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華山三道
青聰、烏騅一夜休息,體力充沛,在寬大官道上飛馳勢如奔雷,十分驚人。
兩人每過一鎮,都惹起一陣騷動和議論,中午時分通過壽陽,兩人在南關酒樓進餐,四座震驚,大河教的教徒紛紛走避,想是已得到他們總督察被殺的消息。
酒客中,雖有不少勁裝佩帶兵刃的武林人物,但大都是無名之輩談不上什麼技藝,果真動起手來也都是些花拳繡腿。
飯後繼續前馳,薄暮時分已到了榆社縣城,一路行來,再沒人敢出頭攔劫,也沒發現其他門派的門人高手。
凌壯志、宮紫雲,對大河教勢力之強,組織之密,對黃河數百渡口控制之嚴,的確感到暗暗吃驚,看來要想一舉摧毀這個龐大組織,似乎不是想像的那麼容易。
為了便於明日絕早上路,兩人就在城外一座大客店內,要了一座獨院上房。
幾天來,小夫妻倆都沒有能安適地同床共枕,相擁而睡,為了讓兩馬得到充分休息,兩人匆匆飯罷,也準備早些就寢。
宮紫雲將房門關好后,覷目望著俊面神色略顯開朗的凌壯志,秋水般的鳳目一轉,接著舉手一指東間內室,說:「今夜你睡在東間,我一個人睡在西間……」
凌壯志一聽,頓時慌了,知道宮紫雲見他一直為死去的萬綠萍難過,而將她冷落,是以才藉分房向他報復。
於是,未等宮紫雲說完,慌得急忙由椅上立起來,不由急聲問:「為什麼?」
說著,神情焦急地大步向宮紫雲走去。
宮紫雲低頭一笑,身形一閃,走了。
凌壯志心中更急,急步追入西間,伸臂將嬌妻攬進懷裡,惶急地重聲問:「姊姊,為什麼嘛!」
宮紫雲偎在愛夫的懷裡,垂首暗笑,佯怒嗔聲說:「從今天起,人家不能和你同床了嘛!」
凌壯志一聽,頓時呆了,他鬧不清這是怎麼回事,同時,他覺得宮紫雲和他分室,似乎不是為了萬綠萍,因而久久想不通。
宮紫雲側仰螓首,覷目一看,不由噗嗤笑了,同時嗔聲說道:「傻相,拿耳朵來。」
凌壯志立即迫不急待地將耳朵湊至嬌妻鮮紅的櫻唇前。
宮紫雲未言臉先紅了,最後,終於附在凌壯志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話。
凌壯志一聽,頓時愣了,久久才驚喜地大聲說:「你為什麼不早說?」
宮紫雲的臉更紅了,急忙嗔聲阻止說:「你嚷嚷什麼?這麼大的聲。」
凌壯志立即興奮地壓低聲音說:「這怕什麼,哪個母親不生兒子?」
宮紫雲立即沉聲問:「你怎麼知道是兒子?你重男輕女的是不是?」
凌壯志慌得急忙分辯說:「不,不,我絕不是這個意思,生個像你一樣的天仙女兒,比生個像我一樣的豬八戒要強得多了,快,快躺到床上休息……」
說著,鬆開雙臂,謹慎小心地將宮紫雲扶向床前。
宮紫雲本來想罵他一聲貧嘴,這時見他緊張得什麼似的,真是啼笑皆非,不由一扭嬌軀嗔聲說:「你慌什麼,現在又不是馬上生……」
話一出口,嬌靨紅飛耳後,羞得撲身倒在床上。
凌壯志高興發狂,在這一剎那,所有沉重的心事,鬱悶苦惱,全都忘了。
這時,他緊跟撲至床上,伸臂將滿面通紅的宮紫雲攬在懷裡,既關切又焦急地低聲問:
「姊姊,幾個月了?」
宮紫雲滿心得意,一個女人能生孩子,這是最驕傲的一件事,因而,微合著鳳目,緩緩伸出兩個春蔥似的纖纖玉指。
凌壯志一看,立即瞪大了眼睛,緊張地問:「你為什麼不早說呢?」
宮紫雲笑著說:「現在說也不遲嘛!」
凌壯志不解地問:「你可告訴給師母?」
宮紫雲搖搖頭,含嗔瞪著凌壯志,笑著說:「這等羞人答答的事,怎好向母親說。」
凌壯志立即焦急地說:「你真糊塗,這等大事怎能不讓她老人家知道?明天我們馬上趕回恆山凌霄庵……」
宮紫雲倏然掙脫凌壯志的懷抱,瞪著大眼睛,急聲問:「為什麼?」
凌壯志毫遲疑地說:「從現在起,你便不能乘馬顛簸了,必須安靜休息。」
宮紫雲立即反駁說:「你別大驚小怪好不好?你把我送回那個冰冷的山洞裡,萬一有事,我一人如何應付?」
凌壯志毫不思索地說:「師母自會派小沙尼照顧……」
宮紫雲未待凌壯志說完,立即一歪頭,插言說:「分娩時呢?」
凌壯志一聽,頓時呆了,這的確是個問題,分娩大事,絕不能讓毫無經驗的佛門尼姑照顧,師母雖然有過生產經驗,但也不便以一庵之尊處理這些事。
繼而一想,雙目一亮,脫口急聲說:「有了,明日我們即返金陵,你可以在我們自己家中生產,我也有五年未曾回去了,不知老僕凌富焦急成個什麼樣子了。」
宮紫雲覺得將來生產,的確需要有個安定的居處,先回金陵看看也好,於是微一頷首說:
「明天我們先奔金陵,希望能在途中遇到窮酸書生,打聽出萬姑娘的香冢位置。」
談到萬綠萍,凌壯志立即由興奮中跌進痛苦中,頓時沉默下來。
久久,他才望著宮紫雲,黯然神傷地說:「姊姊,現在小弟有個要求,希望你能答應。」
宮紫雲見凌壯志突然趨於沉默,對方才無意說出的話,感到非常後悔,這時急忙一頜首,肯定地說:「有話你儘管說好了,姊姊沒有不答應的。」
凌壯志略一遲疑說:「我想將來姊姊生產時,若是男孩叫承萍,是女孩則叫亞綠。」
宮紫雲啞然一笑,愉快地說:「我道是什麼大不了的要求,原來是為小東西定名字的事,這是做父親的責任,你有權為孩子命名,我才不管這些事呢!」
凌壯志由不少次觀察出宮紫雲是個善妒的少女,但,自從結為夫婦后,她變得大方了,因而也笑一笑,說:「你是母親,當然也應該徵求你的意見。」
宮紫雲立即頷首正色說:「我覺得這兩個名字都不俗。」
凌壯志心裡一陣感激,伸臂將宮紫雲攬在懷裡,並肩倒在枕上。
宮紫雲對這個動作,似乎特別熟悉,因而惶急的低聲說:「你又忘了?從今天起,都不可以……」
凌壯志俊面一紅,似有所悟的笑著說:「我知道……」
話聲未落,一陣急速的衣袂飄風聲,就在房上一閃飛過。
凌壯志心中一驚,倏然坐起身來,凝神一聽,急對宮紫雲說:「姊姊先睡,我去去就回。」
宮紫雲已坐起,立即堅持說:「不,我也去,根據這人的輕功,可稱得上第一流的高手,也許大河教有疏於防範之處,江南武林人物已越河偷渡……」
凌壯志見宮紫雲說的與自己的想法完全相同,加之又怕失去那人的蹤跡,因而未待宮紫雲說完,不由一指她的小腹,急聲說:「可是你已……」
宮紫雲含笑介面說:「不妨事,還早得很。」
凌壯志斷定葉小娟母女是被江南幫派掠去,因而對渡河北來的高手特別注意,於是急聲說:「既然不妨事,我們快走。」
說罷,飄身掠至後窗,拉開窗戶當先縱了出去,一俟宮紫雲閃身而出,掩好窗門,騰空飛上房面。
這時天已二更,前面尚上仍有不少處亮著燈光,數十丈外的巍峨城樓上,高懸著一串斗大紅燈籠,隨風飄晃不停。
夜空深遠,滿天亮星,遠處一片漆黑,早已看不見那人的蹤影。
宮紫雲不由悄聲說:「這人的身法果然快得出奇,絕不是大河教中的高手,就是他們教主邱銅川的輕功,也不過如此。」
凌壯志知道那人是由城內馳出,根據方才飄風的方向是奔了正西,因而,舉手一指正西,悄聲說:「姊姊,追。」
說罷,兩人展開絕世輕功,直向遙遠的正西黑暗處追去。
凌壯志施展的是陸地飛行術,宮紫雲施展的是百丈如咫,兩人身形快如流失,捷逾驚鴻,但見兩道白輕煙,不見兩人身影。
一陣越野飛馳,離城已有十里,驀見一團烏雲般的快速人影,直向數裡外的一片黑壓壓的樹林馳去。
凌壯志根據那人的快速身法,斷定即是要追的人,於是望著宮紫雲舉手一指,悄聲說:
「在那裡了。」
宮紫雲會意的點點頭,兩人腳下同時加快。
追出有二里,那道烏雲般的黑影已進入前面那座廣大茂林,同時,兩人也發現茂林中隱約現出一角屋脊房影。
凌壯志和宮紫雲斷定那人也許就在樹林中的房舍內。
到達林前一看,兩人才發現茂林中俱是高約數丈的合抱大樹,因而,也斷定那幾座屋脊房影,絕不是普通房屋。
由於避免驚動那人,兩人屏息飄身,藉著大樹的掩蔽,直向深處欺進。
前進數十丈,前面林隙間已現出一道塌牆,來至近前一看,竟是一座久絕香火的破廟。
山門似乎是向南,在凌壯志和宮紫雲的立身處,無法看見,對正兩人的是座殘塌過半的側殿後檐。
凌壯志和宮紫雲覺得破廟內不可能住著有人,斷定那人已穿林而過。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轉身正待馳去,破廟內驀然傳出一陣談笑。
繞過側殿山牆,兩人目光同時一亮,急忙轉身形隱在側殿前檐的石柱之後,想不到正面殘破的大殿上,竟亮著燈光。
側殿石柱粗如大樹,上面雕有翻滾雲龍,張牙舞爪,栩栩如生,恰好將兩人的身形隱住。
兩人悄悄探首一看,只見大殿前門已破,僅殿頂尚屬完好,神龕上的幾座高大神像,法身剝落,已無法辨認以前供著的是什麼神了。
腐朽的供台上,放著一盞孔明燈,由於四周漆黑,因而顯得燈光特別明亮。
談話的人,共有六人之多,俱都分散地席地坐在石塊上。
較居正中的一人,黑色道袍,高挽道髻,紫面膛,黑長須,看來四十餘歲,修眉長目,鼻正口方,背插一柄長劍,坐著靜聽的姿勢。
微偏正中的一人,是個頭束儒巾,身穿灰衫的儒士,他白面短須,清眉秀目,正含笑向著身邊一個紅衣嫵媚少婦點頭,似是贊同地方才提出的意見。
在少婦身邊,是一個虯髯壯漢,重眉環眼,目光尚尚,腳前放著一柄大鐵鎚,乍然看來至少百斤。
在黑袍道人的這面,尚有兩個身著同一裝束的中年老道,兩人俱背長劍,似是與正中長須老道出自同一觀院。
凌壯志和宮紫雲正打量間,驀見灰衫儒士,轉首望著正中的長須老道,含笑問道:「東雲道長認為師妹的意見如何?」
那位長須老道謙和地一笑說道:「大河教橫霸黃河,強索苛稅,百姓商旅不堪其苦,本派掌門師尊,久有除去之心,怎奈本派勢力孤單,不敢妄動,既然貴派欲解民倒懸,本派深感慶幸。以華山、終南兩派之眾,要想一舉消滅大河教,力量仍顯不足,不過,這項義舉一經發動,其他觀望門派,勢必群起相應,那時大河教勢必不敵……」
隱身石柱后的凌壯志和宮紫雲聽了老道的話,不禁連連頷首,暗暗讚佩,在當前各派自保門戶之際,尚有關心百姓疾苦的門派,的確值得可敬。
根據他們的裝束和談話判斷,道裝背劍的必是華山派,灰衫儒士和狐媚少婦,虯髯大漢必是終南派。
心念間,又聽黑袍長須的東雲老道繼續說:「至於奪取凌壯志身上的秘笈,本派師尊絕不容許,因為本派劍術精絕,武學淵博,足堪獨步武林,令師妹的意見雖好,貧道卻不敢苟同。」
灰衫儒士和狐媚少婦臉上同時一紅,虯髯大漢也沉重地哼了一聲。
凌壯志和宮紫雲俱都心泛怒意,方才對終南派的讚佩敬意,頓時全消了。
只見狐媚少婦不滿地看了東雲老道一眼,沉聲說:「小婦人的意思並不是要道長親自向凌壯志下手,其實就是我們六人一起上,在他手下也走不過三招,我的意思是說,我們要智取,不要力敵。」
最外邊的那個年輕道士在旁插言問:「不知女施主如何智取?」
紅衣狐媚少婦粉面一紅,略微一笑,說:「小婦人說出來,三位道長可不要見笑,江湖上無人不知凌壯志是個多情種子,長的英俊,人又年少……」
宮紫雲聽至此處,不由用肘輕輕碰了一下凌壯志。
凌壯志只氣得渾身顫抖,俊面鐵青,恨不得大喝一聲,飛撲過去,舉掌將狐媚少婦斃了。
又聽狐媚少婦繼續說道:「小婦人慾用此法擒凌壯志,因而訓練了兩個俏麗小婢,至於如何擒他,現在不便多說;另一個決策就是貴我兩派合力挑了大河教,讓阻在黃河南岸的江南高手,渡河北上,在各大門派幫會群斗凌壯志時,我們再乘機下手,從中漁利。」
東雲老道一拂長須,淡淡一笑,說:「貧道希望女施主還是採用伺機漁利來得好。」
久不發言的虯髯大漢,似乎有意岔開話題,突然望著狐媚少婦,沉聲問:「師姐是否看清那人果真是大河教主邱銅川?」
狐媚少婦立即正色說:「那還會錯得了,我和他走了個對面,我來時尚特地去他房暗中察看,還見他在房中飲酒呢!」
凌壯志聽得異常不解,方才追的那人,分明是個寬大黑影,怎地會是她如此嬌小的女人?」
又見虯髯大漢不解地問:「邱銅川住的是哪座客店?」
紅衣狐媚少婦轉首回答說:「城內西街老和店。」
灰衫儒士在旁向華山三道補充說:「據邱銅川的親信隨員說,這次邱銅川是得到他女兒的飛鴿報告說,已經盯上了凌壯志的行蹤,邱銅川知道他女兒絕不是凌壯志的對手,所以才親身前來截擊……」
紅衣狐媚少婦立即輕佻地插言說:「有他美麗潑辣的女兒,足以用情絲纏住凌壯志了,邱銅川那老鬼又何必卻駕親征,真是多此一舉。」
東雲老道修眉一蹙,說:「據貧道聽大河教榆社分舵主日落時對貧道說,他們的總督察邱莉花,已在總舵主的家裡被凌壯志殺了。」
紅衣狐媚少婦驚得渾身一戰,面色大變,脫口一聲驚啊,說:「真的呀?」
東雲老道立即肯定地點點頭。
灰衫儒士急忙興奮地說:「這個機會太好了,邱銅川心痛愛女被殺,勢必找凌壯志拚命,三五日內他絕不會返回總壇,我們正好乘此大好機會,發動兩派門人,將大河教的總壇挑了。」
東雲老道讚許地頷首說:「本派的弟子,多散布在沁陽、平順一帶……」
灰衫儒士未待東雲說完,立即插言說道:「本門師兄弟居住武鄉陵川一帶的甚多,現在我們即可分途通知,齊到沁陽集結。」
東雲老道頷首應好,六人相繼由石塊上立起來。
凌壯志、宮紫雲知道六人要走了,立即準備進入側殿暫避,兩人一轉身,只見側殿後角暗影中,赫然立著一個骨瘦如柴,發髯如銀,身穿一襲寬大黑袍,手握一根蛇頭杖的陰森老人。
兩人這一驚非同小可,各自倏退半步,險些呼出聲來,尤其宮紫雲,看了陰森老人那雙如燈大眼,皮包骨的猴臉,頓時呆了。
人影一閃,風聲颯然,黑袍陰森老人縱出側殿後檐,飛身進入茂林,眨眼已經不見。
宮紫雲頓時一驚,正待脫口急呼,驀聞大殿上暴起數聲怒喝:「什麼人?」
喝聲甫落,嗖嗖數聲,華山三道和終南三人已飛身落在側殿階前。
凌壯志、宮紫雲無暇再想黑衣老人,只得先應付眼前,凌壯志想起狐媚少婦的那些話,頓時怒火高熾,緩步走前兩步,冷冷一笑,說:「在下就是諸位自知不可力敵,而要智取的凌壯志。」
六人一聽,面色大變,終南三人心中有鬼,飛身暴退八尺,一臉震駭之色,俱都驚呆了。
華山三道雖然也感到吃驚,但他們自恃無愧於心,因而只感到十分意外。
凌壯志不齒狐媚少婦的卑鄙陰謀,又氣灰衫儒士的伺機漁利企圖,因而輕蔑地望著終南派三人,不屑地沉聲說道:「在下恩師平生疾惡如仇,除暴務盡,對那些偽善作惡,沽名釣譽之輩,尤為痛絕,你們三人便是那些虛有其表,妄自貪心的小人……」
灰衫儒士雖然震駭凌壯志的威名,但他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尤其當著華山掌門人的首席弟子東雲的面,就是殺了頭,也不能丟了這個臉。因而,未待凌壯志說完,立即怒聲說:
「閣下年紀輕輕,竟然說話如此刻薄,你去打聽打聽,終南派的玉面秀士,行俠仗義,助善除好,可是你說的那種宵小之輩?」
凌壯志不屑地冷冷一笑,說:「既是俠義之士,為何要乘人於危,伺機漁利?由此一點,足失光明磊落。」
終南玉面秀士立被說得滿面通紅,頓時無言可對。
華山三道見凌壯志俊面鐵青,眉透煞氣,俱知他盛怒之下,揮掌可殺數十人,在凌壯志沒向他們發話前,自是不願插言。
紅衣狐媚少婦即在一旁插言說:「本派掌門師尊,命令我等見機行事,不可妄自逞能……」
凌壯志一聽狐媚少婦發話,心中怒火更熾,因而冷冷一笑,輕蔑地問道:「貴派掌門人可曾當面叮囑於你,要你暗中訓練兩名小婢,以使用其騙取在下身上的秘笈?」
狐媚少婦粉面通紅,頓時惱羞成怒,嬌叱一聲道:「快些閉嘴,小婦人和你拼了。」
說著,即在腰間皮囊內,探手取出一條銀光閃閃的索鏈來。
凌壯志一見,震耳一聲厲喝:「你膽敢向前一步,在下立時要你濺血當地。」
狐媚少婦頓時被震住了,想到邱莉花那等美麗年輕的女中高手,尚且被他殺死了,自己這點姿色焉能迷得住凌壯志?何況他身邊尚婷然玉立著一位高雅脫俗、國色天香的麗人?
心念至此,手中握著亮銀索,進退維谷,難堪至極。
手提大鐵鎚,一直怒目瞪著凌壯志的虯髯大漢,舉手一指著狐媚少婦,即對凌壯志怒聲說:「她是我們掌門的侄女,你敢動她一根汗毛,我們終南全派便與你拼了。」
凌壯志一聽,不由仰天發出一陣哈哈大笑,聲震殿瓦,如同虎嘯,震得積塵紛紛飄落,接著斂笑朗聲說:「莫說是你們掌門人的侄女,就是勢力龐大,勝過貴派數百倍的大河教主的女兒,在下同樣敢殺。」
玉面秀士故意以威脅的口吻,沉聲問道:「如此說來,閣下是存心與本派為敵了?」
凌壯志劍眉一軒,再度傲然一笑,說:「普天之下所有的教派,只要它掛著光明正大的招牌,而實際盡在武林中為非作歹,在下都要悉數殺絕。」
話聲甫落,虯髯大漢環眼一瞪,暴喝一聲:「好狂妄的小子,我們要試試你有如何驚人的本領。」
暴喝聲中,飛舞鐵鎚,一招「泰山壓頂」,挾著懾人狂風,直向凌壯志的當頭砸下,聲勢十分駭人。
凌壯志頓時大怒,大喝一聲:「你也配。」
配字出口,對方鐵鎚已經砸到,身形一閃,疾演「撥雲見天」,右手五指趁勢一揮,百斤重的大鐵鎚,脫手而飛,直向身後側殿中飛去。
虯髯大漢右臂震麻,虎口痛裂,驚嗥一聲,飛身暴退。
玉面秀士和狐媚少婦,以及華山三道等人,俱都驚呆了。
轟隆一聲大響,鐵鎚已擊中側殿的后牆,煙塵暴起,殘瓦橫飛,半面高牆,應聲倒塌下來,華山三道和終南三人連退數步,目閃驚急,額上冷汗頓時滲出來。
凌壯志有意借玉面秀士三人廣為宣傳,因而雙目冷電一閃,註定終南三人,再度厲聲說:
「就煩你們三人,轉告那些狂妄貪心,企圖攫取在下懷中秘笈的江南高手,如果他們的身軀不是鐵澆銅鑄,人不是百鍊不壞的金剛,他們的命運就如同這尊石爐。」
爐字出口,倏然轉身,右掌一翻,如火殷紅,對正大殿前一座五尺青石大香爐猛力推出。
掌心紅芒一閃,暴起一聲震天霹靂,爐石炸裂,碎石橫飛,青煙瀰漫半空,大殿上的積塵飄拂,斷椽跌落,磚石墜地之聲,此起彼落。
剎那間,天昏地暗,飛石帶嘯,正側三座破殿,顯得搖搖欲墜,危危欲倒。
終南三人和華山三道,從來沒見過這等石破天驚的駭人威勢,俱都驚得眼花繚亂,頭腦發漲,幾乎暈倒在就地。
凌壯志收掌轉身,望定驚呆了的終南三人,繼續怒聲說:「在我未反悔殺你三人之前,快些去吧,下次再在企圖攫取在下懷中秘笈的場合中遇見你們,定要你們三人頸上的人頭。」
玉面秀士三人,早驚得面色如土,冷汗直流,三人慌得一定神,同時轉身,騰身越過殘塌廟牆,直向黑暗的茂林中馳去。
凌壯志一俟三人離去。立即一整臉色,面向東雲三道一拱手,謙和地說:「在下凌壯志,尚未請教三位道長道號,方才失禮之處,尚請三位道長不要介意。」
華山三道,俱都有些受寵若驚,急忙稽首,同時宣了聲「無量壽佛」,由東雲老道回答說:「貧道東雲,奉掌門師尊之命,率領東清、東惠兩位師弟,下山暗探大河教虛實,不意在此得會小俠,貧道等倍感榮幸。」
凌壯志知道東雲是大師兄,也就是華山派的下代掌門人,因而謙遜地說:「方才聽得道長一席義正詞嚴之話,令在不由衷欽佩,暗贊道長不愧出身大派,受教名師,未來華山一派之尊。」
東雲道長再度一稽首說:「小俠過獎,令貧道深感不安,聽小俠口氣,貧道等計議之事,小俠和這位女施主全部聽到了。」
說著,謙和地望了一眼走近凌壯志身旁的宮紫雲。
凌壯志似乎想起什麼,急忙一指宮紫雲,含笑介紹說:「這是賤內宮紫雲。」
東雲三道心頭同時一震,急忙稽首為禮,齊聲說:「原來是凌夫人,貧道等失敬了。」
宮紫雲高雅地淡淡一笑,斂衽還禮,同時說:「方才三位道長和終南玉面秀士二人的會談,也被大河教主邱銅川聽去了。」
話一出口,東雲三道面色同時大變,脫口一聲驚呼,俱都愣了。
凌壯志也驟吃一驚,不由急聲問道:「姊姊說的,可是那個骨瘦如柴的陰森老人?」
宮紫雲立即頷首說:「就是他,我當時還未來得及告訴你,三位道長和玉面秀士他們就出來了。」
東雲微一跺足,十分懊悔地說:「夫人一時遲疑,放走這個老賊,今後再想除去必然大費周折,而且,老賊此番回去,必然向本派及終南發動殘酷攻擊,也許還去五台找單掌摧碑趙其南了。」
凌壯志和宮紫雲聽得暗暗焦急,不由脫口問:「以道長之見,我們應該如何除此老賊?」
東雲微蹙修眉,鄭重地說:「邱銅川老謀深算,陰毒多智,不但功力深厚,一根蛇形仗在武林中也鮮少敵手,否則,大河教也不敢猖狂至今了。」
宮紫雲黛眉一蹙,不解地問道:「那他方才隱身殿中,為何不向道長等人下手呢?」
東雲略一沉思說:「據貧道判斷,老賊必是剛剛到此,因為玉面秀士的師妹縴手銀索江玉薔,也到達不久……」
年輕的東惠在旁插言說:「江玉薔來時曾先至邱銅川的老和店暗中察看,以貧道看來,在她認為已極縝密,實則已被老賊發現,因而跟蹤到此地來。」
凌壯志立即搖頭說:「據我判斷兩人並不同途,因為邱銅川的輕功已極驚人,我與賤內奮力直追,並未發現老賊身前兩人,再說,江玉薔的輕功,與老賊相比,似是相差得極遠。」
東雲肯定地頷首說道:「這是當然,既然老賊一直奔此前來,必是事先已獲報告,賢伉儷追至時也許老賊剛剛隱身立穩,由於兩位被大殿上的燈火等所吸引,故而未加註意。」
東清似有所悟地說道:「老賊遲遲不敢下手的原因,必是因凌小俠伉儷隱身柱后,邱銅川暗察形勢,自知極為不利,凌小俠他已無制勝把握,何況還有夫人及我等六人?」
東雲贊同地頷首說:「這就是老賊的聰明處。」
說此一頓,似乎想起什麼,接著慎重的問:「賢伉儷是否急於離去?」
凌壯志不明東云何意,因而不答反問:「道長有什麼吩咐?」
東雲立即謙遜的說:「吩咐不敢當,小俠太謙虛了。貧道的意思是邱銅川現宿老和店,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如果小俠不急於離去,貧道願即時前去通知老賊,約他明日辰已之間來此與小俠相會……」
凌壯志已經會意,未待東雲說完,立即欣然頷首說:「這樣子太好了,在下明準備到此地。」
東清遲疑的說:「恐怕老賊不敢前來應約。」
東雲肯定的說:「愛女的血仇,秘笈的誘惑,加上稱霸武林的野心,老賊早將生命置諸腦後,定會前來,不過那時絕不會是他孤身一人了。」
凌壯志深怕店中有人發現後窗虛掩,因而匆促說:「我們約定,明日準時見,愚夫婦要先走一步了。」
說罷拱手,挽起宮紫雲,轉身縱出廟外。
華山三道,同時愉快地說:「明日準時見。」
凌壯志挽著宮紫雲馳出茂林,直奔榆社城的西關,這時三更已過,西關街上已沒有一絲燈光。
來至店前,兩人越牆而入,回到室內,桌上燭台上的油燭已快燃完了。
凌壯志進入房內,第一件事是指著嬌妻的小腹,關切地問:「怎麼樣?」
宮紫雲一見,心裡又氣又甜蜜,不由深情地盯了愛夫一眼,含笑嗔聲說:「放心,不礙事,快倒下去睡。」
說罷,立即溫柔地服侍著凌壯志上床就寢。
□□□
吵鬧的旅客吆呼店伙聲,將一對相擁甜睡的小夫妻吵醒。
凌壯志首先睜開眼睛,一看前窗,滿是陽光,驚得倏然起身,同時急聲問道:「是什麼時候了?」
說話之間,已經下床,匆匆穿上長衫。
宮紫雲睜開惺忪睡眼,也不由急忙撐臂坐起,懊惱的說:「最近是越來越愛睡了,倒在床上就不想起來。」
凌壯志已開始梳洗,立即體貼的說:「你是情有可原,而我睡至此時不醒,一旦誤了今日的約會,那就絕不可寬恕。」
宮紫雲已整理好衣服,也寬言解釋說:「這是你心情鬱悶之故,昨天你還不也是睡到日上三竿。」
說罷,兩人都忍不住笑了。
兩人略進早點,匆匆走出店外,青聰、烏騅早已系在店前,凌壯志去結帳,宮紫雲逕向兩馬走去。
這時,街上已極熱鬧,進城購貨的商人,出城趕路的客旅,熙來攘往,絡繹不絕。
凌壯志知道時間無多,匆匆付過店資,即向系馬樁前走去,只見宮紫雲手中拉著青聰,神色迷惑地正和一個謙恭店伙談話。
宮紫雲和店伙一見凌壯志,立即停止談話,齊向凌壯志望來。
凌壯志走至近前,立即不解地問:「什麼事?」
宮紫雲迷惑地說:「小二哥說,方才有個身穿錦緞黑鍛袍的黑臉客人要進店去找你。」
凌壯志輕噢一聲,秀眉一蹙,不解地自語問:「是誰?」
店伙立即一躬腰,笑著說:「那位黑臉客人還說,這兩匹馬都是他的。」
說著,含笑指了指烏騅、青聰。
凌壯志、宮紫雲頓時恍然大悟,不由脫口說:「那是展偉明,他怎地會到此地來?」
說著,望著店伙,焦急地問:「你為何不帶他去見我們?」
店伙怕得罪客人,趕緊恭聲堆笑說:「小的對他說,爺和夫人還沒起來,那位黑爺便說他先去城內店裡取大鎚。」
凌壯志仰首看了一下天色,萬分焦急地說:「現在卯時快過了,怎麼辦?」
宮紫雲斷然說:「去遲了可非兒戲,東雲道長三人是否能接得住?」
凌壯志知道情勢嚴重,於是毅然說:「姊姊,我們走。」
說著,即由系馬樁上將烏騅解下來。
店伙一見,不由急了,立即惶聲說:「那位黑爺一再叮囑小的,要爺和夫人千萬等他。」
凌壯志即對店伙說:「那位展爺來時,你說我們在西北十里一座破廟等他。」
說話之間,早已登鞍上馬,一抖絲韁向街口馳去。
宮紫雲坐在馬上,覷目看了一眼凌壯志的背影,望著店伙機警地低聲說:「那位黑爺說,是否還有其他人?」
店伙連連頷首說:「有有,是位什麼姑……」
宮紫雲敏感地介面問:「是位什麼姑娘是不是?」
店伙抱歉地搖搖頭,笑著說:「小的沒有聽清楚,聽展爺的口氣是位女的已經無疑。」
宮紫雲知道是展偉鳳,氣得怒哼了一聲,撥轉馬頭,直向凌壯志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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