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縱虎歸山
凌壯志心中一動,舉目一看,只見后宅方向,濃煙滾滾,直上半天。
驀聞階前十數高手,同時惶聲驚呼:「老英雄,不好了,后宅失火。」
激斗中的薛雄虎一聽,面色大變,大喝一聲,連環劈出三掌,一團剛猛勁風,將黃飛燕逼開,飛身暴退兩丈。
舉目一看,滾滾濃煙中,已有幾道火苗衝上豐天,老賊大喝一聲,飛身縱上房面,直向後宅馳去。
其餘十數高手,俱都神情惶慌,飛身奔進大廳左右角門,眨眼之間,廳前只剩下凌壯志和黃飛燕了。
凌壯志無暇去想放火的人是誰,他必須儘快解救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是以,一侯十數高手離去,立即飛身縱上廳階。
身形尚未立穩,早已驚得脫口一聲輕呼,楞在階上,頓時呆了。
緊跟而至的黃飛燕,凝目一看,只見大廳磚地上,零亂的放著兩隻已被斬斷的牛筋索網,兩位怪傑早已不知去向。
於是,飛身縱進廳內,用劍一挑亂網,即對立在廳口的凌壯志,急聲說:「弟弟快來看!」
凌壯志一定神,縱身來至近前,低頭一看,面色立變,牛筋索的兩斷處,不是整齊的刀劍痕迹,而是用大力金鋼指一類的功夫捏斷。
黃飛燕放下牛筋索,註定凌壯志,驚異的說:「弟弟,我敢斷言,救走兩位老前輩的那人,就是在西寨沿途,隔空點倒十九處暗樁的那人。」
凌壯志驚異的點點頭,接著蹙眉不解的問:「小弟江湖閱歷淺鮮,請姊姊想想看,武林中那些前輩異人,具有如此高超的驚人絕技?」
黃飛燕略一沉思,搖搖頭說:「近兩百年來,除四大惡魔的武功最高外,其他各派均未出現異秉奇材,足可戰勝四大惡魔的高手,照今夜這位先行入山的高人來說,也許是數百年前,黃山老神仙的衣缽傳人。」
凌壯志對那位被武林已經神化的黃山老神仙,雖然早聽恩師談過,但他始終不相信,有人會將武功練到那等神乎其神的境地。
今夜經過一連串的奇遇,他的確有些信了,但他也下定決心,在他有生之年,亦要將武功練至和黃山老神仙那等超凡入聖的境地。
心念間,驀聞黃飛燕疑惑的說:「據我判斷,放火燒山的人,必是邋遏和尚,和跛足道人兩位老前輩。」
凌壯志肯定的一頷首,毅然說:「走,我們到火場上看看,兩位老前輩也許仍在那裡。」
說話之間,轉身一看,廳外滿天通紅,房屋牆院和地面,俱被染上一片駭人的紅光。
凌壯志心中一驚,即和黃飛燕,縱身而出,騰空而出,騰空飛上屋面,轉首一看,不由脫口急聲說:「好快,眨眼之間,已是一片火海。」
黃飛燕定睛一看,只見百十丈外火焰爆炸,紅光衝天,萬道金蛇,滾滾濃煙,在人聲驚呼狂喊中,發出連珠般的爆響,聲勢十分駭人。
看了這等情勢,她不禁搖了搖頭,遲疑的說道:「風勢如此大,恐怕無法撲滅了。」
凌壯志一心想見到邋遢和尚和跛道人,因而急聲說:「姊姊,我們去看看。」於是,兩人展開輕功,登房越脊,直向火場馳去。
這時火勢猛烈,照得全山通紅,地下落針可見,其餘各寨,也在敲鑼的吶喊,似是準備前來救火。
火勢愈來愈猛烈,隨著強勁山風,正在向大廳這面燒來。
只見火場邊緣,身影閃閃,人頭攢動,吶喊連聲,爆響不絕,火舌高達十丈,無數驚慌壯漢,隨著火勢的擴延紛紛的退下來。
由於人多勢眾,凌壯志和黃飛燕,無法找出誰是邋遏和尚,誰是跛足道人,也看不見薛雄虎去了何處。
凌壯志和黃飛燕看了這等情勢,只得停下身形,楞楞的立在房門上。
驀見黃飛燕杏目一亮,脫口低呼:「弟弟快看。」
說著,舉起纖纖玉手,指著北方。
凌壯志轉首一看,只見正北兩座矮峰間,正逐漸升起一股濃重黑煙,那面的吶喊情形也極紊亂。
又聽黃飛燕繼續急聲說:「弟弟,兩位老前輩,必已去了那邊。」
凌壯志急忙一頷首說:「我們先到那邊去看看。」
於是,兩人展開輕功,折身再奔正北。
越過兩座獨院,飛身縱出高大圍牆,通過平坦草地,即是環繞莊院的桃林。
這時,滿山滿谷,一片通紅,方向清楚,路徑分明,極易辨認。
馳出桃林,是一片百丈方圓的卵石地區,每一個卵石,都像燃燒的火蛋,閃爍著紅輝。
凌壯志秀眉一蹙,即和黃飛燕同時停住身形,兩人斷定這片卵石地區內,也許沒有機關,兩人決心細察一番。
游目一看,驀見黃飛燕粉面一變,脫口急呼:「弟弟快看,兩位老前輩又在那邊了。」
凌壯志心中一驚,回頭一看,就這片刻之間,身後莊院中的那座巍峨大廳,也升起一股濃濃黑煙,於是,急聲說:「快走,去遲了兩位老前輩又走了。」
於是,兩人盡展輕功,身形如煙,再向大廳馳去。
前進中,凌壯志感慨的說:「薛雄虎惹上兩位嫉惡如仇的惡人煞星,今夜怕不將玉山五寨,搞個天翻地覆,一片焦土。」
黃飛燕柳眉一挑,怒哼一聲,忿忿的說:「老賊一生作惡多端,不知多少人為他傾家蕩產,喪失生命,今夜的結果,正是老賊父子的報應。」
說話之間,已至庄前,兩人騰空飛上房面,只見堂皇巍峨的大廳前檐,已竄起數道火蛇。
同時,叫聲吵雜,暴喝連聲,挾著怪誕的哈哈大笑。
凌壯志一聽,雙目倏然一亮,不由急聲說:「邋遢老前輩在此地了。」
說話之間,已越過兩座獨院,只見大廳階前,濃煙瀰漫,紅光耀眼,整個大廳內,已是一片火海。
薛雄虎,鬚髮賁張,眼布血絲,神情如瘋如狂,率同十數高手,正圍攻一個一身油泥,半截僧衣,足登破麻鞋,手腳污油黑亮的瘋癲僧人。
黃飛燕見過武林四大怪,這時一見即知是性情最怪,口無遮攔,又喝酒又吃肉的邋遢和尚。
打量間,驀聞凌壯志震耳一聲大喝:「鼠輩竟敢以多為勝?」
大喝聲中,騰空而起,一式大鵬臨空,仗劍向廳前撲去。
豈知,被困核心的邋遢和尚,卻怒聲大喝:「混蛋小子,哪個要你幫忙,你認為我酒肉和尚的骨頭老了是不是?」
凌壯志一聽,窘得俊面一紅,只得急施千斤墜,飄然落在院中,橫劍卓立,蓄勢準備。
黃飛燕飄身落在凌壯志的身旁,心裡很不服氣,忍不住對著場中的邋遢和尚故意嗔聲說:
「邋遢前輩,你怎的愈老愈不知好歹,凌壯志看您危險……」
話未說完,上下縱躍,左擊右攻的邋遢和尚,脫口一聲大喝:「死丫頭,快閉上你的嘴巴,我老人家會讓你的凌弟弟關心?你倆不要管我,快去左右兩院放火去吧。」
黃飛燕聽得不由粉面一紅,凌壯志則將秀眉一蹙,兩人相互看了一眼,似乎在為難的說,殺人已嫌過份,怎可再行放火?
正在為難遲疑之際,中門之外,驀然傳來一聲嘶啞急呼:「老英雄不好了…」
急呼聲中,一道快速人影,逕由中門外,飛奔了進來,噗通一聲,跌在地上。
凌壯志、黃飛燕,兩人凝目一看,只見地上那人,身著藍緞勁裝,徒手未帶兵刃,神情驚惶滿臉大汗,被院中濃咽嗆的張著大口,不停喘氣。
薛雄虎知有劇大慘變,大喝一聲,飛身暴退,老賊一退,其餘十數高手,也紛紛縱出圈外。
邋遢和尚雖然嫉惡如仇,但他絕不乘人於危,暗箭傷人,這時見薛雄虎等人退後,也隨之停止出手。
只見薛雄虎,縱身撲至倒在地上喘息的藍衣中年人身前,惶急大聲問:「南香主,后寨怎樣了?」
藍衣中年人,張嘴瞪眼,大口吸氣,久久才困難的吐出:「少……少山主……少山主……
不……」
話未說完,頭頸一垂,頓時暈了過去。
薛雄虎愛子心切,顧不得宅中大火,飛身縱上中門,直向後山奔去,其餘十數高手,也紛紛隨在老賊身後。
邋遏和尚,向著凌壯志和黃飛燕一揮手,大聲說:「-不快跟著老賊走,薛雄虎那小子的住處,就是苓丫頭的囚室。」
說罷當先縱上中門,直向前面的薛雄虎追去。
凌壯志和黃飛燕,飛身跟在邋遢和尚身後,眨眼之間已追上薛雄虎等人。
這時,東西北中,均已失火,只有後山,尚平靜無嘩,但也被滿山火光染上一片駭人紅輝。
一群人眾,出了總寨高大木柵,沿著一道崎嶇小徑,繼續向後山飛馳。
由莊院至木柵,以至沿途,再沒看到一個明哨暗椿,想是均去救火了。
一陣飛馳,前面數百丈外,已現出一座巨大柵牆,但,當先飛馳的薛雄虎,卻突然一轉身形,直向西南一片高大石筍前奔去。
凌壯志三人一看,頓時大悟,斷定秦香苓必被囚禁在那片高大石筍中,於是,轉首望著邋遢和尚,關切的低聲問:「老前輩,跛足老前輩,可是進入后寨去救秦姑娘了!」
邋遢和尚也看出了端倪,因而搖搖頭,答非所問的說:「薛雄虎果然稱得上狡滑,我和跛足都上了他的大當,險些丟了兩條老命。」
黃飛燕也關切的插言道:「如果跛足前輩去了后寨,恐怕又要撲個空。」
邋遢和尚搖搖頭說:「他去放火燒前山和東寨,我負責燒總寨倉房和莊院,然後我們兩人再去后寨救人……」
話未說完,已到高大石筍近前,三人沿著老賊薛雄虎等人前進的路線,魚貫進入石筍陣內。
石筍高約三丈,上面爬滿藤蘿,一望之下,無法看清石筍究竟有多少座。
陣內地面光滑,每兩座石筍間,均有一個同一形式的紅漆小門,但,眾人經過的小門,卻均被利刃斬開了。
凌壯志一見,立即驚喜的歡聲說:「啊!跛足前輩已經先來了。」
話聲甫落,身後驀然傳來一陣急速的衣袂破風聲,緊接著,是一陣爽朗的哈哈大笑,說:
「我老道要不是看到你小子的白影,還真找不到此地來呢?」
說話之間,灰影一閃,跛足道人已由陣外飛身奔了進來。
凌壯志和黃飛燕一聽,頓時愣了,四人停身立穩,凌壯志不由驚異的問:「跛足前輩既然才到,這石陣中的漆門是誰破的呢?」
邋遢和尚愣愣的立在一旁,這時一聽,立即恍然大悟的哈哈一笑說:「這還用說嗎?當然是你的老婆了?」
凌壯志和黃飛燕聽得面色同時一變,不由脫口急聲問:「老前輩您說什麼?」
跛足道人,大眼一眨,迷惑不解的看看左右,驚異的問:「你的夫人呢?你不是和宮丫頭一起來的嗎?」
凌壯志一聽,滿頭霧水,鬧了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頓時呆了。
黃飛燕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一笑,說:「跟凌弟弟一起來的是我!」
跛足道人另有奇遇,由於心情驚異,毫未思索的脫口問:「怎麼?你是凌壯志的老婆呀?」
黃飛燕被問得粉面通紅,直達耳後,羞得直跺腳,紅著臉嗔聲說:「你老人家怎麼搞的,您看我比凌弟弟大八九歲,能作他的妻子嗎?真是的,那是他們玉山嘍羅誤會胡說。」
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面色大變,脫口一聲輕「噢」,兩人瞪大了一雙怪眼,張著嘴,久久說不出話來。
凌壯志和黃飛燕漸漸明白,前來石陣斬開漆門的,必是那位被惴測為黃山老神仙的傳人所為。
驀聞跛足道人,瞪大了眼睛,驚異的沉聲說:「老三,這簡直是活見鬼了,你到底看清楚對方是誰了沒有?」
邋遢和尚裂著大嘴,愣愣的搖搖頭,一臉驚疑神氣。
凌壯志和黃飛燕一聽到「鬼」,身不由己的打了一個冷顫,由於心理的作祟,石筍陣中頓時充滿了陰森鬼氣。
黃飛燕首先忍不住怯怯的低聲說:「恐怕是秦姑娘的靈魂……」
話未說完,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大眼一瞪,同時一聲驚啊,似乎想起什麼,急呼一聲不好,兩人大袖一揮,爭先向陣內撲去。
凌壯志和黃飛燕,斷定這位怪誕前輩,必是也遇到了與他們在山下茂林中遇到的相同的鬼怪事情。
這時見他們兩人爭先撲進門內,知道他們突然想起被囚陣內的秦香苓,於是,兩人低喝一聲走,也緊跟飛身馳入。
穿過幾座紅漆小門,已追上前面的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同時,也聽到由深處傳來的一陣頹喪絕望的哭聲。
凌壯志一聽這陣哭聲,即知是玉山少山主薛鵬輝的聲音。
就在這時,深處驀然又傳來薛雄虎的怒喝:「問你話也不說,盡哭個什麼?」
薛雄虎的話聲甫落,兩位怪傑已到了一座石院的門前,身形一閃,爭先撲進門內。
凌壯志和黃飛燕緊跟進入門內,舉目一看,只見院中圍滿了壯漢侍女,十餘高手,正立在神色焦急,滿面怒容的薛雄虎身後。
薛雄虎滿頭大汗,萬分氣急的望著蜷卧在地上,放聲痛哭的薛鵬輝。
只見薛鵬輝,面色臘黃,嘴唇發青,渾身軟綿綿的,兩手強自撐起上身,仰著臉,張著嘴,痛哭失聲,神情頹廢。
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看了這等情形,也不禁愣了,凌壯志和黃飛燕見兩位前輩沒有動作,自是不便多問什麼。
由於院中人多,薛雄虎尚不知邋遢和尚等人已到,倏然抬起頭來,瞪著幾個驚惶無措的侍女,震耳一聲大喝:「-不快抬張椅子來。」
這聲大喝,聲如洪鐘,不亞於焦雷,幾乎將幾個侍女嚇暈過去。
幾個侍女的驚魂尚未穩定,一個彪形大漢已奔進室內,取出一張太師椅來。
十餘高手中,立即走過去兩人,蹲身將蜷卧地上痛哭的薛鵬輝扶起來,送到椅前坐下。
薛鵬輝像個泄了氣的皮球,蜷縮的坐在椅上,依然是淚涕橫流的失聲痛哭,看他頹喪絕望的神情,似是到了生不如死的地步。
老賊薛雄虎見愛子盡哭不說,只得瞪著幾個眼淚汪汪的侍女,怒聲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快說!」
幾個侍女俱都嚇得縮成一團,其中一個年歲較長的,含淚惶聲說:「少山主自從捉住了那個跛子老道和那個要飯的和尚以後,一直情緒不定,喝酒罵人,舉手打人……」
老賊薛雄虎,未待那個侍女說完,雙目一瞪,破口大罵:「打死你這些無用的賤婢。」
如此一罵,那個年歲較長的侍女,頓時嚇得不開口了。
薛雄虎一見,再度一聲怒喝:「說,以後怎樣了?」
一個較小的侍女,戰戰兢兢的接著說:「之後,少山主叫小婢等將秦姑娘由囚室里拉出來,吊在樑上,喝著酒罵,問秦姑娘的情郎凌壯志什麼時候來……」
凌壯志一聽,氣得渾身微抖,俊面鐵青,但,立在他身前的跛足道人,卻舉起右手,向他悄悄搖了搖。
又聽那個侍女繼續說:「少山主正在罵得興起,突然由椅上跳起來,大喝了一聲,翻身栽倒,接著就被一陣勁風由室內摜到院中來……」
薛雄虎等人聽得面色一變,脫口一聲輕啊。
凌壯志和兩位閱歷廣博的怪傑,也不禁聽得心頭同時一震。
另一個侍女見薛雄虎沒發脾氣,介面繼續說:「少山主被摜出室外,立時口吐白沫,面色蒼白,但小婢等呼喊,少山主也不講話了……」
就在這時,蜷縮在椅上的薛鵬輝,突然哭著說:「爹,輝兒的武功已被那人廢了……」
老賊薛雄虎一聽,又驚又怒,不由厲聲問:「那人呢?」
薛鵬輝搖搖頭,痛苦的哭聲說:「輝兒根本沒看到那人是誰?」
老賊的神色愈聽愈難看,又抬頭瞪著幾個侍女,厲聲問:「那人穿什麼衣服,有多大年紀?」
幾個侍女俱都茫然搖搖頭,其中一人惶聲說:「小婢等也沒看到那人……」
立在身後的邋遢和尚,再也忍不住了,立即插言問:「你們沒看到那人,可曾聞到一種幽雅香味?」
說話之間,分開身前圍著的大漢,當先走了進去。
老賊薛雄虎聞聲突然一驚,但想到山寨已被焚毀,愛子失去武功,頓時心灰意冷鬥志全消。
蜷縮在椅上的薛鵬輝,一見邋遢和尚,頓時止住了哭聲,再看了英挺俊拔,武功蓋世的凌壯志,再度大吃一驚。
但看了老父黯然無動於衷的神態,似乎情勢已不太嚴重了,鬧不清是雙方和解了,還是玉山被毀了。
幾個侍女聽了邋遢和尚的話,先是一驚,但看了黯然不發一言的薛雄虎,誤以為大家已和解無事,因而齊聲頷首說:「是的,是的,小婢正為這件事感到奇怪,當時的確有一陣高雅似幽蘭的淡淡清香。」
凌壯志斷定那人就是茂林中遇到的黃山老神仙的傳人,因而已不覺得驚奇,這時他一心關注的是秦香苓。
於是,閃至跛足道人的身邊,目注幾個侍女,關切的問:「請問你家少山主,可是每天鞭打秦姑娘?」
幾個侍女聞聲一看,目光不由同時一亮,他們自以為少山主是世上最英俊的男子,沒想到還有比少山主更丰神瀟洒的人物。
繼而一想,頓時大悟,這位白衫佩劍的俊雅少年,八成是少山主時常咒罵的,秦姑娘的心上人。
薛鵬輝見問,早已嚇得張口瞪眼,驚恐萬狀,他知道只要侍女們實話實說,凌壯志一怒之下,定會揮掌斃了他。
是以,他顫抖著身體,急促著呼吸,焦急的望著幾個正痴痴望著凌壯志發獃的侍女,目光中充滿了乞求。
這時,他已是個失去武功的凡夫,往日作威作福的狂傲唳氣,也隨著武功的廢除而消失了,令人可憫亦復可憐。
老賊薛雄虎聽了凌壯志的問話,極為不安,他知道,秦香苓不但是邋遢和尚的乾女兒,也是跛足道人的徒弟。
侍女回答的好壞,關係著兒子的生命安危,是以,他如電威稜的目光,瞪視著幾個侍女,沉重的哼了一聲。
幾個侍女同時一驚,頓時忘了凌壯志問話,神情緊張的惶聲問:「你們問的什麼?」
黃飛燕急上一步,立即和聲說道:「凌小俠問你們,少山主是否每天鞭打秦姑娘?」
幾個侍女俱都心情緊張,神智已經有些模糊,紛紛搖頭,惶聲回答說:「不,不,有時打,有時罵……」
老賊一聽,頓時大怒,震耳一聲暴喝:「賤婢怎敢胡說!」
暴喝聲中,飛身前撲,舉起右掌,猛向幾個侍女劈去。
事出突然,距離又近,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再想阻止已來不及了。
驀然白影一閃,震耳一聲大喝:「站遠些」
大喝聲中,凌壯志已擋在老賊薛雄虎的身前,右臂運足功力,猛然橫架封出。
一聲悶哼,蹬蹬連聲,老賊薛雄虎攢眉裂嘴,兩臂亂揮,身形踉蹌急向後退。
數聲驚呼,人影閃動,十餘高手中,飛身縱出三人,立即將薛雄虎扶住。
薛雄虎面色如土,兩腿發抖,豆大的汗珠,簌簌的滾下來,雖有三人扶住他,但他仍萎縮的坐向地上。
十餘高手知道老賊內腑受傷不輕,急忙讓他坐下調息,圍在院中的數十大漢,俱都驚呆了。
薛鵬輝,神色惶恐,汗下如雨,驚悸的望著軒眉怒目的凌壯志,渾身顫抖的已縮在一起了。
幾個侍女驚魂甫定,這才想起險些丟了生命,哇的一聲,俱都哭了。
黃飛燕想到救人要緊,急步過去,親切的拍著幾個侍女肩頭,和聲說:「不要怕,凌小俠會保護你們的,秦姑娘在什麼地方,快帶我去。」
說著,拉起一個侍女的手,即向圍著的大漢身前走去,凌壯志也急忙跟在幾個神情驚惶的侍女身後。
立在當面的十數壯漢,紛紛讓出一條通路。
走出人群,前面是一排精緻石屋,被黃飛燕拉著手的侍女,舉手指著一個燈火輝煌的石室,流著淚說:「秦姑娘,就這間石室內。」
凌壯志、黃飛燕,早已迫不及待,舍了侍女,雙雙奔進石室,抬頭一看樑上,黃飛燕脫口一聲輕啊,面色大變,頓時呆了。
只見石室正中橫樑上,空空懸兩截麻繩斷索,吊在橫樑上的秦香苓,已不見了蹤影。
幾個神情惶急的侍女,俱都瞪大了眼睛,驚恐萬分,欲呼無聲。
但,她們都知道,秦姑娘一定是被那位來無蹤去無影,身上僅留下一絲淡雅幽香的人救走了。
院中監視著薛雄虎父子的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兩人聽了黃飛燕的驚叫,心中一驚,飛身撲進室來。
就在兩人飛身撲進室內,身形尚未立穩的同時,室外院中,驀然響起老賊一聲哈哈狂笑。
仰頭望著斷索發獃的凌壯志,心中一驚,暗呼不好。
但,身後轟隆一聲大響,兩扇厚約四寸的室門,分由左右,猛然合上了。
頓時之間,樑上積塵飄落,室內燈光搖曳,幾個侍女,立即發出尖銳哭叫。
同時,腳下地面顫動,已開始緩緩下降,幾個侍女,撞門跺腳,哭得更凶了。
凌壯志一見,頓時大怒,劍眉一軒,震耳一聲暴喝:「閃開」
幾個侍女心中一驚,身形本能的躍開了。
就在幾個侍女身形閃開的同時,凌壯志急上兩步,雙掌殷紅,大喝一聲,雙掌猛力推出。
掌心紅芒一閃,暴起一聲霹靂大響,青煙疾旋,堅石橫飛,厲嘯刺耳驚心,兩扇石門立被擊碎,室內燈火,悉數震熄,院中驚呼慘叫,壯漢高手,奪路狂逃,頓時亂成一片。
由於兩扇石門的被擊毀,緩緩下降尺余的地面,霍的一聲升上來,幾個女侍當先倒在地上。
石煙旋飛中,人影一閃,沉著憤怒的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當先飛了出去,凌壯志、黃飛燕,緊跟身後縱出。
四人停身游目,院中橫倒豎卧著十名數勁裝大漢,有的折腿斷臂,有的頭破血流,呻吟慘叫,目不忍睹。
薛雄虎父子和十數高手,早已逃得無影無蹤,方才薛鵬輝坐的那把大漆椅,已被飛石擊成粉碎。
邋遢和尚看罷,不由切齒恨聲說:「又放走了兩個禍根!」
凌壯志怒火未熄,飛身撲至一個斷臂的壯漢身前,出手如電,一連點了三處穴道,斷臂處鮮血立止,壯漢立即停止慘叫。
於是,他蹲下身去,厲色沉聲問:「快說,老賊父子由何處逃去?」
壯漢滿頭大汗,面色如土,由於點了止血穴道,身上痛苦減輕不了少,這時見問,立即喘著氣,斷斷續續的說:「剛剛進入地道……」
說話之間,目光驚恐的望著兩座石室右角撲去。
就在他身形飛撲的同時,驀然一聲熟悉嘆息,逕由院門方向傳來。
凌壯志心中一驚,脫口一聲大喝:「什麼人?」
大喝聲中,急剎沖勢,衣袖一揮,身形橫飄,直撲院門。
邋遢和尚、跛足道人和黃飛燕三人,雖然沒聽到那聲嘆息,但看了凌壯志的驚急舉措,斷定院外潛伏著人。
於是,三人心中一動,身形騰空而起,分成品字,閃電撲向院門以外的遠處,企圖截住那人。
這時,夜空通紅,滿山大火,遠近景物,清晰可見,除後山一片房舍尚完好如初外,其餘各山,俱是一片火海。
凌壯志撲至門外,只見高大石竹如林,那裡有一絲人影?
幾座紅漆小門,在火光照耀下,閃閃生輝,宛如塗滿了殷紅的鮮血,令人看來悚目驚心。
凌壯志秀眉一蹙,斷定那人仍未離去,於是,暗凝功力,摒息向右前一座紅漆小門內走去。
驀然一聲尖銳驚呼,逕由左側紅門內傳來。
凌壯志心中一驚,聽出是黃飛燕的聲意,身形一閃,折身向左側門內撲去。
撲進門內,發現黃飛燕,手橫長劍,正驚怖的盯視著棄在地上的一堆衣物。
黃飛燕聞聲,轉首見是凌壯志,急忙用劍一指地上衣物,急聲說:「弟弟快來看!」
凌壯志定睛一看,只見地上零亂的丟著一套紅緞羅衫衣裙和一堆斷索麻繩。
就在這時,人影一閃,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也到了。
兩人低頭一看,目光明亮如電,同時急呼:「啊,這不是苓兒的衣服嗎?」
凌壯志黯然點點頭說:「不錯,正是那天我和秦姑娘分手時穿的那身紅裝。」
跛足道人神情悲痛的蹲下身去,用手一翻,發現紅衣上鞭痕累累,血跡斑斑,心中一酸,老淚不由奪眶而出。
邋遢和尚也嘆息的搖搖頭,望著眉飛如劍,俊面鐵青的凌壯志,黯然說:「小子,你把我和尚的乾女兒害苦了。」
凌壯志痛悔交集,滿腹怒火,恨不得及時捉住薛鵬輝,痛鞭狗賊一頓,一泄心頭之怒。
於是,鋼牙一咬,猛一跺腳,飛身縱向門外。
邋遢和尚、跛足道人,兩人心頭一震,同時脫口沉喝:「小子回來!」
凌壯志不敢違背兩位前輩的心意,只得停住身勢,回頭不解的望著三人。
跛足道人接著沉聲說:「他們早跑遠了,何必急在一時!」
黃飛燕翻腕收劍,有意轉開話題問:「弟弟方才可是發現門外有人?」
凌壯志心頭的痛悔怒氣,仍未平息,因而憤憤的說:「我又聽到那聲幽靈似的嘆息。」
黃飛燕聽得面色一變,脫口一聲輕啊,腦海中立即浮起那個身材細長,長發下垂的模糊身影。
驀然,邋遢和尚的怪眼精光一亮,面色大變,他聳著鼻子向空深深一聞,立即吃驚的大聲說:「是她,一點不錯,就是這個香味……」
凌壯志心頭一震,不由急聲問:「前輩聞到的香味,可是在大廳上暗中扭斷前輩索網的那人身上的香味?」
邋遢和尚瞪著怪眼,仍不停的望空深聞,同時肯定的點了點禿頭。
跛足道人和黃飛燕,心中一動,同時急聲說:「那她一定離開不久!」
話聲甫落,白影電閃,凌壯志一式「白鶴衝天」身形已離地面,一躍數丈。
凌壯志身在空中,急忙游目一看,只見光火映照中,一道青煙般的身影,宛如凌空掠飛,直奔正西。
於是,大喝一聲,雙袖疾揮,直向那道清煙般的身影撲去
邋遢和尚三人,斷定凌壯志已發現了那人,於是,低聲喝斥,騰空而起,直向凌壯志馳去的方向追去。
三人飛馳中,舉目前看,俱都面色一變,只見凌壯志的身形,快如電掣捷愈疾矢,在他飛馳的路線上幻出一連串的相連白影,就在這眨眼之間,他的身形已遠達百丈以外。
邋遢和尚感慨的搖搖頭,說:「看這小子的氣勢,不追上那人是絕不會甘心的了。」
說話之間,三人已馳出石筍陣外,但是前面凌壯志的身影,卻已模糊不清了。
這等快速身法,即是東海老魔稱霸的「追魂幻蹤」。
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雖然俱是武功高絕的怪傑,但看了凌壯志的奇速身法,也不禁連連搖頭,自嘆弗如了。
三人盡展輕功,緊盯著凌壯志模糊身影疾追。
前進中,發現前面數百丈外,橫阻一排大樹,三人知道,那裡就是西寨分界的那道絕峰。
再前進百丈,驀然發現樹下立著一道白影。
跛足道人凝目一看,立即驚異的說:「大概沒追上!」
邋遢和尚疑惑的說:「恐怕追丟了吧?」
黃飛燕似笑非笑的一頷首,正待說什麼,三人已距凌壯志不遠了。
只見凌壯志,立在一棵大樹下,探頭探腦,正焦急迷惑的望著深不見底的絕壑下。
三人來至近前,邋遢和尚首先迫不及待的問:「怎麼樣,小子?」
凌壯志俊面微微一紅,懊惱的說:「追至此地樹陰暗影下,就不見了。」
黃飛燕最關心凌壯志是否看清對方的真實面目,因而插言問:「弟弟可看清對方的面目?」
這問題正是邋遢和尚和跛足道要問的,因而也瞪大了眼睛聽凌壯志回答。
凌壯志慚愧的搖搖頭說:「由於距離過遠,只能看清一道似有形,似無形的恍惚身影!」
跛足道聽得面色一變,不由吃驚的問:「你是說,你一直沒追近對方?」
凌壯志紅著臉說:「對方身形似風吹的柳絮,有時上飄,有時旋飛,速度雖然快,卻無聲無息,那樣子的確像故事裡說的……」
邋遢和尚和跛足道,同時瞪大了眼睛,介面急聲說:「鬼?」
凌壯志見兩位老前輩,也神情緊張,異口同聲的說「鬼」,因而身不由己的打了一個冷戰,立即惶急的點了點頭。
邋遢和尚和跛足道,雖然均是年已古稀的老人,但兩人都是佛門中的弟子,也深信世間飄渺中有鬼。
但鬼魂身上有香味,兩人卻第一次聽說,第一次親見!
邋遢和尚一想到香味,不由聳起鼻頭,仰面聞了一聞,接著沉重的「喲」了一聲,吃驚的說:「不錯,她的確到達此地!」
說著,仰面聳鼻,緩步向南走去。
凌壯志和跛足道三人,聞覺沒有邋遢和尚靈敏,俱都迷惑的跟在身後。
前進僅一丈,邋遢和尚驀然停身止步,轉首得意的說:「跛腳,這個女鬼沿著絕壑邊的樹陰奔了正南。」
凌壯志一聽,頓時大悟,想不到自己方才竟立在原處發愣,不由俊面一紅。
跛足道人見邋遢和尚面有得色,立即不服氣的問:「你怎麼知道是女鬼?」
邋遢和尚被問得一愣,但瞬即正色說:「這還用說嘛!她身上有脂粉香!」
跛足道人接著沉聲問:「你當和尚怎麼知道那是脂粉香?」
邋遢和尚再度被問得一愣,瞪著一雙怪眼,久久才強自分辯說:「我乾女兒每次給我和尚叩頭時,總是帶起這麼一陣香味兒!」
凌壯志見兩位老前輩,為了那陣幽蘭似的淡雅香味,爭得臉紅脖子粗,實在覺得有些好笑,他身為晚輩,卻又不便插嘴。
黃飛燕明眸一轉,接著正色說:「晚輩在山下茂林中,曾看到一個恍恍惚惚,修細嬌小的模糊身影,長發下垂,看不清面目,在她停身處,同樣瀰漫著一絲淡雅幽香……」
跛足道人見黃飛燕也如此說,自是不好和晚輩爭執,只得會意的點點頭,接著看了一眼滿山的大火,沉聲說:「我們走吧!」
說罷,即向凌壯志徵詢意見,由於烏騅、白馬,尚留在西麓亂石間,四人只得仍循原路,直奔正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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