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眼圈與錢孔
洪金寶瞧他如此慘狀,再也不忍責備,一刀劃下,鮮血已滲,直往慕容寒雪口中滴去。慕容寒雪終於落下淚水,一旁妹妹很快將淚水拭去。
她亦紅著眼眶,方才本是責怪洪金寶為何傷及哥哥,但想及他種種犧牲,又肯以血喂人,那份交情實讓人感動,還好她低著頭,很快掩飾其失態。
滴了十餘滴血,屠龍真人叫洪金寶自行止血,隨即運行功力替慕容寒雪治傷。
洪金寶撕下布條欲自行綁纏之際,那兩眼靈亮,睫毛長得十分有個性而漂亮的大小姐竟然行過來,滿懷關心地說:「讓我來。」
哥哥有人治傷,她始能脫身。把洪金寶按倒地面,小心翼翼倒出金創葯替他掩抹傷口,洪金寶一時顯得窘羞,而泛紅臉容。
打從進慕容家門開始,他即已暗戀小姐,但由於身份相差懸殊,他哪敢表達。頂多只能遠遠偷瞧,遇到小姐分派工作,竟然特別賣力,更做得舒舒服服,甚至回味十天半月以上。
雖然這情景已從三年前,她到峨嵋學藝而開始淡忘,但此時乍然相見,她又如此關懷替自己裹傷,霎時翻起往日記憶,多麼美好難忘。
此時,他已能體會屠龍真人心情,原來情字威力竟然如此之大,能讓人心甘情願為其犧牲而毫無怨言。
慕容雨青雖感覺不出洪金寶在暗戀自己,但等他翻開他那滲血背部之際,竟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他的背竟然毫無一處完整,在經過冷雪利槍穿刺,后又遭鬼面頭陀毒打,再被刑逼以至於今日受傷,那肌膚早是爛爛疤疤膿出一片焦紅,難道不痛嗎?難道不是痛在他身上嗎?何等殘忍的世界。
她又想治又想抹葯,竟也亂成一片。
劉伯溫見狀輕輕一嘆走來:「先把膿傷除去再敷藥。」
說著,難忍同情之心,他也加入治療,慕容老爺和夫人都前來幫忙,有人洗傷口、有人挑膿、有人敷藥並找來乾淨布條包紮。
洪金寶但見老爺、夫人都出來幫忙,哪還敢沉醉暗戀之中,直道不必、不痛、小傷口,卻喚不退他們,待傷口被挑,痛得他閉口直忍,始未再說半句話。
幾乎花去兩炷香時間,用掉七瓶金創葯,方將洪金寶全身傷口治妥,並包紮得活像個木乃伊,活動雖較不便卻也舒服多了。
此時屠龍真人也已將慕容寒雪身上毒給逼出來,再借著洪金寶血中含有彩月珍珠果靈藥除去餘毒,他功力漸漸恢復后,先前所受之內傷亦在減輕當中。屠龍真人但覺他可自行運功療傷之後始撤收功力。
他堅守老太君諾言,又找向慕容西山,直道:「還有什麼要幫忙?」
老太君交代小孩有困難就幫忙,他果然念念不忘。
慕容西山感恩道:「除了治傷,只剩下寶藏之事。」
「寶藏不是交給那小子了?」屠龍真人直指慕容寒雪。
慕容寒雪閉著眼睛療傷,無法回答,慕容西山道:「聽小犬說,寶藏又被阿寶給鎖起來。」
「他有這麼大能耐?」屠龍真人不信地瞧往一臉困窘的洪金寶。
劉伯溫瞧向二十餘丈開外的忽必鋒,但覺得應該無泄密的可能,始說道:「他趁著您破陣之際,立即改調陣勢,現在除了他,天下無人知曉開啟那湖底秘陣。」
「真有此事?他這不就是獨吞嗎?」
洪金寶乾笑:「不是獨吞,而是暫時代為保管。」
「說的有理。」屠龍真人頻頻點頭,為這徒弟機智嘉許不已:「現在可以還人家了吧!」
洪金寶瞄眼道:「早就想交給他們,只是他們腦袋有問題,耍此怪把戲,差點整死我。」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屠龍真人笑:「以後別賣弄花招,免得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轉向慕容西山:「他已答應交出寶藏,這事已結,還有其他事嗎?」
慕容西山感恩拜禮:「多謝前輩幫忙,問題已解決,您若有空,歡迎前來慕容府坐坐。」
「呃!有空一定去,現在沒空。」屠龍真人但覺已無問題,大有無事一身輕之感,這才想及自身事:「沒事,我要去挖秘道逮妖龍了,等抓到它,一定有空去慕容府,再見。」凌空一掠,飛退十數丈,猝又傳音回來:「混蛋,挖完寶藏記得回來挖地洞還債,否則有你好受。」
說完閃入林中不見。
洪金寶支支吾吾應是,心頭卻想著要是出此山,早躲得不見身影,哪還傻到前來惹災受難。
劉伯溫卻有所感觸:「用他來對付三環佛陀,自可省去不少麻煩。」
慕容西山道:「咱實力也不弱,該能對付他。」
「希望如此。」劉伯溫道:「事不宜遲,咱立即出發。」
「人犯呢?」慕容夫人問。
劉伯溫往那忽必鋒瞧去,見他一臉驚懼,想是早已嚇壞。
洪金寶邪邪直笑:「他留給我收拾好了,我有很多帳要找他算。」
「放了他。」
劉伯溫話聲一出,眾人皆驚。
尤其是慕容夫人:「先生,他乃是當朝太子,抓扣他,等於扣住元朝命根,怎能輕易放人。」
她乃是宋代名臣之後,對元軍自有不解之仇,當然不肯如此輕易放過仇家之後。
洪金寶甚是不甘心:「放走他,總該讓我揍他幾拳吧!」
不等劉伯溫回答,一馬搶先即衝過來,卻被黑衣蒙面人攔住,目光直表示要請示才行。
忽必鋒見狀忽而邪笑起來,看樣子,今天可以全身而退了,他冷道:「憑你也敢揍本王?回去照照鏡子……」
那鏡字未說完,洪金寶猝而大喝,哪管蒙面人,一掌打得他連連撞退,猛搶箭步,蒙面人又攔來,封住去路,忽必鋒正想奚落,豈知一隻大拳穿透兩蒙面人胸肩之間,轟著自己左眼,打得他悶聲痛叫,手撫眼睛,嚇得不敢再吭半句。
「有什麼了不起?我早就踹過你屁股,今天只是心血來潮而已。」洪金寶甩甩手指,揚長而退。
忽必鋒暗自咬牙切齒,卻哪敢再作怪討挨揍。
洪金寶走向劉伯溫,黠聲道:「他的帳算完了,你的帳,希望快點還,我的手很癢。」還是甩著手指。
劉伯溫苦笑道:「你就不能原諒一次,你上次算命沒給錢,在下也沒向你要。」
「很好,記得很清楚。」洪金寶訕笑:「我會給你錢,然後再給你一拳。」
「怎麼要給我那麼多錢?」
劉伯溫把拳當成錢,當然覺得錢多了。
洪金寶訕笑:「有的錢是圓圓的,有的拳也是圓圓的,只不過自動飛來飛去而已。」他捏著拳頭以暗示。
劉伯溫終於悟通,苦笑不已:「隨你啦,如果你覺得欠的凶,給我一拳就是,現在你同意我放人?」
「同意,非常同意。」
「你不怕他報復?」
「我更怕他娘殺來。」洪金寶道:「我已偷聽到他露走口風,他娘早就調動大軍等候著,要是他沒回去,我准遭殃,還是放他,來得安全些。」
「真有此事?」慕容夫人不禁回頭望去,深怕另有伏兵。
洪金寶道:「那還假得了,幾天前皇後娘娘還請我吃飯,她早就跟在後頭,這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劉伯溫點頭:「沒錯,據消息傳來,各路知府都授命等待調動,想必跟寶藏有關,這是我決定放走太子原因之一。另外,他跟皇上不合,放他回去,自能鬧得宮廷大亂,有利咱各路人馬聯繫。」
經此一說,慕容夫人不再堅持要留人:「既然如此,一切交由先生處置便是。」
劉伯溫淡笑回禮,道:「放他走,唯一擔心的是夫人一家都現了身份,將來行蹤自該更加小心。」
「我自會應付,多謝關懷。」慕容夫人早有心理準備,否則她不會老早要兒子去尋寶藏,為的即是把仇家趕出中原。
劉伯溫客套過後,轉向忽必鋒:「請帶訊回去,寶藏已落入義軍之手,你們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說完手勢一比,幾名蒙面人立即將忽必鋒和喇嘛禁制解除。
忽必鋒仍懷疑,兀自揉著自己被綁纏過久而麻痹的手臂,卻不敢走,直到喇嘛頭子喚來,方始引他離去。
臨行他仍未忘記怒瞪洪金寶一眼,洪金寶卻見著那被揍黑的眼眶而斥謔直笑,還搶出聲音山不轉路轉替忽必鋒說了心中話而更加得意。
敵人已放走,此間事亦了,劉伯溫方建議下山,一干人全沒意見,始簡單收拾后,各懷心情下山去。冷月青光投來,今夜顯得那麼天青氣爽。
(此處缺數行)
慕容寒雪歉聲道:「以後不會了。」
「還有以後?」「其實,我之所以如此……」
「如此出賣我,也有理由。」
「該有吧……」慕容寒雪往後頭瞧,一些人都離的甚開,他方始輕嘆說道:「其實都是為了我娘,你該知道她祖爺爺,也就是我外公的爺爺是宋朝大官,後來被元軍所殺,娘一直對此事耿耿於懷,復見蒙人為非作歹,她始想支持義軍,所以才要我找寶藏,以至於……」
「我懂啦!」洪金寶擺著手:「不談這個。」兒子為替母親完成心愿而坑了朋友,也是情有可原,他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們到底如何計劃,連自己兩條腿都敢讓人捅?」
慕容寒雪苦笑:「我一直以為你是大守財奴,一毛不拔,所以墳高下這苦肉計。」
洪金寶斥道:「誰是守財奴,都說要給了。」但是偌大寶藏就要平白送去,有點消沉道:「你以為這樣就會有效,到頭來還不是被我這裡。」
想及把人騙至雁盪山,換來今日結果,他倒光榮起來。
慕容寒雪苦笑:「我哪知你還有這招,差點壞了我的大事。」
「應該說早就壞了吧!」洪金寶道:「你根本就沒有得到寶藏。」
「是直的壞了。」慕容寒雪笑的更苦。
「哪條筋不對,竟然便要幫忽必鋒那兔崽子尋寶藏?」
慕容寒雪道:「其實計劃只是想利用他們威脅我,逼你交出寶藏,然後我們再暗中搶回來,也就是算命先生一直盯著我們不放,也等於寶藏仍在我們掌握之中。」
他將詳細計劃說明:「當初我在京城逼不出你的寶藏圖,只好跟先生商量,結果決定攻你要害,以情套你,他始替你測字,說是犯了火劫,讓你先。為主,然後我則事先回家和母親商量,決定配合燒了慕容府。當然這得找向官方才行,始暗中透露給鬼面頭陀,說及寶藏已藏在慕容家,鬼面頭陀自是找來忽必鋒,連夜大軍攻入我家,我假裝不敵被擄,遂被囚於靈鬼洞中等你上鉤。」
洪金寶道:「你怎知我一定會去靈鬼洞救人?我消息又不是得自你那頭。」
「雖然你得自花貴如那邊,但她不說,我們也會暗中引你來,因為先生早盯死你的行蹤。」
洪金寶暗暗罵這劉伯溫一肚子壞水。
慕容寒雪繼續說道:「當時沒想到你能無聲無息闖來救人。我當然不能讓你救走,只好撥你長槍,結果你反應不差,兩次都沒掉,還好我打了噴嚏,終在第二洞天被人發現,你硬拚要走,我自是不肯,又用話引人扣住我以制服你,結果你還是受傷。
後來我以家人被捉及中毒為借口,結果仍是不理想,只好以挨刀逼你說出寶圖,隨又以不想讓家人受害為理由,我還以為你真的相信,傻愣愣地跟你到雁盪山,還好最後一步棋沒走錯。相命先生終究及時出現,把你給攔住,否則被屠龍真人抓走,那比任何事情都麻煩。」
「會嗎叩?老太君出馬不就得了。」洪金寶訕聲地說:「你們就那麼有把握,一定能在鬼面頭陀得到寶藏之後將他打敗?」
「勢在必行,這次連奶奶都出馬了。」
「難怪你肯挨刀逼我交出寶圖。」洪金寶訕笑著:「其實我早在算命的帶我去看民不聊生情景之後,就想交出寶藏,你這何苦呢?」
「你怎不早說?」
「你有給我機會?裝得跟真的一樣。」
慕容寒雪乾笑道:「或許你可以加入義軍,憑你身手,准能打遍天下。」
「算啦,什麼說我是烏龜精轉世,將來是皇帝命,全憑他那張嘴。」經過此事,洪金寶再也不信劉伯溫任何一句話。
慕容寒雪卻認真道:「其實先生神算之術準確無比,你只是突然被利用才感到他在騙你。你只要去打聽可明白我所言不假。」
洪金寶哼哼兩聲,還是不信。
「你要相信!」不知何時,劉伯溫腦袋已伸入車箱,輕輕淡笑:「你的確是烏龜精轉世,將來必定手握江山。」
「我手握拳頭想打你的江山。」洪金寶斥謔,一拳猛搗過來。
劉伯溫當真未躲,硬被拳頭打向左眼眶。嚇得慕容寒雪愣在那裡,洪金寶自也怔住,趕忙縮回拳頭,卻挽救不了那泛青帶腫眼眶。
「你當真讓我揍?」
「欠債當然要還,如果不夠,右邊也來一記,好讓人家以為我戴眼鏡,可以遮醜。」
這話惹得洪金寶當真大笑,拳頭再也落不下去。「神經病,天下竟然有這種人?你是不是每天都覺得皮痒痒?」
「大概吧!」劉伯溫果然厲害,只挨一拳,頓時化解幾乎說不清解不了怨氣,他倒正經:「還帳了沒?」
「算啦,神經病。」洪金寶斥笑道:「下次皮癢再來找我,我會免費替你服務。」
「當然,在下總覺得還的過少,下次再補。」劉伯溫始敢鑽入車房,滿是哥兒們笑容:「如果覺得無聊,隨時可以來找我,在下必定讓你盡興而返。」
「你又在耍什麼把戲?」洪金寶雖興趣不減,卻也起戒心,這傢伙名堂多得很。
「聯絡感情啊,以便將來再整你。」
「這麼坦白?」
「交朋友怎麼可不坦白,就算坑人,事後總該自動獻身受罰吧。」
這話又合對洪金寶脾胃,頓時呵呵笑起,哪還顧得以往嫌隙,不覺放開心情,甘心跟他鬼扯起來。
活該劉伯溫學識淵博,世面見得廣,扯起來天花亂墜,早哄得洪金寶大大嘆服,就此下去恐怕連心肝都會自動掏給他。
慕容寒雪早就佩服劉伯溫運籌帷幄之能,沒想到他拉攏人心亦有一套。竟然輕易收服洪金寶,如此一來,自己日後行事將更順利,甚至再無後顧之慮。話題不由扯得更加放蕩,再無尊卑之別。
其實劉伯溫之所以如此,雖為解前隙,但最重要仍在於套住洪金寶,免於他臨時又起變卦,想花招拖延取出寶藏,那將是莫大嚴重錯誤,因為官方人馬乃無時無刻想取得寶藏,他們不會給自己太多時間。
他這著棋下對了。
洪金寶果然被哄是心情大開,劉伯溫又故意不將左眼裹起來,老是晃眨著貓熊眼子,倒讓洪金寶永遠保有威風一擊之成果。他甚至內疚起來,總想回報,自也無瑕把貪念抓到心頭盤算。
說到高興處,自然而然說及自己如何得意將寶藏給變更。在劉伯溫不露痕迹套話之下,他或多或少會泄漏如何開啟秘道之法。
由於過於複雜,劉伯溫無法完全了解,只好等到了地頭再說。
他改變話題聊些其他趣事。
一整夜,馬車裡頭笑聲不斷。
三天後。
一行人馬已抵銅棺山上,銅鏡湖旁。
時近傍晚,斜陽照來,鏡湖鮮如琥珀,蘆花搖曳生姿,別有一番景緻。
那漂亮的慕容雨青早被迷人景色深深吸引,不禁哼起小調。洪金寶卻叫她瞧瞧湖邊草叢附近散落無數獸骨,嚇得小姐情緒全無,直斥洪金寶煞風景,但斥過之後卻也會心直笑,畢竟幾天相處,阿寶本就喜歡開玩笑之人,跟他在一起總覺得新鮮,日子似乎過得特別有意思。或許是三年峨嵋冷清生活所帶來的另一種反應吧!
洪金寶只是逗逗她,要他認真承認自己暗戀小姐,他絕不會同意。而現在又是緊張時刻,才逗了幾句已被慕容夫人給叫去,準備破陣取寶。
最為緊張的還是劉伯溫。在將進銅陵範圍之際,他已先派出暗哨盯向秦沐風住處,以防他有所舉動。隨又派出更多人馬探向方圓五十里,以防任何官兵蠢動,事後傳來皆無動靜,他才敢帶人上山。
及至銅鏡湖附近,他立即調動五十餘名高手封鎖現場,尤其是慕容家人,寸步不離那秘道出入口。
「如果一有狀況,在秘道裡頭者千萬別出來,在外頭者則假裝搜索狀,以讓敵人錯覺我們尚未找到開啟方法。」劉伯溫不斷交代應變之術:「要是寶藏取出,立即化整為零,各自按照預先安排路線離去。」
他吩咐外頭那些準備扛寶藏的高手。
洪金寶卻道:「不妥吧,你哪知寶藏有多少?一箱有多大,要他們扛著滿山跑?」
劉伯溫干聲一笑:「在下沒見過,只好預估,能扛多少是多少,剩下的只好留待下一回。」
洪金寶眼珠子不禁又發光,如此一來,自己豈非又多了某種機會?立即點頭:「也好,留點後路,免得一次花光,想翻本都難。」
「接下來全看你了。」劉伯溫道:「現在可以請您獻絕計了吧?」
慕容寒雪但覺即將破陣,忽而緊張起來,道:「正本寶圖呢?」等了好久,終可一見。然而他忽想及洪金寶自始至終都沒離開過自己,他身上怎可能會有寶圖,若有豈非早被搜走?「你該不會只記在腦子裡吧?」
洪金寶是記了七八分,卻哪能將全部記清楚。聞聲立即哈哈得意笑起:「這麼貴重東西,我哪敢隨便亂放,早帶在身邊。」說著坐下就想脫鞋子。
慕容寒雪驚愕:「那鞋子不是忽必鋒給你的,哪來寶圖?」
洪金寶那雙早在用刑時割開,用以糗耍秦沐龍。慕容寒雪更猜不透了。
「誰說寶圖藏在鞋子裡頭?」洪金寶早將寶圖壓埋在那蘇州河堤千萬石塊之中的一塊,任誰也料不到。但他還是把握地將鞋子脫掉,頗為得意說道:「早藏在腳底,誰輸得走。」
眾人皆往他腳底瞧去,哪來寶圖?
「看腳底的痣,懂不懂。」洪金寶將腳底抬起來,解釋道:「我把記號刺在上面、位置、方位都差不多,只要我這麼一算,保證萬無一失。」
劉伯溫特地不嫌臭地往其腳底瞧去;果然刺了不少密密麻麻青點,不禁嘆為觀止:「洪大俠真是天才,如此藏法,實是天衣無縫,就算得你腳皮,不懂解法照樣無用,厲害厲害。」
「哪裡哪裡。」洪金寶得意說道:「不這樣,哪能防你們這些大賊,時不宜遲,咱開始破陣。」
他迫不及待想展身手。
「那就請大師上路。」劉伯溫道:「需要找雙拖鞋穿嗎?」
「少風涼,這哪來拖鞋,光腳即可。」
洪金寶起身光腳直跳,武功已恢復七成,哪還怕痛?
劉伯溫卻直皺眉頭:「你還是少跳的好,要是不小心劃破什麼的,寶藏豈非遭殃,那可是全國最貴重的兩隻腳。」
這話又說進洪金寶心坎里,哄得他滿心舒暢,走起路都特別小心,免得毀了金腳:「反正秘道一打開,裡頭全是地板,傷不了腳板,你們大可放心啦!」
於是在慕容寒雪帶領之下,一行人開始破陣。
由於先前幾站經過秦沐風破解過,行來並不難,再進去二十丈,則交給曾再闖入此陣的慕容寒雪處理,接下來全看洪金寶表現,他拿過慕容寒雪手中地圖,對照裡頭十二生肖的生死門,然後抬左腳,瞧瞧腳底是○或Ⅹ還是其他記號,再抬瞧右腳底,瞧瞧黑點子有幾顆,即表示從何門進入。
說來雖然複雜,但洪金寶已記得七成之下,只要稍一對照,立即找出通路,每關耗不了幾分鐘,進行速度甚是快速。
然而由於秘陣又寬又長,足足一千零八十道關卡,任洪金寶厲害,也得耗去數個時辰,可把外頭那些人等得焦躁不安。
洪金寶自也累個半死,他發誓,下次再有任何秘密,絕不刺在腳底,如此抬來抬去,差點把兩隻腳搞斷,發軟發酸已是免不了。
他現在走起路都會抖,還好只剩下最後三關,他突然唉呀驚叫,嚇得眾人如雷劈著,愣在那裡,兩眼瞪得凸大,洪金寶又自鬼叫:「完了!」
「什麼完了,你別嚇人。」慕容寒雪最是著急:「你忘了開啟方法?」
「不,此陣有漏洞。」
「有漏洞?不就表示此陣壞了,已失常。」劉伯溫亦驚心動魄。
慕容寒雪急道:「阿寶你快想辦法,大家都靠你了。」
「有什麼好想?這漏洞任何人也補不了。」但見眾人一臉欲驚欲哭表情,洪金寶猝而邪臉直笑:「奶奶的,這個漏洞竟然幫了我們大忙,照時間、方位、磁場算來,三個活門竟全都在龍門,快啊!一登龍門,身價百倍。」
他猝而快步沖向龍門,果真沒事,而且連闖三關。此招又把眾人嚇住,洪金寶又喝叫快過來,忍不住伸手往寶藏摸去。
「看啊,這皇冠好漂亮。」慕容雨青抓起白金鑲鑽皇冠往頭上一戴,直若仙女下凡。耍了個漂亮姿勢,又抓向另一樣,「哇,珍珠綵衣,好美啊!」她簡直進入童話世界般痴醉。
洪金寶特選了一支綠得快滴出水的飛鳳簪插在她的秀髮上,惹得她笑容更甜,直道謝謝。
「貓眼玉墜要不要?」
「好啊!」
「天星金鏈要不要?」
「好啊!」
「彩蓮玉鐲要不要?」
「好啊!」
「金鏤鞋呢?」
「好啊,謝謝。」
洪金寶但見美東西即抓送慕容雨青,她頓時心花怒放接收,猛往身上掛戴,早陶醉於夢境似的。
還是慕容寒雪先清醒:「我們可以搬了吧!」第二次感覺總遜於第一次那般驚狂。
劉伯溫也已定神,他除了欣賞,也點及數量,卻沒想到會像山一般多,這秦檜胃口實在不小,時不宜拖,他立即喝向跟來之黑衣人開始行動。
黑衣人果然訓練有素,有的裝箱,由於原先寶箱因時日過久已腐蝕不適合搬運,故另行裝箱,有的搬貨,較易碎者墊綿布或置於另箱以小心搬運。大家分工合作,速度進行快極了。
慕容而青忽見有人搬動東西,這才想起任務,不禁嫩臉發紅,窘困地將手中一大堆寶物送回原處,失態的感覺好窘,幸好發現者不多。
洪金寶則輕輕竊笑:「別客氣,喜歡就拿幾樣,反正那麼多。」
「我不敢!」慕容雨青更窘:「這些都能用到。」還是將所有東西放回:「我們幫忙裝箱吧。」
「好吧!」
洪金寶也學會軟柔語氣,霎時扛來箱子,和大小姐共同工作,搬得有說有笑。
慕容寒雪看在眼裡,笑在心裡,照此發展下去,妹妹可能逃不掉大胖子的手掌心,終可實現介紹之諾言。
心頭一爽,裝得更來勁。
不到一刻,二十箱已裝滿,洪金寶為人帶路,只好和大小姐分手。他雖有傷,但功力稍復,扛個一箱並不吃力,遂先扛一箱在前,引著後頭一排黑螞蟻直往外奔。
進去數小時,出來卻數分鐘即解決。
但見有人出來,早等得發慌的慕容夫婦終於露面,急急奔來追問寶藏到手沒。
「這不是?」洪金寶將箱子高舉,換來一陣小小歡呼。
「快!」慕容夫人難得帶勁笑容:「馬上扛下山,照計劃進行。」
立即跑來一群接應者,將寶箱接過手,扛著即奔。
瞧他們那股勁,洪金寶頓感成就非凡,復又回頭往裡邊沖,希望將所有寶物搬光。
如此來回五六趟,始把八九成寶物給裝完,剩下無箱子可裝,劉伯溫乃決定以後有機會再取,遂下令撤退,並要洪金寶再次封關。
其實封陣太簡單,只須將門扣上,陣勢立即生效,而且還得照他方才進來方式始能開啟,他暗自好笑,大概又賺了十餘箱寶物。哼著小調風風光光地走出陣勢。
「你還在散步?」慕容寒雪等得心慌慌。
「人都走光了。」慕容雨青為保護兩位受傷者,她也留下來。
洪金寶聞聲急忙跳出地面,果真空無一人,不禁惹嘲道:「真有效率,說走就走,寶藏魔力果真不小。」
「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在慕容雨青催促下,洪金寶哪敢怠慢,立即追往兩人。
幾乎追出銅棺山南麓,始追著人群。
那群搬運者本是分散,但由於寶藏過多,劉伯溫又將人聚集起來。理由是官方並無動靜,不必採取分散方法,能逃過多少算多少之戰術。
時近五更天,若貿然搬出山區,恐怕引人注意。但劉伯溫早有防備,要眾人換下夜行衣,改穿百姓衣服,然後到附近村莊拖來三輛馬車,車上早裝滿蘿蔔、青甘藍等蔬菜,眾人先把蔬菜搬下,后堆寶箱,再把蔬菜塞得天衣無縫,剩下丟於隱秘處,始驅馬馳往山下。
一輛馬車頂多只能坐四人,其他皆扮成行人,三三兩兩走著,倒也掩去龐然軍隊。
天已亮,一切並無動靜。
馬車順利行往青陽鎮,打個尖,打探消息,一切如初,並無動靜。現在只要轉往鄰鎮,自可改走水運,大勢將抵定。
直到黃昏,人馬果然平安抵達靠著江邊的秋山渡口。然而船卻仍未來,他們不得不住進秋山客棧以等待。
空暇之餘,洪金寶找了個探查借口走出客棧,但見此渡口只不過一條長街,生意並不旺,時近黃昏,僅有幾艘小船靠岸,還提著鋼杈,文書介捕魚者,復往江南那頭瞧去,偌大山林火紅一片,此時只是春季,哪來紅葉,實是奇景,難怪此渡口會取名秋山?
除了這些,已無特殊之處,洪金寶改逛街道,這裡苦力多,酒肆倒有七、八間。他邊走邊瞧,看看有無可疑人物。全是一些鄉巴佬,探不出名堂。但走過去,再走回來之際,他突然發現不對。
這些鄉巴佬怎會盯著自己?縱使自己是外地人,也綁了傷帶,卻也沒那份魔力引得他們像乖小孩坐在那裡欣賞自己,而且認真得沒有笑容。
洪金寶從他們臉容及手腳判斷,的確是鄉下人沒錯。但這感覺老是不對,不禁走向那格局還算不錯的秋香軒,掌柜是位中年禿頭漢子,勉強擠出笑容:「客官請坐。」
「我很奇怪嗎?」洪金寶瞄著掌柜,再移目裡頭十數人,找張桌子坐下。
掌柜干聲回答:「不奇怪,只是陌生點而已,要吃什麼?」
小地方,連個小二都請不起。
「隨便,一壺酒好了。」
洪金寶只想找出那群人不說話原因。冷眼瞄去,他們又都觸眼地把目光移開,挺不自然地裝出閑聊模樣。
一定有問題,洪金寶遂一個個點名瞧去,靠左窗是兩位卷著袖子中年人、一位瘦如猴、一位小暴牙,鄉巴佬,沒什麼意思。居中坐的那位較肥胖,穿著也較體面,該是土員外,一臉懼樣,也沒什麼派頭。
然而那員外目光卻不自覺地不斷移往後門。
「莫非問題就出在那裡?」
洪金寶頓時往後門行去,猝然引來酒客一陣騷動,卻又立即壓抑。洪金寶更覺可疑,任那掌柜追來叫著客官有事嗎?裡頭沒什麼,他還是快步往裡頭闖。
正要掀起帘子之際,裡頭猝然刺出一把利刀,洪金寶心下大驚:「不好,有埋伏。」照平常,他必定教訓那暗算者,但此時護寶重任在身,哪還顧得教訓人家,飛身往窗口穿去,滾身落地后爬起,張大嘴巴直往客棧方向尖叫著:「有埋伏。
快閃啊——」聲如霹靂,轟傳數里,他還怕沒人聽見,拔腿即奔,邊跑邊喊。
然而那吼聲就像大將軍吹號角,一聲令下,全街皆變。
只見街道兩旁放箭般穿射無數光頭喇嘛及黑衫刀客,齊往客棧涌去,街道居民則是尖聲懼叫,窗口木板塊塊關得叭叭響。
洪金寶但見螞蟻般人群直冒,那還得了,拚命追掠過去。喇嘛們似覺得一起封鎖較為方便,遂也讓著他直穿過去,沖往秋山客棧。
還未進門,劉伯溫早慌慌張張抓劍領人追衝出來,但見大軍趕至,他真叫苦,卻也指揮若定,大喝:「守住客棧,不能讓任何人闖入。」至此還不肯說出守住寶藏。
數十名手下紛紛護住客棧,刀劍盡出,如臨大敵。
慕容夫人但見來者並無響亮人物,立即說道:「趁三環未到,咱突圍。」
「話是不錯,但船尚未到。」劉伯溫但覺突破此防線,帶著偌大寶藏怎能避開追截?
慕容夫人道:「也許該採用先前戰術,化整為零,能帶多少離開算多少。」
劉伯溫當機立斷:「好吧,只等船隻不是辦法。」手一揮:「上!」
他武功不濟,只能作後盾。但群雄並未怪他,紛紛出刀出劍衝殺過去。
洪金寶但見手中無兵刃,威力如何施展,趕忙往客棧想找長槍之類東西,然而店家又非練武之地,家中哪來兵刃。
情急之中,他只好抓起晒衣服竹竿,暫且當兵刃地想往回沖,但屋廊彎窄,怎能通融,只好掠向屋頂,從上邊趕往現場。
「我來啦!」
眼看雙邊打得火熱,實大法分辨敵我,洪金寶主照樣高空落下,叭然數響、打倒幾名喇嘛。然而人一落地,竹竿橫置,卻因迴轉空間不夠,反而礙手推腳,他正頭痛,兩把利刀砍問他腦袋,他驚聲大喝,暫且丟下竹竿,雙掌合勁轟去,打得三名黑衣人口吐鮮血撞退三尺,卻又被後邊同伴擠回來。
「這還搞屁。」
洪金寶心知如此不易逼退敵方,遂又挑腳尖將快落地竹竿勾起,猛地橫往前推,這一頂,可把數十人頂擠一處,卻因人數太多,推擠不了,眼看竹竿就快斷去,他不得不喝吼:「幫忙推啊!」
群雄一愣,生死悠關,刀劍拚命間還玩這遊戲?他們想不通,但基於自然反應救助已方,遂也伸出左手扣住竹竿,邊以右手刀劍砍人,邊把竹竿進推逼往敵方。
如此合計數人之力,終將敵軍逼得寸寸倒退,群雄甚且覺得此招不錯,以竹竿抵擠敵方下盤,使其行動不變,再以長劍猛砍,只三兩下即已砍殺十數人,成效大好,不禁更來勁玩此花招。
喇嘛那頭忽見兵敗如山倒似的被逼退,頓時下令退退退。連退二餘丈,脫開竹竿困縮,並重整反攻過來。
洪金寶卻利用此空間猛耍竹竿,正想施展屠龍絕學,卻發現竹竿被自己人扣住,急急喝道:「放手放手。」
群雄一愣,怎玩一下就不玩了?但想及他名堂多多,遂也鬆手。竹竿猛一脫困,洪金寶頓時若神龍發威,喝吼一聲,人如金剛彈起,長竹竿掃若飛天利輪,排山倒海罩沖敵方,但見竿影過處,唉叫連連,敵方竟難逃威力被打得落荒四散。空間又大,洪金寶始飄身落地,竹竿儘是霸道沖掃,逼得九丈扇形勢力範圍無人能闖。
他哈哈得意,竟然發現真人所教槍法如此適合大場面作戰,且盡展大將軍威風氣。
他喝著,猛又追殺前沖,那群喇嘛一時慌了手腳,照樣被逼得節節敗退。霎時之間已退開客棧百丈開外。
洪金寶正威風八面之際,猝有一道金光從天空射來,快逾電閃猛切竹竿,叭然一響,竹竿斷成兩節,金光彈飛空中,一白眉喇嘛飛來,隨手接下金光往腦袋套去,咔地掛在胸前,竟是要命的三環佛陀到來,他身邊則跟著兩名威猛行僧,以及一身紅衣勁裝的花貴如。
「是你們?」
洪金寶先見三環,復見曾是自己恩愛的老婆,一時百感交集愣在那裡,忘了攻擊。
花貴如難掩欣喜眼神,但只一閃即逝,換來一片感傷:「你……還好吧,」
「馬馬虎虎。」洪金寶咬咬嘴唇,不敢多想過去,還是談些正事:「你們要搶我寶藏?」
三環佛陀冷道:「此本就屬於朝廷資產,老衲只是奉命索回,只要諸位交出,老衲網開一面,既往不究。」
慕容夫人斥道:「這是漢人東西,你們休想。」
長劍一橫,決心死戰。
三環佛陀冷道:「土地是漢人的,你挖去吧。」
「不錯,本夫人就想把土地給挖回來。」
氣不過,一劍已刺來,夫人平日即已勤練武功,慕容七劍更是武林一絕,其威力自是不在話下,但見劍光萬斗,似若銀河奔流隕星,挾以無以倫比威力跟速度直取三環前三路要害。
她一出招,慕容老爺和慕容寒雪、雨青哪肯讓自家人冒險、自也齊出招,和著慕容家特有聯合劍陣,分從十數不同方位追殺過來。
三環雖自恃武功高強,但見慕容劍招博大精奧,招招相連,幾無漏洞,是虛還實,是實又幻虛,根本難以捉摸。尤其劍招刺來,未及七尺,寒氣已至,甚且鑽肌竄膚,劍氣儼然已成形,可不能輕敵。
立即運足功力,化掌為指,乍見左脅有劍刺來,指勁猛彈過去,打偏慕容夫人手中長劍,猝又掠身拔高,迴避慕容寒雪劍招,正待收拾另兩把劍影之際,猝見慕容夫人和慕容寒雪硬將長劍射出兩道劍光直若火山暴發,炸出無數光影裹罩三環下半身,那劍光似長眼睛,找洞即鑽,找肉即刺,迫得三環一時亂了章法,不得不暴喝一聲,人如飛鶴衝天,想逃去,豈知天空后又罩來另兩把利劍,眼看上下劍光夫殺,三環已無可閃避。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三環猝而伸手抓扣金環猛揮,以其無法想象之速度攔劫上下兩陣劍影。但聞叮叮亂響,火星亂飛,那環劍撞擊無數次一分開,慕客家人紛紛彈掠而去,三環已飄身落地,額頭冒著汗水,敢情遭四人聯手攻擊,他並未佔到多少便宜,不禁怒火稍起。
「看你們是不肯交了,那就別怪老衲無情。」三環喝聲:「上!」隨即易客為主,騰掠群雄,金環罩打出去,直若長虹貫日,威猛無比,霎時逼得群雄窮於應付。
那花貴如眼看大戰已展開,自不能袖手,朝洪金寶說道:「希望你靠在我這邊,否則原諒我冒犯了。」
不等回答,左手金環右手劍立即加入戰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