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藝術’表演
小勾摔落地面,袁百刀欺身就打,小勾兩掌生痛,不敢再硬接,改用九龍神功吸字訣,將袁百刀的勁道從五指穴道吸進,再引送腳底湧泉穴推出。
袁百刀猝見自己發出的勁道如石沉大海,甚是驚詫:「怎會如此?」
他不信,又劈一掌,小勾但覺得這方法好用,高興得很,促狹之心立起,看他掌勢劈來,直念著變變變,雙掌迎吸過去,頓將袁百刀掌力全部吸去。
袁百刀驚駭大叫:「你有妖法?」
「答對啦,我是妖魔的化身,把你變失,喝!」
大叫一聲,小勾雙掌推出,衰百刀嚇得不敢抗招,急急跳開。
鐵追命見狀,自是不信,凌空掠撲而至:「老夫來試試如何?」
一掌打出,威力非同小可。
「變變變,你也變失?」
小勾故意右手接去,不再吸往腳底,而吸往左掌,只見得鐵追命掌力全被右掌噴出,卻從左掌吸去,叭然一響,打得鐵追命胸口沉沉,急快跳開。
他臉色一變:「你會九龍神功?」
小勾得意笑道:「哪裡!」
「皇帝門是你滅的?」
小勾感到奇怪:「昨天你還不知道皇帝門,今天怎又知道皇帝門被滅了?」
鐵追命稍怔,隨即冷道:「你說是皇帝門徒,老夫不得不去查清,偏在打探之下,才知道皇帝門已被滅,是一個會九龍神功的小孩滅去的,沒想到就是你。」
小勾聳聳肩:「算你有眼光,怎麼樣,九尊盟也是想關門了?」
鐵追命忽而淡露笑容:「都是一場誤會,你我素無糾葛,何必傷和氣呢?」
小勾瞄眼:「奇怪哩,我老是覺得你和昨天那人不大一樣,你到底是不是九命太歲,否則怎會如此見風使舵?」
鐵追命淡聲:「老夫一向如此,恩怨分明!」
「差別就在這裡,你昨天跟老毒魔差不多,瘋瘋癲癲的?」
「總不能誤了正事吧?」
袁百刀已靠過來,叫道:「師兄,他會邪功,留他不得啊?」
鐵追命道:「咱們跟他無仇,犯不著。」
「現在有仇了,他又將追陽打傷,此仇豈能不報?」
「你看他全身,還不是傷痕纍纍,算是扯平,咱們九尊盟也不能落個以大欺小的口實。」
「你是要放他走了?」
鐵追命點頭。
「謝啦,再見!」
小勾但覺苦拼下去,那鐵追命功夫並非那麼簡單。和神劍老人齊名,還差得了?再加上老毒物,他根本沒什麼勝算,眼看人家要放自己走,連債都不想要了,這自是最好,立即說聲再見,一閃身已開溜,讓鐵追命想追都來不及。
鐵追命當真詫然不及攔人,他還有許多話要問,誰知小勾一閃即失,追了兩三步,他已停下來,轉向袁百刀,說道:「咱們都已上了年紀,何必再惹事?」
「殺那小孩,有何事?」
「他可能跟神劍老人慕容春秋有關。」
「會是他徒子徒孫?」
「以後就明白了。」
袁百刀聞及神劍老人,也不再爭吵要逮小勾,他默默地跟在鐵追命後頭,往內院進去。
小勾差點兒被九尊盟那群瘋子整死,還好,臨危又吃了黑蘭花汁液而功力大增,再加上九龍神功而嚇住了鐵追命,得以安然過關,逃離九尊盟。
他一路奔逃數十里,還在逃,不過已經全無懼意,心頭早已被九龍神功這奇妙武功給吸引住。
「能把人的功夫給吸過來,並打出去,這豈不妙絕?」
他自個兒邊逃邊比劃著,狀若瘋子,笑聲不斷。
……
※※※
就快到了京城。
小竹才現身追來,他也是汗流夾背。
「喂,等等啊,大門主,我已追了十幾里路了……」
小勾但覺是小竹聲音,立即頓住身形,回頭一看,小竹已大氣直喘地奔來:「累死了,你逃得就跟喪家犬一樣。」
小勾瞪著眼睛:「我逃得像喪家犬,你卻在外頭納涼?」
小竹叫道:「沒有啊!我一直在想辦法。」
「想到什麼時候,想到我的命完蛋為止?」
小竹反瞪一眼:「我逃出來討救兵,每個人聽到九尊盟都不敢去,我左想右想,實在沒辦法,才想你到炸毀皇帝門想買炸藥,京城又不能賣炸力足的,不得已又潛入王府中,偷了幾包回來,要送給你,誰知道你就逃出來了,開口就罵我無用,怕死,這算什麼?」
他將背後包袱甩在地上,露出幾根雷管,兩眼快瞪出火來,恨不得咬小勾兩口。
小勾見著雷管,嘴巴變得比什麼都快:「唉呀,我忠實的小竹副門主,誤會啦,我實在愛死你了,來,親一個,感情更親密?」
他立即抱過去,小竹驚窘地唉呀想逃開,卻被抱個正著,臉頰被親,羞得他滿臉通紅。
「快放開我啊,滿臉汗水,你還親?」
「這才叫汗馬功勞啊。」
「我不要,太肉麻了!」
小竹趕忙推開他,跳得遠遠,嬌窘地笑著。
小勾邪邪一笑:「小竹啊,我越看你越像女人,可是奇怪你的胸部怎麼會扁扁的,是就你從小就趴著睡,壓扁的對嗎?」
小竹窘斥:「你才趴著睡,我是男人,哪來女人的胸脯?」
說完,他也想笑而哈哈笑起,又罵了一聲色狼。
小勾笑得更邪:「要是你是女人,那該多好,細皮嫩肉濃眉淡掃,鼻尖嘴甜,那對溜溜黑眼珠像會放電,再加上個性的雙下巴,唉呀,哪個男人禁得起你的誘惑啊?」
小勾又想抱人,小竹憋得急叫,猛地跳開,臉更羞紅。
「別過來,否則我要喊非禮了!」
「喊啊!」
眼看小勾仍不放過,小竹已感覺出不好,立即拔腿逃開,小勾追了幾步,牽動傷痛,這才放他一馬,呵呵邪笑不停。
「這小子學聰明啦,回來吧,為慶祝勝利歸來,咱們放個大鞭炮吧。」
小勾已往雷管抓去。
小竹為之緊張:「點不得,會嚇死人啦。」
「就是要這樣才過癮,反正京城那些人吃飽了也沒事幹,弄點兒事讓他們猜,也可以說是造福人群啦!」
小勾訕將雷管埋進土中,把引信扭成一串,真引起火來往它點去。
引信燃火,斯斯地叫著。
「快逃啊!」
小勾沒命往外逃,小竹見狀也嚇得反頭即沖。
引信實在太短了。
逃不了幾步,轟的一聲,數十斤炸藥轟得土灰無盡高,聲音震得京城牆抖震不已。
小勾避之不及,背面被掃中,哎呀一聲,往前噴飛十餘丈,方自落地面,跌得滿身泥。
小竹雖逃開,卻也被灰泥噴得一身,直罵著小勾在玩命,卻也覺得想笑。
小勾勉強爬起,已灰頭土臉,仍自滿意地欣笑:「這炮果然驚天動地,效果不錯。」
小竹則已快步奔來,急叫:「快走啊,官兵來了。」
小勾往京城望去,果然十餘騎兵沖掠過來,他自得笑著:「一炮驚天下,有得他們猜了。」
二人已逃往近處林中,遠遠瞧得那些官兵一臉納悶,怎會有這麼一個大轟炸?
不久,也有群眾圍在遠處指指點點,有人說是地雷炸開,有人說妖魔現形,雷公生怒,戰事將起……種種傳言。
就是沒人猜到是有人為了慶祝而大放炮。
小勾得意笑著,瞧了一陣,也覺得沒趣,方自找到小溪,清洗一身血漬污泥,而那傷口卻流血不多,想是服下黑蘭花汁的結果,不過他倆將金創葯塗滿傷口,免得多受罪。
他清理完畢,小竹也弄得差不多,二人這才坐下來聊了一會兒天。
小竹當然是問及小勾如何逃開,問及小勾被抓去試藥,以及反敗為勝,擊倒鐵追陽,他已呵呵笑個不停。
「太阿劍呢?」
小勾忽然想起劍,得問個清楚。
小竹淡笑:「埋在附近啦,得回去再挖,免得帶在身邊不方便。」
「也好……你猜會是誰把太阿劍拿去賣的?」
「你不知道,我怎會清楚?」
「這麼說,只好去問那通寶樓的老闆了。」
小竹沒意見,小勾也決定再入京城,問個明白。
小勾衣衫破碎,遂在附近民家找來一件青布衣,湊合湊合,立即和小竹行往京城,一路聽到的,都是那爆炸聲的傳言,越傳越離譜,已發展到飛天神龍下蛋的聲音,至於那個蛋,早被抬入皇宮去了。
小勾、小竹聽得自是笑不合口。
「放一響就是神龍下蛋,那放兩響,不就是王母娘娘生小孩不小心給掉下來?」
小竹不解:「為什麼會二聲?」
「雙胞胎羅。」
小勾對答如流,惹來小竹笑聲不斷。
二人進入城中,天色仍未晚,找家食堂,吃些東西,再四處逛逛,但覺天色將晚,才往通寶樓行去,到了地頭,拍賣早散場,二人入內,那老闆正在打算盤,結算今日的帳目,旁邊幾位工人在搬整一箱箱東西。
只聽道老闆嘆聲道:「喊了一天,才賺萬把兩銀子,開銷都不夠,要是上次那小公子來了就好,喊一次,足足我吃三年呢!」
他仍迷醉在小勾喊價那場精彩情景之中。
「也不知那小公子去了哪裡,那右大夫說是皇上跟班的小公公,可是怎麼看都不像,打探之下也沒問出有這位公公,他來自何處?」
「我在這裡。」小勾淡聲說。
老闆頓時驚異,一手抓起銀票就想藏起,忽又見小勾有點兒面熟,只因他穿布衣,一時未認出來。
「你是……」
「來喊價的。」
老闆已瞧及小竹,再瞧往小勾,這才認出,欣喜不己:「小公子你怎麼么了,快這邊坐。」
小勾自得道:「去打架啦。」
「這……這……」
老闆覺得不可思議,小勾當時一臉斯文,年紀又小,竟然脾氣這麼大,把打架當成家常便飯似的。
「公子跟誰……」
「就是你說的鐵公子。」
「是他?」老闆驚心。
「不錯,正是他。」
「公子實在大膽。」
「他更大膽。」
「你們知不知道,他是北武林盟主之子?」
「不知道。」
「這?」老闆想笑:「難怪你會受傷,他武功好得很。」
「他比我還慘。」
「什麼?」老闆睜大眼晴,張大嘴巴,以為聽錯了。
小勾淡淡一笑:「我在他右耳開了大耳洞,還在他鼻頭留下齒痕。」
「你你你……」老闆嘴巴張了張,就說不出話來。
「沒什麼啦,我連他爹屁股都咬一口,不信他下次來,你仔細瞧瞧就明白了。」
老闆怔愕好久,才定過神來,心頭還是乒乒亂跳,乾笑道:「老朽不識高人,請公子見諒。」
「沒什麼啦。」
「不知公子為何找他?」
「你沒看見他在喊價那囂張樣?我看不順眼,就給他留下記號。」
「公子教訓得對,當時他風度不佳。」
「不但教訓,連太阿劍也拿回來了。」
「你向他買?還是……搶……」
「都不是,他以此劍叫饒,我才原諒他。」
老闆心神怔仲不安,小勾不但富可敵國,武功又高,不知是何神人,他陪笑:「寶劍自該配名人,只有公子最適合它了。」
「所以我才來這裡。」
「公子找我有事?」
「嘿,我一向視寶如命,但卻不想獲得來歷不明的東西?這太阿劍雖是春秋戰國名劍,但已失蹤多年,我很想知道它從何人手中交給你的。」
「這個……你也應該知道,行有行規……」
「我當然知道,所以請你拍賣這消息。」
小勾已拿出一張十萬兩銀票,晃向老闆,光看那數字,比他喊一天的酬勞還高,不免心動。
小勾道:「放心,我不會說出是你透露的,最重要的是此劍以前是我爹恩公所有,為了報恩,我必須找出那人。」
「可是捧劍來的是個年輕女子……」老闆覺得說漏了。
小勾及時介面:「怎麼會,難道是恩公的女兒?」
老闆千笑:「老朽不小心說漏了口風,也就沒瞞公子的必要了,這劍是一位年輕長發女在京城數十里的天口城叫賣的,銀兩則送到天口錢莊,我只知道這麼多。」
「夠了,這銀票是你的了。」
「這……這不大好意思吧……」
「沒那回事,你我交易,這樣較無心理負擔。」
「那老朽就收下了,還請公子多保密。」
「你放心,下次再來捧場。」
為爭得時間,小勾和小竹立即告別離去。
老闆有了銀票,自也歡天喜地知道小勾是個大財主,一出手就是大數目。
他也為小勾的行跡感到莫名……這麼小就找人打架?
「還有什麼事他不敢做的?」老闆回味地直發笑。
※※※
天口城雖比京城小,卻也熱鬧非凡。
尤其華燈初上,節目更是精彩,說書、相聲、皮影戲、布袋戲、野台戲通通上場,簡直天天過年。
此城戲場多,並非無因,原是臨近京城,皇帝偶然難免看戲,一下令就要瞧,宮中雖有戲班,但久了也會煩,故而有些恭維的大臣暗自找來戲班,先留在天口城,只要一有機會立即引見給皇帝,如此皇帝龍顏大悅,大臣也得到巴結的效果,而戲班更是獲益非淺,除了賞銀,更可以為此宣傳,連皇帝都要欣賞,何況是凡人?說不定還送入宮廷,一輩子不愁吃穿了,更有女戲子想以演戲為名,對皇帝大展媚功,要是被選中了,豈非烏鴉成鳳凰了?
本來戲班是大臣暗中找來,但延化下去,有些自認有一套的戲班,也就不請自來,久而久之,只要想一顯身手的戲班戲子,第一個目標就是來此天口城打天下,希望一舉成召天下知。
這宛若讀書入考狀元,受人矚目。
「演什麼都沒關係,只要主題正確,不妨礙風化即可。」
這是天口城太守的警語。
於是一大堆戲子就盡其所能地叫演著。
小勾和小竹一進城,好戲早開鑼了,鑼鼓震天,唱聲不絕,來往的人潮更是前擠后壓,花車攤販,四處都是,真的和過年過節沒兩樣。
小勾輕笑:「來這裡,就可每天過年了。」
小竹也感受熱鬧的氣氛:「好久沒過年了,已不知味啦,咱買東西吃吃如何?」
「好啊,爽一下也好。」
兩人遂找向攤販,買了糖葫蘆及棉花糖,兩人各一支,吃一口軟的,再啃一口硬的,過得也通遙自在。(奇怪,那年代怎麼有棉花糖?)
忽而一中年人莽撞過來,小勾閃不及,被斜撞擦身而過,那人說聲對不起,立即閃走。
小竹白眼:「真是盲失鬼。」
小勾突地哎呀驚叫:「是小偷!」
他發現胸口那塊玉牌已被偷走。
小竹訕笑:「竟然有人敢動你賊祖宗的東西?」
小勾癟笑:「快追,強龍難壓地頭蛇啊!」
兩人遂往那人追去,誰知人潮太多,那人一閃人人群,頓時失去蹤影。
那玉牌可重要得很,小勾非得找回來,擠了數丈,看是難找到,不得已,掠向一處抬高的竹竿,用腳扣住,立即往四處瞧去。
他的出現,立即引來不少人觀看,直叫身手不錯。
小勾懶得理他們,四下一望,終也發現那人在左後方三四十丈左右,他向小竹叫喊,手往左後方指去。
「在那裡!」
「在哪裡?」
小竹不高,墊起足尖也瞅不到,但他還是往小勾所指方向追擠去。
小勾又急叫:「快快快,他想進了……」
此時戲台上的小生已走來,指著小勾:「喂,是你在演戲,還是我在演戲?」
這話引來群眾一陣笑聲,因為小勾早將戲台搶過去,手抓棉花糖,一手抓糖葫蘆,還得扣竹竿,實在太忙了。
小勾聞言,困窘地乾笑:「你在演,我只是在找東西罷了!」
那小生叫道:「找東西不在地上找,爬到竹竿上尋找什麼?」
群眾又是一陣大笑。
小勾窘笑,而打趣地說道:「找男人啊!」
那小生也斥笑起來:「看你年紀輕輕,原來是同性戀呢?」(李涼可真會開玩笑,「同性戀」是現代名詞,古時候則稱「斷袖之癖」。)
「你女扮男裝,又是什麼戀,三八戀,還是戀三八?」
群眾笑聲更絕。
那小生斥笑道:「林母(你娘)咧,敢講過樣話,老娘非把你咬死(教訓)不可?」
她拿出長矛,直往小勾鉤去,逼得小勾往上爬,直罵她三八。
小竹遠遠叫來:「幹什麼,我在捉賊,你在陪唱戲的人玩?」
小勾困窘:「沒辦法啦,遇到三八阿花,比遇到賊還慘得多!」
「你說我三八阿花,我就把你屁股弄開花?」
那小生眼看越弄群眾越高興,乾脆也爬上竹竿,追殺到底。
誰知那竿並不粗,吃了兩人力量,已是不支,叭的一聲,已斷裂彎下,小勾一時驚閃,已飛落地面,那小生可沒真的功夫,哎呀一聲,直壓戲台一角,整個已垮下來,當場謝幕,群眾鼓掌響個不停。
小勾並沒空著,反正都落下來,眼看那個賊逃閃入人群,雖晃個不停,他猛打出天蠶勾,勾住那個賊衣服,顧不得驚世駭俗,縱身掠過二十餘丈來個天馬大行空,瞧得群眾目瞪口呆,小勾已擒得那小賊,喝叫小竹快走,已先行躲往他處,免得群眾又圍來。
小竹見著小賊被抓,也安心追去,想起方才小勾戲台那場戲,他也是笑聲不斷。
小勾閃到巷角,見四下無人,方將那小賊丟在地上,小賊立即跪地求饒。
「少俠饒命,小的只是一時手癢才……」
小勾截口叱笑:「好啊,手癢就砍手!」
手作刀狀就要砍去,那賊嚇得以膝當腿連連蹬退。
「小的不敢了,小的不是手癢,是為了我家中老祖母,還有妻兒一大堆,不得不幹見不得人的事。」
「混蛋,竟敢說見不得人。」
小勾猛拉天蠶勾,把那人扯回來,叭叭兩聲,送他幾記耳光,教訓他有點兒侮辱祖宗的行業。
那小子被打得暈頭轉向,又自痛笑:「小的又說錯了,不是見不不得人的事。」
「更混蛋!」小勾又是兩掌送去,「這事要讓別人看見了,豈不倒大楣,就跟你現在一樣。」
那小子被打得不敢開口,連忙拿出玉牌:「祖宗爺,小的只不過摸了這塊東西,你就放我一馬吧。」
「放你,這麼簡單?學藝不精也敢拿出來混?」
「可是,此次是小人唯一失手的一次。」
「什麼?就你這技術,也能混到現在不失手?真是水準越來越差,難怪這門行業會被人瞧不起,真是小偷中的一敗類。」
「是是是,小的是敗類,大爺就饒我一次吧?」
「饒你,哼哼,我看你還會去丟人現眼,所以我想了一個法子,讓你我都安心。」
「大爺儘管說,小的立即照辦!」
「好啊,我在你額頭刺上「小偷敗類」四字,從此你可光明正大地行竊,我也不必擔心你破壞這行的名譽。」
「這……這不是讓我走絕路了?」
「也是給你改邪歸正的機會。」
那小子沒命地拜求:「大爺饒命,小的下次真的不敢了,饒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他忽而想到什麼:「只要大爺饒了我,小的立即帶您去一個精彩地方。」
他笑得神秘而黠狡。
小勾賊眼一掃:「什麼精彩地方?」
「不能說,不能說,大爺去了就明白,保證讓你心動。」
「要是我不心動呢?」
「你再把小的刺字好了。」
「當真值得你冒這麼大的危險!」
「當然值得。」
「好吧,看在你以命相陪之下,不去,對不起我的刀。」
小勾搶回玉牌,轉向小竹,口哨一吹,已押著那小賊上路。
「大爺能不能先鬆手?這裡人多,不好意思……」
「當賊也要面子?真是,還沒學會丟臉就先學偷,也不知是哪個爛山頭教出來的?」
小勾叱笑著,仍把他放去,小賊得了自由,已經大步晃去,他卻不敢逃,方才那數十丈莫名就被擒,他可明白小勾不是省油燈,還是安分些好。
不知那所謂精彩是什麼?
但見那小賊繞離大街小巷,來到一處大宅院,此院庭木森森,似已無人居,然而此時卻傳來人群吹喝聲。
方進入宅院,林木大片,二十丈內場搭了一個大布篷,火光閃閃傳出,有若發光的大蛋殼罩在那裡,裡邊人影晃動,也是聲音的由來。
門口處,站有兩名彪形大漢把關。
小賊往那布帳指去:「精彩的就是在那裡,你們去吧,我看了好幾次,沒錢啦。」
小勾道:「會是什麼表演?」
「妙啦,保證你沒見過。」
「沒見過,自要看看了,你也去。」
「我……」小賊苦笑:「大爺不是說看到精彩的,就要放人?」
「可是我還沒看到啊,走,沒錢,大爺幫你給。」
「太好了!」
小賊頻頻感謝,領著兩人已往門口行去。
彪形大漢則攔住三人。
左邊那人冷道:「未成年,不準進去。」
小賊拱手笑:「成年啦,他倆剛滿十八歲,是我家公子,平常吃好,睡好,又沒曬太陽,所以看起來就顯得較為年輕。」
右邊那人瞄了幾眼,冷道:「懂不懂藝術?」
小賊又道:「當然懂,三歲學畫,五歲學雕刻,七歲學唱哎,十歲學畫美人,十三歲已經是畫中神童。」
小勾擺姿態地聳聳背,真有那麼回事似的。
左邊大漢終於招招手:「進去吧,每人一兩,加椅子五兩!」
小勾驚詫:「椅子還要自己買?」
大漢說:「人多,怕你擠不到前面。」
「什麼節目這麼精彩?」
小勾邪眼直笑,付了十兩銀子,也就和小竹買張椅子,溜進裡頭,而那小賊鑽得比誰都快,眨眼就不見人。
方進入篷中,人潮擠得滿滿,呈半圓形,包著一個舞台,圓篷四周,則圍著不少壯漢,想是維持秩序,以及阻止他人從篷角鑽入。
那人潮如疊羅漢,越後面越是堆高,小勾空有椅子,墊起來也瞧不著舞台上表演的是什麼。
但聽得群眾有人喊:「脫脫脫。」
一名大漢立即走上去,他手中有長竹竿,往那人腦袋敲去,冷冷地道:「這是藝術表演,你再胡叫,把你趕走?」
那人立即乾笑:「抱歉抱歉,我說的太直接了,應該要說,為藝術而犧牲才對。」
「明白就好。」
那大漢方自把竹竿收回來。
小竹聞聲,已是臉紅:「好象是牛肉場……」
小勾興趣甚大:「唉呀,牛肉場哪來藝術,先看看后再說。」
椅子墊著瞧不著,小勾忽而想及壯漢那支竹竿,立即奔向他,含笑說著:「老大,竹竿借一下吧?」
那壯漢瞄向小勾,冷道:「你怎麼進來,成年沒有?」
「成年啦,今天剛好十八歲,就立即趕來。」
「這麼急?真有色情眼光喔……」
「不是,這是藝術狂熱。」
「狂熱到要用我的竹竿?」
「不然我看不到啊。」
「不行,這竹竿是要防止他們一不小心把藝術變成色情表演,就會色情泛濫。」
「唉呀,你一定不只一文吧,我十兩銀子買它如何?」
「這……」
「好啦?」
小勾塞給他銀子,已搶來竹竿。
那壯漢乾乾一笑:「其實人總有夢想,稍稍泛濫一下又何妨,只要及時糾正就行了,為了滿足你藝術狂熱,你就先用吧,我再去拿幾支進來。」
他已快步奔往門口,去捧竹竿去了。
小勾沒時間理會他,把竹竿抓回,切成四段,接綁在椅子四腳,終又高出許多,和小竹兩人掠回上頭,已能瞧見場中景。
兩人乍瞧,小竹已尖叫,雙手往眼晴蒙去。
場中竟是一名女子披著透明的蟬翼紗,私處畢現地在悠悠起舞,她臉容姣好,曲線迷人,胸乳尖挺,著實迷人,不少男人為她睜得目瞪口呆。
小勾則是呵呵笑著:「精彩啊,是透明秀……」
話未說完,那捧竹竿者進來,手中多了四五根,想是要變賣-但他卻也盡忠職守,將多的置於一旁,拿出一支柱小勾腦袋點去,看在交易分上,口氣軟得多了:「小心啊,別想邪了,是藝術表演,不是透明秀。」
小勾登時猛點頭:「對對對,是藝術,看啊,跳得多好,不以色情眼光來看她,對不對?」
那壯漢點點頭:「繼續這樣看下去就錯不了。」
他顧不得再招呼小勾,因為又有人瞧及小勾接竹竿為椅腳,甚是理想,也跑來向他購買,他未必出價十兩,卻也賣得五兩。
小勾得以專心欣賞。
小竹卻窘紅著臉:「你們男人最色了,全是看些見不得人的東西?」
「唉呀,你還不是男人,來來來,學習一下藝術眼光,出去才不會被人笑土!」
小勾想扯下他雙手,小竹硬是不肯放,就算被扯,他還是死閉著眼睛:「我不看,死也不看,太可惡了!」
「小竹你思想不太正常喔,把藝術當色情!」
「你們都是登徒子,不要臉?」
「好好好,你不看就閉上眼晴,別妨礙人家欣賞藝術?」
又罵一句不要臉,小竹已跳下椅子,窘困地逃出布篷。
小勾無奈地一笑:「真是不懂藝術的小夥子,出去也好,免得人家連我也誤會了。」
他這才又專心注視台上表演,那女子一買秀髮及胸背,這一甩甩地伴著舞姿,倒也憑添幾許嬌媚,每當她正面面對觀眾,或私處不小心露得更明時,就迎來一片叫好之聲,她卻專心地表演著。
忽而那女子一不小心,旋轉時,軟紗落飄下來,妙處畢現,群眾激情直叫,有人更叫脫得好,脫得妙!
那女子忽然不跳了,立身而起,往那喊叫者指去,冷冷說著:「太粗俗了,你不夠格欣賞我的表演,抬他出去。」
立即出來兩名大漢,將那人拖杠帶走,那人已叫囂不已:「再給我一次機會嘛,脫就脫了,還怕人家說。什麼藝術?全是花招,那功夫陪我上床,絕對是一流的?」
眼看已無機會再欣賞,他只好叫個過癮了。
然後壯漢立即敲腦袋:「要上床,找煙花樓的女子,下次再來,扭斷你的脖子!」
他敲得那人不敢再出聲,硬邦邦地被人丟出外頭去,仍不可得,又自叫罵:「敢趕我走,要你們好看!」
他心不甘情不願地甩頭離去。
那台上的女子以純真的目光尋向眾人,淡聲道:「人體本就是一種美,美就是藝術,我以舞姿溶入藝術之中,你們能體會嗎?」
群眾一陣叫好能能能,快表演,看他們模樣,恨不得一口吞了那女子。
那女子又說:「雖然有的人未必能完全溶入藝術之中,但我願意努力,為提升藝術而犧牲,希望你們別以異樣的心情欣賞才好。」
「不會不會,一定以藝術眼光欣賞,快跳啊,我們為藝術就快發瘋了。」
全場催動下,那女子感激一笑,又自揀起軟紗,將頭髮整理往後,這麼才露出完全的臉和乳。
小勾頓時瞪大眼睛:「這不是兔女夢丹丹?她怎會沒有死?」
小勾不信地又往那女子瞧去,一頭長發,清純臉蛋,較特殊的嘴眉,不錯,就是自己在皇帝門見著的夢丹丹,她怎會出現在這裡?
「她若沒死,難道所有十二星相的人都沒死?」
小勾一時激動,往夢丹丹叫去:「喂,兔女,你怎會在這裡?」
他雖吊高聲音,仍被群眾吆喝聲掩去不少,他又叫,那拿竹竿者又敲來,淡聲音說著:
「小兄弟,你可以做藝術批評,不過別妨礙台上表演,知道嗎?」
小勾被敲,登時乾笑:「一時太激動了,下次改進。」
那壯漢才收回竹竿,報以微笑。
小勾只好暫時先把正事擺下,心想等散場去找夢丹丹也不遲,遂又繼續欣賞那所謂藝術犧牲的藝術。
他在想,若是羊騷史脫樂也在場,那這些男人不將帳篷給拆了才怪。
表演仍繼續進行,節目越來越精彩,忽而夢丹丹已-下柔黑的軟紗,全身裸程,那燭光一閃閃地加亮,映得肌膚白中透黃,黃中透紅,她如仙女般漫步墊著腳尖緩緩行向觀眾,表情純真地瞧向冥冥的遠方,似也在搜尋祈求某種渴望,似在追求生命某種意義。
音樂煞時停頓,群眾眼神、表情頓時凝結,已深深被吸引,全場鴉雀無聲。
夢丹丹就這樣全身裸白地繞場一周,懾得周遭氣息完全靜凝,猝而鑼鼓暴響,夢丹丹立即猛轉、猛旋,忽而沖向空中,如嫦娥奔月由右奔左,方落地,又如飛馬奔騰,雙腿不時交替移動,由左奔向右上空,因為那兒已投下那面輕柔黑紗,她卻渴望著要攬罩在身上。
然而在她雙腿不停交叉移動之際,眾人表情更是沸騰,兩眼噴的儘是熱火,雜亂地尖叫不停。
就在此時,砰的一聲巨響,舞台後邊已衝進不少官兵,領頭者正是方才被抬出的觀眾,他了為報復,已領來官兵,他冷謔地狠笑:「這就是色情表演,脫光光,還裝什麼神聖?」
那捕快立即喝叫:「快搜集證據,畫圖畫圖!」
一位中年老冬烘,立即把手中圖紙撲在台上,手拿毛筆迅速地繪著夢丹丹的裸態。
夢丹丹為之生氣:「你們是什麼意思,我在藝術表演,竟然說我是色情,還拆我檯子!」
捕快冷道:「有什麼話,公堂上說,把那些觀眾統統抓起來,以妨礙風化罪論。」
此言一出,觀眾一時掠慌,做鳥獸散,一時門口太擠,將帳篷四角給擠破,悵篷吃力不住,已垮下來。
捕快見狀急說:「先把那女子捉起來,押回衙門。」
夢丹丹冷笑:「我沒犯法,還怕上衙門?抓什麼,我還要控告你們名譽損害,還有舞台損壞?」
捕快冷笑:「你最好先寫好狀紙吧?」轉向手下:「抓人,抓多少算多少,已有證人,不怕他們耍賴!」
小捕快到處抓人,這又不是什麼大罪,他們也抓得笑哈哈,被抓的人也笑聲不斷,只怪自己太色了,擠在最前頭,現在想逃都逃不掉。
而小勾本在最高處,帳篷垮下來,正好先壓著他-他掙扎,布條越扯越多,一時難以脫身,那捕快有刀,劈開布篷,發現有人亂動,直笑著現成的,也不替小勾切開布篷,在他四周劃一圈,如包棕子般把他包綁起來,任由他唉唉叫,捕快怎會放手。
小竹在暗處,瞧及此幕,他為了讓小勾有個教訓,也不出手救人,還冷笑著:「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看色情表演!」
他袖手旁觀,硬是讓官兵把小勾抓向衙門。
而那夢丹丹仍自叫著抗義,不肯穿衣服,官兵只能以布篷碎片替她裹身,一路掙扎地拖向府衙。
街道好事者多,有人風聞而來,也喊著脫,只是他們全遭了夢丹丹冷眼回報。
看來這場藝術之爭,還有得唱呢。
府衙中,他們過了嘈雜的一夜。
※※※
第二天一大早,縣太爺等不及外邊眾人喧嘩,已升堂審案。
公堂上,除了夢丹丹外,還有那名告密者,以及小勾和幾名觀眾,他們也被列為證人之一。
捕快頭目及老冬烘則立於一旁,指控夢丹丹的罪行。
縣太爺年約五旬,五官端正,瞧來還算明理,他敲了一下驚堂木:「開審啦,有任何冤情,照實稟明。」
捕快立即拱手:「稟大人,此女大膽,竟然不顧善良民風,大跳脫衣舞,妨礙風化,請大人給她嚴懲!」
縣太爺冷道:「嫌犯報上名來。」
「夢丹丹,年二十二,未婚。」
縣太爺瞄向夢丹丹,忽而問她:「你可就是太原城、柳州府、長安城跳舞的婦人?說什麼為藝術犧牲者?」
「正是民女,還請大人明察,還民女清白。」
縣太爺感到很頭疼,這女子上過無數公堂,早就轟動全國,如今卻落在自己轄區,他得小心應付了。
「你被捉了這麼多次,每次都被判無罪,你還敢再跳?」
「那是他們不懂藝術的結果。」
「藝術對你那麼重要嗎??」
「民女是藝術工作者,當然要忠於藝術了。」
「可惜你的藝術,經常沾上色彩。」
「那是他們不懂得欣賞,偏偏要把美加上性幻想,不能怪我。」
捕快冷道:「你若沒有挑逗成分存在,他們豈會存有非分之想。」
「他們又是誰?是那告密者?哼,本姑娘就是看不慣他那鄙邪的眼光,才趕他走,邪念之人,心胸果然狹窄,立即誣告,我要他賠嘗名譽損失。」
那告密者冷笑:「脫衣舞婦,還有什麼名譽可言!」
「誰是脫衣舞婦,我要告你毀謗,妨礙名譽!」
「笑死人了,去萬花樓,也許有人會聽你的。」
縣太爺猛敲堂木:「好啦,好啦,本官沒問你,少講話。」
那告密者立即閉嘴,免得惹得縣太爺不高興而賞來十大板。
縣太爺問向夢丹丹:「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在全國婦女眼中,簡直不可思議?」
「那是她們不懂得藝術情緒,身為藝術家,要不斷地創新,那樣她的生命才不會枯萎。」
「你自認為藝術家?」
「至少,我一直朝這方面去做。」
縣太爺沉思半晌,說:「就算你是藝術家,然而刑法有規定妨礙風化之罪,乃是指違背善良風俗而定,你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裸露,危害人體尊嚴,實在已達到傷風敗俗的地步,這樣公然猥褻之罪,你恐怕難咎其行,你有何解釋?」
夢丹丹冷道:「什麼公然猥褻,這猥褻二字,是指不正當性行為,我又沒跟任何人亂來,哪有猥褻之罪?」
縣太爺說:「你有所不知,性行為,不只是男女交歡,一切不正當,有關性的行為,包括色情表演,當眾裸露或用手腳騷擾某人,足以讓人產生性幻想,即構成犯罪,你的表演已讓觀眾產生性幻想而且甚至是衝動,論法,該形成犯罪的要件。」
夢丹丹冷斥:「我的觀眾才沒這麼低俗?」
「你的觀眾如何,那倒在其次,本官是指出妨礙風化之罪的要件,要你了解,你是否犯了罪而不自知。」
「我看你也是個凡夫俗子,根本不懂藝術。」
「如果每個法官都只考慮藝術而讓此事到處發生,那豈不天下都是些為藝術犧牲者的表演?」
「這麼說,你只為了要阻止我表演,為了怕傷風敗俗而判我有罪了?」
「法律只在事情發生后才論罪,不會為了預防某事發生而先判罪。」
「那好啊,我自認沒罪,看你如何判我。」
縣太爺點頭:「你可以辯白,本官不會偏重一般人的渴望的風俗,也不會偏顧藝術,本官全為你昨夜的表演,獨立審判。」
夢丹丹立即鼓掌:「你很開明嘛!」
「開明就是要你相信,本官只對事,不對人。」縣太爺轉向捕頭:「把她昨夜犯罪經過說一遍!」
捕頭即刻拿出調查報告:「她在西園府舊宅搭篷做色情表演,每人收取一兩銀子,並請保鏢助手十餘人圍場,據屬下查明,已表演了三天之久,每晚一場,約一個時辰,其表演方式,為脫衣舞,先罩透明黑紗,私處盡露,及到尾聲,還有全裸表演,足以勾起觀眾性幻想,傷風敗俗,請大人定罪。」
縣太爺接過紙張,詳讀一番,問道:「夢丹丹你可有收錢行為?」
夢丹丹說:「有,那是他們對藝術尊重,願意付出的代價。」
「藝術本無價……」
「誰說的,你買一幅名畫,還不是要付代價。」
縣太爺淡然一笑,未再針對藝術無價討論,轉向老冬烘,你可畫有現場表演圖?」
老冬烘點頭:「圖在此,請大人過目。」
他將圖獻上,縣太爺瞧得甚是皺眉,兩腿飛天式張開,妙處畢現,和春宮圖畫差不多,他拿給夢丹丹看。
「你當時做過這動作?」
夢丹丹冷眼瞪向老冬烘,仍舊點頭:「做過,那是我欲尋真理,所做的奔向天空的情節。」
「可是觀眾似乎只注意你身體的變化。」
「你不是觀眾,怎知道他們注意什麼?」
那告密者說著:「那舉止,讓我血脈頓賁,就快受不了,她在勾引我。」
夢丹丹怒道:「你根本沒資格看我表演,你是一個下流胚!」
「你也不見得高尚到哪裡去,說你是妓女也不為過。」
「你沒資格跟我講話!」夢丹丹怒瞪一眼,厭惡地不理他。
「我也不想跟你講話,我是要來作證,證明你的行為淫蕩?」
縣太爺冷道:「劉天保,本官沒問你,你別張嘴,否則賞你十大板。」
那密告者驚窘拜禮:「小的下次不敢。」
縣太爺原諒他,轉向小勾等其它人,小勾為了避免夢丹丹發現他,一直都躲在她背後,夢丹丹似乎很高傲,始終未轉頭,故而未發現還有這麼一位難纏的角色在場。
縣太爺問:「你們四人呢?看到這幕情景沒有?」
他們同聲回答有,頭卻低下來,小勾還竊笑著。
「既然看了,有何生理上的反應?」
「爽!」有人忍不住地已說出來,忽而發覺說話的僅有自己,已困窘:「大人,小的是說,那舞姿跳得很好,很過癮,才爽起來的。」
小勾忍不住,竊笑聲又起。
縣太爺冷斥:「你笑什麼?」
「沒有……」
「說話為何低著頭?」
「我……我很害羞,還有青春痘……」
「害羞還敢笑?抬起頭,讓本官瞧瞧。」小勾不得已抬起頭,顯得困窘。
縣太爺突地瞧去,斥叫:「你幾歲?敢去看這種表演?」
小勾困笑:「剛滿十八,有資格看了。」
「本官不信,來人,木杖侍候!」
一聲令下,立即有兩名侍衛抓來長木杖,準備行刑。
小勾頓時急叫:「縣太爺你想行刑逼埂…t」「你不說真話,本官有權刑罰。」
「豈有此理,縣太爺你有幾根頭髮?」
「頭髮眾多,誰數過?本官不知。」
「草民年紀幾歲,你未數過,又怎知還沒滿十八歲?」
「本官是以常理判斷!」
「那我說僅有七歲,你也不信了?」
「當然。」
「這麼說,你心中早有個數,我要是說不合此數,你一定會打我了?」
縣太爺一愣,隨又冷道:「總不能差太多,違反常理。」
「那再問你,草民自小是孤兒,沒父沒母,以前的年紀怎麼算?」
「你是孤兒?」
「否則怎會有十八歲?成年規定在十八,草民自認已成年,說十八歲,不為錯吧?」
縣太爺瞄了幾眼,忽而揮手,要兩名行刑侍衛退開,說道:「果然伶牙俐齒,本爺不罰你年紀之罪,這是體恤你沒父沒母,但你別高興得太早,只要本官認定此案有罪,你仍要受罰。」
小勾問:「罰什麼?」
「到時候就明白了。」
小勾苦叫:「草民被關了一夜,已經夠冤枉了,你還要罰?天理安在?」
「天理自在人心,你說,當時看到這幕劇,你有何反應呢?」
「草民……看不清楚。」
「胡說,方才你明明回答說有,現在就又要避輕,小心本官因你狡猾判得更重?」
「真的啊,當時那女子確實跳起來,我也想看,可是僅閃眼,前面的觀眾就叫起來,擋住視線,然後帳篷就垮了下來,然後我就被包起來,送到這裡來。」
「觀眾是如何叫跳,你示範一遍?」
「這很重要嗎?」小勾困笑著。
「不錯,本官想要了解當時觀眾的反應。」
小勾不得已,露出色——的神情,兩眼突大,嘴巴張大,雙手猛抓拳抖動又放開又猛鼓掌而叫好。
旁邊三名觀眾瞧得臉紅想笑。
縣太爺問及三人:「可是如此反應?」
三人回答:「沒那麼激動,也沒那種表情。」
縣太爺問:「你們懂藝術?他又是什麼?」
三人困窘,答不上嘴-一人說:「藝術就是美,我看她很美,是藝術欣賞。」另兩人連連點頭附和說對。
縣太爺問:「這麼說,你們是去看她了?而不是去看她表演?」
「這……這……我們也是去看錶演。」
「出發點,是先看人,再看錶演?」
「這……這很難分別……」
「本官替您們分別好了。」
三名觀眾想找理由解釋,卻越描越黑,縣太爺喝止他們說話,反問夢丹丹:「你在表演這幕劇時,為何不能披上衣衫,就算遮住私處也好!」
夢丹丹說:「這是為了表現一個人洗鍊得變成光裸裸,而後才能追尋真理,我以黑紗為真理,從空中-下來,我需要它來掩蓋我,若事先掩蓋,已完全失去此舞的意義。」
「可是你卻在此劇中,勾引出觀眾性幻想,你又有何解?」
夢丹丹冷斥:「那是下流人的心思,我不讓他們看!」
小勾說:「對啊,下流人要吃竹竿打,不過我是純真的,可以用竹竿撐椅腳。」
縣太爺皺眉:「這事跟竹竿有何關係?」
小勾呵呵笑著:「如果有色情思想,就會色海生瘤,因為那小姐雇了幾個大漢,只要有人反應不對,或是說話粗魯,比如說喊脫啦,兩眼色——啦,都會被大漢以竹竿敲頭,那告密的小子就是表現太色了,才被轟出去的,大人沒看見他腦袋上有個瘤嗎?」
縣太爺往那告密者看去,他額頭果然有青腫,這雖不是是被竹桿敲著,而是被轟出去時,撞到地面的成績,縣太爺仍輕笑著:「好個色海生瘤。」
那告密者甚是不服:「小的有話要說!」
縣太爺准許,他才叱叫:「若非那女子表現太過火,挑得小的慾火高升,小的怎會忍不住喊出來,而且有此情況者還有一大堆,僅有小的較倒楣被轟出來,她表演是色情啊,請大人明察秋毫。」
縣太爺說:「法律講究的是證據,你能提供誰跟你是一樣,有那種反應?」
「當然可以,那張火木就有喊。」
告密者指向觀眾三人中之最左者,他立即驚叫:「劉天保別亂說話,我僅僅是鼓掌叫好,可沒叫脫。」
「你有,好跟脫都有叫。」
「你別血口噴人。」
縣太爺冷道:「安靜安靜,張火木,你是不肯為此事作證?」
張火木急道:「草民本就沒說,當然不能作證人。」
縣太爺道:「劉天保,你還是找別人吧。」
劉天保恨恨地咬牙:「當時我在最前面,一時要把人找出來也不容易,不過草民仍會再找人來作證。」
「那就等找到再說。」
此時捕頭已拱手:「蔡大人,下官倒可為夢丹丹裸露那幕情景作證,她確實讓人覺得是在做春宮表演。」
老冬烘亦說:「下官也可當證人,那幅圖更是千真萬確,而且夢丹丹亦是承認了。」
夢丹丹怒道:「不懂藝術的凡夫俗輩,你們根本不知藝術是完整的,統一的-一張畫,不能只看一棵樹,一座山-一支舞,要從頭到尾,怎能可以斷章取義,找出可挑毛病的地方為依據?我在飛躍前的一-那寧靜,你們怎麼不衝進來抓人,繪的那張圖就不是這樣了。」
捕頭道:「稟大人,春宮表演方式,日新月異,有的也穿上衣服,只在偶爾間裸露,有的甚至需要最前排方能夠看見,要抓他們,還得費盡心思,小人以為,無論任何一段有傷風敗俗的情景出現,即可依法論罪。」
夢丹丹罵道:「你有偏見,早把我當成春宮女,才會如此侮辱我,我要告你妨害名譽!」
捕頭冷道:「公堂上在下一律就實稟報,是非自有大人定奪,不容你叱吼囂叫。」
「我抗議,大人請再看我一次表演,就可知人們說的全是屁話,我要為藝術抗爭到底?」
夢丹丹情緒激動,又想脫下外衣篷布,裸露起舞。
縣太爺立即喝道:「抱住她,公堂之上哪能容她跳脫衣舞?」
「我就是要跳,我要抗議?」
夢丹丹動作甚快,馬上甩掉篷布,慎怒而舞,妙態又出現。
縣太爺更是急喝:「快抓住她,快!」
捕頭和幾名侍衛早衝上去,只是夢丹丹發狠扭扯他們,得費一些手腳,終將夢丹丹逮住,夢丹丹仍想掙扎。
小勾突然敲她一個腦袋,斥叫道:「你搞什麼,沒罪都被你搞出罪。」
夢丹丹忽見小勾,甚是驚駭:「你怎麼在這裡?」
「我看你表演啊?」
夢丹丹忽而笑起來:「原來你也對藝術有興趣?」
「廢話少說,你怎麼沒死?」
「我……自是有人救了我啊,你快向大人證明,我跳的是藝術,不是色情。」
縣太爺忽而喝道:「小鬼,你早認識她?」
小勾幹笑:「一面之緣。我以為她早死了,誰知道她又活了。」
「你怎會想到她死了?」
「是我親手埋了她啊,呵呵,當然不是為情為愛,而是她說要為藝術犧牲,所以我就讓她犧牲,如此而已。」
「胡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勾無奈道:「好吧,我就說真話,我跟她本是仇家,後來我暗中修理她們,把她家給轟倒,以為她死了,誰知道她還活的這麼好。」
縣太爺冷斥道:「什麼時代了,你們還有江湖氣息,私下爭相報仇,你去找她,是不是還想報仇?」
「有一點兒。」
「哼,最好別在天口城,否則本爺決不放過你。」
「是,大人。」
縣太爺罵他,也只不過作作樣子,其實江湖恩怨,官家並不太愛管,能避則避,免得惹禍上身,他轉向夢丹丹,冷道:「你們的過節,你們自己去處理,休息一刻,本官思考思考,再行判決。」
夢丹丹冷道:「你判決不公,我就抗議!」
「住口,本官可告你要挾之罪!」
「甘願,我就是不認表演是色情?」
「本爺自會判斷,不必你說?」
縣太爺已走入後院。
小勾立即問向夢丹丹:「是誰救了你?」
「當然是人啦!」夢丹丹戲謔地說。
「誰,什麼名字?」
「不告訴你?」
「太阿劍是不是你拿去賣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十二星相的人全部活著?」
「不告訴你!」
「三八婆,你說是不說?」
「不說又如何?」
「我掐死你!」
小勾突然一巴掌打得夢丹丹臉頰見指痕,他衝過去,猛掐脖子,掐得她舌頭伸凸,兩眼翻白。
「我抗議……我要脫……」
「脫啊,脫死了,我再剝你的皮!」小勾掐得更用力,夢丹再臉色已發青。
那捕頭本不喜歡夢丹丹,有意讓小勾教訓她,誰知小勾持像玩真的,要是弄死,那還得了,頓時喝叫:「混小子,你敢在公堂上殺人?」
他敲了小勾一記腦袋,小勾這才驚醒過來,立即鬆手,乾笑道:「隨便玩玩,不是真的。」
夢丹丹咳了幾聲,臉色才復原許多,瞪向小勾,怒叫:「我要控告你謀殺……」
小勾悠哉游哉:「你告啊,我就不相信縣太爺也會聽你的。」
「我有這麼多現場目擊證人。」
「你也得問問看,他們肯不肯替你作證。」
夢丹丹瞄向四周,捕頭和老冬烘不必說了,仇家一個,那劉天保還想害死自己,只剩下三名被抓來的觀眾,夢丹丹嘲問向三人:「你們替我作證,我整死這小鬼。」
那三人卻掉過頭,當作什麼也沒聽見。
夢丹丹又斥叫:「你們全是蛇鼠一窩,我要抗議……」她又要脫衣服。
捕頭乾脆找了繩索,將她連同篷布綁起來,讓她再也脫不成,夢丹丹雖是急叫掙扎,卻也沒人理她。
小勾一旁欺負落:「看你武功不弱,怎會被人捉耍,是不是三腳貓,管看不管用?」
夢丹丹武功雖未必有多高,但對付一般捕頭,絕無問題,她又怎會甘願受逮而上法庭,這似乎不合理。
夢丹丹卻另有一段說詞,她冷斥:「你管不著,我要為藝術犧牲,你又奈我何?」
原來她為了表現藝術,不願以武功取勝,而自封穴道,只達到一般普通人身手,這才是她甘願表現的方法。
小勾訕笑道:「你倒是犧牲得很徹底,我看你上公堂也是一種癮吧,硬要他人接受你表演的是藝術,對不對?還要取得法律認可,真是拼露四娘,比拚命三郎要辛苦多了。」
「你管不著,我就是要為藝術犧牲到底。」
「何必呢?露身材跳舞就是藝術,那沒露的,就不是藝術?刺激太重啦,是很難讓人想到你是藝術家。」
夢丹丹冷哼,不想理他。
小勾又說風涼話:「我倒可以替你完成願望,那就是以後想看你表演的人,先發一張紙,一支筆給他們,考他們藝術是什麼,然後再找個脫衣舞娘先跳一遍,有色情反應的,全部開除,剩下的人就可安心看你的表演了,那時你就會覺得有成就感。」
夢丹丹瞄向小勾,似乎被他說動了。
小勾還想替她想花招,侍衛已經喊開堂,眾人因之靜下來。
只見縣太爺拿出一份絹紙走回來坐向太師椅,冷目瞄向眾人,說道:
「被告夢丹丹可還有隱情需陳述?」
「民女希望大人公正判決。」
「本官一向公正無私,現在問的是有關本案,你有無認為方才陳述有何不對,或是修訴?」
「沒有了。」
「那就好,其它人呢?」
全都應聲說沒有。
只是小勾說道:「小的想知道大人判決后,才知道有沒有說錯話。」
縣太爺眼神含笑,斥道:「你全是鬼話連篇,本官懶得再問你?」
「大人,小的是人……怎會說鬼話呢?」
「你沒聽過人小鬼大,你這個鬼還不小呢,給我閉嘴,本官將實時宣判!」
「大人,人鬼兩殊途,如何能判?」
「住口……來人,把他的口封起來?」
縣太爺一聲喝叫,衛兵應聲,即刻找來布條,欲綁上小勾的嘴巴,小勾抽抽嘴,終究被封了嘴。
縣太爺這才捉笑道:「對付小鬼,只好先封他嘴巴,免得鬼話連篇。」
小勾支支吾吾,可惜已沒人聽得懂。
縣太爺整理一下情緒,恢復寧靜,然後拍堂木。
「本官宣判:被告夢丹丹公然猥褻之罪不成立!」
夢丹丹霎時尖叫:「太好啦,終於還我清白,我替藝術奮鬥成功了。」
捕頭及老冬烘和那證人臉色不由地一變,判決太讓人感到不信和失望,然而礙於縣太爺威嚴,卻不敢露聲。
縣太爺冷目瞪向夢丹丹,冷道:「來人,藐視公堂,責兩大板。」
侍衛應是,立即將夢丹丹按在地上,準備行刑,她仍一臉的得意:「判決無罪,挨兩板有何干係。」
然而侍衛故意替捕快泄恨,打得甚用勁,她唉叫兩聲,已是淚水滲流,又大叫:「你們濫用私刑。」
話未說完,縣太爺又喝道:「咆哮公堂,再責兩板。」
夢丹丹又挨了兩記,她卻不敢再叫了,淚水直流,她卻硬撐下去,口中喃喃安慰著,為藝術犧牲是值得的。
縣太爺等她安靜了,才再宣讀:「公然猥褻無罪理由如下,夢丹丹雖是裸體而舞,但其思想純粹只存藝術念頭,甚至僱用壯漢以竹竿糾正存雜念之觀眾,足見其用心良苦,雖然其後裸露,但可信是劇情之需要,無劇之連接,而觀眾之反應,自屬於另一體,同她心中出發點,不能混為一談,雖有證人劉天保指證,但其為報復心所指使,故本官不相信,至於老冬烘所繪之圖,乃是舞劇之一段落,依藝術觀點,亦不能視她之猥褻行為,故判其無罪。」
他轉向夢丹丹:「你可服氣?」
夢丹丹當然點頭,直道服氣。
捕頭臉色鐵青:「大人,若此事判無罪,以後天下恐將色情泛濫……」
太爺道:「總不能為了預防而不公於當事人?」
「是,大人。」捕頭不甘,也不敢再吭聲。
縣太爺將一張宣判書抽去,又拿出另一張白紙,高喊:「方才宣判:
被告夢丹丹妨礙風化之罪成立,罰金五百兩。」
夢丹丹頓時怔詫:「你判我有罪?」
縣大爺冷道:「有何不服,聽完本官判決,可以向巡案大人投訴。」
夢丹丹咬牙切齒:「狡詐之徒?」
這次說得小聲,縣太爺沒責她打板子,只冷瞄一眼,再宣讀:「被告夢丹母明知現狀社會中,不容許裸露全身之事發生,其卻為著藝術著迷,不斷以裸露出現,以表現藝術,舉止皆在公眾場合表演,且招來觀眾欣賞,實是驚世駭俗,雖被告說及觀眾全為藝術欣賞者,然事實卻非如此,漏洞百出,尋找藝術者少,尋刺激者多,已為藝術表演抹上一種色彩,縱使觀眾全為藝術者,亦該在私人隱秘地方進行,無須招搖,擴大至不懂藝術之百姓,而其三番兩次,一犯再犯,顯然賭氣成分甚高,置善良風俗於不顧,罪不可赦,然顧及其為藝術犧牲,已達瘋狂程度,顯然賭氣之中,仍有深陷不能自拔之因素,而視其犯罪動機,並非屬大奸大惡之人,故而判罰金五百兩,以能讓其警惕,從此注意自己的行為,免得再犯類似的罪行,被告夢丹丹你可服氣?」
夢丹丹斥叫:「不服,你們全都是一樣!」
縣太爺道:「你明知那舉止不會被全國善良百姓接受,為何要如此?」
「什麼不能接受?那裸體畫像呢?」
縣太爺幽默一笑:「你將那種裸體畫像拿出來,本官判那畫中人的罪行?」
夢丹丹一愣,隨又叫道:「它是畫家畫出來的,你該判那畫家有罪!」
「是嗎?就算畫家所畫,也是他自己欣賞。」
「誰說的,有的還不是公開展覽。」
「他們展覽的是畫家藝術創造。」
「我跳的也是我的藝術創造,他們無罪,我為何有罪?司法不公?」
縣太爺瞄她一眼,幽默說道:「你看過,看那畫像的人那麼激動地猴急亂叫亂跳著?」
夢丹丹呃呃老半天,答不上口。
縣太爺淡笑聲道:「你若像畫像那樣,獃獃不動站在那裡沒人亂吼亂叫,本官一定判你無罪。」
「那是群眾自己要叫,我有什麼辦法?」
「所以你只好相信,懂你們這門藝術的實在不多,你只是一直犧牲到底,接受法律制裁。」
「什麼法律,全是屁話!」
「住口,再喝下去,再責十大板!」
「我不怕,我要抗爭到底,屁法律,屁法官?」
縣太爺喝令,侍衛又抽來十大板,打得夢丹丹淚水直流,唉叫連連。
「被告夢丹丹聽判!」
縣太爺抽出第三張紙絹,冷冷念來:「夢丹丹妨礙風化案,判拘禁三十日,其判決理由如下,被告夢丹丹性情激動,在本官審理中,不肯合作,硬指司法不公,竟然為抗議而當庭裸露,經本官言語制止無效,乃命侍衛以篷布套身,方能掩去其身體,被告如此粗魯行為,不但藐視法庭尊嚴,且已觸犯故意公然裸露之妨礙風化之罪,判刑拘禁三十日,又其有裸體犯罪習慣,故不得易以罰金,讓其拘禁中冷靜反省,以達到懲罰效果,被告你可心服?」
'夢丹丹直吼著:「我不服,我要抗議!」
她又想扯往衣布,可借雙手被綁,無法扯及。
縣太爺冷道:「抗議無效,立即行刑?」
捕頭心頭大喜,即刻喝令,將夢丹丹拖下去,任由她爭叫,可惜無人再理會。
她一走,公堂已靜多了。
縣太爺瞄向小勾及其它四人,淡聲說道:「你們又該讓本官如何判決,才能心滿意足?」
那告密的劉天保得意地笑著,他以為縣太爺說的不是他,而另外三名觀眾已猛磕頭請求大人從輕發落,只有小勾默默不語暗自竊笑著。
縣太爺冷道:「你在笑什麼?」
小勾扯下布條,強忍笑意:「我在想……那夢丹丹這下可爽了,可以天天露,還有免費觀眾。」
「大膽,胡言亂語,責兩大板。」
侍衛抓杖打來,小勾根本不痛,裝模作樣地叫兩聲即了事,打完,仍自笑個不停。
縣太爺納悶:「你還敢笑?」
「大人,我在笑我自己總可以了吧!」
「你有何好笑?」
「怎麼不好笑,小小年紀跑去看脫衣舞,還被擒到公堂,現在出去,不被當英雄才怪!」
縣太爺聞得也想笑,冷道:「本官未必判你可以出去。」
「那更好,大不了再關三十日,出去更風光,他們會猴急地問我,夢丹丹所發生的一切。」
「本官不會把你跟她關在一起。」
「沒有用的,你說了,外面的人根本不相信。」
縣太爺一時頭痛,這小子實在難纏,得想法子治他,在還未想好之前,先判他人再說,冷哼一聲,已轉向那三名觀眾,冷道:「你這三人,別的不看,去看脫衣舞,罰你們每人十兩銀子,而且還要老婆親自來領人。」
三人一時愁眉苦臉,直叫著老婆來了,耳朵准拉斷,然而又有何奈?
縣太爺轉向劉天保,冷道:「劉天保你罪加一級,偷看錶演也罷,被轟走時,竟心生報復,實為奸狡之徒,一生中不知陷害了多少人,不罰你,天理安在?」
劉天保登時臉色大變,磕頭連連:「大人饒命啊,小的是為善良風俗,才出面檢舉的啊……」
「既知為妨礙風俗,為何不先檢舉,而等觀賞被轟走時才告密?可見著你純為狡辯,念在你檢舉有功,本該責你五十大板,現在折半再打折,責二十大板,十兩銀子照罰,來人,行刑?」
「饒命啊,大人!」
劉天保泣聲哀求,仍被打得皮開肉裂,差點兒昏死過去。
小勾一旁瞄眼直斥:「算你幸運,在這裡被修理,否則你出去,一定被亂棒打死,壞人好事,真是作孽!」
縣太爺冷道:「小鬼你在恐嚇他?」
「不不不,小的是實話實說,他壞了群眾欣賞藝術的權利,群眾是憤怒的,對他一定懷恨在心,他這一出衙門,少說也還得生幾顆瘤才了事。」
那劉天保都被責杖了,痛也挨過,想及此事,立即驚叫:「大人您要設法保護小民安全啊。」
縣太爺冷道:「自作孽,怪不得人,不過看在你檢舉有功,又已責杖分上,本官派人送你回家,以後如何,全看你的造化了。」
劉天保連連道謝,只要他能回到家,他即刻躲起來,自可免去這場災難。
小勾冷斥道:「好狗運,否則我也想咬你兩口。」
縣太爺冷道,「小鬼你自身難保,還如此囂張?」
小勾道:「大人,我只不過是犯了小小風化罪,大不了罰金,叫老婆來領人,關三十天,或責杖二十大板,我還有什麼好怕?」
「你不怕我判得比他們重嗎?」
「這豈不變成笑話?從犯比主犯判得重?走到哪裡,大人都要提心弔膽喔?」
「好一張伶牙俐齒!」縣太爺黠逗而笑:「不過本官也非省油的燈,一定判得你輕,又有效果。」
「那請判啊,小的洗耳恭聽。」
「本官不判拘禁,不判罰金,不責木杖,是以愛心鼓勵,讓你風光出去,讓百姓有警惕,從此不再看脫衣舞。」
「真有這麼寬大的判決?」
「有,那就是,本官判你脫光身子,只穿內褲,當街遊行一周。口中喊著:「看脫衣舞表演的下場就是如此。」你認為效果好不好?」
小勾登時笑不出來:「大人,你這是虐待幼童?」
「你不是說,已滿十八歲,成年了?」
「可是瞧的是眼晴,我的肉體無辜啊!」
「你看人,現在換人看你,扯平了。」
小勾看是免不了一脫,苦笑著:「晚上如何,晚上光線比較柔和。」
「可惜觀眾等不及了,你還是趕快出場吧。」
小勾苦笑:「沒想到,我也有為藝術犧牲的一天。」
縣太爺為了看效果,立即下令執行。
那三位觀眾慶幸有小勾這代罪羔羊,否則換上自己,此後哪還混得下天口城?
小勾當真脫成一條內褲,衣衫用包袱裹起,吊在竹竿,杠在肩上,因為他不想再回衙門拿衣服。
雖然身上不少劍傷,但在靈藥黑蘭花汁液滋潤之下,才三天就已結成淡淡而帶點透明的紅痕,看起來倒是嫩了許多。
他方行向衙門口,已有不少群眾發現,開始指指點點,竊笑聲不停地傳來,小勾感到困窘,膝蓋往內夾抽幾下,想躲起來,縣太爺又在後面催,他不得把心一橫,挺起身子,往外頭行去,口中也喊著:「以後別看脫衣舞表演了,否則就會像我一樣,為藝術而犧牲。」
群眾聽到,有的暴笑,有的掩口,有的卻慶幸沒被抓著實在幸運多了。
小勾終於硬著頭皮往街道行去。窘困地喊著那句為藝術而犧牲的後果-街道越來越多人,有的婦女見著,難免掩臉而逃,但卻逃不了多遠,又暗中折回,遠遠瞧著,指責中難免帶笑意:「這小子太色了,這麼小就敢去看脫衣舞?」
「活該被抓來遊街,不過看他樣子,挺可憐又好玩呢?」
「我那死鬼一定有去,非得好好修理他不可,最好也抓來遊行?」
「都是那妖女害的,害得這麼一位清純的小孩誤入歧途?」
「看啊,那樣子,再怎麼看也不是奸惡之徒,怎會被罰游?我看是誤會吧?」
指指點點中,群眾議論紛紛,不過,不管男女,都帶著一份湊熱鬧的喜悅,對小勾評頭論足,全天口城為之鼎沸。
連小竹也來了,直斥小勾活該,然而罵了幾句,自己得想法子救他,可是人潮過多,他無計可施,不得不找間空屋,引燃大火-朝人群直叫著,東西南北街全起火災了,方將人群驅散不少,小勾得以脫困,溜向角落,穿上衣服,已往城外逃去。
小竹謔笑著,也跟著追去,直到城外十數里的官道,方追著小勾,一臉捉笑:「大門主你真爽啊,再去看精彩節目啊,下次可就要親自表演啊!」
小勾窘笑:「馬有失蹄,人有失手嘛,我下次會更小心,決不會再出事。」
「還有下次,哼,我就當那告密之人。」
小勾瞪眼:「你知道那告密的現在變得如何?屁股被打得爛掉,還被人追殺,現在正躺在家中數牙齒呢!」
小竹訕笑:「能讓你再游一次街,我甘願。」
「真是吃裡扒外,以陷害本門主為第一目標,也罷,下次我自個去,讓你告不了密。」
「哼,別讓我逮著,否則一定要你吃不完兜著走。」
小勾邪笑著,似有一別苗頭之意。
小竹冷道:「本來要查寶劍下落,現在被你一搞,什麼也別查了,你還好意思嘴硬?」
「你以為我沒查,你知道那跳脫衣舞的是誰?是十二星中的兔女夢丹丹,我這叫寓樂於其中,你懂不懂?」
「是她?她不是被你炸死了?」
「誰知道她又話過來了!」
「是誰救了她?」
「問也不肯說。」
「這麼說,太阿劍很可能是她帶出去的。」
「大概是吧,別問這麼多了,一切等她出來再親自問她,總比現在瞎猜的好,走,把寶劍挖出來,咱們交差去吧。」
「你不等夢丹開出來了」「等她出來幹什麼?再欣賞她跳脫衣舞?」
小竹窘著臉,斥叫:「你發什麼神經?你方才明明說要問她有關寶劍之事。」
「那也等一個月之後,她被判拘禁三十日,太長了,咱們送回寶劍再來找她也不遲!」
「早說嘛,滿腦子是邪惡思想。」
「你邪惡還是我,沒有的事,你都想得到!」
「不跟你說了,寶劍在北香山。」
小竹窘困著先奔往前頭,免讓小勾的一張鐵嘴不饒人,小勾自得一笑,才再跟上。
飛奔三十里,終抵北香山,小竹很快找出太阿劍,小勾拿來砍石頭,果真切如豆腐,確實是寶劍,才將此劍收起,裹上白布,兩人便往太阿殿的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