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來人正是武噹噹前第一劍手卧雲道長。
卧雲道長突然出現在太平邑,難道這正是老化子蓄意警告的來由嗎?當初在括蒼山青龍幫總壇,為了閑雲道長的一張人皮,幾至雙方破臉相向。後來事情真相雖然未經大白,總算說明了問雲道長的人皮與青龍幫無關。如今深夜出現在這客店屋脊之上,難道他是聞風而來,有所追索嗎?
何雲風姑娘因得老化子師叔告警在先,心裡已有戒意,當然不能視若無賭。立即伸手輕輕一按綠憶姑娘,低聲說道:「綠憶妹妹!你且稍待一會。」
說著話,立即一長身,一式「夜鳥投林」,橫掠一丈,身形剛一穩住,頓時聽到對方微微哼一聲,人像白雲出岫,倏然毫無聲息地迎著風姑娘而宋。低叱一聲:「你是何人?深夜藏身屋頂,意欲何為?」
風姑娘輕輕地「哼」了一聲,反問道:「以道長在武林聲望之尊,深夜蒞臨在下落腳之客店,在下正是不明究理,道長反問在下意欲何為?豈非怪事?」
卧雲道長「啊」了一聲.腳下頓退半步,訝然說道:「原來是何施主?你也歇腳在此嗎?」
鳳姑娘點頭說道:「道長是故意如此一問?抑或是真的不知在下在此歇腳?」
卧雲道長臉色一沉.頰下長須忽然飄動,勃然說道:「貧道豈能輕打誑語?何兄毋乃欺人太甚.太平邑眼下就有一場生死拚鬥,貧道遠從數百里之外,聞訊追蹤而來,何兄如何如此相戲?」
卧雲道長言辭嚴謹,態度深沉.何雲鳳姑娘當時也一斂敵對之心,抱拳說道:「道長請恕在下事出誤會,在下敢問道長,方才所言大平邑眼前就有-場生死拚鬥,所指為何?」
卧雲道長眼神一回顧,這才低聲說道:「此處說話不便.請到屋下再談。」
鳳姑娘這時候才看見卧雲道長背後斜插長劍,神情如臨大敵,知道這大幹邑必然是有一場不太尋常的重要事情將要發生.正待拱手相讓,忽然,檐下石老幫主傳話說道:「鳳兒!
請道長室內詳談。」
敢情石老幫主他們也知道了屋上的情況,便拱手說道:「道長請!家父正在客店敬待鶴駕。」
卧雲道長訝然說道:「怎麼?令尊老幫主已經脫險歸來了嗎?」
說此話時,卧雲道長臉上閃著一種異樣的情緒,沒等到何雲鳳姑娘答話,便抬步飄身倏然下落。石嘯天老幫主和肖承遠小俠、老化子等,已經站在天井滴水檐前拱手相迎,開頭便說道:「道長來得正巧,請到房內再談。」
老幫主舉手肅客,卧雲道長默然不響,相讓到客店上房坐定。
卧雲道長首先發話,昂然說道:「石幫主此次脫險歸來.不知禍首可曾帶回,也讓武當派了一心愿。」
石老幫主含笑拱手,說道:「此事說來話長,請道長信任我石嘯天,一俟今夜一過,定向道長有所交待,」
老化子在一旁插嘴說道:「目前大敵當前,我們暫時撒開私怨,以圖和衷共濟。」
卧雲遭長當時一拂胸前蒼髯,豪然笑道:「貧道遠從數百里以外聞訊趕來,為的是聽說黑道高手齊集大平邑,有所圖謀,特地趕來,原冀獲得武當派仇人之線索.如今無意之中.競先獲知石幫主已安然而回,這線索一項,毋庸自尋。太平邑群雄齊集,與貧道已是風馬牛不相及。既然宋幫主認定當前不便,貧道稟過掌門人,到括蒼山再見就是。」
卧雲道長一番話,說得用意甚為明白。大平邑群雄齊集與武當派無關,卧雲道長就要撒手而去。這情景看在肖承遠小俠眼裡,真是感慨良多。武林之中,如此「自掃門前雪」的情形.實為武林備大門派日漸式微的癥結所在。
肖小俠一時按捺不住,站在一旁,冷冷地插嘴說道:「太平邑目前群雄齊集,我等竟毫無所悉,若系沖我等一行而來,則情勢之不利,至為顯然.武當派與事無關,尚請道長急早離去,以免沾惹是非,而致道長後悔終生。」
肖小俠這幾句話,顯然是分量不輕,卧雲道長聽在耳里頓時勃然而怒,轉而一念,當即冷笑一聲,不再言語,霍然站起身來.拂然而去。
石嘯天老幫主為人忠厚,總覺得如此而去,令卧雲道長有難以掛住顏面之感,正待舉手相留,只聽得老化子在一旁笑呵呵地說道:「道長!只怕你此刻出去,已經是為時晚矣。」
卧雲道長正是一腳跨出上房門檻,傲然回身,說道:「怎麼?宋幫主有意攔阻為敵嗎?」
者化子笑呵地雙手亂搖,連聲說道:「老化子何許人,敢與武當派為敵。」
卧雲道長冷哼一聲,說道:「諒來也不敢!」
房裡諸人對卧雲道長如此傲慢與盛氣凌人的態度,都不禁激憤填膺,都要出手一斗這位武當派第一劍術大師的卧雲道長。只有老化子含笑自如,站在那裡,一雙眼睛炯炯有光的注視著窗外。另外就是肖承遠小俠,袖手而立,帶有輕鄙之意,看著卧雲道長.卧雲道長走出上房,轉身跨出客廳,推開門扇,剛一走到天井,就聽到「砰」地一聲,一股流光星雨,從屋檐兩角呼嘯而下,正好迎著卧雲道長左右兩側,滿罩而來。
這-陣流光星雨,出而「砰」然兩聲,飛而略帶呼嘯,分明是一種安裝機械,群發勁射的暗器。相隔如此之近,威力倍增。卧雲道長聞聲知警,他如何不知道厲害。倉促間抖袖出手,雙手便立即行功發掌,提足八成以上功力,雙掌劈空,掌風帶嘯,「噓」地一聲,捲起一陣狂飄,分向左右疾卷過去。
卧雲道長不愧是武當派碩果僅存的第一劍術大師,這掌上的功夫,也是爐火純青,勁道剛猛無比。這一陣劈空掌力脫手而出,天井裡兩股流光星雨,都頓時一齊倒卷回頭,嵌入牆壁之上。
卧雲道長此時鬚髮俱張,兩眼圓睜,暴叱一聲:「石嘯天;你好個無恥的偷襲。」
言猶未了,石嘯天老幫主應聲而出,朗聲說道:「道長休要血口噴人,石嘯天雖然不是名門大派,卻也忝為一幫之主,豈能如此偷襲於人。」
老化子此時也跟出來笑呵呵地說道:「道長!你來的不是時候,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你還是暫時留步,看過這場難得的熱鬧,再走不遲.在大平邑目前已經是明樁暗卡,埋伏重重,道長何必白花與已無關的氣力?」
老化子說著話,人已經走到天井中間,仰起頭向屋脊陰影處,笑嘻嘻地說道:「朋友!
你們來意我們已經知道,招呼也已經打過了,還有什麼話,不妨快說。你放心!我們算是兩國相爭,不斬來使,要不然,你自忖能逃得脫否?「老化子如此一發話,果然陰影霍然有人一長身,站在屋脊邊上,冷冷地說道:「老化子有自知之明,大平邑不亞於天羅地網,要妄想逃走,無異於自尋死路。乖乖地,天明以前,到鎮外石橋東端,好讓你們死個明白。」
老化子介面笑道:「我老化子說你埋伏重重,你就自己貼金說它是天羅地網.你滾吧!」
那人冷笑一聲,說道:「休生脫逃之念……」
言猶未了,只聽得天井裡有嬌叱一聲:「討厭!不打你還不走。」
話音剛一落,就聽到「啪」地一聲,打得屋脊上那人身形一晃,差點沒栽下來。嘴裡哎喲連聲,還在含糊不清地罵著。
綠憶姑娘跺著腳說道:「一掌不夠,你是找死!」
這「死」字剛一出口.天井裡人影一閃,疾如飛矢,直撲屋脊之上。老化子在下面笑著叫道;『姑娘!算了!跟這些無知的小輩,生什麼閑氣。」
屋脊上,藍玉珍姑娘在那裡介面說道:「這人口德不修,不給予小懲,是無公道.」
當時屋脊之上藍光一掠,想是姑娘聚瑩劍出了鞘,只聽得那人「哎啃」一聲,從屋脊上鼠竄而去.老化子回頭對卧雲道長笑著說道:「大平邑這一場拚鬥,是沖我們而來,我們前去赴約。在天明以前,道長就可以安然離開大幹邑。」說完這話,也不管卧雲道長臉上的變化,老化子竟自招呼著眾人,說道:「我們入關南下,浩浩蕩蕩,早就落在別人計算之中,太平邑之會,是我們疏於防範。來者有何人在內,我們蒙然無知,我明敵暗,多少要吃點虧。老哥哥,我們要去趁早,別讓他們恥笑我們膽怯。」
老化子很少如此一本正經地詳言得失,當前情形嚴重,不難想見一般。對方實力不明,令人憂慮.石嘯天老幫主忽然朗聲說道:「小向青和雲龍,要小心隨定幾位姑娘,我們即刻就走。」
老幫主坐鎮青龍幫以來,從未存心與人為敵,雖然手下有人良莠不齊,難免惹是生非,但是老幫主有心向善,為黑白兩道人所共知。如今竟先後遭人兜擊找岔,怪不得老幫主此時也豪氣勃然,即時騰身上屋,直向鎮東奔去。
肖承遠小俠不放心老幫主肩傷未愈,緊隨身後,刻意留神。何雲鳳姑娘緊緊握住雲龍的小手,生怕他不知天高地厚,莽然出手;薛明霞和藍玉珍姑娘,就緊緊地看住小向青;綠憶姑娘緊緊相隨。剩下老化子斷後,臨行之時,還向卧雲道長笑道:「道長有心要看熱鬧,老化子也歡迎。」
說著一聲長笑,草鞋蹋踏一響,雪地飄風的輕功一露,入影微晃,早就消失在黑夜長空之中。
大幹邑鎮外,有河水湍湍流過,寬達五丈有餘,有石橋橫跨其間。橋寬八尺,兩邊有雕刻石欄杆,年深月久,古意盎然。
此刻,天色昏暗,淡月薄雲,星光迷迷濛,但聞橋廠流水潺潺,看不清橋的彼端有何景色。
石嘯天老幫主為首一行,來到石橋西端,何雲鳳一按雲龍的手,輕輕地囑咐一聲:「龍弟!你在此稍候。」
腳下快趕幾步,越過石老幫主,便向石橋之上走去。
石嘯天老幫主一見鳳姑娘只身前往,不由一急,叫道:「鳳兒!不可貿然過橋。」
老幫主如此一叫,肖承遠小俠一閃身,趕上鳳姑娘,伸手一把握住皓腕,低聲說道:
「鳳姐姐!不必性急,且聽石伯父的安排。」
鳳姑娘和肖小俠雖然彼此早就心有默契,但是,在石老幫主面前,還少有如此親熱行動。尤其自從苗疆歸來,心中各自懷有鬼眙。雖然千山脫險,老幫主安然歸來,風姑娘對承弟弟又較為諒解。但是,較之以前,還是生疏不少。此時,肖小俠伸手握住風姑娘如玉皓腕,而且半響尚未鬆手,姑娘心裡卻泛起一陣甜蜜。但是,臉上卻飛上一層紅暈。雖然,昏暗之中,看不清楚,但是,風姑娘仍然含有羞意地擺動一下手腕,低聲叫道:「承弟弟!
你……」
肖小俠不以為意地說道:「鳳姐姐!你方才不是聽見老化子哥哥說嗎?我明敵暗,要謹防暗算,你怎麼可以一個人隻身過橋呢?」
鳳姑娘正待說話,石橋之東忽然有人冷冷地笑了一下,略有嘲意地說道:「約各位到石橋之東,怎麼,不敢過橋嗎?」
風姑娘在黑暗中對肖小俠翻了一個白眼,輕輕地說道:「你瞧!被人挫了我們的銳氣。」
肖小俠不以為然,運用兩眼神光,向石橋上留神打量了一會,但見石橋之上,靜悄悄,平坦坦,毫無一點可疑之處。
相隔五丈石橋之東,樹影重重,看不清楚究竟。
肖小俠只說了一句:「明槍易躲……」
頓時眼前一條矮小的人影一閃,疾若閃電,「咻」地一聲,竄過兩人身旁,直向石橋之中落去。
肖小俠鳳姑娘一眼瞥見,大吃一驚,伸手一把沒抓住,急切地只叫得一聲:「龍弟!」
人便不自覺地和何雲風姑娘雙雙地搶步上橋。此時,雲龍已經到了橋的中間,肖小俠正要騰身趕上去,忽然眼前一陣亮光一閃,幻起滿天星光似的,向雲龍頭上落去,這一片光亮落地之廣,與下落之快,那決不是雲龍站在寬不到八尺的石橋上所能夠輕易脫身的。
肖小俠和風姑娘一聲:「糟」尚未出口,雲龍已經被一層白亮的東西罩住。而且光亮一收縮,把雲龍緊緊裹成一團。
肖小俠和風姑娘此時心急如焚,雙雙向前撲去,說時遲,那時快,「呼」地一聲,從石橋底下,驀然而起,又是兩片光亮閃爍的東西,閃電撲來。
肖小俠好快的身手,左手一帶鳳姑娘,右手一探,刷地-下,碧雪劍立即隨手耀起一層劍幕。同時,雙雙又躍回數尺。
就在這一拔劍、一躍身之際,肖小俠才看清楚,這漫天閃光罩來的,是一片極大的魚網,魚網之下掛滿了晶瑩耀眼的魚鉤,敢情把人當魚,一旦入網,鉤滿全身,哪還動彈得了。肖小俠看清楚了這面設計奇特、用心惡毒的魚網,更是心如火焚,立即碧雪劍盪起清光萬道,厲聲喝道:「惡贓無恥暗算。」
挾著凌厲無比的劍光,向前衝去.忽然,眼前奇迹出現,眼前又是人影一閃,只聽到雲龍叫道:「承哥哥!雲龍回來了!」
肖小俠立即收劍停身,果然雲龍疾撲而回,手裡還仗看金光閃耀的短劍.肖小俠伸手一把抱住雲龍,雙足一個倒縱,退回橋西,眾人此時也一擁而上,肖小俠急著問道:「雲龍弟弟,你沒有事情嗎?」
雲龍閃著大眼,搖晃著頭說道:「怪我慢了一點,短劍剛剛護住頭頂,那個怪魚網就罩下來了。奉好我頭上削了一個破洞,他魚網一收,我就勢掄劍一旋。承哥哥!龍兒不好,害你們著急了。」
不用說,雲龍雖然機靈透頂,脫網而回,這身上已經是被魚鉤掛的遍體傷痕.雖然是皮肉之傷,也好叫人心痛。何雲鳳姑娘又是心痛,又是惋惜地把雲龍帶到後面敷藥治傷。
肖小俠此時已經是澈起滿腔怒火,還劍入鞘,青衫微拂,邁步便要上橋過去。
老化子上前伸手攔住,說道:「犯不著氣動神浮,等老幫主和他說明白,我們是明打暗鬥均可,只是他們能否逃得了?」
老化子說此話時,井末壓低聲音,自然清楚地傳到橋之東。
石橋之東,陰影里有人冷冷地笑道:「老化子!憑休那兩下打狗棒,也敢誇此大口嗎?」
老化子卻介面呵呵笑道:「老化子打殉棒打狗可以,打人自然不行.橋東的朋友你既然不怕老化子這兩下打狗棒,又何必隱隱藏藏,畏首畏尾?」
石老幫主此時已接著說道:「朋友,你既然看得起我石嘯天,專程來到大幹邑,邀約相見,老朽如今應約而來,尊駕又何必匿而不現呢?」
對面那人忽然又說道:「為了不落你們的話柄,好!就從現在起我們暗箭暫停,看看你們的能耐,究竟能躲掉明槍否?」
突然,石橋東端,就像是突如其來的一個人.屹立在陰影黑暗之處,而又是目光所能及的地方,慢慢地,一步一步向橋中間走過來。
這人一走到橋中間,薛明霄姑娘站在身後不僅輕輕的「咦」了一聲,其他眾人也都立即看得明白,這人正是應仇九蜂之邀,尋仇括蒼山,掌碎石老幫主右肩的神劍無雙伊季風。
薛明霞姑娘曾以一支青鋼劍,敗在他手下,故而一落眼便看得清清楚楚.不過,令人玩味的是伊季風在括蒼山被肖小俠和鳳姑娘折騰得斷臂丟劍,狼狽而走,相隔時間不久,如何又在這裡出現?而且他有膽子攔截眾人.這不是令人費解嗎?
神劍無雙伊季風這樣飄然出現,薛明霞和何雲鳳姑娘同時怒氣遽生。一個是報復斷劍之仇;-個是要洗雪傷父之恨,如此兩位姑娘雙雙搶出.老化子在旁邊咳了一聲,說道:「鳳姑娘你稍待一會,薛姑娘斷劍之仇我老化子已經耳聞已久,今天讓她以一支寶劍.再會會這位神劍無雙,究竟是誰勝誰負,以了斷當初括蒼山的過節兒。」
何雲鳳姑娘本是男裝打扮,老化子如此一聲「風姑娘」,不由她氣的一跺腳,人自然地停丁下來。
薛明霰姑娘平素是矜持穩重,從不貿然做事,一聽老化子如此一說,知道這一仗是能勝不能輸,也自然地停下腳步,回身向著老化子,垂手而立。
老化子卻笑嘻嘻地說道:「姑娘,當在智取,不在力勝。」
薛姑娘恭謹地點點頭,唯唯應是,石老幫主在-旁止不住問道:「神劍無雙卷上重來,料也無甚驚人之處,如何敢攔截大平邑?」
老化子笑著哼了一聲,搖搖頭說道:「究竟有些什麼高手隱藏其間,誰也不敢預料。」
此時,神劍無雙伊季風已經手捧長劍,神情瀟洒地站在石橋當中,傲然叫道:「石嘯天!還有膽量-會否?」
神劍無雙如此猖撅地一叫,薛明霞驀地原地一式「鯉魚倒穿波」,挺腰凌空一翻,掠起兩丈,身形在空中一折之際,長劍隨手一劃弧形,幻起一道耀眼光芒,直向橋中間落去。
站在老化子身後的肖小俠,眼見薛姑娘挺劍而去,心裡不禁暗暗地擔著心事.低聲向老化子說道:「老化子哥哥!伊季風再現江湖,分明有恃無恐,薛姑娘此去有否把握?」
老化子搖搖頭說道:「很難逆料,咦……」
剛一說到此處,但覺眼前人影一閃,好快的身形老化子還沒有看清楚,那人已經從四五丈高的半空,飄然落在薛明霞姑娘的前面,伸手一攔,說道:「姑娘!這一場讓給貧道吧!」
薛明霞姑娘一見有人攔住去路.腳下一錯步法,向後數尺,凝神一打量,來人蒼須道袍,飄然有出塵之風采,行動舉止之中.又自然有一種令人有凜然之氣概,正是武當派第一劍術大師卧雲道長.卧雲道長的突然出現,不僅薛姑娘為之驚愕,連站在橋之兩端的人,也都為之愕然。
老化子立即笑呵呵地叫道:「薛姑娘!你退下來吧。卧雲道長有意讓晚輩們一贍蓋世無雙的劍術,這是難得的機會.」
薛姑娘倒是真的一收寶劍,極其恭敬地對卧雲道長行禮退下。
卧雲道長對薛姑娘微微地頷首,剛一轉過身來,就聽得石橋東端有人冷笑道:「卧雲牛鼻子,你休要仗著武當派的臭名聲,便肆意插手多管閑事,你要自討沒趣,可怪不得我們。」
卧雲道長站在那裡瞑目凝神,細心傾聽。霍然把眼一張.兩道精光懾人心魂.左手一拂胸前蒼須.對神劍無雙伊季風叱道:「只要你把寶劍留下,便與你無干.叫方才說活那人出來。」
神劍無雙伊季風本來一見卧雲道長出現,頓時一驚.臉上立現惶然不安之色。後來-聽卧雲道長如此一說.自覺得臉上掛不住,便乍著膽子冷笑說道:「平白無故插手,你自忖能接得下這個場子嗎?」
卧雲道長彷彿沒有把伊季風看在眼裡,兩道眼神正盯在石橋東端的陰影里,嘴裡卻說道:「掌傷我武當二代弟子,擄走流雲劍,如何不敢露臉?」
石橋東端陰影里說話那人,依然冷冰冰地笑道:「小牛鼻子是傷在我的掌下,流雲劍也是我順手帶來。是我借給伊季風使用,這不過是索取當年一點利息而已,你這位武當派的劍術大師又待如何?至於我是何人,自然要讓你知道。」
卧雲道長心裡閃電一轉,實在想不透武當派當年結下何種深仇,而今要舊賬重算。
那人又冷冷地笑道:「牛鼻子老道,你如不服,劍在伊季風手中,你就試試看。」
那人如此一說,頓時令石橋西端老化子肖承遠小俠等人為之驚詫不已。伊季風雖然自稱神劍無雙,劍上功夫雖然了得,但是,比起卧雲道長來,自然是無法相提並論。可是,聽這人說話的口氣,卧雲道長以第一劍術大師之尊,將不敵區區崆峒派的伊季風,此事令人大為驚奇.連老化子如此鬼精靈的人,此刻既不知道對方是為何人,也不知道究竟弄的什麼玄虛。
卧雲道長不愧是擊劍高手,他明明知道勁敵當前,雖然對方一再以言語挑撥.也毫不動怒,神情自若,氣息均勻,一步一步直向伊季風逼近過去。
石橋彼端那人又冷冷地說道:「本來我要收拾了這班自命不凡的人,再找你們這些自稱名門大派的人物算賬。你既然碰上了,而且要逞強插手,那就晚算早算都是一樣。」
卧雲道長依然充耳無聞,一步一步向伊季風走去。可是站在橋這一端的老化子心裡暗暗一震,輕輕一扯肖小俠和石老幫主的衣襟,低聲說道:「聽這人口氣,像是阿修羅教的餘孽!」
此語一出,石嘯天老幫主和肖承遠小俠幾乎是同時輕輕地「啊」了一聲。石老幫主說道:「原來是青海一怪活骷髏熊琨.只有他是阿修羅教惟一僅存的人。」
肖小俠也皺著眉頭說道:「四象峰下奪取無極乾坤真經之時,這位骷髏怪曾現身一次,后又悄悄退出,此後就一直未露面,想不到此時糾眾攔截,不知用意為何!」
藍姑娘此時也在身後說道:「在括蒼山和烈火頭經應仇九峰之邀,到總壇尋仇,被我『以氣馭劍』的功夫嚇走一次。」
老化子「哼」了一聲說道:「此人陰沉至極,當年能逃脫各大門派的圍剿,成為阿修羅教惟一的漏網之魚。如今捲土重來,必然有所恃。聽他口氣之大,立意要尋各大門派報復當年之仇,就不難知之一二,我們且看他如何對付卧雲道長.就可以確定是否就是骷髏怪。」
眾人依言全留神向前看去,只見卧雲道長已經和伊季風相隔不到兩丈,站在哪裡向陰影說道:「朋友,你如果再不現身,就休怪我以大欺小了。」
神劍無雙伊季風也是自詡劍術高超之人,如今一見卧雲道長對他漠然視之,那一股氣,也就按撩不住,右手按在劍把之上,躍躍欲試。
突然,陰影里那人冷笑道:「伊季風你也是耍劍的,鬥鬥這位劍術大師,能保持十招不敗,也不枉我為你療傷賜劍。」
神劍無雙伊季風頓時長嘯一聲,「鏘啷」一響,流雲劍橫掠.一道乳白色的光芒,挾帶著輕微的嘯聲,但見他身形一長,手中劍走中宮,極其靈活地疾起一式「鐵樹銀花」,灑起滿天星雨,向卧雲道長正面攻出一招。
神劍無雙伊季風如此出手一招,看在石橋西端眾人眼裡.止不住暗暗吃驚。這邊有很多人都在括蒼山總壇,見過伊季風功力,略知深淺。如他今臂傷痊癒,功力卻較之以前大為增加,其中定有奇遇。
這一招「鐵樹銀花」是劍術中精絕之學,使來勁風帶嘯,劍氣縱橫,行家看在眼裡,立即可以看出這是擊劍的上乘功夫。大家雖然不致為卧雲道長擔心,可是都要看看武當派的第-劍術大師,如何去斗這位自詡神劍無雙則確也是極為了得的人物。
眼見得神劍無雙手中的寶劍已經遞到卧雲道長的前胸,可是卧雲道長卻是神色自如,穩然不動,顯然連躲閃的意思都沒有。
這樣一來,不禁使神劍無雙心中為之一愕,因為他手中的長劍,正是武當派三大名劍之一流雲劍,削金斷玉,利物神兵,卧雲道長豈有不知之理。他如此昂然不理,難道他能挨過這一劍貫胸嗎?
只有肖承遠小俠在輕聲嘆道:「卧雲道長真正不愧為武當第一劍術大師.擊劍之道,已經臻於化境。」
言猶未了。只見神劍無雙這招威力無比的「鐵樹銀花」.由於他心神如此略微一分之際.劍勢略略-緩,卧雲道氏猛地一吸前胸,身體不動,前胸突縮數寸,剛一卸去流雲劍的鋒芒,忽又左手閃電地一圈,連帶著身形向左一側,斜傾向前,左手探指竟抓向劍柄.這一圈臂、側身、一探手,三動作如一閃,快得令人無法看清他是怎麼讓開這迎面一招。
等到神劍無雙發覺自己攻招過老,收招無及,索性直撞向前,來躲過卧雲道長如此徒手擒拿之勢,已經太晚了。功遜一籌,則有千里之別。
頓時覺得手中流雲劍一震,但聽卧雲道長厲叱一聲:「撒手!」
那還能不撒手?右臂同時為之一麻,神劍無雙伊季風向前一個跟蹌,晃了幾下,才勉力站穩住了身形,可是流雲劍已經到了卧雲道長的手中。屯這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雲道長空手入白刃,站在石橋西端的老化子,不禁為之高贊一聲道:「好!」
卧雲道長將流雲劍在手中顛了一顛,指著伊季風說道:「我不傷你,去叫那傷我武當弟子、奪我武當寶劍的人出來說話。他敢狂言與武林各大門派為敵,難道現身亮相的膽量都沒有嗎?」
石橋東端陰暗處那人冷嘿嘿的一笑,說道:「伊季風回來。」
神劍無雙伊季風此時滿臉羞慚,眼暴凶光,盯著卧雲道長,慢慢向石橋東端走去。
卧雲道長傲然不屑一顧,只向陰暗處說道:「貧道等你答話.」
此話剛一出口,就聽得肖承遠小俠橋西大叫「卧雲道長小心!「卧雲道長-震,立即流雲劍護面,閃電轉身,頓時瞥見-道綠螢光,如飛襲至。
來時破空無聲,又是快速驚人,等到卧雲道長轉過身來時,這一道暗綠螢光,已經貼到卧雲道長道袍。卧雲道長畢竟是老練江湖,臨危不亂.流雲劍下削「割袍斷義」,臨時功力不足。就槍到了一個「快」字,硬截飛來的那一道光芒.如果卧雲道長能在流雲劍下截的同時,擰身上拔,或者是點足倒退,都有驚無險。但是卧雲道長自視甚高,而且「名」之一字,累人不淺,他以為如果被一位名不見經傳的伊季風施放暗器,迫後身形,豈非是自己奇恥大辱?
就如此一頓之間,流雲劍觸及暗綠螢光突然一炸而散.分散為一砰綠火,沾住卧雲道長的衣襟,就燃燒起來。
卧雲道長大叫一聲:「阿修羅教的流螢毒磷劍。」這一聲叫聲末了,暗綠螢光的流螢毒磷劍霍然地一轉。競朝卧雲道長的面門飛來。而且快如閃電。
卧雲道長此時也顧不得「名望」、「身份」,一偏頭,點足倒縱,落身橋西,立即就地一滾,才將身上的余火撲滅。就是如此.卧雲道長的一件道袍,已經衣襟燒去大半截。
老化子禁不住點頭說道:「果然不錯,真是阿修羅教餘孽骷髏怪來了。」
雲龍從後面走過來,拉住老化子,雲龍問道:「老化子師叔!什麼是流螢毒磷劍啦?」
老化子說道:「那是阿修羅教的一種暗器,一觸生火,見風即燃。而且劍上有繩子.可以系在手中操動自如,一旦中了皮膚,毒焰炙傷,毒發全身,很快地就潰爛而死。」
雲龍奇怪地問道:「那個什麼神劍無雙的人,他是阿修羅教嗎?」
老化子搖搖頭。兩個人正說著,只見卧雲道長果然很快地將外面道袍脫去,用長劍挑起扔在河裡。此時,只剩下裡面的兩截內衣,背插寶劍,手提寶劍,向石橋當中走占。
卧雲道長此刻真是動了怒氣,勃然提劍向石橋上走去,小向青此時卻扯著肖小俠的手問道:「承叔叔!方才你贊說那位道長擊劍高明,他為什麼見招不避,而能空手奪劍呢?」
肖小俠知道青侄是家學淵源,奇門劍也頗具根基,便說道:「擊劍首重心神合一,氣定神閑,還要靜如處子,動如脫兔,講究制敵先機.卧雲道長以分毫之差,不動聲色避招出於,正是擊劍之要旨。沒有深厚精湛的擊劍功夫,豈能做到這一步。」
雲龍此時也靠近過來,仰頭問道:「他又為什麼不能躲開那一柄綠色小劍呢?」
肖小俠說道:「一則輕敵大意,犯了擊劍大忌;再則流螢毒磷劍是阿修羅教的毒物,又不能與正式擊劍之道相提。」
老化子在一旁笑呵呵地說道:「小兄弟休要趁機施教,但看這一場正式劍技的較量吧!」
肖小俠這才向石橋上看去,卧雲道長短衣提劍,當橋而立。對面石橋東端,走出一位中年羽士,背插長劍緩步向石橋上走來。
藍玉珍姑娘一見,脫口說道:「是他!崆蛔派五老中的玉面羽士谷文照!」
老化子笑道:「正是那位駐顏有術的玉面羽士,他的劍術當初在五老峰你是見過的,如今想必更是不同從前。這兩位以劍稱長的人一朝相遇,倒是難得一見的劍術比較。」
站在這邊的眾人,都是使劍的能手,大家都不禁屏息不言,要看看這場劍術爭高下的拚鬥。
玉面羽士谷文照剛一現身,卧雲道長便掀髯說道:「羽士,崆峒派也要替阿修羅教插上一手嗎?」
五面羽士微微一笑,說道:「道長願為青龍幫接下這場過節,貧道又何妨來領教道長高招?何況伊季風還是敝派門下?」
卧雲道長一聽,忽然厲聲大笑,手中長劍-順,橫在胸前,說道:「伊季風膽敢借阿修羅餘孽之毒器,無恥暗襲,你還有臉替這無恥撐腰,我為你這一身道服羞辱。」
玉面羽士谷文照在崆蛔五老當中,武功最高,武林之中也是頗有名望之人,哪裡還承受得住這等羞辱?他雖然深知卧雲道長功力極高,動手未見得就能穩佔勝面,但是,自從遇見骷髏怪熊琨之後,自己在武功之外,更增加了阿修羅教的陰毒功夫。膽氣一壯,立即探手撤劍,斜指胸前,說道:「卧雲道長,休要如此猖狂,你武當派那點微末道行,也竟敢輕視天下之士。」
卧雲道長呵呵冷笑道:「卧雲不敢輕視天下之士,惟獨瞧不起你這種為虎作倀,作人爪牙的敗類。你若將道服脫下,從速退出石橋,我自會與阿修羅教餘孽算帳。如若你執迷不悟,你自忖能逃出這石橋之上?」
玉面羽十突然地尖笑一聲,手中長劍遙指當前,左手捏著劍訣,凝神斂氣,腳下緩移七星,左三右四,慢慢向卧雲道長逼近而來。
老化子站在西端點頭笑道:「這羽士劍下功夫,如今又有不同,這一場斗劍,應該列為近年來武林一件大事。」
藍玉珍姑娘知道老化子師叔所說的是實情,當年五老峰上,聚瑩劍削玉面羽士手中青鋒,一招勝來僥倖。如今再看這玉面羽士,較之當初,更除去了那一點浮躁之神情,想必這劍上功夫,更有進益。
只有肖承遠小俠輕輕地說道:「玉面羽士劍術不及卧雲道長,但是,他未必是輸在劍上,而要輸在另一方面。」
何雲鳳姑娘低低說道:「承弟弟!你看卧雲道長左手不捏訣而握拳,武當神拳是否取勝之處?」
肖承遠小俠輕輕笑了一聲,說道:「卧雲道長如果不願抖露武當派的劍法,玉面羽士恐怕就要傷在神拳之下。」
言猶未了,玉面羽士已經逼進卧雲道長八尺不到之處,突然,右臂一振,青鋒長劍抖出一個碗大劍花,虛向卧雲道長面門-提,劍式未到即收,立即晃身一旋,腳走偏宮,右手長劍斜掠右肩,一式「肩擔日月」圍住卧雲道長遊走半圈。
卧雲道長依舊是流雲劍掠胸前,靜立不動。對於方才玉面羽士虛晃一招,彷彿沒有看在眼裡。
玉面羽士遊走半圈.正好來到卧雲道長身後。忽又左手決前領,右手長劍疾化了一招「醉指落松」。劍尖頓作一點流螢,快得如同一閃,準確無比地向卧雲道長後腦「對口」指去。
由「肩擔日月」,一變而為「醉指落松」,兩招完全是正宗擊劍名招,玉面羽士谷文照使來不帶一絲火氣,端的准、狠、穩俱能一絲不漏捕。
肖小俠輕輕嘆道:「玉面羽士是崆蛔五老中,難有的人才,奈何從賊。」
正說著時,眼前情勢一變,卧雲道長身形不變,腳下流水行雲,悠然飄動,前移一尺不到,忽又一翻身形,當胸長劍順勢一兜,使出一式大力劍法「天外飛虹」,迎截上去。
這一招「天外飛虹」自然截不住玉面羽士的劍尖,但是,卧雲道長的「天外飛虹」未及六成攻勢,倏地探身前伸,手中流雲劍頓起數十道耀眼光芒,嘯聲又起,閃電攻出四招。果然是不動則已,一動驚人。靜如處子,動如脫兔。
這一連四招使來輕盈至極,看去分明只有兩式劍法-「掠天飛雲」、「一氣三清」。可是,實則是四招連起,劍氣縱橫,威勢之猛,宛如驟雨狂風,卧雲道長果然不愧武當正派第一劍術大師,僅僅這起手四招.功力頓見。
玉面羽士一招未曾得手,立即陷入下風,一失先機,只有處於招哿之地。但是,玉面羽土顯然臨危鎮定如常,右手長劍一收,錯腰蹬腿,撲地旋風,振臂拔勢.居然長劍一招未動,全憑著輕巧的身形,閃過卧雲道長四招搶攻。
這正是玉面羽土的聰明處,他知道卧雲道長劍術精湛,功力深厚,而臣手中又是一支寶劍,如果沒有把握,便以劍來化招解式,這出手四招,便難接下。他便仗著自己一身極具火候的輕功,加上他對劍術方面的造詣,極盡騰挪躲閃,掌握劍招空隙,硬讓四招。
一等四招終了,玉面羽士右手長劍一翻,就著旋轉的身形,劍起孤形,一「旋風巨浪」,吐氣出聲,直向卧雲道長中盤掃去。
卧雲道長方才那一招「一氣三清」,一暗藏三招,虛實兼備。一見谷文照收劍閃讓,早就將這一招變為虛應故事,流雲劍未點即收,三式終了,突然劍走「朝天-炷香」,上探而起,忽又震腕搖劍,中途疾化「雙龍紋尾」橫絞中宮.正好,這時候是玉面羽士谷文照一式「旋風巨浪』疾撲而來。雙方著實難免就硬接一招。
論內力深沉,論寶劍鋒利,谷文照要硬接這一招,雖然在劍招的部位上,井未占弱,但是,卻難免要斷劍傷人。玉面羽士也不愧是劍名手自知甚明,便在卧雲道長「雙龍紋尾」未絞之前,閃電收臂,同時一翻手腕,以劍背脊輕輕一點流雲劍身,借勁飄身,險以一絲之差,避出劍鋒之外。
如此過手不到三招,立即看出卧雲道長劍術高明,每出一招,都蘊藏著足以致命的變化。凌厲、輕盈,而又準確沉猛。溶剮柔於一體,武當振第一劍術大師,名不虛傳。
但是,土面羽士谷文照雖然技遜一籌,卻處處膽大而心細,以攻為守,以進為退,在卧雲道長極其難以捉摸的劍式之中,輕靈閃讓,得便還要攻出一折,已不難看出了他對劍術頗有造詣.以此情形看來,十招八招之內,玉面羽士尚可維持不敗。
站在石橋西端的眾人,看著這兩位擊劍名手,全神對敵,也都看得凝神屏息。只有綠憶姑娘在一旁輕輕地說道:「玉面羽士以不敵之勢,鋌而走險,顯然有其陰謀之處,看來卧雲道長若不速下殺著,就要著道了。」
正說著此處,五面羽士剛好一錯腰身,左腿「登山蹋月」,右腿貼地平拖,閃過卧雲道長一招迎門「老君點火」,又急發地疾變「寒鴉赴水」,再化「燕子穿簾」,就在卧雲道長劍鋒未落之前,疾避五尺.按照方才幾招情形看來,玉面羽士每能湊巧洞燭機先,以一瞬之先,閃開卧雲道長的攻招之際,便要湊空狠還一劍。可是.這次玉面羽士閃開五尺之後,身形未止,平身腳一蹬,又倒穿八尺開外。
卧雲道長此時已收劍回身,長身待追,突然迎面一片寒風,挾著異樣味道,撲面而來。
此時天色已是微明,但是,卧雲道長依然看不出玉面羽士使的是什麼手腳,寒風撲而之後,渾身一顫,心裡暗叫一聲:「不好!著了道兒!「一時怒火遽起,左手突然迎面劈出一掌,「呼」的一陣極其強烈的罡風,直襲橋東。玉面羽士想是心頭得意,心神微分,武當神拳百步,又是何等神速!等他發覺時,拳風沾衣,只掙得略一偏身,左肩上正好挨上這剛猛的一擊,「咕咚」翻身,連滾數尺,才停下身來。
可是,這邊卧雲道長發山一招武當神拳之餘,腳下一個踉跪,一股冷氣已從四肢遽上心頭,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山口,便也翻身栽倒。
老化子伸手攔住正起身待撲的石嘯天老幫主,急向肖承遠小俠說道:「小兄弟!快把卧雲道長抱回來。」
肖小俠早就擰身過去.抱起卧雲道長,落回橋西。微明天色,晨曦漸露.見卧雲道長渾身僵硬,具冷如冰.只剩心頭有一絲溫暖。
藍玉珍姑娘咋舌說道:「玉面羽士放的是什麼毒物,不到-會兒功夫,卧雲道長便僵死到這種地步子。」
老化子嘆氣說道:「老哥哥還記得數十年前,阿修羅教橫行中原之時,曾使中原武林驚震的暗囂否?」
石嘯天老幫主微微點頭說道:「曾有所聞。從卧雲道長這種情形看來,是中了阿修羅教中『斷腸白骨吹』的毒沙。」
老化子點頭說道:「阿修羅教當年橫行,就仗著這些離奇陰毒,防不勝防的暗器。『斷腸白骨吹』只不過是其中的一種而已,中者不出一個時辰,冷僵而死。小兄弟,你給卧雲道長服一顆大還丹吧,除了阿修羅教的解藥,只有大還丹可以救他一命了。」
肖承遠小俠應聲立即從身上取出大還丹,正準備喂卧雲道長服下,石橋東端陰影里走出一個人,冷如寒冰尖笑一聲,說道:「那個『蒼虛秘笈』得主的娃娃,現在該輪到我們了。」
肖承遠小俠聞聲回頭,石橋卜站的是一位怪模怪樣的人。
驢子臉,雷公嘴,朝天鼻子,三角眼,掃帚眉,臉色青中帶灰,死板板的,稀疏的短髮.約有三寸來長,豎在頭上像一砰片草,頰下長著數來不卜三十根的山羊鬍子,根根見肉。雖然是初春天氣;身,卜依然穿著一件圓領麻布齊膝短褂兒,袖子齊肩,精赤著兩條柴棒似的胳膊,下面兩條幹癟如柴的小腿,也是光赤著,黑叢叢的長滿了毛,足有一寸多長.兩隻腳卻穿著一雙麻布鞋。
腰間束著一條草繩,左邊插著一根哭喪棒,右邊系著一個骷髏頭.這種長相,這樣裝束,只要一落眼便能認識是當年曾經參與四象峰奪取「無極乾坤真經」,而後又悄然離去的骷髏怪。
站在那裡陰氣森森,鬼氣逼人,尤其在這拂曉乍明之際,真有點令人毛骨怵然。
肖承遠小俠昂然直起身來揣好大還丹,便要向石橋當中走去。
老化子倏地上前一把拉住肖小俠,呵呵笑道:「小兄弟!
還用得你去么?卧雲道長這點傷,你給他治治好就行啦!這兒的事,用不著你管。」
老化子連推帶拉,把肖小俠扯住,一面叫道:「珍兒!你去打發走這個令人作嘔的活骷髏怪,你要是懶得動手,像什麼『以氣馭劍』的功夫,把他幹掉就算給卧雲道長報仇算了。」
肖小俠不知道老化子哥哥在搗什麼鬼,藍五珍姑娘此時已經應聲邁步,「鏘啷」一聲,聚瑩短劍掠出一道藍光,震腕之間,光射盈尺。
姑娘只一點足之間,人便像輕盈的紫燕,飄落在石橋當中,與這骷髏怪相對不到一丈而立。
骷髏怪一見藍五珍姑娘迎面而立,頓時驢子臉露出一些驚奇之意,侮夜梟一樣地說道:
「娃娃!你也在這一夥嗎?」
藍五珍姑娘此時慧至心靈.她立即知道,老化子師叔要她出來的原因。想必這骷髏怪渾身怪異難防的阿修羅教毒器,只有自己「以氣馭劍」的功夫,可以嚇住這個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骷髏怪。姑娘頓時輕鬆地一笑,說道:「骷髏怪!括蒼山饒你一次,讓你僥倖逃生,你還要興風作浪,居然膽敢攔截於人.」
骷髏怪在藍姑娘說話的時候,一對三角眼不停地閃動,左手摸著骷髏頭,躍躍欲試。可是,眼睛看著姑娘手中的聚瑩短劍,光芒閃爍,又似有畏意。
突然,骷髏怪一聲懾心魂魄的怪笑,說道:「娃娃!咱們後會有期。」
說著咧嘴一聲呼哨,人像一支疾矢,倒穿回石橋東端,頓時,一陣蹄聲震地,一群人呼嘯而去。
骷髏怪突然如此離去,藍姑娘一怔,立即微抬右手,聚瑩劍就要脫手而出,要以「以氣馭劍」的功夫,追擊骷髏怪。
老化子卻大聲叫道:「珍兒!算了吧!反正後會有期。」
藍玉珍姑娘這才收住短劍,到橋西,問道:「老化子師叔!
放他走,豈不是又留下後患?」
老化子凝神聽了一下,且不回答藍姑娘的話,卻轉頭向綠憶姑娘說道:「姑娘!你試用碧玉琵琶,以摧神之音,意在橋東試試I」
綠憶姑娘不解地望了老化子一眼,便依言凝神行功,順過碧玉琵琶,右手無名指挑動「商弦」,「咚」的一審,弦聲剛出,橋東林木一片簌簌,斷枝落葉,紛紛而下,便沒有了一點動靜.老化子點點頭,又轉面向何雲鳳姑娘說道:「風姑娘,你許久不用『-指禪功』,如今你試試石橋之下。」
何雲風姑娘也不明白老化子意欲何為,便也依言,立即掩身石橋之側,運用了這種佛門至上功夫,「一指禪功」徑對橋下一指。頓時橋下河水四濺,沙石齊飛,再也沒有動靜。
眾人一見老化子如此古怪行動,都覺得怪異,只有肖承遠小俠從卧雲道長身畔起身走過來,向老化子說道:「老化子哥哥!骷髏怪確已離去,你有話要說嗎?」
老化子笑道:「小兄弟!你是知道老化子哥哥的!骷髏怪設若留有眼線,我這話就不能說了。」
眾人一聽,才知道老化子用心至深,不覺得都圍了過來。
老化子先指著藍姑娘說道:「姑娘,你不是問我為何縱骷髏怪而去嗎?那是老化子不敢冒險呀!」
藍姑娘聞言翹嘴說道:「老化子師叔是怕我們不敵骷髏怪嗎?」
老化子搖搖頭說道:「姑娘!你哪裡知道,這骷髏怪是阿修羅教惟一的漏網之人,十七年後再出訌湖,存心不問可知,他是要報復當年各大門派圍剿阿修羅教之仇。」
何雲鳳姑娘問道:「當初四象峰為何毫無表現就匿跡了呢?」
老化子說道:「老化子推測,只能說他當時阿修羅教的陰毒功夫,尚未恢復。前去四象峰只不過是想奪無極乾坤真經,想在邪惡手段之外,再增加一點武林獨門至上的真功夫。可是,四象峰小兄弟獨殲群雄,他不願意冒險,所以臨陣遁去。」
肖小俠點頭說道:「如今想是這骷髏怪已經把阿修羅教各種邪獎勤罰懶功夫修練已成,所以再現武林,尋釁於各大門派之間.他要重振阿修羅教的聲威。」
雲龍忍不住在一旁插嘴道:「那他為什麼要千里迢迢攔截於我們呢?」
老化子呵呵笑著,一拍雲龍的頭,說道:「小娃娃!你承哥哥『蒼虛秘笈』名聲太大了。他要是獲得『蒼虛秘笈』,再加上他那阿修羅教的邪惡功夫,天下還能找到對手嗎?」
石老幫主也點頭說道:「我們入關以後,太過招搖,這骷髏怪未盡然就是專程來攔截我們,但是聞風而來,是有幾分。」
老化子嘆道:「骷髏怪太機靈了!老哥哥說的不錯,他聞風而來,想仗著既有的幾種邪毒功文,把『蒼虛秘笠』取走,勞而不費之事。」
肖小俠微有嘆息之意,輕輕地說道:「那我們為何不趁機會把他除去,為武林除害呢?」
藍玉珍姑娘此時也翹嘴說道:「那為什麼不讓我用『以氣馭劍』去殺他呢?」
綠憶姑娘仁前拉著藍姐姐的手,一面向承哥哥輕輕地說道:「承哥哥!藍姐姐!老化子師叔能夠料敵如神,一定有他的道理。」
老化子得意地一笑,望著綠憶姑娘說道:「姑娘!你這一聲老化子師叔叫得我不敢當,你這-捧,也捧得我不敢當。我老化子的道理,他們未見得心服啊!」
藍玉珍姑娘當時臉不由地一紅,跺腳說道:「人家說正經的,老化子師叔老是愛說笑。」
老化子笑道:「說正經的!說正經的!」說著把臉一扳,沉聲地說道:「老實說,以在場之人的武功,可以制服骷髏怪的為數不少。就拿卧雲道長而言,憑他一支長劍,足可制住骷髏怪。但是,能挨得骷髏怪那一身阿修羅教的毒器的人,恐怕只有你承兄弟一人。」
眾人都不由地轉向肖小俠望去,肖小俠不禁臉上微紅,略有靦腆地說道:「那是我巧遇機緣,當年在長空棧巧服朱仙果的緣故,並非小弟個人之能。」
老化子點頭說道:「長空棧『朱仙果』是其一,『無價劍鞘』的避毒明珠是其二,還有『九天玄門大乘神功』是其三,小兄弟是百毒不侵之身,自然不畏於骷髏怪的毒器,可是,餘下眾人就不同了,如若骷髏怪以方才那種『斷腸白骨吹』,親自散發,在場的眾人就難逃一個,何況還有其它的毒器,還在未知之列.」
眾人聞言,俱皆默然。
老化子接著說道:「骷髏怪也有幾分畏懼我們,尤其是珍兒的『以氣馭劍』的功夫.他是見過的。所以,我要珍兒出場,嚇他是真,殺他是假.如若激起他以死相拚的決心.眾毒俱發,我們難得以身倖免。」
站在一旁許久沒有說話的薛明霞姑娘,此刻也接著說道:「老化子師叔百密難免一疏,承弟弟若能以一劍殲魔,即使骷髏怪先一瞬間施放毒器,承弟弟也可以拿大還丹相救,骷髏怪豈不就可以除去禍根嗎?」
老化子笑道:「薛姑娘說話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但是,這大還丹太珍貴,平白用去這麼多粒,換取骷髏怪一條性命,未免不值。再則,大還丹是去毒助功的聖葯,自是毋庸置疑。
但是,究竟能否葯到毒除,針對阿修羅教這種劇毒有靈效,尚未可完全置信.老化子敢以眾人生命冒險否?雖然,以珍兒去嚇走骷髏怪,也是鋌而走險。但是,比起那一著,還是安全得多了。」
石老幫主在-旁笑道:「好了!現在事情已經說明白,老化子舌戰群雄,力排眾議,勝來不易。我們去看卧雲道長的毒傷如何?」
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肖小俠便走了過去,看看躺在地上的卧雲道長,腔色已經恢復如昔.氣息調勻,只是仍然閉目昏沉不醒。
肖小俠想是自己點了卧雲道長的「昏睡穴」,便立即拂開穴道,卧雲道長這才倏睜雙眼,翻身站起來,稽首謝道:「多蒙各位仗義施救,貧道終生不忘。」
石老幫主上前一步拱手說道:「道長不必如此耿耿不安,你我俱是武林中人,何必計較這些。只是老朽有一言請問道長,服下大還丹后,此刻道長體內感覺如何?」
卧雲道長大驚問道:「是哪位賜給貧道如此聖葯?」
肖承遠小俠拱手說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卧雲道長轉身對肖小俠深探稽首,說道:「肖小俠慷慨賜良藥聖品,貧道因禍得福了.此刻貧道體內百脈暢通,心神交泰,皆是大還丹之功。大德不敢言謝,貧道有生之日,諸位若有用得著武當派之處,貧道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肖承遠小俠連稱不敢,當時心裡閃電一轉,連忙說道:「晚輩有一言,有瀆道長清聽。」
卧雲道長連忙說道:「肖小俠有何見教,但請言之當面,貧道無不傾聽.」
肖小俠拱手說道:「道長今日諒已深知,如今宇內群魔,紛紛有再起之勢,武林之內,眼看有一場浩劫,當前各大門派,俱是明哲保身,實非武林之福。」
卧雲道長險上微微一紅,點頭說道:「縱觀當前情勢,確是如此。敝派掌門,也有鑒於此,乃深感當前武林,將有一場浩劫來臨,武林之中,惟有團結一心,才能自保,無奈乏人登高一呼,卻徒喚奈何。」
肖承遠小俠說道:「只要貴派能鑒及此,總是武林之福.月前晚輩曾與少林元濟大師在沂山晤面,元濟大師悲天憫人,有意出面邀約武林同道,共商對策.」
卧雲道長連忙口誦「無量佛」,接著說道:「少林寺素為武林所推崇,元濟大師武功道德,也素為武林所祟仰,能得他出面一呼,主持其事,敝派當然應邀前往,聽命於下。」
肖小俠拱手說道:「道長能為蒼生設想,是武林之福,蒼生之福!」卧雲道長接著說道:「肖小俠若無他事,貧道銘謝之餘,就要告辭了。」
肖小俠忽然想起一件事,忙問雲龍說道:「龍弟!我身旁那頂道冠你帶在身旁否?」
雲龍倒真是乖巧,立即從身上取下千山寒江冷麵釣翁所送的道冠,遞給肖承遠。肖小俠雙手捧起,送到卧雲道長面前,說道:「貴派問雲道長之不幸.晚輩等至表哀思。此事其中過節,晚輩不知,這頂道冠是千山寒江冷麵釣翁於晚輩臨行之時,託交貴派的,今日幸遇道長,特此奉上;」
卧雲道長雙手接過這頂道冠,臉上顏色遽變,雙手微抖,低聲問道:「請問小俠這千山冷麵釣翁他是何人?」
肖小俠說道:「無極門前輩高人無極逍遙生.」
卧雲道長輕輕地「啊」了一聲,沉吟良久,又問道:「這冷麵釣翁與小俠有關聯否?」
肖小俠略為一頓,搖搖頭說道:「此次為救石老幫主,才化敵為友,以前並無關聯。」
卧雲道長點點頭,恭恭敬敬地收起道冠,才向肖小俠說道:「肖小俠對貧道之大德,貧道個人銘感五內.貧道就此告別各位,後會有期。」
說著話,一打稽首,轉身撲過石橋,幾個起落,便沒於晨光曦微之中。
綠憶姑娘望著卧雲道長遠去的背影,自語說道:「承哥哥!
這老道心中有不憤之意,真是不識好歹之人。」
肖承遠小俠笑道:「綠憶休要亂猜,卧雲遭長睹物思人,是在所難免的。」
其實,大家都沒有住意到卧雲道長方才那一句「貧道個人銘感五內」,為爾後各大門派共討群魔之際,武當派對肖小俠以及青龍幫橫生枝節的根源。此系后話,按下不表。
此時,天色逐漸大明,石老幫主惟恐引起店家驚異,便要大家從速回到店內,天明時,即刻起程,奔回浙東括蒼山總壇。
由石橋回到店中,何消片刻,各人又都從房內出來,整頓行裝,連早飯都沒吃,匆匆揚鞭上道。
一行人剛一出得大平邑,肖小俠忽然催馬上前,趕到石老幫主身邊說道:「小侄意欲就此分手,前往嵩山赴元濟大師之約,伯父以為意下如何?」
石老幫主還沒有答話,幾位姑娘俱都催馬上前,望著肖小俠。老幫主點頭說道:「骷髏怪之事發生之後,武林聯盟之事,已是急不可緩。小俠能前往嵩山少林寺倒正是時機。」
老化子在旁邊說道:「老化子幾天跟著你們騎馬,受罪不淺,我也要獨自輕散輕散!在你們這群人中間,夾著我這樣一位老化子,又臭又臟。越發使人眼生。我老化子也耍先走一步.」
說得大家都笑起來,就在這笑聲中.老化子溜下馬,展開他雪地飄風的輕功,溜得無影無蹤。
肖小俠知道老化子哥哥心眼多,說不定又有什麼新打算,沒有介意。
石老幫主倒是依依地望著老化子遠去.良久才回頭說道:「小俠要去嵩山,少林寺為佛家聖地,姑娘們去恐非適宜。幾位姑娘還隨老朽回括蒼山。小俠要早去早回,各大門派尚未結盟之前,黑風幫仍須由我們自己留神應對。」
老幫主這幾句話說得清清楚楚.把幾位姑娘的去意,都一概打消。
肖小俠在馬上行,就要離去的時候,看看雲龍和小向青一眼,道:「少林寺為武林所尊仰之地,此去雖然應約元濟大師,共商結盟之事,仍然是難免有難題.龍弟和青侄就別打主意要去了。」
肖小俠把二小的心事說透,倒把眾人說笑了起來,幾位姑娘的不高興,也輕輕地消散掉。
突然,何雲鳳姑娘說道:「承弟弟,你到少林寺至多半月即回,屆時我派神鷲前來接你。」
肖小俠訝道:「神鷲現在何處?」
鳳姑娘笑著道:「青鳥神鷲現在括蒼總壇,我留它在總壇,預備有事就飛來關外找我,此鷲靈性臻頂,承弟弟,我們就一言為定了。」
肖小俠應聲點頭,縱騎揚鞭,單騎獨奔嵩山少林寺而去。
肖承遠小俠離開石嘯天老幫主和幾位姑娘,隻身單騎,橫貫尼山之境,走兩家店,穿過昭陽湖,南入河南境地。走開封古道,西行鄭州,直奔嵩山少林寺。
少林寺領袖武林,垂百數十年,而盛譽迄今未衰,被視為武林之泰山北斗,實非偶然。
七十二種不傳之秘,任何一種絕技,都足以驚世駐俗,而震懾武林同道。所以,少林僧人在武林中多視為不可輕侮者。
這天,肖小俠在登封稍作休息之後,洗凈風塵,整頓衣冠,赴嵩山少林寺。肖小俠認為:少林寺為武林領袖群倫之泰山北斗,元濟大師為少林當前三大長老之一,年長位尊,此去拜見,在禮數上,不可為人恥笑。
天氣陰霾,略有雨意。肖小俠在離開市廛之後,惟恐暴雨灑濕衣衫,致令此行尷尬形象。臨迸心念一動,微拽青衫,輕屣腳程,一路落葉隨風,流星趕月,不片刻,莊嚴巍然而聳立的少林寺山門,已經在望。
肖承遠小俠雖沒有來過少林寺,但是.以心度之,不難了解。少林寺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如果有人在山門前施展輕功,難免有賣弄之意。當時,立即收勢停身,悠然沿石道向前走去。
肖承遠眼力何等凌厲,雖然未到山門,他已經遠遠地看到少林寺此時是山門緊閉,一片肅穆。而山門之外,樹木林蔭之間,有不少人隱身其中,而且每人功力都極為不弱。小俠心裡不禁略為一轉,暗自忖道:「少林寺內外俱呈一片緊張氣氛,難道出了什麼重大的事情?
傳聞數十年以來,武林之中,無論黑自兩道,從沒有人敢到少林寺惹是生非,今日情形.看去有異……」
肖小俠一面心裡暗想.一面腳下慢向山門走去。遠在山門十數文之外,道旁古松如龍,昂首入雲,氣勢蒼勁,令人一見發思古之幽情。就在這時,肖小俠立即察覺自己已經為人盯住了。
當時肖小俠不以為意,腳下微微一停,正準備回身打量時,忽然從松樹深處,閃來兩個人影.好快的身法,只一掠之間,像是流星閃電,當路面立,竟是兩位年輕的和尚,灰衣麻鞋,精神抖摟,雙手合十兩眼凝神,攔住肖承遠的去路。
肖小俠微微一頓,立即上前問路:「兩位少師父請了!」
話還沒有講完,左手那位年輕和尚聲如洪鐘地一聲佛號,攔住了肖小俠的話頭,朗聲說道:「施主來到嵩山少林寺,有何貴幹。」
本來肖承遠小俠是以一種恭恭敬敬的心情,登嵩山,入少林寺詛見元濟大師。還沒有到山門,就被兩個年輕和尚攔住,而且敲住話頭,問話又是如此不客氣,頓使肖小俠把恭敬之心,銳減幾分,心裡暗自想道;真是見面不如聞名。領袖武林的少林寺,裡面的僧人應該不僅武功精絕,更是禮數分明,這人如何這等講話?
肖小俠心裡一盤算,沉吟一會未曾作答。右手那位年輕僧人立即朗聲問道:「貧僧請問施主來嵩山少林有何貴幹?施主為何不願作答?」
肖小俠本想當時說出來見元濟大師的本意,一見兩位僧人傲不為禮,氣勢凌人,心裡也頓時沒有好氣,眼皮微微一拾,連正眼也懶得多看一下,漫不經心地答道:「僧人這話問得多麼奇怪,少林寺為十方香火之地,在下燒香拜佛也好,觀光隨喜也好,僧人如此攔路相詢,俗禮無比,難道是少林寺另有明律條文。」
肖小俠人在氣憤當中,言同也極為凌厲,說得這兩個年輕的和尚,站在那裡半晌說不上話來。
肖小俠眼見他們那種答不上話來的尷尬情形,又是覺得好笑,當時又緩著語氣說道:
「兩位小師父如果別無他事,就清讓開道路,在下尚有要事待理。」
沉著便邁步向前,直走過去。兩位年輕和尚此時忽然神色一緊,略退一步,說道:「施主明人不作暗事,你要去少林寺,請先闖過了貧僧這一關。佛門凈地,貧僧不願對施主。妄下斷語,施主如能撒手,佛祖慈悲,少林寺不會深究。」
肖小俠一聽,瞠然不知所以,他不明白這位年輕和尚說一大篇,不知道究竟說些什麼?
一想;何必跟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羅嗦?我何不徑找元濟大師便了。想罷.便對兩位年輕和尚說道:「請你們引我去見元濟大師,免在這山門之前,徒費許多口舌。」
兩位和尚一聽「元濟大師」四個字,臉上神情嚴謹,合掌當胸.低喧佛號,說道:「施主執迷不悟,就休怪貧僧得罪了。元濟大師本寺長老豈能任意接見施主?」
肖承遠小俠畢竟不愧是天資絕頂聰明的人.一聽這兩位年輕和尚如此嚴顏峻語以待,決不會是為了他,而肖承遠與少林寺毫無過節,何必如此破臉相對?一定是少林寺憎人認錯了人。
肖承遠小俠如此一想,心裡氣憤之意,也為之稍平。便向兩位年輕和尚點頭說道:「兩位少師父休要誤會,在下系專程前來,拜見元濟大師,有勞兩位通報引見。」
兩位年輕和尚一聽自承遠小俠如此一說,頓時將臉一沉,雙雙躍起,各伸右手凌空「蒼鷹撲食」,一齊向肖小俠抓來。
這兩個年輕和尚撲起身式之快,與伸手抓人功力這麼強,堪為當前武林一流高手,相差無幾。肖承遠小俠心裡暗暗一震,閃電一轉,想道;這兩個和尚,只不過是少林寺的末代弟子,一身功力卻是如此可觀,少林寺怪不得能領袖武林數十年不衰,是不無道理的!
心中如此閃電一想,頓時激起肖小俠突然而生的好勝之心。暗自忖道;倒是要試試看少林寺七十二種絕藝,究竟到何種驚人地步。如今我就不再說明了,遇見你們動手,我就要一直闖進山門遇見元濟大師之時,再作說明。
肖承遠小俠如此閃電一想之際,兩個年輕和尚,雙手抓到,他彷彿還是渾然無覺,這兩個和尚心裡罵道:「你竟敢故作猖狂之態,我要你知道少林寺不是好撤野的地方!」
兩人雙手同時遽加功力,全力撲到,就在這一瞬間,肖小俠似乎是一驚而覺,仰臉傲嘯,足下疾演「蒼虛縹緲步」』那只是一閃眼之間,讓過兩個和尚抓來的手勢,極其神妙的,轉到兩人的背後。
肖小俠他也不遽然出手,只站在身後,輕輕地笑道:「兩位少師父,如此遽然動手,豈不是有失出家人風範嗎?」
這兩個年輕和尚是少林寺第七十四代弟子,也就是當前掌門人末代弟子,而且是人中的佼佼者.兩人幾乎是全力撲擊.一轉眼不但人沒有撲到,連人閃到自己背後,卻漠然無知。
兩個人立即向前一撲,再疾轉而回,果然,肖小俠是笑哈哈面向自己,背手悠閑而立。
這一下,可使得這兩位年輕的少林弟子,瞠然不知所以了。
肖小俠微笑說道:「兩位少師父,我們就此了結如何?請兩位為我通稟引見元濟大師。」
這兩個和尚頓時臉上一紅,肖承遠小俠如此笑嘻嘻地說話,比摑他們兩耳光還要難受。
惱羞成怒,擊掌作響,二次騰身,四隻手齊伸,又向肖小俠撲來.肖小俠一聽他擊掌為號,再一聽背後衣袂生風,知道前後夾攻,來了四個人。
肖承遠是有心炫露武功,好讓他瞻仰一下少林寺的絕世武功。當時一見前後四人撲來,立即仰頭一聲長笑,雙袖微拂,人起兩丈有餘,像是一隻凌空而起的大仙鶴,從四個人當中,衝天一拔,早把四個人的攻勢,消除得乾乾淨淨。
最令人難堪的,人在空中忽又輕輕一笑,凌空一旋之際,那四個和尚,都不知如何被人輕輕點/-下。半身一麻,止不住踉蹌,一陣後退。可是剛一退了幾步,方才被人制住的穴道,又霍然而開。
就在他們四個人如此迭次驚詫,心神微分之際,肖小俠已經飄然下落,毫不為意地走去。撇下那四個和尚,驚慌失措,站在那裡,呆然而望。
肖小俠雖然輕鬆談笑之間,過了這第一道關,他深深知道,如果不能早一時見到元濟大師,往後的和尚,會一個比-個厲害。
表面上雖然是神情瀟洒,絲毫無備,暗地裡卻運行「九天玄門大乘神功」護住周身。
前去不到十數步,道旁松樹叢中,衣袂飄風,徽微響處,兩個中年和尚,手持爛銀戒刀,氣勢洶洶地當道而立。對肖小俠迎面用刀一指,說道:「你再次擾亂少林寺,視少林寺如無物,今天若再讓你逃去,那還了得。」
肖承遠小俠此時已經確認少林寺是錯認了人,事到如今小俠索性也不辯白,只是說道:
「在下只是專程前來拜見元濟大師,別無惡意。」
兩個和尚怒叱之聲.雙雙戒刀攪起厲風銀光.雙撲而上。
戒刀潑風作響,閃起耀眼光芒而且刀勢變化極為快速,虛實兼顧,攻守俱佳。肖小俠被裹在兩把戒刀當中,既不還手,也不脫圍,就如同影之隨形,飄忽無定.每次都是以一絲之差,脫險而過。
兩個和尚聯手槍攻,轉眼十數招過去,不但沒有能沾上肖小俠的衣襟,甚而把自己鬧得頭昏眼花。
正是兩個和尚眼花繚亂,已經看不清肖小俠人在何處,忽然一聲清越悠長的佛號,響在身後。兩和尚一聽佛號,雙雙收刀斂勢,撤步停身,然後撇刀合掌,閉目垂眉。
肖小俠也趁勢穩下身形,一打量對面,站著一位年約五十歲外,手拄撣杖,身披深黃袈裟的和尚,兩眼神光懾人。
肖小俠安步上前.拱手問道:「在下乍來嵩山貴寺,不知道貴寺是以如此行徑來相待游山進香的香客嗎?抑或是由於在下是來求見元濟大師的原故?大師父可否告我?」
和尚單掌立胸,高喧一聲佛號,聲如洪鐘似的說道:「小施主神功無敵,貧僧已經瞻仰過了,小施主遊戲態度亦應適可而止。」
肖小俠微微一笑道:「在下句句實情,只是未能見容於貴寺的師父而已。」
和尚低聲問道:「小施主與敝寺長者有何關連,可有長者的信物?」
這兩句一問,可把肖小俠問住了。他與元濟大師有何關連?不僅一時說不清楚.就是能說清楚,這等事也不宜於公開當眾宣揚。至於說到信物,更是沒有。當初在沂山海惠寺,只是一句話為定,還需要什麼信物?,肖小俠當初也斷沒有想到,來少林寺見元濟大師還要信物。其實他哪裡知道這幾天情形的不同呢?
肖小俠如此略微-怔之際,對面和尚立即冷笑一聲,朗聲說道:「小施主!你居然膽敢挾著一身武功,獨闖少林寺,這份膽量與豪氣,為數十年來所僅見,開創少林寺未曾相聞之事例。貧僧今日有幸.要領教小施主蓋世武功。」
肖承遠小俠知道事到如今,要想不動手來說明真相,已經是沒有辦法了,當下也冷笑一聲說道:「大師父,這可是你逼在下動手,若有得罪之處,可怨不得在下。在下仍願再三相告,前來專程拜見元濟大師,別無他意.。
和尚-聽肖小俠言下之意,不覺頓時臉上突然變色。冷然地說道:「小施主太過猖狂,請接貧僧一掌。」
右手撣杖一頓地,左手遽然一翻,劈出一股內家罡勁,直向肖小俠迎面撞來。
肖承遠小俠腳下一閃,避開迎面一招,沒有還手,心裡卻說道:「在下與大師父遠近無仇,動手過招,如有傷損,太過無辜,但就一些小技,就請教於大師父如何?」
人在說話,右手卻向旁邊一掠,把路旁松樹,粗如手臂的一根樹枝,折在手中,對著和尚一晃,接著說道:「大師父如果不介意,在下就在這根松枝上,領教大師父手下絕藝。」
和尚出手一招,暗藏「金剛大力手法」,勁道剛猛,較之平時-般劈空掌力,有截然不同之處。和尚也看出肖承遠小俠功力非凡,才敢隻身硬闖少林寺。這一掌提足八成以上的真力,狂飆起處,走石飛沙。
可是,他沒有想到,肖小俠淡笑之間,起步騰空,讓過這凌厲剛猛的掌風,競而趁落下之勢,隨手摺斷一根樹枝,粗如手臂,斷處如削。這一份功力令這位少林寺的高手為之震驚。
和尚雖然心裡暗暗吃驚,卻依然不動聲色,沉著說道:「小施主挾枝上門欺人,貧僧少不得要勉力奉陪。」
肖承遠小俠顛了顛手上的樹枝,忽又緩著語氣說道:「大師父!在下再度說明;專程前來嵩山,進謁貴寺元濟大師有事相商。方才幾位少師父破臉相向,已為不得已之舉。大師父清修有道,奈何還要苦苦相逼?」
和尚圓睜著兩隻眼睛,迸射著懾人的精光,對肖小俠盯視了半晌,他覺得肖小俠是言詞出乎真誠。但是,以肖小俠這樣一個年輕後生,與元濟大師有何交往?何況,元濟大師為少林寺三太長老之一,幾年來少出江湖,更何況來人既說不出原委,又無信物可以憑信,和尚職司知客.不能如此貿然引導一個來歷不明的人物,去見本寺長老,如有閃失錯誤之處,他如何能擔當得起?
尤其令他放心不下的,還是由於前幾天,少林寺發生了一個足以令少林寺蒙羞的事,他越發地不能信任肖承遠小俠的片面之詞.和尚看了肖小俠半晌,高喧一聲佛號,說道:「小施主誠心有意要見本寺長者.請解佩劍,隨貧僧入客室相待,待貧僧回稟方丈,再作定奪。」
肖小俠此時拂然不悅,說道:「大師父!你擅動疑心,殊屬欠當。在下再三說明,仍不能獲得大師父的相信,在下只好獨自前往,求見元濟大師了。」
說著話,抬步起身,就要前進。
和尚一聲:「阿彌陀佛!」右手禪杖一橫,起勢「韋馱獻杵」,蓄勢以待,便說道:
「小施主如耍挾技硬闖.貧惜仍如前言,只有遵守職責.力阻小施主在少林寺前施威了。」
肖承遠小俠停步說道:「在下若要拳腳兵刃相見.如有失手,顏面攸關,還是用這根松枝,來領教大師父。」
說著話,一順手中的松枝.拄於地上,暗用「九天玄門大乘神功」,手掌一用勁,「嘶」地一聲,三根達兩尺的松枝競齊頭沒於地下。尤其令人吃驚的,肖小俠所站的地方是青石砌道,插枝入石,而且深入兩尺,這是一種何等功夫,令人未見乃至未聞。
和尚在少林寺職司知客,為少林寺一流高手,內外功力俱臻精境,可是像肖小俠這樣插枝入石,面不改色,也只有瞠然以對。
換過旁人,定要以為這是邪門幻術,和尚自然知道這是一種極高內功的表現。可是,他怎麼也不知道,像肖小俠這樣年輕的後生,如何有這種驚世駭俗的內力。
肖承遠按枝沒石之後,向和尚沉著臉色說道:「這種插枝入石的手法,是一種內家功夫,大師父自問若能如法炮製,在下便遵照大師父所言,解除佩劍,隨入客堂。」
和尚注視良久,緩緩地放下禪仗,左掌當胸深深打著問訊.低喧佛號,深沉地說道:
「小施主神功蓋世,貧僧自問不敵。」
說著話,竟不等肖小俠答話,便徑自回頭,向山門走去.舉步遲緩,神情沉重。
肖承遠小俠一見和尚突然如此轉身就走,倒是為之一愕,立即朗聲叫道:「大師父之意,容許在下獨闖貴寺山門了。」
言猶未了,突然少林寺內玉磬傳音,響徹群山,清越悠長,餘音裊裊,歷久不絕。玉磐響罷三聲,少林寺正中大門霍然而開.從大門裡走出一十八位身材魁梧,臉色紅潤,而都是年高六十以上的僧人,一式黑色禪杖,拄在右手,粗逾鴨蛋,分量沉重。
這卜八位僧人出得山門之後,方才那位知客僧人突然身形飛快的一閃,疾如流星-樣地,落到十八位僧人左手第一人的面前,低頭合拿,說道:「來人功力高強,知客僧不敵。」
頓時這十八位僧人也齊立左掌,沉眉閉日,低誦佛號,一時和南之聲,不絕於耳。山門前頓時祥和一片。
肖承遠小俠不由地立下腳步看著這個情景,不知是進抑或是靜待其變。
就在肖承遠小俠如此-頓之間,和南之聲突然停止,咻、咻,接連人影行空快如閃電。
再一看時,方才站在山門前的十八位僧人,竟以飛快的身法.在一瞬間,騰身而起,落在肖承遠小俠的身旁,團團圍住。
肖小俠也暗暗徽覺一驚,心裡不禁贊道:「好快的身法!」
再留神一打量四周,十八個和尚各按方位,四面站住,手持憚杖寶相莊嚴。肖小俠自出江湖以來,也遭遇過不少陣勢圍攻,卻從沒有此刻感覺到有一種威嚴氣氛。
忽然,當中一位老和尚緩聲說道:「小施主身懷蓋世武功,分明出自高人,何故尋釁少林寺,落入輕浮之流。請解佩劍,隨老僧入寺,小施主若有所求,老僧等定然以禮相待。」
肖小俠環視一周,立即看出這十八位老和尚,都是內外兼修的高手,較諸方才那位知客僧,又要高出許多。但是,小俠心裡總覺得少林寺無端如此以敵對態度相視,而且不容分辯,心裡頗不以為然。雖然這老和尚語氣和緩,但是,如此列陣以待,令人無法心平氣和相談。
當下,肖承遠昂然揚頭說道:「在下以隻身遠涉關山,專程前來求見於元濟大師,並無惡意,貴寺再三為難,是可忍孰不可忍!解劍之事,方才已經說過,在下歉難從命。」
老和尚低喧一聲佛號,說道:「小施主如此固執,老僧職責在身,就只有得罪了。」
話一說畢,十八位僧人,立即同時發動緩移腳步,倒提禪杖,慢慢向肖小俠逼近而來。
肖小俠知道,眼前之情勢,正是山雨欲來之勢。一旦發動攻勢,必然是猛烈無比.一十八位少林高僧的圍攻,雖然肖小俠未必稍有懼意。但是.這畢竟是他出道以來,第一次面臨如此高手聯攻的場面,自己也不敢稍有大意。當時從容行功周身,右手反探,碧雪神劍應手出鞘,左手一抽描金白玉扇.左扇右劍,氣停山嶽,昂然說道:「各位大師父如若賜教.在下正好藉此機會瞻仰少林寺高僧的聯手攻招絕藝。」
周圍老和尚都不禁臉色為之一變,停下腳步,微抬撣杖,只要一舉手,便是一場震天撼地,驚心動魄的武林高手拚鬥.正這千鈞一髮,一觸即爆的情形之下。
突然,少林寺內玉磬之聲又起,噹噹連敲五下。
這玉器一響,十八位持杖待攻的老和尚,倏地一收禪杖,飄身後退五尺,一齊拄杖於地低喧佛號。
肖承遠小俠一見周圍的老和尚都收杖退回,不禁抬頭向少林寺山門看去。只見當面而立,-位白髮白須,寬袍大袖,法相莊嚴的老和尚。肖小俠不覺大喜,立即回劍入鞘,玉扇入袖,抱拳齊頂,高聲說道:「武林末學肖承遠,專程前來拜見元濟大師老前輩。」
元濟大師高喧弗號,合掌當胸,說道:「善哉!善哉!肖小俠真是信人,老衲一步來遲,以致發生誤會,老衲至感不安。」
肖小俠朗聲說道:「晚輩來得太過魯莽。開罪各位之處,謹此謝罪。」頓時,周圍一片佛號.和南不絕,無限祥和。十八位者祁尚向兩邊一分,讓開道路,肖承遠小俠規行矩步,走向山門之前,元濟大師也邁動步伐,迎上前來,肖小俠槍上去落地一躬,元擠大師伸手一把挽住,笑著說道:「肖小俠專為武林蒼生,不辭千里奔波,老衲當延為上賓相待才是正理,小俠若如此執禮相見,老衲倒是於理難安。」
肖承遠小俠恭謹地答道:「大師武林前輩,肖承遠末學後進,禮不可廢.」
元濟大師低喧一聲佛號,朗然說道:「肖小俠!神功蓋世,而毫無倨傲之氣,天之奇才誠屬難得.老衲今日但以武林同道相交,小俠不要過於拘泥才好.」
肖小俠也朗然道:「如此恭敬不如從命,晚輩遵從大師法諭就是。」
元濟大師這才呵呵一笑,伸手挽住肖承遠小俠,走進山門。
少林寺真不愧是十方香火,敕建叢林,規模之大,建築之宏偉,令人嘆為觀止。寺內僧人少也在數百近千之眾。可是,此刻靜悄悄一片,極少有人走動,縱或有人走動,都是井然有序.列默無聲。遇見元濟大師,都遠遠地合十退立一旁,讓道為禮。僧人舉止行動,與其執禮之恭,都說明少林寺之所以領袖武林,有其原因。
元濟大師攜著肖小俠不走正殿,轉入側邊,穿甬道。過天井,走了一段路.突然進入一個別具風光的天地。
綠柳已成蔭,修竹三五竿,淺草池塘,巧堆山石,另有竹椽茅舍,掩在柳蔭深處,儼然少林寺中另有一個世外桃源。
肖承遠小俠隨著元濟大師來到這茅舍之前,迎面橫額,龍飛風舞四個大宇:「無我自在。」
肖小俠止住腳步,仰頭向元濟大師說道:「這是大師清修之地,晚輩俗人如何能擅入?」
元濟大師忽然呵呵笑道:「肖小俠!這確是少林寺的禁地之一。人但知有少林寺綠瓦紅牆,檐牙高啄的宏偉佛殿,從無人知道有此茅舍竹椽的寺后小築。這是老衲平日靜坐之處,小友俠間奇才,不在此處,無以待客。」
肖承遠小俠知道元濟大師是一片誠心,便稱謝而入。
茅舍不大,收拾得一塵不染,室中僅設一榻橫陳,榻前矮几,上置香爐,裊裊輕煙,淡淡檀香,使人有超凡脫俗之念。牆壁上,懸挂一白絹糊裱掛軸。上面卻是空白沒有任何一字一畫的痕迹。可是兩旁卻掛著一副淡墨對聯:上聯;入世即是出世,下聯:我心便如佛心。
元濟大師笑道:「空街為止壁,一榻橫陳,小俠當不以此簡陋相待,引以為意。」
肖小俠連聲應道:「此處小築,誠為人間凈上,至此無憂無我滌盡凡心。大師以此相待晚輩,至感榮寵有加。」
兩人相對在榻上坐下,大師慨嘆道:「肖小俠一諾不移,不遠千里跋涉關山而來,可惜來的不是時候。」
肖小俠聞言-驚而起,拱手說道:「晚輩不僅南去苗疆,而且北上出關外干山寒江之濱,數月風塵道上,未曾休息,即兼程前來嵩山拜見老前輩,以老前輩之意,晚輩晚來-
步.錯失良機嗎?」
元濟大師搖手說道:「肖小俠休要誤解老衲之意,小俠兼程遠道.鞍馬勞頓,僕僕風塵,只為與老衲當初一言之諾。小俠此來嵩山老衲既感且佩,安能相責於小俠。老衲所言不是時機系指本寺而言。」
元濟大師說到此處,神色黯然.面容沉重。忽而又展顏笑道:「茅舍小築,最宜煮茗待客,小俠來此,老衲禮應先敬一杯。」
說著走到茅舍後面泥爐瓦壺,倒出清茶兩杯,其香沁脾.飲時兩肋生風。肖承遠小俠飲畢,大讚香茗為生平所僅見。
元濟大師笑道:「嵩山之頂,產茶一株,名曰云霧,以去年雪水煮之,並且配以泥爐瓦壺、松子為薪.才能得此佳味。」
說著,突然元濟大師又一正顏說道:「瑾以一杯香茗,向肖小俠致以歉意,少林僧人此刻正如驚弓之鳥,稍動即飛,所以小俠來時,才引起如此誤會,甚至不惜擺出本寺群斗之羅漢陣相迎,此事說來。誠為少林寺之不幸。」
肖承遠小俠對於元濟大師的話,足感到驚詫的「少林僧人已成驚弓之鳥」。當時禁不庄介面問道:「大師請恕晚輩放肆,有-點未明,敢請問於大師。少林寺領袖武林數十年,迄末衰微,為當今武林泰山北斗。昕大師之言竟會有人前來少林寺攪亂生非,此言若非出自大師之口。晚輩斷難相信。」
元濟大師長嘆一聲,良久說道:「沂山海惠寺之時,老衲曾與小俠作推心之談。當今群魔並起.正消魔淺,已有不可一時之概。海惠寺即為一例。所以,老衲才深切痛覺,當前武林如果不能捐棄門戶之見,謀求團結,則危機指口可待。老衲敬聆小俠神功之餘,更深覺小俠肩負,非你莫屬。這才奉邀小俠前來嵩山共商對策。」
肖小俠傾耳靜聽,全神貫注。元濟大師一口氣說到此地,略為一頓,接著說道:「小俠未來之前共謀團結之事未見行動.少林寺卻再度遭劫。一把毒火幾乎釀成巨災.二代弟於連傷數人。少林忝列武林之首,如此連遭挫折.羞愧何以。正好此時肖小俠來到嵩山,如此誤會因此而起。」
削小俠心裡微微一動,連忙介面說道:「敢問大師,前來攪亂貴寺的,其人為誰?」
元濟大師嘆道:「者衲未及趕至,他已經連傷二位本寺高手,縱火而去,而且火焰帶毒。」
肖小俠點頭說道:「昔日各大門振聯手圍剿青海阿修羅教之時,貴寺曾否派人參與其事.」
元濟大師忽然一驚,說道:「圍剿阿修羅教之事,敝寺首倡其事,由者衲師兄親率寺中高手,聯同各派高人,前往青海。小俠之意,是指此事系阿修羅教所為?」
肖承遠小俠伸出兩個手指,正要說出阿修羅教惟一的餘孽骷髏怪重現江湖的事,以及尋釁武當,猖言要報復於各大門派之事,說給元濟大師聽.忽然,隱隱前面傳來一聲玉磐,悠悠之聲,元濟大師不禁嘆道:「少林寺厄運重重,玉磐告急,數十年來鮮有如此三番兩次傳聲告警……」
元濟大師言猶未了.忽然茅舍修竹之外的小徑上,匆匆而來一位小沙彌,遠遠垂手而立,口稱:「達摩院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