。」

金手玉女冷冷地笑道:「過去我不相信,現在,哼……」

雲中鶴笑了笑道:「姑娘相信了是嗎?」

金手玉女冷笑道:「我以為他們可沒把你這個大宮主看清,因此,他們只說了這幾個字,所有文字中,不,姑娘卻以為壞的字眼並不止這幾個。」

雲中鶴淡漠地道:「姑娘也許比他們看得更清楚些,但姑娘必然有事實能證明。」

金手玉女怒聲道:「你是向本姑娘要證據?」

雲中鶴淡淡地笑道:「也可以這麼說。」

金手玉女冷聲道:「你留下了雙狐。」

雲中鶴聞言俊臉突然一變,脫口道:「你聽誰說的?」

雲中鶴驚愕神情是發自內心的,但金手玉女心中有先入之見,卻以為雲中鶴的驚愕是由於奸計被人窺破,當下氣極冷笑一聲,道:「哼,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先拿住本姑娘送信之人,以為要挾,就不用怕本姑娘敢刁難你了,這種絕妙之計,也唯有你名震武林的雲大俠能想得出,的確令人佩服。」

雲中鶴茫然的看看金手玉女,他想問:「姑娘,你看雲某是那種人嗎?」但卻問不出口,落寞的笑了笑道:「姑娘,雲中鶴相信此刻就是說破唇舌,你也不會相信雲某沒做這種事了。」

金手玉女冷笑一聲道:「假使本姑娘是三歲孩童,或許可能相信。」

雲中鶴平靜地笑了笑道:「那麼雲某不必再多說費話了,姑娘,雲某可以再問一句話嗎?」

金手玉女冷冷地道:「你問吧!」

雲中鶴淡漠地道:「雲某要知道那報信之人是誰?」

金手玉女冷笑道:「你想像得出。」

雲中鶴心頭突然一震,脫口道:「正義崖上的。」

金手玉女冷冷地道:「可能你當時已發覺了,但卻沒阻住他們。」

現在,雲中鶴什麼都明白了,他不想再解釋什麼,就是解釋了,他們相信金手玉女也不會相信他的話,自嘲的笑了笑,他道:「他們終於找到殺我雲中鶴的機會了。」自語罷,突然抬頭望著金手玉女平靜冷漠地道:「姑娘,你動手吧!」

金手玉女嘴裡雖說得硬冷,但由雲中鶴那平靜冷漠的表情,她芳心中的自信卻有點動搖了,美目迅捷的在雲中鶴平靜的俊臉上掃了一眼,冷冷地道:「你可準備好了?」

雲中鶴冷淡的道:「雲某已說過不回手了。」

金手玉女聞言信心更加動搖,但卻自然無法消除心中先入為主的主見,冷冷地道:「你可是膽怯了。」

雲中鶴明亮的星目默默的凝視在金手玉女顯得有點蒼白的俊臉上,好似自己說錯了什麼話,金手玉女急急地把目光轉向別處,她自己心裡明白,雲中鶴決不可能畏懼於她。

但是,出乎意料之外的,雲中鶴竟然平靜的道:「是的,姑娘,雲中鶴自知必敗,抵抗徒增個知思不報,負義之人。」

金手玉女倏然把目光轉注在雲中鶴平靜的俊臉上,驚愕的凝視著他,他的平靜,使她覺得好似被人戲弄了,她知道自己決破不了雲中鶴的炎陽七幻掌,她相信,雲中鶴也知道,她芳心中先人為主的信念雖然更加沒有自信了,但卻被另一種戲弄的怒意引起了怒火,幾乎想都沒想,她冷酷的道:「你既然畏懼於本姑娘,你知道本姑娘要怎麼處置你嗎?」

雲中鶴淡漠的笑了笑道:「姑娘說吧!」

金手玉女反手一指背後懸崖,冷聲道:「從上面跳下去。」

雲中鶴淡漠的望了金手玉女一眼,緩緩把手中韁繩放在馬背上,輕輕撫摸了馬頸一陣,緩緩舉手向懸崖走去。

緩慢的從金手王女身側走了過去,雲中鶴緩步踏上了懸崖。

目光隨著雲中鶴走過的身子,金手玉女慢慢轉過了嬌軀,她沒想到雲中鶴竟然毫不停留的直向前走去,那距離,眼看已不到尺許了。

芳心再也忍耐不住,金手玉女脫口叫道:「雲中鶴,你可有什麼解釋的嗎?」

雲中鶴駐身懸崖上,淡淡地道:「姑娘,雲某沒有什麼可說的了,這座懸崖離地約有三十丈左右,姑娘,你知道這段高度決摔不死雲中鶴,但是,你卻是當今武林之中,沒拿走雲某之命,而唯一曾驅使雲某跳崖之人,雲中鶴之名,從此……」

金手玉女芳心倏然一震,脫口叫道:「你可以不跳?」

雲中鶴沒有轉過身來,冷漠地道:「雲某在姑娘心中雖然毫無信義可言,但云某卻是金碧宮一宮之主,雲某不能對不起已逝宮主而自食其言。」話語一停,沉聲的道:「但在雲某下去之前,姑娘,雲中鶴要把心中的話全說出來,雲中鶴自從泰山遭變,死裡逃生進人滴血谷以至出道,除了金碧官的弟子們以外,姑娘是當今武林中第一個救助雲某之人,感恩圖報之言,雲某不敢再講,但是識要雲某一日不死,姑娘救助之恩,雲某當永誌不忘,雲中鶴告辭了。」話落突然飛身向斷崖下射去。

金手玉女見狀大驚,脫口叫道:「你……你等等……」

就在這時,峰腰遠處也傳來一個急促的聲音叫道:「雲大俠,等等

一聽到那焦促的呼喝聲,金手玉女美目中滾動的淚珠終於一顆接一顆的滾了下來,幽怨的仰天自語道:「天啊,天,難道這就是你的安排嗎?你難道從來就沒憐憫過這個孤單弱女的一片痴心嗎?一誤再誤,如果他不曾留難過雙狐,今後,你叫我以何面目再見他呢?」

帶著呼嘯的風聲,雙狐飛身撲落金手王女身側,急聲道:「小姐,雲中鶴下去幹什麼?」

金手玉女沒有轉過臉來,答非所問的道:「你怎麼現在才回來?」

雙狐一聽,小姐語氣有點哽咽,心頭立時一震,脫口道:「小姐,有沒有正義崖的人來過?」

金手玉女絕望的道:「來過了,你回來的太遲了,一切都成了過去。」

雙狐老臉一變,略一轉念,強打精神笑道:「還不遲,你沒傷害雲中鶴,當正義崖那些兔崽子們一截住我時,我就知道他們要做什麼了,幸虧雲中鶴走前曾派血佛暗中護送著我,要非血佛及時趕到,老僕一死,你們之間的誤會便永無消除之日了。」

金手玉女眼前好似突然又浮映上了雲中鶴那張平靜,沉默而略帶優抑的俊臉,剎那間,她覺得腦中一片空白,緩步走向鈴馬,凄涼的笑道:「你回來得太晚了。」

雙狐急上兩步,向崖上看了一陣,喜道:「此崖高不及三十丈,決傷不了他,小姐,我們這就下去找他。」

金手玉女凄然笑道:「你知道我罵過他些什麼嗎?他或許會原諒我,但是,我覺得我自己沒有臉再見他了,永遠。」

雙狐親眼看著金手玉女由小長大,對她的個性非常了解,聞言心知勸她沒有用,當下,他一雙精眸連轉了一陣,突然若有所悟的道:「小姐,雲中鶴決不會記恨你的,你自己也知道,誰能沒有錯呢?」

金手玉女仍在向鈴馬走著,聞言幽幽地道:「我知道他不會記恨我,他走時也曾說過,但是,他越肯原諒我,我卻越覺得無臉見他。」話落才止住的淚珠突然又開始滾下來了。

雙狐似已想好了什麼主意,聞言脫口道:「那麼小姐怎麼打算呢?」

金手玉女沉重的嘆了口氣道:「把血魅與那位楚姑娘送到冷雲觀中,我們回苗疆去吧!」

雙狐道:「回去又怎麼辦呢?」

金手玉女笑了笑道:「我是在那裡長大的,我該死在那裡。」

雙狐聞言心頭駭然一震,暗忖道:「自古至今,情字害人最重,要非我這老狐狸多活了幾年,學了點技巧,她這一生豈不就斷送了。」轉念間,開口道:「小姐,你知道正義崖為什麼要截我施此奸計嗎?」

金手玉女停身鈴馬身前三尺處,沉重的道:「他們想借我之手替他們除去雲中鶴。」

雙狐笑道:「小姐說得固然不錯,但卻漏了一點沒想到,小姐,你再靜心想想看,我們跟正義崖素無來往,他就會這麼相信咱們嗎?萬一你不除雲中鶴怎麼辦呢?」

金手玉女自嘲的笑道:「他們既能把我們救雲中鶴及助他救出手下的事都知道這麼清楚,此計當然也是經過不少有頭腦的人想過,因此,他們斷定了我必然會殺他。」

雙狐道:「他們就准知小姐一定能除得了雲中鶴嗎?」

金手玉女痛苦的搖了搖頭,道:「他們知道我的武功勝不過雲中鶴,但是,他們比我還了解雲中鶴,知道他決不肯與我動手。」

雙狐一拍巨掌道:「對啊,小姐,他們既知道雲中鶴不肯還手,難道他們就准知小姐你一定會真箇動手殺一個不抵抗的人嗎?」

金手玉女靈巧無比,聞言芳心一動,抬眼道:「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另有布署嗎?」

雙狐鄭重的道:「小姐,假使老僕預料得不差,他們從中造謠的目的,除了是想借你之手殺雲中鶴之外,主要的目的,還是要使你不要跟雲中鶴合作,因為,他們正義崖對一個雲中鶴對付不了,如果再加上小姐你,他們根本就別想除去雲中鶴。」

金手玉女芳心陡然一震,急聲道:「你是說在尖石崖附近他們已布好睏他的圈套了?」

雙狐點頭道:「他們要除雲中鶴勢在必得,而雲中鶴單獨行動的時候卻很少,小姐,你想他們會放過這個大好時機嗎?」

金手玉女心中雖然愧恨交集,自覺無顏前去見雲中鶴,但一顆芳心卻時時記掛著雲中鶴,聞言不安的道:「這怎麼辦呢?」

雙狐忙道:「小姐,你能助他。」

金手玉女毫不考慮地道:「你猜測他們會在哪裡?」

雙狐道:「小姐,你站在這裡他們恐怕早就看到了,我想他們就在這附近,我們只跟著雲中鶴走的方向找一定可以找到。」

金手王女急聲道:「那我們這就走吧。」話落舉步就往崖邊走去。

雙狐忙叫道:「小姐慢點,我們先把他們叫來一起去。」

金手玉女此時心中只記掛著雲中鶴的安危,聞言急道:「那你快去叫他們趕來,我先去。」話落不等雙狐再說話,人已飛射下了懸崖。

雙狐搖頭苦笑了笑,自語道:「小姐,你過去的脾氣哪裡去了。」自語里,急忙起身向峰上飛馳而去,當地只留下了那一匹鈴馬。

再說雲中鶴飛身射下懸崖,沉重的嘆了口氣,自語道:「還是先回冷雲觀吧!」話落抬頭認明方向,提氣輕身向右方山嘴馳去,只幾個起落已到了山口。

就在雲中鶴才到山口一瞬間,他耳中突然傳來了一絲輕微的響聲。

霍然剎住了腳步,雲中鶴向山嘴外一處亂石嶙峋山坡上掃了一眼,冷冷地笑了一聲道:「朋友們,不用躲了。」話落坦然舉步走出山嘴,徑向峰坡之間的田地中央走去,看來好似毫無戒備。

山嘴兩側距離只有五尺左右,雲中鶴才走出山嘴不到三尺的地方,背後削立的山嘴崖壁上,突然輕如蝙蝠般的左右同時飛射下兩條人影,直撲雲中鶴背後,雙手五指彎曲如鉤,顯然已運滿了功力。

星目中冷酷的光芒一閃,雲中鶴好似全然未覺般的仍坦然舉步向前走著,神態從容不迫。

眼看那兩條飛射下來的人影已快壓到他背上了,就在這間不容髮的一瞬間,突見雲中鶴如旋風般的向左一閃,冷酷的道:「雲某早就知道兩位在這裡站了許久了。」轉身的同時,右手拍了出去,話落招式已到了那兩人面前。

突聽兩聲驚恐的大叫道:「啊,炎陽……」話聲未落,已響起了兩聲凄厲的慘號,如同迎風之草,兩人同時仰面跌倒地上,氣絕身亡。

雲中鶴冷漠地回頭向地上兩具屍體掃了一眼,目光所及,先是一怔,突然冷酷的一笑道:「原來各位是正義崖上來的,咱們可算得上故人相逢了。」話落揮手拂開地上兩具屍體的蒙面黑紗,竟是兩張未曾見過的面孔。

四周此時仍是一片寂靜,雲中鶴回頭看看距山嘴的距離,心中已然明白,星目中冷酷的殺機一閃,突然飛身躍落山坡中央,冷冷的向四周打量了一圈,道:「此時該是各位現身的時候了吧?」

話聲才落,突聽右後方傳來一聲陰森的大笑聲,道:「白劍鈴馬之主雲中鶴果然乾脆,老夫如再拖泥帶水的,那就實在不夠交情了。」

雲中鶴沒有轉過身去,向前掃了一眼冷冷地道:「尊駕既知雲某乾脆,時光有限,何不將他們全請出來。」

那人聞言似乎怔了一怔,冷聲介面道:「雲宮主以為老夫用得著埋伏許多人嗎?」

雲中鶴沒有轉身,只冷冷地道:「尊駕如果有那麼大的自信的話,也不至於在送掉兩個手下后,還要等雲某進人包圍圈中才敢現身了。」

那人突然聽得出雲中鶴語含諷刺,但卻並不動怒,冷冷地一笑,得意地道:「這麼說,雲大宮主是早知老夫在此等候著你?」

雲中鶴冷冷地道:「雲某雖然事先不知,未能早些來打發各位上路,但卻幸運得很,竟然碰上各位了。」語氣十分冷森。

那人陰森地笑道:「老夫也以為自己很幸運,因為你雲宮主恰好從這裡走,更可貴的是,你雲大宮主竟然完全照老夫的計劃而行。」

雲中鶴沒轉過身來,只輕蔑冷漠地道:「尊駕只怕還不是那出計之人。」

那人一怔,冷笑道:「你雲大宮主就那麼肯定嗎?」

雲中鶴冷笑道:「尊駕用不著拖延時間,就叫他們出來吧,如果尊駕一定要雲某親自一個一個把他們請出來,只怕這責任你擔當不起。」

雲中鶴此言一出,果然擊中了那人的弱點,只聽他氣極冷笑一聲道:「可是黃泉路上有人等著你雲大宮主,雲大宮主要急著上路了。」

雲中鶴冷笑一聲道:「雲某耐性有限,尊駕該下個最後決定了。」

那人聞言果然不敢再拖,冷笑一聲道:「好,老夫這就送你上路。」話落沉聲喝道:「各位現身吧,正點子到了。」

一聲令下,突見四周高石後面相繼站出二三十個全身黑衣,黑巾蒙面,胸前綉有正義崖的蒙面人來。

冷漠平靜的向四周掃射了一眼,雲中鶴緩緩轉向那最先現身說話之人,轉過身子,只見右手方的發話之人,臉上也蒙著黑巾,不由輕蔑的冷笑一聲道:「尊駕該下第二道命令了。」

那人目光與雲中鶴冷芒閃射的星眸一接觸,心頭沒來由一寒,脫口冷聲道:「你雲大宮主可是沉不住氣了?」

冷酷陰沉的笑了笑,雲中鶴道:「沉不住氣的只怕是尊駕自己吧,雲某雖然與你正義崖上的人碰面機會不多,但卻猜得出尊駕只是個供人驅使的嘍羅而已。」

那人冷笑一聲道:「這可是你雲大宮主自己的假設?」

雲中鶴冷漠地一笑道:「不是假設,而是根據事實,因為,象各位這點道行,你們還鞏固不了正義崖的威望,那幾個幕後主持之人,只怕都是以真面目見人的沽名釣譽之輩。」

雲中鶴一言道破正義崖的底細,那人心頭不由心頭一震,強自定了定神,陰冷的道:「雲大宮主的理論,只怕武林中能了解的人並不太多。」

雲中鶴冷酷地道:「只我金碧宮的人知道已足夠了,雖然各位尚

不配與雲某抗衡,但云某存了給正義崖上那幾個奸惡之徒一個感謝相候之禮,不得不在他們到達之前,先送各位上路。」話落稍停,沉聲冷森森地道:「雲某再說一遍,尊駕該下令了。」

就在此時,山嘴右側離地約有三十丈高的石壁上,輕如飛燕般的躍下了神情焦灼的金手玉女。

似乎真箇有意要拖時間,那人沉聲道:「趙氏昆仲,你們送雲大宮主上路吧!」

話聲一落,只聽雲中鶴背後傳來兩聲雄渾的冷喝道:「姓雲的,轉過身來。」聲如疾箭過空,來字出口,已到雲中鶴身後五尺左右處了。

雲中鶴緩緩轉過身來,只見身前五尺左右處並肩站著一胖一瘦兩個手提流星錘的蒙面人,輕蔑的一笑道:「兩位動手吧,為了爭取時間,雲某就以腰際滴血劍送兩位登程。」話落卻並不拔劍。

兩個蒙面人已見識過雲中鶴撲殺同伴的手段,當下不敢催他拔劍,彼此對望了一眼,胖的突然一使眼色,暴喝一聲,道:「拔劍吧!」聲落暴起發難,流星錘一招「流星趕月」直打雲中鶴心窩,動作迅捷無倫,真似流星過空。

胖子一打眼色,瘦子已然明白,因此,胖子流星錘才出,瘦子已一聲不響的使出一招「金龍盤柱」纏向雲中鶴腰際,流星錘划空帶起一片銳嘯聲,威猛不亞於胖子。

一見兩人的招式,崖壁上的金手玉女粉臉上突然掠過一抹失望的神彩,搖頭哺哺自語道:「要是這些人都像他倆,我今日只怕沒有機會相助雲中鶴了。」

雲中鶴曾經數度與正義崖上的人交手過,他嘴裡雖然說得十分輕鬆,心中卻不敢大意,當下一見胖子動手,他右手已閃電抓到了劍柄上。

刺眼的銀芒急如驚電一閃,山坡上跟著響起兩人刺耳的慘號,頭顱猶如落地葫蘆般的滾出老遠,兩個噴血的如柱的屍體,卻仍站立末倒。

周圍的人,只看到了銀光打了個閃,再定睛細看時,兩個同伴已成了無頭屍體了,雲中鶴仍站立原處,滴血劍已回人鞘中,拔劍與還劍之間,竟然快得無人看清。

先前發話的老者呆住了,原先,他只想用車輪戰法拖延時間,卻沒想到時間竟然如此短暫。

雲中鶴陰森的向四周掃了一下,冷酷地道:「各位靜立不動,可是要雲某先出手?」

先前發話那蒙面人,聞言心.頭一震,腦海中略一盤算,突然沉聲喝道:「兄弟們,一齊上!」話落當先撲了上去。

周圍眾人誰也沒有與雲中鶴單打獨鬥的膽量,一聽群攻,正中下懷,暴喝聲中,紛紛涌身撲向雲中鶴。

陰森冷酷地長笑了一聲,雲中鶴星目中殺機大熾,右手一提一抖,滴血劍迎空挽起一個斗大的劍花,恰在這時,眾人撲了上來。

於是,慘號之聲響徹了寂靜的山坡,噴洒的鮮血,替荒涼的石地上添上了片片綵衣,生命,卻在一個接一個地幻滅著。

看看兇猛如虎人羊群般的雲中鶴,金手玉女失望的自語道:「看來是上天有意要我獨回苗疆了。」話落依戀的向斗場中的雲中鶴望了一眼,緩緩轉身欲去。

就在這時,突聽山對面三個不同的方向,響起三聲震天長嘯,緊接著一個雄渾震耳的響聲喝道:「雲中鶴,你還記得我遺世叟嗎?」

未曾現身,先報名號,這倒一反正義崖麾下之人的作風,但遺世叟三字,卻沒使雲中鶴受到絲毫震動。

殘屍遍地,鮮血泛彩,雲中鶴又冷漠地笑了。

但他的笑,並不能使人感到輕鬆,相反地,使人心泛寒意,因為那並不是愉悅的笑,而是近乎殘酷的笑。

另一個方位上,響起了一串更為尖厲的嗓音,道:「雲中鶴,酒家雖不曾會過你,大約你總該聽到過酒家的追魂頭陀之名吧!哈哈哈哈……」

一串大笑,像煞鬼哭狼嚎。

雲中鶴唇角仍然掛著那一抹冷漠而又殘酷的笑意,目光遙望著迷濛的夜空,絲毫不為所動。

場中有短暫的寧靜,氣氛卻使人感到窒息。

第三個方位上也傳出了聲音,但這聲音有些特別,不是高叫狂呼,不是狼嗥鬼啼,而是慢慢悠悠的吟哦之聲,吟的是:「可憐無定河邊骨,儘是春閨夢裡人……」

只有這人似是引起了雲中鶴的興趣,稍稍轉頭向發聲的方向投去了一眼,但也只是淡淡地一瞥。

那慢悠悠的吟哦聲一頓,略略提高了聲音喝道:「雲中鶴看看你血腥的雙手,你不覺得過份了些么?」

雲中鶴冷哼了一聲,朗喝道:「三位該現身了,雲某耐性不佳,更懶得聽人絮語。」

暗處的金手玉女卻把轉身欲去的腳步又收了下來。

立足未穩,卻見雙狐已經又回到了身邊。

金手玉女雙眉微蹙,輕聲道:「怎麼……你沒去。」

雙狐俯身道:「老僕怎敢違小姐之命,不過,老僕目的是為他們送信,信既送到,老僕就回來了。」

金手玉女眼珠一轉道:「你遇到了他們的人?」

雙狐頷首道:「老僕奔出不足五十丈,就遇上了血佛,老僕惦記著小姐身邊無人,就急急趕回來了。」

金手玉女幽幽地一嘆,道:「其實,現在我倒有些后侮多此一舉了。」

雙狐任了一怔道:「莫非小姐對雲中鶴失望了,不再理他了么?」

金手玉女伸手指指場中道:「你看,他需要不到我,我如何有機會跟他再行接近。」

雙狐目光轉動,一笑道:「小姐若是擔心這一點,那才真是多餘的呢?」

金手玉女精神一振道:「那麼這三個只聞其聲,未見其人的正義崖麾下,大約是三個名滿武林,十分難惹的人物了?」

雙狐搖搖頭道:「那例並不見得,遺世叟申思遠,是遺世山莊莊主,武功堪稱一流,但如想戰敗雲中鶴,只怕還差著一截。追魂頭陀只是個大廟不收,小廟不留的遊方頭陀,武功如何不得而知,但他卻會點西域邪術……」

金手玉女皺眉接道:「如果他會邪術,倒有點不好對付。」

雙狐搖頭一笑道:「俗雲,邪不侵正,僅憑一點旁門左道之術,就想打敗堂堂的金碧宮主,只怕沒有這麼容易。」

金手玉女吁了一口長氣,道:「那吟詩的呢,聽他聲調陰沉,大約是個狡詐奸滑的難纏之人,他的來龍去脈,你也知道嗎?」

雙狐連點頭道:「那人名為於吾非,是西天門的首座護法,武功自然很高,但他甚少在江湖上走動,詳情不得而知。但如想憑他們三人打敗白劍鈴馬的主人,還是妄想。」

金手玉女苦笑道:「這樣說來,我們還是只好回苗疆去了。」

雙狐微笑道:「小姐,雲中鶴要血洗正義崖,要報百年前金碧宮覆滅之仇,普天之下,幾乎個個武功人物都是他的仇人,他要遭遇到的強敵高手不知多少,小姐還怕沒有幫他的機會嗎?」

金手玉女精神又振奮了起來。但雙狐卻又無限憂愁的道:「其實,想回苗疆,倒也是一個聰明的辦法。」

金手玉女秀目一瞪道:「這話怎麼說。」

雙狐嘆口氣道:「雲中鶴殺孽太重,殘忍大俠,只怕不是小姐的理想伴侶。」

金手玉女面色一紅,吶吶地道:「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雙狐凝重的又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雲中鶴早晚要碰上扎手的厲害人物,到那時,只怕小姐也幫不上忙了。」

金手玉女長吁一聲道:「我沒有辦法地許這就是命吧。」

雙狐低聲嘆道:「色是刀,情是箭呀!」

只見雲中鶴踐踏著滿地的殘屍血跡,神色冷凜,傲然而待。

在他面前,由三個不同的方位上,緩緩地走來了三人。

三人落腳沉重,沙沙的腳步聲,使沉寂得令人窒息的氣氛,更增加了一份難以言宣的緊張。

三人中一個是瘦小精悍的老者,額下留著一撮山羊鬍子,三角眼,斷梁眉,正是遺世山莊莊主,遺世叟申思遠。

另一人是一長發披肩的頭陀,臉如鍋底,環眼似鈴,手中擎著一柄沉重的日月鏟,正是追魂頭陀。

最後一人則是一個中年文士,身著玄衣,儒巾羽扇,白淨面皮,雙目隱泛綠芒,正是西天門的首座護法於非吾。

三人在雲中鶴兩丈之外收住腳步,齊聲冷笑。

雲中鶴以冷得使人心悸的聲音喝道:「三位既是也選擇了死路,就請快些動手。」

遺世叟哈哈一笑道:「慢著,雲中鶴,你當真不記得我遺世叟了嗎?」

雲中鶴寒聲道:「對待正義崖的爪牙,雲某一視同仁,不管你是遺世叟還是遺屎叟,反正都是一樣的結果。」

造世叟大怒道:「小子別太張狂,須知百年前金碧宮主展劍同也曾遭覆滅之劫,以天下之大,能人之多,隨時隨地,都會使你栽了筋斗。」

雲中鶴冷凜無比的道:「如你自認有此能耐,就快些動手。」

追魂頭陀日月鏟一振,大喝道:「洒家第一個要稱稱你白劍鈴馬有多少斤兩。」

雲中鶴既不拔劍,亦不防守,冷聲喝道:「要出手請快,否則你們就沒有出手的餘地了。」

西天門首座護法於非吾手搖羽扇,淡淡地一笑道:「多行不義必自斃,閣下雙手血腥,人稱殘俠,難道當真要想殺盡所有江湖武林中人嗎?」

雲中鶴冷漠地道:「至少有三批人休想逃生……」

於非吾從容地道:「敢問是哪三批人?」

雲中鶴鋼牙一咬道:「第一,是百年前使金碧宮瀕於覆滅之人。

第二,是正義崖所有主從之人。第三,是使雲家三代濺血之人……」

於非吾哈哈大笑道:「這三批人是一而三,三而一!」

雲中鶴冷哼道:「這個,雲某也知道得十分清楚。」

於非吾仍然笑道:「既然知道,又何必還說三批?」

雲中鶴接著又厲聲喝道:「你的廢話夠多了,不要使他們久等,你們三位也該上路了。」

遺世叟追魂頭陀,向於非吾望了一眼,投注了一瞥示意的眼色,兩人首先縱身欲上。

於非吾卻忽然橫身一掃道:「且慢!」

遺世叟、追魂頭陀只好又停了下來,齊齊投去疑問的一瞥。

於非吾不理兩人,卻轉向雲中鶴道:「在下有一言未盡,有如骨鯁在喉,不吐不快。」

雲中鶴冷峻的道:「說!」

於非吾乾咳了一聲道:「自古以來,沒有人敢向整個武林挑戰,更沒有人敢誇口殺盡武林之人,閣下未免是逆天而行了。」

雲中鶴冷叱道:「雲某要殺的是披上了正義錦衣的江湖匪類,與你所說的殺盡武林中人完全不同。」

於非吾朗叫道:「就算不同吧,但這些人呢?」

指指二三十具殘屍,又道:「誰無父母,誰無妻子,這些人難道都是罪有應得嗎?」

雲中鶴眉盈殺氣,大喝道:「於非吾,你的廢話有完沒有?」

於非吾也冷聲道:「言盡於此。」

遺世叟再度向追魂頭陀與於非吾投注了一眼,振聲道:「上!」

這是一記毒招,雲中鶴原只當他是揮掌而攻,沒料到這瘦小的老者卻有這麼多的詭計招術,不由勃然大怒。

但這一招畢竟太過奇詭凌厲了,雲中鶴為形勢所迫,側身一閃,左滑二尺,堪堪避過。

幾乎是在遺世叟出招而攻的同時,追魂頭陀日月鏟疾掄,橫砸而至,鏟重力沉,呼嘯生風。

同時,日月鏟上突然幻出兩枚骷髏,白骨森森的口鼻中冒出了一

股白煙,向雲中鶴揮灑而下。

只有於非吾手持四扇,靜立不動。

遺世叟雙劍疾搖,兩道寒芒又復卷到。

同時,只聽他大叫道:「於護法,快用陰陽扇出手,這小子完了。」

於非否仍然靜立不動。

雲中鶴陡然一聲大喝,滴血劍白光如幕,疾閃而起。

但聽鏘鏘數響,遺世叟的袖中雙劍,追魂頭陀的日月鋼鏟,早已寸寸而斷,落了一地。

隨著是咚咚兩聲,遺世叟追魂頭陀俱皆摔倒在地。

原來雲中鶴拔出滴血劍,斬斷兩人兵刃,還劍人鞘,再出指點了兩人穴道,一氣呵成,幾乎不分先後。

雲中鶴俯視著兩人,冷森森地道:「雖然雲某點了你們五大要穴,但卻沒點啞穴,還應說得出話來。」

追魂頭陀咬牙叫道:「洒家敗得不服。」

雲中鶴冷漠地道:「你可是認為你的武功與妖術沒來得及施展,是嗎?」

追魂頭陀應聲道:「放酒家起來,再大戰三百回合,洒家若再敗了,就無話可說。」

雲中鶴面無表情的道:「可惜你不是那種材料,而且,雲某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和你羅嗦,你就委屈一點吧!」

造世叟則低弱的叫道:「老夫並無話說,但求速死。」

雲中鶴笑道:「可惜死對你來說,已經是奢侈品了。」

造世叟驚叫道:「你想怎樣處置老朽?」

雲中鶴淡然道:「首先,想要你答覆一個問題。」

造世叟忙道:「老夫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你問吧!」

雲中鶴向於非吾投注了一眼,笑道:「那位朋友實在沉著得可以,他為什麼袖手不動……」

遺世叟咬牙道:「他背叛了我們,貪生怕死之徒。」

雲中鶴冷笑道:「這麼說,你們之間是曾有計謀的了?」

遺世叟點頭道:「他曾答應聯手齊上,如加上他那柄陰陽扇,我們三人同時急攻,雖不敢誇天下無敵,但也許可以對付你的滴血劍和炎陽七幻掌,唉!這傢伙臨陣怯戰,老夫死得沒有話說。」

雲中鶴劍眉微挑道:「雲某還有一個問題問你,金碧宮覆滅之劫,正義崖前殺我全家的血案,大約都有你申家的份吧?」

遺世叟吁了一口氣道:「老夫用不著否認。」

冷漠的笑了一笑,雲中鶴道:「這很好,朋友,你還算死得多少有一點骨氣。」

舉步向西天門護法於非吾走去。

於非吾神色平靜,態度從容,凝注著雲中鶴微微而笑。

雲中鶴不耐煩的皺皺眉道:「朋友,雲某不喜歡有人故弄玄虛。」

於非吾笑容一收道:「在下也不喜歡。」

雲中鶴哼了一聲道:「那麼,朋友你目的何在?」

於非吾目光四外一轉道:「情形已經很明顯了,雲大俠不是傻瓜,難道定要於某明說么?」

雲中鶴仰天打個哈哈道:「雲某遇到正義崖的朋友已不算少,想不到這次倒出了意外。」

於非吾笑道:「不是意外,而是情理之中。」

雲中鶴聲調一沉道:「難道你不怕我的血腥雙手?」

於非吾從容道:「所幸的是你還有一顆正義的心,深山峽谷,你驅斬了色鬼,救了陸松青、卜蘭君夫婦,便是一例。」

雲中鶴投注了他一眼道:「你聽說了。」

於非吾頷首道:「所以才堅決了我今天的行動。」

雲中鶴再度看了他一眼道:「雲某仇人遍天下,可能使你沒有立錐之地。」

於非吾從容笑道:「在下不是有心無肝之人,這些事早經考慮過了。」

雲中鶴略一沉吟道:「也好,雲某也該破例一次了……」

伸手一指遺世叟、追魂頭陀兩人,又道:「有勞於兄解決了吧!」

於非吾嘻嘻一笑道:「在下照辦。」

追魂頭陀大罵道:「於非吾,好混帳東西,原來你騙了酒家和申老兒……」

噗!一縷指風點了追魂頭陀的啞穴。

造世叟雙目圓睜,咬牙不語。

於非吾走到他的面前,輕輕俯下身去,道:「申老兒,你啞了嗎?」

遺世叟申思遠咬牙道:「老夫沒話說,如你念在過去情份,給我一個痛快。」

於非吾冷然一笑道:「為什麼你不罵我?」

造世叟奇道:「你願意挨罵?」

於非吾笑道:「那樣可以給我一個剜你舌頭的借口。」

遺世叟陡然大喝道:「好狂妄的畜牲……」

噗!又是一縷指風把他的啞穴閉了起來。

於非吾呵呵大笑道:「這已經很夠了。」

羽扇一振,一柄尖刀由羽毛中伸了出來,閃電般向遺世叟口中一剜。

皮肉撕裂與牙齒的划落之聲,令人心生寒意,湧泉般的鮮血,隨這由他口中冒了出來。

於非吾面含笑意,又伸手在他肩頭輕輕捏了兩下,站起身來,緩步向追魂頭陀走了過去。如法炮製,追魂頭陀也步了造世叟的後塵,遭到了同樣的命運。

兩人鮮血順口而流,滾地抽搐不止。

匿身暗處的金手王女看得微微搖頭,轉向隨在身後的雙狐悄聲道:「這人看來比雲中鶴還要狠上一些。」

雙狐皺眉哺哺地道:「奇怪,奇怪……」

金手玉女道:「奇怪什麼?」

雙狐道:「於非吾身為西天門首座護法,為何未經交手就投靠了雲公子,難道他不怕正義崖的人了。」

金手玉女道:「你認為其中有詐?」

雙狐肯定的道:「事不尋常,自然耐人尋味。」

金手玉女柳眉深鎖道:「你看雲中鶴會相信他嗎?」

雙狐嘆道:「雲公子雖然手段兇殘,那是被仇恨所激,但他胸無城府,本性善良,最容易受人圈套。」

金手玉女急道:「那我們該怎麼辦呢?」

雙狐微笑道:「暗中跟蹤,伺機而出,只要幫上雲公子一個大忙,不就可以把小姐與他的誤會解開了嗎?」

金手玉女輕輕點頭道:「但血魑雷猛與那位楚姑娘呢?」

雙狐忙道:「有毒蟒負責看護著他們,絕出不了差錯,等小姐和雲公子和好之後,再去接他們來不是一樣嗎?」

兩人談話之間,只見於非吾從遺世叟與追魂頭陀的身邊站了起來,含笑向雲中鶴道:「此地之事已了,該快些離開了。」

雲中鶴站著未動,淡然道:「雲某有一事不明,想向於兄請教。」

於非吾微微一驚道:「雲宮主指教。」

雲中鶴冷漠的一笑道:「於兄以悲天們人之心,為何做出兇殘狠毒之事?」

一指流血顫抖的遺世叟與追魂頭陀兩人,又道:「於見這手法比雲某加在七巧妖狐身上的還要狠毒一些,至少他們要有兩天活罪好受了。」

於非吾面無表情的道:「這是應得的惡報。對付無辜之人,在下自然不會用此手法。」

雲中鶴冷冽的一笑道:「走吧,大約於見還有什麼機密大事要告訴雲某吧!」

於非吾哈哈一笑道:「雲宮主猜得正是,若非為了此事,在下也不敢褻瀆雲宮主。」

雲中鶴雙眉微鎖道:「這裡談不得嗎?」

於非吾忙道:「事關機密,小心為是。」

雲中鶴為他的神態所惑,點點頭道:「有勞尊駕帶路了。」

於非吾輕輕一笑,轉身向一處山嘴中走去。

鈴、鈴、鈴一陣清脆的鈴聲驀地傳來,只見追魂鈴馬忽像凌空而降般,由一處二十餘丈的山崖上撲了下來,落於雲中鶴面前。

雲中鶴一見鈴馬跟來了,不由心頭一陣黯然,微吁收步,伸手輕拍馬頸,哺哺低語道:「虹影,跟我復出江湖讓你也受了委屈。」

於非吾轉身回首,輕聲道:「宮主請上馬。」

卑躬屈膝,完全以下屬自居。

雲中鶴略一躊躇,果然飛身上馬,於非吾並不稍停,轉身飛奔而行。

金手玉女、雙狐兩人也自悄悄隨後,亦步亦趨。

馳出十里左右,於非吾在一處山峽松林前收住腳步,躬身道:「林中無人,可以開懷一談了。」

雲中鶴並不下馬,緩緩向林中走去。

林中枝葉茂密,十分陰森,雲中鶴人林一丈,勒住馬道:「現在可以談了嗎?」

於非吾站於馬前,笑笑道:「雲宮主殺來殺去,死者無數,但真正的罪魁禍首卻使雲宮主沾不到邊,看來縱使殺盡江湖中人,也難以殺上一名為首之人。」

雲中鶴心頭一震道:「雲某正為此事煩惱,莫非你就是為此事而來么?」

於非吾忙道:「西天門掌門人只手托天歐陽剛表面上不受正義崖控制,但他卻是血碑主人駕前的九大護法之一。」

雲中鶴忙道:「那血碑主人是誰?」

於非吾搖搖頭道:「這是武林中最大的機密,只怕連他駕前的四大近侍,九大護法中也無人知道。」

雲中鶴失望的道:「這樣說來,永遠難以直搗黃龍了。」

於非吾諂笑道:「事情雖難,但可慢慢設法。」

雲中鶴雙眉微挑道:「我倒想聽聽你的意見。」

於非吾忙道:「在下因忝為西天門首座護法,得襄贊掌門人歐陽剛之機密大事,才得知道他身為血碑主人駕前護法之事……」

雲中鶴苦笑道:「九名護法之一,這數目差得太遠了,而且,雲某志在血洗正義崖,將所有血碑主人轄下的正義團中人盡皆誅戮於正義崖前。」

於非吾笑道:「由近而遠,自小而大,若想一蹴而就,只怕沒有這麼容易,須知整個武林都已在血碑主人控制之下。」

雲中鶴皺眉道:「你說下去吧!」

於非吾餡媚的一笑道:「西天門掌門人歐陽剛雖不過是九名護法之一,但由他身上卻可牽出另外八名護法,甚至四大近侍以及血碑主人。」

雲中鶴道:「九大護法之間大約是相識的了。」

於非吾搖頭道:「這是血碑主人的命令,彼此間不準提名道姓,每人俱是勁裝密服,除了兩雙眼睛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部位。」

雲中鶴道:「這就難了。」

於非吾得意的道:「但只知其一,就不難挖出其他……」

雲中鶴忙道:「計將安出?」

於非吾神秘地一笑,放低了聲音道:「他們雖不能提名道姓,但卻免不了要接觸,尤其是在白劍鈴馬的金碧宮主掀起腥風血雨,便是武林惶惶,人人自危之時。」

雲中鶴道:「這樣說來,你是知道他們的老巢了。」

於非吾搖頭道:「在下職卑人微,哪能知道這等機密之事,而且,據在下所知,他們似乎並沒有一定的住所。」

雲中鶴苦笑道:「那又有什麼高見呢?」

於非吾笑笑道:「在下聽到一樁消息,是出自西天門掌門人歐陽剛親口之言,諒來不會有假,十分可靠。」

雲中鶴忙道:「說下去。」

於非吾忖思著道:「血碑主人鑒於雲官主聲勢凌人,殺機瀰漫,眼見武林動蕩,江湖翻覆,已是為期不遠之事,故而他已下令九大護法,尋期聚晤,共議良策。」

雲中鶴大喜道:「那血碑主人想是也參加的了?」

於非吾搖頭道:「以他的身份而言,大約不會參加,連四大近侍大約也不會露面。」

仰面發出一聲長吁,雲中鶴興奮的說道:「能將九大護法一舉捕殺,也是一件快事,地點呢?」

於非吾道:「天台山鷹愁澗,不足一日路程。」

雲中鶴急道:「日期呢?」

於非吾低聲道:「明夜三更。」

雲中鶴咬牙道:「雲某即刻啟程,明夜初更,進人天台山。」

於非吾又道:「雲宮主天台山中路徑熟么?」

雲中鶴一笑道:「不熟,正要有勞於兄帶路。」

於非吾道:「事宜機密,宮主的鈴馬,似乎不宜騎去。」

雲中鶴笑道:「進人天台山,我自會讓它覓地隱藏……」聲調一沉,又道:「走吧!」

於非吾忙應道:「於某還有一件事要稟明雲宮主?」

雲中鶴皺眉道:「於見請講。」

於非吾沉忖著道:「血碑主人駕前九大護法集會天台山,不是一件小事,血碑主人與四大近侍雖然不會露面,但依理推測,當在暗中監視,此外,所有受正義團控制的武林人物,必然早已廣布明樁暗卡,如果雲宮主這樣前去,只怕未人天台,就已被血碑主人偵知了行蹤,發生不測之禍。」

雲中鶴頷首道:「這顧慮也是,依你之見呢?」

於非吾忙道:「依在下之見,最好易容改裝,遣走鈴馬。」

雲中鶴皺眉道:「金碧宮的口號是:七海躍鈴馬,白劍掃天下。要我改裝易容,遣去鈴馬,這……與我身份不符。」

於非吾微曬道:「這不過一時權宜之計,一但九大護法伏誅,或是進而消滅了血碑主人與四大近侍,再複本來面目,又有何不可。」說著解開背後小包,遞了上去道:「這裡有一套新裝,是在下早備妥了的,不知宮主意下如何?」

雲中鶴冷冽的一笑道:「你倒想得周到。」

於非吾含笑道:「在下既經想到之事,自然要辦得妥善。」

雲中鶴微吁一聲,飛身下馬。

忽然,只聽一個沉宏的聲音在林外叫道:「木衛血佛,候見宮主。」

雲中鶴皺眉道:「你倒來的恰是時候,進來!」

只見笑眯眯的血佛,雙手捧著肚皮大步走了進來,向雲中鶴俯身道:「血佛叩見。」

雲中鶴擺手道:「免禮,你一人來的么?」

血佛忙道:「大衛血盲奉宮主命令,守在冷雲觀,未敢輕動。」

雲中鶴頷首道:「好,回去告訴血盲,他可以離開了,並且告訴鵬城白鳳展姑娘,就說我有事遠行,無暇前去告辭了。」

血佛急道:「宮主要去何處?」

雲中鶴雙眉一揚道:「你不必多問。」

血佛正色道:「老奴等忠心為主,眼下危機四伏,強仇環伺,宮主怎能不告行蹤,就跟隨一個不可信的人遠去。」

雲中鶴劍眉深鎖,沉聲道:「這是命令。」

血佛震了一震,不敢再多言了。

金碧宮中沒有人敢反抗宮主的命令,否則形同叛逆。

雲中鶴有些不忍的投注了血佛一眼,緩和的道:「你該了解,我有不能告訴你的隱衷。」

血佛垂首道:「是,老奴知道。」

雲中鶴把馬韁交到血佛手上,又道:「這馬交你暫時看管了。」

血佛又吃了一驚道:「究竟為了什麼大事,宮主竟連鈴馬也不騎了,難道小宮主要隱匿金碧宮的身份么?」

雲中鶴冷漠的笑笑道:「這是戰術,去吧!」

血佛皺眉道:「宮主就這樣匆匆一去,連應該交待之事也不管了么?」

雲中鶴雙眉一揚道:「還有什麼事要我交代?」

血佛吶吶地道:「譬如說血魑雷猛與楚姑娘仍在金手王女掌握之中。」

雲中鶴面色微變道:「我已栽到她的手中,不願再見她了……」

略一沉思,又道:「好在那位苗疆姑娘本性不惡,血魑雷猛與楚姑娘的命運也只好由她去擺布了……」

血佛又遭:「還有老奴與血盲呢,我們該去哪裡等候宮主?」

雲中鶴沉忖著道:「你們可以在三天之後天台山下找我,如我不在,你們就回到泰山去吧!」

血佛老臉上的笑容盡斂,代之的是一片愁苦之色,茫然點點頭道:「老奴遵命!」

雲中鶴朗然一笑道:「既知遵命,還不快走。」

血佛震了一震,躬身道:「宮主保重。」

側轉身軀,含淚拉馬而去。

雲中鶴目注血佛去遠,深深地吁口長氣,立刻把手中的衣包打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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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馬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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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血碑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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