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 力可拔山
他兩人雖在牢中沒有自由,但逗逗孩子,偶而夫妻間彼此調笑,恩恩愛愛,倒也不嫌寂寞了。
解英岡自走火入魔沒有放棄自療復原的機會,可惜三個月過去,絲毫無功,內家行真氣只存中極穴上流竄,無法打通。
他真氣不能通過中極穴,下身雖然因血液仍在流動沒有殘廢,卻無力站起,除了爬外,充其量只能坐著。
這情形他一直沒有跟史秀慧說,史秀慧了解他這人自尊心甚強,也不說破,只是每晚見他痛苦萬分的爬行,有心扶他去方便,卻又怕傷了他自尊,沒敢那樣去做。解英岡還以為隱瞞的到了家,史秀慧一直毫無所覺哩!他心想總有一天,努力的結果可以外通中極穴,那時一切無妨,又何必這時告訴愛妻,教她擔心呢?古古滿三個月那天,一名桃心門弟子進來說:「老爺子躺在床上快不行了,說想念他外曾孫想的緊,要抱去給他看看。」
這三月來吳翩翩故意命弟子傳說至牢中,說鬼王傷勢好後半身不遂,不能起床,故不能到牢中看望他的外曾孫,卻假借鬼王的名譽,時常命弟子送來很多小衣服,表示十分喜愛他那外曾孫。
解英岡誤以為真,尤其古古滿月那天,鬼王要古古跟他姓呂,收為曾姓,接傳他呂家香火,只當簽於此點外公愛古古出於真情。
這時聽說外公決要死了,要見古古最後一面,不由請求史秀慧道:「快去給他看看吧?」
史秀慧恨鬼王殺她全家,不答應讓古古跟鬼王姓呂,因此鬼王想收古古為曾孫,因她之反對沒有成功,她不忍心再不讓鬼王見她呂家半個血脈最後一面,勉強答應了。
古古被那弟子抱去后,史秀慧一直不安,就是解英岡,兒子第一次離開身邊也有點不安。
若不是那弟子傳言說,他外公快不行了,解英岡決不會隨便讓人抱去的。
從早上抱去到第二天下午還沒送回來,他夫妻兩人憂急萬分,每次挑心門弟子飯送來時,便問:「古古呢?」
送飯的弟子回說:「老爺子沒咽最後一口氣,不捨得讓咱們抱回來。」
直到這天黃昏,吳翩翩突然穿著一身黑衣來到牢中。
解英岡情急問道:「我兒子好嗎?」
吳翩翩冷冷道:「一日不見,有如隔三秋的感覺是不是?」
解英岡顧不得人家冷言諷刺,點頭道:「請您命令門下弟子送回來成不成?」吳翩翩冷哼一聲,道:「有什麼不成,你把他當作寶貝,我卻看他比一條畜生還不如!」
解英岡忍氣吞聲道:「我兒子在哪裡?」
牢外突然傳來嬰兒哇哇啼哭聲。
吳翩翩道:「這不是送來了?」
解英岡心頭一寬,卻想起來吳翩翩怎麼穿著一身黑衣?只因從沒見桃心門弟子穿過黑衣過,莫非外公去世,吳翩翩以乾女兒的身份,半孝穿戴?問道:「我外公去世了么?」
吳翩翩陰陰道:「乾爹好好活著,倒沒去世。你記不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解英岡茫然搖頭。
吳翩翩目光狠毒道:「你當然不會將愛蓮的忌日放在心上,但從今天起我要叫你記得牢牢的,只因今天也是」
她倏地一頓,沖牢外怒喝:「把哪小雜種的嘴給堵起來!」
敢情古古啼哭不已,打擾了她。
她這一喝,跟著牢外哭聲靜止,顯然抱古古的女弟子,用刀堵住了古古的嘴。史秀慧害怕古古會被悶死,急叫:「送進來讓我喂他扔,就不會哭了。」
牢外女弟子不得吳翩翩吩咐,不敢送進來,大概也怕將古古悶死,手掌稍微一放鬆,於是牢內又聞啼哭聲。
吳翩翩不耐煩道:「抱進來!」
那女弟子抱了進來,只見僅一天多功夫,古古都餓得消瘦了幾分,難怪他不再「咕咕」
叫,很少啼哭的古古,餓了一天多,也只有啼哭不已了。
史秀慧慌忙搶過古古,拉開上衣,將奶頭塞進古古的嘴裡。
只見古古拚命吮吸著,解英岡見狀怒道:「孩兒也沒得罪你,為何抱去一天多不給他東西吃!」
吳翩翩冷笑道:「心痛嗎?一天多沒吃東西事小,只怕餵了最後一次奶就不必餵了!」
解英岡大驚道:「你要怎的?」
吳翩翩道:「我要你記住今天是我女兒的忌日,也是你兒子的忌日!」
解英岡怒恐道:「你敢,秀慧,快過來!」
吳翩翩橫身攔住,面對史秀慧道:「好好將你兒子餵飽吧!」
史秀慧望了望懷中之兒,抬頭含淚道:「你忍心害無辜的孩兒?」
吳翩翩道:「沒有什麼不忍心的,我女兒被他逼死,便要以他兒子來抵命!」史秀慧絕望道:「難怪你將咱們關在一起,難怪你不陷害咱們,原來,原來……」
想到兒子命將不保,話難成聲。
吳翩翩介面道:「道理很簡單,他教我永生懷著喪女之痛,我便教他永遠難忘喪子之痛,這是因果報應!」
話音一落,飛腳踢翻史秀慧,閃奪過兒子。
解英岡眼毗欲裂的叫道:「惡女人,你敢殺害吾兒!」
孩兒啼哭聲中,吳翩翩陰笑連連道:「你瞧著,仔細瞧著!」
一掌提起,猛力下去,卻故意第一掌擊空,嚇得史秀慧昏了過去。
解英岡咬牙切齒,拚命地想站起搶救,卻怎麼也站不起來,情急得體內真氣猛向「中極穴」衝擊,只覺臍下四寸處有如萬計鑽刺。
吳翩翩第二掌又故意擊空,教解英岡急的心都要跳出來之,第三掌再不留情,「波」的一聲,將兒子的小腦袋擊的稀爛。
解英岡心痛地大叫一聲,頓時真氣通過「中極穴」,慢慢站起身來。
但他慘痛下能站起身來一時竟不自覺,吳翩翩更不在乎,心想有那四根鐵鐐鎖住他,再痛恨又能奈何?吳翩翩算是狠到家了,將兒子屍體朝石壁失摔去,可憐一個襁褓之兒,出世不過三月,落得屍骨不全。
吳翩翩一不做二不休,抓起昏迷的史秀慧,「啪」「啪」兩記耳光打醒。
文秀慧一眼瞥見愛兒怪死,也沒注意到解英岡站起,哭叫道:「吾兒,吾兒!……」
她上半身被吳翩翩抓住穴道不能動彈,拚命用兩腳踢,但因受了穴道被制的影響,兩腳踢出的力道,使得屹立的吳翩翩渾無所覺似的。
解英岡見愛兒死狀厥慘,想起「因果報應」四字,眼淚汪汪地呆住了,忘了去看望妻子,也不自覺體內有何異變。
突然吳翩翩掏出一把短劍,朝史秀慧說道:「你嫌兩腳長在身上累贅嗎?很好,我就替乾爹把它砍下來!」
倏地,短劍閃電飛過,但聞一聲慘叫,史秀慧痛昏過去。
那聲慘叫驚醒呆立的解英岡,猛回頭,見妻子兩腳已離體,厲喝道:「吳翩翩,我與你誓不兩立!」
吳翩翩毫不所懼道:「兒死妻殘,姓解的,這報應可夠你受的吧?」
解英岡怒目瞪著吳翩翩,抓起鐵鐐,喝聲:「開!」
石壁屹立如故,不由吳翩翩大聲譏笑道:「別丟人啦。守牢的弟子說你終日在苦練內功,還當你練成什麼了不起的內功。竟有辦法拉開我這牢如泰」
她說話時,解英岡暗暗運氣,一口氣運純,再喝一聲:「開!」
喝聲未落,轟隆大響,硬是將那深埋石壁內而又釘死壁外山石上的鐵鐐,連同半塊巨石拉出。
吳翩翩看到那等駭人神力,臉色嚇得蒼白,剎住話聲,掉頭奔去,奔出時還沒忘吩咐守牢的弟子速將牢門關上。
但她心知鐵鐐拉出,牢如泰山的石牢也困不住解英岡了,偷偷帶領幾名心腹弟子棄逃逸去。
且說解英岡苦將兩種性質不同的內功融會一體,不是沒有成效,但練到中極穴為止,再不能通過。
須知任、督兩脈同起中極之下,乃水溝而相接之處,通之,則二脈互通,此二脈互通,則百脈互通,是所謂破生死玄關。
通任、督兩脈任一脈即通長壽,要兩脈互通非盡畢生之力莫想辦到,而且還要有絕佳的根骨,否則直到老死,也不一定通得了。
解英岡根骨甚佳,加以通脈有方,要想任、督兩脈互通並不為難,但要慢慢來,假以十年之功便可通過,或有高手相助,則可在一年半載內通過。
據內家紅書日:任督二脈,一源之二歧,一行於身之前,一行於身之後,人身之有任督,猶天地之有合,可以分,可以合,分之以見陰陽之不離,合之一見渾淪之無間,一而二,二而一者也。
解英岡要想陰陽兩氣水乳交融,必先將兩氣通過任督兩脈,而達到合之以見渾淪之無間的地步。
也就是說「玉雪功」「『三陽開泰」兩種不同的內家之氣,同時打通中極穴,則能將兩氣水乳交融,貫行百脈,練成冠絕天下的雄厚功力。
可惜一無高手相助,二無十年之時間,照說解英岡一年內絕無可能打通任督脈,但他欲圖憑日夜之苦練,霍而貫通,結果欲速則不達,反而走火入魔,中極穴堵塞變成半身不遂的人到這地步,解英岡不可能一輩子半身不遂。但一旦通過中極穴,能站起之日,即是練到「三陽開泰」「玉雪功」水乳交融,任督脈互通的境界。
然而此時要通中極穴,說難比從頭練起還難,這因下半身失了知覺,再通任督脈,事倍而功半。
說容易卻也容易,只要遇到奇迹,真氣一衝過中極穴,將堵塞的中極穴打通即就成功。
解英岡喪子之痛,給他一種無與倫比的悲憤之氣,就等於高手相助他似的,一下用內家之真氣衝過中極穴,於是任督貫通。
不但能緩緩站起,也就是身具冠絕天下的功力了。
可惜他過於悲痛而神智獃滯,不知立加運用,結果白白的教史秀慧被吳翩翩砍去兩足。
等他神智驚醒,憑著一股憤怒之氣拉那鐵鐐自然拉之不出,而只要一口氣運純,於是乎鐵鐐應聲而出。
這時解英岡明白一年之苦練成功了,同時懊悔不已,暗罵自己「該死」,怎麼在史秀慧危險關頭,神不守舍?他含淚點往史秀慧小腿上穴道,止住奔流而出的鮮血,包紮時內心仍在不停的責罵自己,愛妻之殘廢不是自己一時之疏忽,何以讓那惡女人得手?他怨恨自己,更恨吳翩翩下那毒手,殺了自己兒子,還殘廢了自己的妻子,暗暗起誓不殺吳翩翩,不毀桃心門誓不為人!
他將愛兒屍體捆綁在胸前,背起昏迷不醒的史秀慧,單掌開碑,巨喝一聲:「開!」
他功力斗增數倍,以前不可能劈開,現在別於數個以前解英岡合力同劈,當真有力拔山爭氣益微的威風,一塊巨大的花崗岩應掌飛出,嚇得牢外那名守牢的女弟子,喊道:「我的媽啊!」撥腳就逃。
解英岡掠身穿出石牢,喊聲:「站住!」
那奔逃的女弟子腿一軟,竟是跑不動了。
解英岡也不道過去,道聲:「回來!」
那守牢的女弟子見識過解英岡的輕功,心知人家只要一抬頭就能追上自己,沒有再逃丟了性命,乖乖迴轉。
她走過來,渾身我觸道:「公,公子,有,有何吩咐?……」
解英岡望了望鎖在手腳上長長的鐵鐐,也沒說話,那女弟子明日解英岡的用意,慌忙搖頭道:「開鎖的鑰匙不在我身上,掌,掌門親自保管……」
解英岡知道她不敢撒謊,頷首道:「帶我去見吳翩翩。」
那女弟子不敢不從,走在前面帶路。
這主院建在山丘上,石牢依山而建,雖處在內院範圍之內,兩內院一排排節比鱗次的房屋都有一段不近的距離。
解英岡跟在後面平靜地走著,看來象是不注意四面環境似的。其實耳聽八方,只要附近有何動靜,即刻有數。
此時薄暮冥冥,漸將入夜,周圍都很朦朧,偶聞一排排平房內傳出女子尖笑聲,敢情她們吃飽晚餐,趁夜色將臨,而在拈闊挑選陪伴她們風流一夜的面首吧?四面不見守衛,這因她們藝高膽大,不怕來敵犯庄,庄內所有女弟子都在屋子裡括閹,浪語,淫笑。
這種平靜的情形,解英岡只當吳翩翩以為自己雖能從石壁中拉出鐵鐐,卻不能破牢而出,所以內院毫無變化,一切如常,心頭狠毒道:「吳翩翩啊,今日不取你一命,誓不為人!」
卻不知吳翩翩此時早已逃走數里之外,吳翩翩怕解英岡能追上自己留下一大半弟子作為疑陣,而教解英岡產生錯覺,以為自己仍在主內,以便從容張逃。
吳翩翩從小在江湖上為滾,機警得很,她見解英岡突有神力拉鐵鐐,便知縱有整個主院數十名弟子相助,亦非解英岡之敵,自己殺了他兒子,又砍掉史秀慧雙足,可想而知他是非殺自己不可的,既然明知不敵,溜為上策。
長長的鐵鐐拖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屋裡蒙在鼓裡的桃心門弟子不知怎麼回事,從窗戶探出頭來張望。
她們見是解英岡逃出石牢,一個個嚇得縮回頭去,她們看見解英岡敗過掌門,誰都不敢單身出來阻攔。
但如此一來,紛紛傳告,整個主院都知道解英岡出牢了,會商的結果不能置之不理,否則掌門怪罪下來,誰擔當得起?於是大家聯合起來,尾隨解英岡身後。
解英岡毫不懼怕,他有心要引出吳翩翩,還故意將腳上那兩根鐵子,拖的當卿大響。
那守牢弟子帶到一棟房屋前,顫慄道:「掌,掌門就住在這裡……」
解英岡倒不難為她,頷首道:「饒你一命,去吧!」
那守牢弟子見身後一大群同門怒視著自己,心知自己帶解英岡到掌門屋前,等於是叛門的行為,怕她們不會燒過自己,並不敢走開。
大敵當前,解英岡不敢大意,平下心靜下氣,喊道:「吳翩翩,你出來!」連喊三聲,卻不見動靜。
只聽身後一名桃心門弟子悄聲道:「掌門老早走了,他在這裡窮叫,鬼才會應他。」
另一名弟子不知情,急忙問道:「你怎知的?」
先說話那弟子道:「我親眼看到掌門三位師姐出庄,說是去山西辦事,不一定什麼時候回來。」
她說的是實話,只是吳翩翩逃走的方向正和去山西背道。
這又是吳翩翩布下的疑陣,好教解英岡朝山西追去,而越追離她們越遠。
但解英岡不相信吳翩翩走了,怒喝道:「吳翩翩,殺人抵命,你躲不了!」
說著衝進去搜索,自然他沒搜到吳翩翩,卻心不死,只當衝出來,朝另一棟屋子搜去。
連搜了幾棟沒搜著,最後搜到一棟專門各地羅來為她們桃心門弟子床上賣命的英俊少年。
只見那棟屋裡的文弱書生十有八九面黃肌瘦,顴骨高聳,一看便知縱慾過度。解英岡心知這些少年被綁而來,大聲道:「不願意留的,快走吧!」
那些少年書生焉不明白這是脂粉地獄,苦於無法逃出,而一當服下迷藥,又不由自主的替那些醜女子賣盡精髓。
這時見有人救他們,蜂湧而出。
庄高餘下的桃心門弟子雖有三、四十名,忌憚解英岡無敵的武功,一直跟在解英岡身後,眼看他橫衝直撞,不敢阻攔。
但見解英岡要放那些非死而後已,永身不得解脫的面首,卻恐慌了,只怕這麼多活活的人證放出去,將來桃心門必教官方圍捕,以及武林俠義之士群起而攻。
由來桃心門無一脫出的面首指證桃心門的罪惡,倘讓此地的面首一起逃走,將來指證桃心門的罪惡還算事小,主內在場的弟子更怕在這府出了紕漏,將來不容於同門間,而無處可投了。
此事有關本門的安危,以及爾後的出路,所有在場的桃心門弟子再不能眼看不理,於是入內攔截,抓著就下毒手滅口,頓時慘叫連連,血流遍地。
解英岡見狀大怒,右手背緊史秀慧,左手提起手臂衝去搶救,只見他每到一處就擊斃一名桃心門弟子,但他救的快,桃心門一個接一個毒手下的更快,沒多久功夫,桃心門弟子雖被解英岡擊斃半數,從屋裡衝出的少年卻全數慘死。
解英岡沒料到在場的桃心門弟子寧願被他擊斃,也不肯放棄追殺面首的機會,早知這種情形不應先放把兇惡女子全數除去才對。
他深痛惡絕,厲喝道:「你們這般女惡魔都該殺!」
剩下的二十多名桃心門弟子見人證殺完,下再停留,齊向庄外逃去。
解英岡豈能任她們行完凶,一逃了之,朝逃在最前面的三人追去,他輕功遠在桃心門眾弟子之上,幾個縱躍便追趕過頭,攔在道中。
那三名女子齊聲尖喝,各自劈出雪亮的兵刃,想通解英岡讓道。
好個解英岡看準來勢之迅若雷電的一練掃出,也不知他使的是什麼招數,只見他左手上那鐵鐐像條烏龍擺尾似的,飛沙走石中,鏗鏘大響,跟著三條黑影騰空飛起,落在地上卻已變成六塊。
這時滿天血雨仍在飛灑,仔細看去,三人無不是攔腰截斷而變成首尾六塊,其狀慘不忍硯。
解英岡鐵鐐只一掃便將三人的兵刃磕飛的不知去向,更連將掃斷三人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