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都血戰

第九章 天都血戰

凌壯志凝神運功一聽,只聽中年美婦切齒恨聲說:「稍時他們上來就殺,根本不需對他們答話。」

說話之間,她那雙威稜鳳目中,寒光閃閃,充滿了怨毒。

凌壯志看了中年美婦的神色表情,心中一動,頓時想起昔年的九華魔女,他斷定中年美婦如此兇狠,定是遭遇過什麼慘烈刺激。

心念間,只見素裝少女疑惑地低聲說:「媽,看情形,前來的恐怕不止花花太歲一人!」

中年美婦黛眉一豎,粉面鐵青,低沉有力地說:「不管多少人,悉數殺絕!」

這時,一陣極速的衣袂破風聲,正向崖上升來。

驀見中年美婦鳳目中冷電一閃,立即沉聲說:「把鴛鴦劍給我!」

說著,伸手握住素裝少女肩后的雙股劍柄的外面劍把,拇指一按,啞簧輕響,嗡然一聲龍吟,青蒙光華暴漲。

凌壯志看得暗吃一驚,知道素裝少女肩后的那柄嵌著珠玉的鴛鴦劍,定是一雙鋒利無比的寶刀。

果然,刺目電光一閃,素裝少女的手中,也握了一柄耀眼生花的銀虹長劍。

雙劍交輝,月華失色,整個光滑如鏡的平台上,立時明如白晝,蒙蒙雲霧,頓時幻成片片彩霞。

驀然

一陣衣袂風響,黑影一閃,竟由對面崖下如飛躍上一人。

緊接,人影再閃,風聲颯然,又如箭飛上兩人。

凌壯志凝目一看,只見先縱上崖來的那人,竟是一個身材高大,一襲黑僧衣,頭戴月牙金頭箍的披髮頭陀。

黑衣披髮頭陀,手橫一柄雪亮厚背砍刀,生得豹頭環眼,虎背熊腰,身軀宛如半截黑塔,一臉兇橫煞氣。

緊跟在身後上來的兩人,一人是身材枯瘦,一身灰褂長褲,尖嘴猴腮,手持緬刀,另一個是慘白臉、禿眉、小眼睛,手握吳鉤劍。

三人登上崖來,俱都目光如燈,發現場中早已立著一個中年美婦和一個長發深垂的素裝少女,似乎微微一愣,神色略微愕然。

驀見中年美婦人,鳳目威稜地望著披髮頭陀三人,怒聲問:「鐵頭陀,你們盤山五惡已經死了兩個,你們三個還不儘速銷聲匿跡,今夜來此,可是為那花花太歲賈自興前來替死?」

披髮橫刀鐵頭陀見問,立即停身止步,朗聲一笑說:「我道是什麼三頭六臂的厲害人物,膽敢向我家大會首花花太歲賈大爺挑戰,原來是你這昔年風流天下的楊花黛鳳張雲霞……」

話未說完,竟兀自仰天哈哈狂笑起來!

中年美婦頓時大怒,黛眉一豎,脫口一聲厲叱:「惡賊閉嘴!」

厲叱聲中,飛身前撲,手中青鴛劍,猛向鐵頭陀刺去。

鐵頭陀一見,倏斂狂笑,輕蔑地朗聲說:「潑婦,今夜來了一十二位大頭領,你是死在眼前,尚且不……」

話未說完,中年美婦的鴛鴦劍,挾著絲絲劍嘯,已然刺到。

鐵頭陀似是深知鴛鴦劍的厲害,一聲怒哼,戒刀虛空急揮,龐大的身軀,趁勢暴退三丈。

中年美婦黛眉一剔,厲聲怒叱:「惡賊想逃命嗎?」

怒叱聲中,青芒暴漲,匹練翻滾再向鐵頭陀追去。

凌壯志看得暗暗心驚,他覺得中年美婦的劍勢,就像她怨毒的個性,凶、狠、潑、辣,劍流翻湧。

他聽了鐵頭陀對中年美婦的稱呼,覺得這個身穿黑綠衣裙的黛鳳張雲霞,昔年在江湖上,似是一個風頭極健的俠女。

但是,去世的恩師,卻從沒談起江湖上有這麼一個綽號黛鳳的美麗女人,由此足證這個中年美婦也許與恩師無關。

至於素裝少女,偽裝白衫少年,連斃金刀毒燕阮陵泰和鐵弓玉環晉宇田之事,也許是巧合,偶然……

心念未畢,場中突然暴起兩聲大喝!

凌壯志定眼一看,頓時大怒,只見手持緬刀和吳鉤劍的兩人,各揮兵刀,飛身前撲,和急舞戒刀,步步後退的鐵頭陀三人聯合圍攻中年美婦一人。

但是,他看到橫劍卓立場中的素裝少女,微蹙蛾眉,嬌靨凝霜,毫無一絲向前動手的意思,他那股由義忿升起的怒火,頓時全消了。

就在這時

風聲颯然,崖下一連又飛上數人!

凌壯志尚未看清來人面目,驀聞一聲哈哈大笑:「哈哈,太好了,這邊還給我盤龍棍留著一個漂亮的!」

說話之間,一道快速人影,直向場中的素裝少女,如飛撲來。

凝目一看,只見飛身撲向素裝少女的快速灰影,竟然是一個面黃肌瘦,鷹鼻鷂眼,手持一根盤龍棍的中年瘦漢。

瘦漢的身後,尚飛身跟著兩個虎頭燕額濃眉鈴眼的高大凶僧,一持鐵禪杖,一持方便鏟,俱是長而且沉的重兵刀。

中年瘦漢,來至場中,再度一聲好笑,手中盤龍棍,一招「橫掃千軍」,呼的一聲,猛向一直冷冷望著他的素裝少女掃去。

素裝少女似是毫未動怒,僅那雙淡雅蛾眉,略微一剔,嬌軀閃電一旋,盤龍棍擦衣而過。

緊接著,鳳目冷電一閃,寒玉嬌靨帶煞,脫口一聲厲叱,手中鴛鴦劍,馳如電摯,一閃已至盤龍棍的胸前。

盤龍棍大吃一驚,只嚇得魂飛天外,一聲-叫,仰面后倒,腳跟一蹬,身形擦地后射。

白影一閃,寒芒暴漲,劍光閃電下瀉

一聲凄厲慘叫,血光飛射近丈,盤龍棍腹胸立時被劍光劃開,就地一滾,五腑齊出,登時氣絕。

身後緊跟撲至的兩個凶僧,嚇得怪-一聲,飛身暴退三丈,頓時呆了。

驀聞東崖上,激戰中的中年美婦突然一聲厲叱:「花花太歲,你這惡賊遲遲才來,還不過來受死嗎?」

凌壯志聞聲一看,只見中年美婦那邊,除鐵頭陀盤山三惡三人外,不知何時又加入一個立眉塌鼻的老者,和一個獐頭鼠腦的老道。

老者用燕翎刀,老道使用鐵拂塵,功力似乎在鐵頭陀三人之上。

中年美婦雖然劍法精奇,但圍攻的五人卻一味游斗,是以中年美婦連攻數劍,依然不能突出重圍。

立身五丈外尚有一男一婦,和一個矮胖青年。

正中一人,虯髯橫生,面如鍋底,濃眉虎目,血口獅鼻,一身花緞勁裝,腰束大紅英雄錦,頭上那頂英雄帽上,尚綴著幾個顫顫巍巍的紅絨球,一望即知就是花花太歲。

在花花太歲的身側,尚立著一個濃妝艷抹,紅衣裙,徐娘半老,手握鸞鳳刀的風騷女人。

風騷女人的身後,是一個年約二十餘歲,手持鏈子錘的矮胖青年。

花花太歲,身體魁梧,生像威猛懾人,手持一柄瓦面精鋼鞭,驚恐的望著倒在血泊中的盤龍棍,他似乎沒想到素裝少女的劍法竟是如此厲害驚人。

凌壯志極快地掃了幾人一眼,他覺得美婦說的不錯,和花花太歲聚在一起的,大都是十惡不赦之徒,根據在場幾人的相貌判斷,一望而知俱非善類。

驀聞素裝少女怒聲嬌叱:「花花太歲,你們想以多為勝嗎?哼,我叫你們盡死在崖上。」

嬌叱聲中,飛身向花花太歲撲去。

數聲暴喝,人影閃動,呆立三丈以外的兩個凶僧,各揮兵刀,同時向素裝少女迎來。

持鏟的一招「橫掃五嶽」攔腰掃到,用杖的一式「泰山壓頂」當頭砸下,聲勢威猛異常。

素裝少女冷冷一笑,飄身一閃,立即脫出鏟光杖影之外。

就在她飄然閃身的同時,一聲嬌叱,一聲大喝,風騷女人和矮胖青年,兩人同時飛身撲至。

風騷女人,飛舞鸞鳳刀,幻起一片如山刀影,直向素裝少女罩來。

矮胖青年,急抖練子錘,快如疾矢流星,直奔素裝少女的面門。

素裝少女,立頓身形,一聲怒叱,白鴦劍急挑擊來的練子錘。

她的劍尖一挑,矮胖青年立即將練子錘,抖腕收回,手法極為熟練。

同時,素裝少女身後的兩個凶僧,同時怪-一聲,各揮鏟杖,再度飛身撲至。

素裝少女的劍法,似是較中年美婦尤為精湛,身法也較輕快,雖有四人圍攻,但她仍能不時突出重圍,向花花太歲撲去。

花花太歲見四人困不住素裝少女,只得大喝一聲,飛身撲上,手中精鋼鞭,猛砸素裝少女的鴛鴦劍。

兩組十二人,頓時激烈的打成兩團,剎那之間,人影縱橫,暴喝連聲,刀光劍影,呼呼生風,聲勢十分驚險。

凌壯志覺得奇怪,他不知道中年美婦和素裝少女,為何不施展赤陽掌功,照此打法,對方一味避實就虛,不知何時才能分出勝負。

驀聞打鬥中的花花太歲,狂傲地哈哈一笑,朗聲說:「哈哈,賤婢、潑婦,賈大爺今夜定要你們兩人,內力枯竭,真氣耗盡,直至虛脫而死!」

說罷,又是一陣得意的哈哈狂笑。

凌壯志一聽,頓時大怒,飄身而出,震耳一聲大喝:「住手!」

這聲如綻春雷的大喝,場中激斗中的十二人,俱都震得脫口一聲驚呼,紛紛暴退兩丈。

花花太歲和中年美婦等人,同時大吃一驚,知道崖上來了高人,於是,定神一看,俱都驚呆了。

只見西崖亂石間,正緩步走出一個劍眉朗目,玉面朱唇,手搖描金扇的白衫少年來。

素裝少女鳳目突然一亮,嬌靨立時升上兩片紅暈,小嘴一笑,飛身縱至中年美婦身邊,驚急地低聲說:「媽,中途跟蹤我的就是他!」

中年美婦沒有及時回答,但她那雙明亮的鳳目,一直盯著凌壯志手中的那柄摺扇,神色顯得極為迷惑。

凌壯志緩步前進中,劍眉微剔,嘴哂冷笑,以斥責的口吻低聲問:「你們是哪裡來的一些不守武林規矩,不講江湖道義,群毆圍斗,以多為勝的無恥敗類,居然敢在如此仙境般的地方持械毆鬥,揮劍殺人,真是罪該萬死。」

說罷,手中摺扇,「刷」的一聲合好,隨即停身止步,星目威稜地一掃花花太歲等人,繼續沉聲說:「在下姑念爾等無知,格外寬容,特准爾等舉掌自斃,以保個全屍。」

花花太歲久歷江湖,長相雖然渾猛,但心思卻不俗笨,他第一眼便看出凌壯志是個來歷不凡,身懷絕技的少年。

同時,他也看出凌壯志手中的描金摺扇,極似天山派瓊瑤子的那柄寒玉寶扇,因而濃眉一剔,沉聲反問:「聽你的口氣如此狂大,敢莫是天山派的門下?」

這句話,也正是中年美婦心裡要問的話。

凌壯志佯裝不知,仰天哈哈一聲大笑,輕蔑地說:「什麼天山派,地山派,在下一概不知!」

鐵頭陀一聽,勃然大怒,久戰中年美婦不下的那股子悶氣,頓時暴發出來,於是環眼一瞪,震耳一聲大喝:「狂妄的小輩,誠心前來找碴,佛爺就先宰了你!」

大喝聲中,飛身前撲,手中雪亮的大戒刀,挾著一陣寒風,向凌壯志的天靈蓋猛力劈下。

凌壯志現身的原因,就是要痛懲這些兇惡的狂徒,同時他也要殺殺那中年美婦的狂妄傲氣,這時一見鐵頭陀當先撲來,冷冷一笑,沉聲說道:「你先來,你就先死……」

話未說完,戒刀已至頭上,身形一閃,橫飄三尺,戒刀擦肩劈下,聲勢驚險至極。

鐵頭陀一刀劈空,神情暴怒如狂,大喝一聲,低頭躬身,那顆鐵頭猛向凌壯志的前胸撞去。

由於鐵頭陀身軀高大,猛一躬身,他的鐵頭已到了凌壯志的前胸。

素裝少女一見,驚得花容失色,脫口一聲嬌呼!

事出突然,距離又近,中年美婦也認為凌壯志必被鐵頭陀撞死當場。

但驀聞凌壯志震耳一聲大喝:「讓在下試試你的鐵頭硬度如何?」

大喝聲中,白影電旋,身形一側,恰恰閃開撞來的鐵頭。

緊接著,右手摺扇,一招倒打金鐘,運足十成的青罡氣功,猛向鐵頭頂上擊下去。

素裝少女一見,知道凌壯志的玉扇必被震碎,急得情不由己地脫口大呼:「不要……」

花花太歲等人,卻得意地咧嘴笑了……

但青蒙光華一閃,「叭」的脆響一聲,血光四濺,蓋骨橫飛。

鐵頭陀猛然挺胸,撒手丟刀,張口噴出一道箭血,踉蹌前沖數步,「通」的一聲栽倒地上,登時氣絕。

花花太歲等人,頓時驚得面色如土,張口結舌,只覺得天旋地轉。

中年美婦和素裝少女,俱都芳心暗驚,粉面色變,他們根據凌壯志的出手,斷定他的功力自是不凡,但卻沒想到不凡得如此驚人。

驀然暴起兩聲厲喝!厲喝聲中,人影閃動,持緬刀和吳鉤劍的二惡,神情如狂面目猙惡,齊向凌壯志撲來。

凌壯志劍眉如飛俊面鐵青,冷冷一笑,沉聲說:「你們是結義的兄弟,最好是死在一起!」

說話之間,二惡的刀劍已經刺到。

於是,身形急旋,側身一飄,二惡的刀劍同時刺空。

盤山二惡,以死相拚,因而奮不顧身,這時,再度一聲厲喝,雙雙各挺刀劍,齊向飄身閃至兩人之間的凌壯志,猛刺過去。

這種瘋狂拚命,奮不顧身,同歸於盡的打法,的確將花花太歲等人嚇呆了,中年美婦和素裝少女也不禁驚得嬌靨色變。

凌壯志朗聲哈哈一笑,身形如電一旋,恰在刀鋒將至的剎那間滑開了。

寒光一暗,暴起兩聲凄厲慘叫,二惡的刀劍,分別刺進對方的胸腹之內。

兩人雙手握著刀柄,相對切齒瞪眼,張口噴出一道鮮血,雙雙栽倒地上。

驀聞一聲驚怒嬌呼:「花花太歲,不留下命來想跑嗎?」

凌壯志一驚,轉首一看,只見中年美婦飛身而起,正向亡命向北狂奔的花花太歲追去。

其餘四人老頭、老道、風騷女人、矮胖小子,俱都愣了,他們做夢都沒想到他們的大會首,一聲不吭地跑了。

素裝少女一見,一聲清叱,身形如煙,緊跟中年美婦身後追去。

雲霧中,驀然傳來中年美婦的阻止聲:「你別過來,看住那個白衫少年……」

話未說完,人影一閃,頓時不見。

素裝少女一聽,身形一旋,持劍飛回。

愣在場中的老道四人,一定心神,一聲吆喝,分向東南兩崖,亡命奔去。

老道、老頭奔東邊,風騷女人和矮胖小子奔南崖。

素裝少女一見,頓時大急,不由望著凌壯志,嬌聲急呼:「喂,喂,不要放走他們!」

「喂、喂」兩聲,沒名沒姓,乍然聽來,無比親切。

凌壯志一聽,大喝一聲:「留下命來。」

大喝聲中,飛身向老道、老頭身前截去。

老道、老頭俱是狡猾的老江湖,兩人一遞眼神,一聲嗥叫,各揮兵刀,猛向凌壯志反撲攻來。

凌壯志冷冷一笑,身形一旋,正待還擊,老道、老頭倏然轉身,分向西崖,瘋狂馳去。

一聲嬌叱傳來,奔向北崖的老頭,恰被趕來的素裝少女截住。

凌壯志頓時大怒,騰空而起,直向老道身前落去。

老道聞聲驚嘆,斷定今夜不拚命決難逃走了,於是急剎沖勢,手中鐵拂塵,猛向身前的凌壯志掃去,同時,三角眼一瞪,大喝一聲:「道爺和你拼了!」

凌壯志怒哼一聲,身形一旋,已至老道身側,手中摺扇閃電點出,直擊老道手中鐵拂塵的長柄。

光華過處,暴起一聲惶恐驚叫,老道手中的鐵拂塵,挾著一道灰影向數丈以外飛去。

緊接著,摺扇刷聲張開,一片金光,扇影一閃,一顆瘦削人頭,帶起一道如注鮮血,直飛半空。

凌壯志心中一驚,飄身後退三丈,低頭細看扇面,薄如綿紙蟬翼,想不到竟然如此鋒利驚人。

驀然一聲慘叫聲,響自不遠。

凌壯志抬頭一看,素裝少女的鴛鴦劍,已刺進那獐頭鼠腦的老頭前胸。

素裝少女停身橫劍,急急游目四看,哪裡還有風騷女人和矮胖小子的蹤影?

凌壯志心中一驚,頓時想起,折身向南崖追去。

驀聞素裝少女,急切嬌呼:「喂,喂,不要追了,饒他們去吧!」

凌壯志一聽,心中笑了,斷定素裝少女不讓他追去的原因,必是怕他也趁機跑了,轉首一看,素裝少女已翻腕收劍,急步走來。

他為了要探出素裝少女何以要扮男裝,用赤陽掌一連擊斃金刀毒燕阮陵泰和鐵弓玉環晉宇田的原因,也急忙含笑迎了過去。

素裝少女輕綻微笑,寒玉般的嬌靨上,略顯紅暈,鳳目柔和地望著凌壯志,來至近前,首先感激地說:「多謝小俠援手!」

說著,斂衽福了一福。

凌壯志知道素裝少女是說客氣話,急忙還禮說道:「哪裡,哪裡,姑娘太謙遜了。」

素裝少女的明亮鳳目,在凌壯志的俊面上一閃而過,舉手一指天都峰頂,含笑說道:

「茅舍就在峰上,可否請至舍下小坐?」

這句話正中凌壯志的心意,但他卻不得不略作謙遜,於是謙和地說:「怎好前去打擾!」

素裝少女見凌壯志願意前去,不由嫣然一笑說:「此地雲霧瀰漫,山路極滑,我在前面帶路,請你小心了。」

凌壯志含頷應是,緊隨素裝少女身後縱下雲中崖,直向天都峰馳去。

這時,明月西沉,雲中光線暗淡,素裝少女似是為凌壯志的路徑不熟,而未便盡展輕功。

兩人登上天都峰,月光仍朦朦朧朧的由西天平射過來,峰上景緻,另有一番奇幻現象,雲松翠竹間,似是罩著一層薄霧。

凌壯志飛馳中,心中一直想著如何探詢素裝少女和中年美婦的身世經歷,她們和金刀毒燕、鐵弓玉環間,究竟有什麼仇恨。

心念間,驀聞飛馳在身邊的素裝少女,嬌聲說:「那就是我和母親所住的茅舍了。」

凌壯志一定神,只見二三十丈外的松竹間,薄霧瀰漫中,隱約現出兩座屋影,看來是那麼飄渺,遙遠,因而贊道:「啊,住在那種地方,心境真可比擬神仙。」

素裝少女一聽,像銀鈴般的格格笑了。

說話之間,已到了凌壯志方才隱身之處,兩人身形頓時慢下來。

凌壯志定晴一看,面色大變,院邊那排各種顏色的綺麗盛放大花,就在這半個時辰之間,俱都花瓣捲縮,就像一朵成熟的佛手。

由於心中好奇和驟然感到意外,飄身越過花樹后,倏然停身院中,舉手指著花樹,驚異的急聲問:「真怪,方才這些花,還個個大開,怎的這一會時間,便都萎縮了呢?」

素裝少女聽得芳心一驚,花容立變,不由驚「咦」一聲,不解的問:「咦,真怪,你怎的知道?」

凌壯志被問得一楞,心知失言,為了表示坦誠,只得歉然含笑說:「方才我在那株雲松后,曾看到這些大花都在盛放著……」

素裝少女寒玉般的粉面上,顯得愈加蒼白,黛眉一蹙,心中早已清楚,立即鄭重的警告說:「稍時我媽回來,你絕不可說你曾經登上峰來。」

說此一頓,蒼白的香腮上,忽又一紅,接著不解的問道:「真怪,你跟在我身後,我怎的一直不知?」

凌壯志風趣的一笑,說:「就同你在太平鎮跟蹤我一樣,我也一樣不知!」

素裝少女的臉更紅了,不由嗔聲說:「你既然一樣不知,又怎知我在你身後盯梢?」

凌壯志愉快的一笑,說:「方才你自己不說,我怎麼會知道?」

素裝少女一聽,頓時大悟,想到方才立在此地的幽怨神態,必然盡被他看進眼裡,心念至此,頓時紅飛耳後,不由鳳目瞪他一眼,嗔聲說:「看你文質彬彬像個十足的書生,誰知你這麼壞!」

說罷,轉身向前走去。

凌壯志兀自笑笑,緊緊跟在她的身後,他覺得兩人雖是初次會面,倒有些像是多年的朋友,這也許是她久居深山,身為武林兒女的緣故。

素裝少女來至中年美婦房門前,停身止步,望著門內略一遲疑,似是想起有什麼不便之處,於是,轉首望著凌壯志說:「請到西屋坐吧!」

說罷,首先向自己的房門前走去。

凌壯志知道,西屋是素裝少女的香閨,因而在心理上特別提高了警惕。

進入房門,素裝少女一長身形,點足躍起數尺,縴手在房梁間一揮,室內頓時毫光大放。

凌壯志秀眉一蹙,抬頭一看,只見正中房樑上,深深嵌著一顆大如鵝卵的雪白寶石,毫光四射,滿室生輝。

驀聞素裝少女,謙和地說:「請坐吧!」

說罷,逕自走進左間暗室內。

凌壯志頷首應是,發現室內寬僅一丈,正中一桌兩椅,左右各有一間暗室,俱都懸著一面玉白色的布簾,除此再沒有什麼了。

這時,素裝少女已由左間暗室內,端出兩杯茶來,背後的長劍已經卸下,她將茶放至凌壯志面前,同時笑著說:「荒山僻野,無以餉客,就請飲杯松子茶吧!」

凌壯志立即起身,含笑說:「黃山松煙,名滿天下,我想天都峰的松子茶,定也是清心怡神的佳品。」

素裝少女,淡雅一笑,隨即坐在主位上,略顯歉然的說:「交結這久了,尚未請問小俠貴姓!」

問及姓名,凌壯志心中一動,立即略一拱手,說:「在下姓凌,名壯志,世居金陵,父母早年去世,家中僅余在下和老僕兩人了……」

話未說完,素裝少女噗嗤一聲掩口笑了。

凌壯志秀眉一蹙,立即不解地問:「姑娘為何發笑?」

素裝少女強忍笑意,說:「看你這副神情,的確像個十足的書生。」

凌壯志「哦」了一聲,轉口問道:「尚未請教姑娘芳名。」

素裝少女僅簡單地回答說:「我姓葉!」

凌壯志見素裝少女無意再說下去,自是不便再問,只得再找話題,於是,看了一眼室內,故意贊聲說:「葉姑娘住在如此仙境般的境地中,朝看日出雲海,夜聽松濤流泉,雖終生不下天都,也不至再想那煙火人間了。」

說話間,發現素裝少女黛眉微蹙,立即改口問:「不知姑娘和張前輩在此隱居多久了?」

素裝少女仍然微蹙黛眉說:「自我有記憶以來,就住在此處。」

凌壯志佯裝一驚,立即趁機問:「照姑娘說來,張前輩在此豈不已隱居十多年了嗎?」

素裝少女嬌聲一笑,不由脫口說:「我今年都二十歲了,你說我媽在此住了多久……」

話一出口,似是發覺不該將自己的芳齡讓一個陌生少年知道,因而玉頰頓時飛上兩片紅霞。

凌壯志對二十歲的少女,特別敏感,因為他恩師的女兒娟娟,今年也正是二十歲了,因此他情不自覺地看了素裝少女兩眼。

素裝少女終年隱居深山,有時三五年不下一次天都峰,這次在太平鎮看到凌壯志,直疑是天上金童,因而在她平靜的心湖中,投下一塊掀起漣漪的彩石,同時,在她素白的生命上,也塗上一片美麗光彩。

這時見凌壯志著意地看了她兩眼,第一次感到心跳的厲害,因而,緩緩垂下頭去。

凌壯志驟然驚覺失態,急忙轉變話題說:「張前輩能在天都峰一住二十年,她的武功不但高絕,昔年也必是一位名滿天下的俠女。」

素裝少女立即抬起頭來,傲然問道:「昔年雙劍無敵黛鳳張雲霞,你可曾聽說過?」

凌壯志不便說不知,但自己又確不知,因而不覺一陣遲疑。

素裝少女何等聰明,早已看出凌壯志必是不知,不由感嘆的說:「像我媽這樣曾經轟動武林,震驚江湖的人物,你都不知,你也實在太孤陋寡聞了。」

凌壯志一聽之下,心裡很不高興,他覺得隨師學藝五年,就從沒聽恩師談過什麼「黛鳳」,如果確像素裝少女說的那麼轟動,難道恩師他也不知?

心念間,驀聞素裝少女不解的問:「難道令師沒對你談過這件昔年轟動江湖的大事?」

凌壯志只得搖搖頭,但他卻趁機問:「不知令尊大人是誰?在下也許聽恩師講過。」

素裝少女立即說:「葉天良!」

凌壯志一聽,依舊神色茫然。

素裝少女顯然有些生氣了,不由沉聲說:「四大俊傑的名字你都不知,還跑什麼江湖,闖什麼萬兒……」

凌壯志一聽四大俊傑,靈智一亮,心中恍然大悟,不由脫口說:「想起來了,令尊大人可是朱腕銀筆葉大俠?」

素裝少女笑了,立即愉快地點了點頭。

凌壯志秀眉一蹙,隨之不解地低聲問道:「聽說葉大俠在江湖上已經失蹤多年了,不知這話當真?」

素裝少女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了,黯然地點了點頭。

凌壯志已概略地知道了中年美婦和素裝少女的身世,同時,她發覺她們和恩師是毫無關聯的人,因而,不免感到有些失望。

但他同情素裝少女的遭遇,因而,又關切地問了句:「這些年來,葉姑娘可探出一些令尊大人的行蹤消息?」

素裝少女黯然說:「據我媽說,父親恐怕已經遇害了,失蹤十九年,不可能再活在世上。」

凌壯志心頭一震,失蹤十九年,這個數字和恩師困居九華紫芝崖,竟是同一個年代。

心念至此,他的心又開始動了。

對方素裝少女,今年恰巧芳華雙十,她的父親失蹤,正巧又是一個十九年,若非恩師叮囑的清楚,今夜他勢必認定素裝少女就是恩師唯一的女兒娟娟了。

恩師說,他的妻子因難產死在一座荒林里,他僅僅滿一周歲的女兒,是在與仇人激戰時遺失在荒野亂石間……

心念未畢,驀然傳來一聲極快的衣袂破風聲。

驀聞素裝少女急聲說:「啊,我媽回來了。」

說著,即由椅上立起來,同時望著凌壯志,再度正色說:「我媽問你時,切記不要說曾經來過峰上。」

凌壯志見她說得鄭重,因而也謹慎地連連應是,同時隨在少女身後,直向房門迎去。

那陣衣袂破風聲,愈來愈近了。

驀見一道寬大人影,撲張兩臂,宛如一隻巨大蝙蝠,逕由正東崖邊,凌空飛上峰頂,直向這面奔來。

素裝少女輕咦一聲,立即停身止步,接著悄聲說:「不是我媽媽!」

凌壯志運功雙目,凝神一看,頓時神色大變,驚得閃身躲在素裝少女身後,焦急地低聲說:「糟,我不能見他。葉姑娘,快讓我躲個地方!」

素裝少女尚未看清來人是誰,見他如此情急,只得悄聲說:「你先在內室躲一躲。」

凌壯志一心想躲一躲,眼前就是刀山油鍋也在所不計了,於是,折身奔進右室門帘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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