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亡命
黃昏。
第二天黃昏。獨孤雁歇息在路邊一株大樹下。他屈膝坐著,將頭埋在雙膝中。一路上,並沒有任何意外發生,一切看來都是那麼寧靜,可是他總覺得有些兒不妥,卻又不知道是什麼不妥。每當危險迫近的時候,他就會有這種感覺,十年來,這種感覺也不知救了他多少次性命。
他停下。雖然疲倦.他仍然能夠支持得住,時間現在也還很早,但一種強烈的疲倦感覺,一種難言的疲倦感覺已然充滿了他的整個身子。
他實在不願意再走下去。眼前的道路看來是那麼長,到現在為止,他實在還沒有一個目的地,只是前沖!
他單身匹馬走江湖十年,餐風宿露也不知多少次,卻從來都沒有過現在這種感覺。
因為在此之前,他到底還有一個家,在他身心疲倦的時候,還有家可歸。
現在他卻是無家可歸!
夕陽將下,殘霞如霧,天地蒼涼。
三匹健馬飛也似向這邊奔來,鞍上是三個衣飾奇怪的紅衣武士。一個中年人,另外兩個最多不過二十五六,都是大理王朝的武士。
那三個武士老遠已看見路旁的獨孤雁,一奔至,不約而同勒住了韁繩,中年武士連隨招呼:「樹下的朋友!」
獨孤雁緩緩抬起頭,好像現在才知道有那三個武士的存在,冷冷的問道:「什麼事?」
中年武士道:「你可曾看見一個腰纏鏈子刀,二十七八年紀的人?」
語聲未已,一個年輕武士已看見獨孤雁纏在腰間的那把鏈子刀,脫口道:「看!鏈子刀!」
中年武士這時也看見了,失聲道:「獨孤雁!」
獨孤雁頎長的身軀及時從地上彈起來,疾射向最接近的一個年輕武士。人在半空,「嗆啷啷」鏈子刀已拔出來,人未到,刀先到,鋒利的彎刀曳著鏈子疾斬而下。
那個年輕武士驚呼著急拔劍,才拔出一半,已然被彎刀斬下頭顱。獨孤雁敢情早已經蓄勢待發,一擊而中。
他身形旋即落下,腳一蹬,已將那具無頭的屍身踢飛馬下,他人卻落在馬鞍之上,右手刀一收,又飛出!「鳴」的一聲尖銳已極的異響過處,旁邊另一個年輕武士的坐騎立被斬下頭來!那個武士劍已經出鞘,也準備封擋來刀,萬料不到獨孤雁不斬人,卻斬馬,驚呼聲中,馬倒人仰!
獨孤雁馬上收刀,雙腳同時一夾馬腹,搶來那匹馬箭也似竄上前去。他左手拉韁,右手手起刀落,那個武士才在地上跳起身腳步也遠未站穩,馬已衝到,肩膀上挨了一刀!
那一刀入肉幾近一尺,武士當場斃命,疾倒了下去。
中年武士都看在眼內,大驚,右手劍出鞘,左手同時從鞍旁皮囊里取出一支銅管。
那支銅管約莫有一尺長短,上祖下細,有一根鐵線垂下,中年武士右手旋即猛拉鐵線,「嗤」一聲,一道火焰疾從銅管里射出,半空中「蓬」地爆開,五色繽紛,就像是半空中突然長出了一朵奇異的花朵!
獨孤雁一眼瞥見,面色微變,左手猛一帶韁繩,飛馬疾向那個中年武士衝過去。那個中年武士亦策馬回沖,手中劍彈出劍花朵朵,一劍三式,一式三劍,九劍分刺獨孤雁胸腹咽喉!獨孤雁彎刀飛翻,連擋九劍,再一刀殺入空門,斬向中年武士的胸腹要害!
中年武士斜劍急架,哪知道獨孤雁那一刀只是虛招,刀斬至一半已變方向,變了斬向中年武士握劍的手腕,中年武士閃避不及,只有鬆手,那支劍嗆啷墮地,他面色駭變,矮身閃一刀,反堂擊在馬臀上!那馬負痛狂奔,正好助他再閃獨孤雁三刀,他左手銅管同時脫手,疾擲向獨孤雁跨下那匹馬。
獨孤雁倒不防中年武士有此一著,發覺時已來不及封擋,也不及催騎避開。
那支銅管「篤」地正中馬鼻樑之上,馬負痛悲嘶狂奔,卻是與中年武士背道而馳。
獨孤雁知道勒止不住,索性放棄這個念頭,一聲長嘯,人從馬背上拔起,凌空一個翻滾。
刀同時脫手飛斬,鏈子也放盡!
「鳴」一聲,刀一飛兩丈,閃電般斬下。中年武士想不到獨孤雁在這種情形之下也仍然能夠飛刀出擊,到聽到腦後生風,已經來不及閃避!他倉碎中慌忙往鞍前一伏.總算躲開腦袋一刀。那一刀的力道並末因此消失,斜斬在他後背上!
噗的鮮血激射,彎刀入肉入骨,穿透心肺。獨孤雁一抖腕,刀飛回.那個中年武士的屍身亦被帶得從馬鞍上飛墮下來!
一刀致命!獨孤雁冷笑,再振腕,抖飛刀上的余血,仰眼望天。
那一朵五色煙花竟然未散!獨孤雁一頓足,四顧一眼,身形暴起。他知道那是大理武士召集同伴的信號,煙花一出現,隨近的大理武士就會向這邊趕過來。雖然他不知道有多少大理武士在搜索,卻知道段南山必然已經收到了段天寶被他殺死的消息,已經下了追殺令!
他儘管武功高強,到底是血肉之軀,大理王國的武士萬萬千千,絕不是他一個人能夠抵擋得住的。
只要來上一百個武士,已足以將他困死!他現在還不想死,所以他只有逃命!
他平生殺人無數,這還是第一次被追殺。被追殺的滋味又如何?獨孤雁現在正開始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