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狂人

第十一章 狂人

孫天成悶哼一聲,身形再起,人劍又撲向楚烈,張千戶算盤突然橫來,「叮」的一聲將那一劍封開。

「好!」孫天成劍一吞:「一起上,讓孫某領教一下江南四友的圍毆手段。」

「殺你楚某人一個已足夠。」楚烈揮手。「你們都讓開!」

張千戶笑笑:「我們的事雖然已水落石出,小沈的事可還沒有。」

楚烈一怔,喝道:「是了,姓孫的,你怎會變成艾飛雨模樣?」

孫天成沒有作聲,張千戶接道:「你那個主人不惜以你為魚餌,引我上鉤,你也用不著替他隱瞞,再說,有我們四個人,難道還不足以保護你的生命安全。」

「你的意思是說,只要我說出來,你們就非獨不殺我,而且還保護我。」

「不錯」張千戶應得很肯定。

楚烈立即嚷起來:「這不成!」

張千戶截道:「事分輕重,何況我們縱然殺了他,死去了的人也不能復生。」

楚烈方待說什麼,柳清風已道:「這些話倒也不無道理。」

張千戶目光一掃,再落在孫天成面上,還未接上話,孫天成已大笑起來。「你們雖然這樣大方,可惜我還是要拚命。」

楚烈立即大叫:「要拚命的過來。」

張千戶卻道:「孫朋友,考慮清楚了?」

孫天成反問:「你以為憑你們真的可以保護我?」

張千戶條然道:「江南四友的力量也許還不夠,但若有需要,還可以請一些老朋友來幫忙。」

「可惜」孫天成忽然一聲嘆息。

張千戶道:「我們一言九鼎……」

「我只是可惜,你們就是保得住我的性命也沒有用,保不住我的兒子。」

張千戶聳然動容,孫天成把劍一揮,「何況主人有一柄魔刀,你們請來的朋友,誰敢說不是要殺我的人?」

張千戶目光灼灼:「你是說,你所以能夠變成艾飛雨。就是因為那個主人有著一柄魔刀?」

「確實是一柄魔刀!」孫天成眼瞳中露出恐懼之色,突然一聲怪叫,一劍疾刺張千戶。

張千戶鐵算盤「叮」一封,孫天成第二第三劍又刺來,一劍急於一劍!

張千戶連擋十八劍,突然道:「拿下他,要活的!」

秦獨鶴冷冷接道:「要死的固然可以,要活的也不困難。」

語聲未已,秦獨鶴梨木杖已然攻出了七杖,柳清風一劍亦平胸刺至。

這一劍輕描淡寫,彷佛一絲也不帶人間煙火,刺到一半,一劍竟變成八劍,分刺孫天成背後八處穴道!

楚烈同時欺上,雙掌迎面劈同系天成,這一劈,以他的功力絕對可以將孫天成的身形迫住,而柳清風的劍也就不會落空了。

孫天成卻就在那剎那往上拔了起來!

杖、劍、掌一齊落空,秦獨鶴變式最快,凌空一枚已然搭上了孫天成的腰,再一挑,孫天成不由翻了一個筋斗!

孫天成悶哼一聲,左掌一拍梨木杖,人劍凌空飛射向楚烈。

楚烈大喝一聲:「來得好!」雙掌奮力劈出!

也就在那剎那,他突然感覺腰間一麻,一股真氣湧出一半竟再也提不起來。

孫天成同時暴喝一聲,那支劍的半尺劍尖突然脫離了劍鋒,射向楚烈的咽喉。

楚烈的掌風亦同時擊至,孫天成身形一凝,斜刺竟被迫落下。

楚烈的真氣若是能夠運足,非獨可以震開孫天成的人,連那半尺劍尖,也絕對可以震下來。

即使震不下,也應該可以閃開,可是那剎那,他的真氣卻中斷,身形反應亦變得一鈍。

他自知已遭暗算,一聲驚呼才出口,那半尺斷劍已然射進他的咽喉。

驚呼聲立斷!楚烈的氣亦絕,一個身子仍兀立不倒。

這剎那的變化,賞在大出人意料之外,張千戶三人都似乎不由自主的一呆。

他們並沒有發覺楚烈的真氣提不上,只看見孫天成那支劍的半尺劍尖在機簧聲響中射了出來!

張千戶一聲:「小心!」還未出口,劍尖已經射進了咽喉!

孫天成身形落地,立即發出了一下得意已極的笑聲。「這支劍花了我三年時間,總算沒有令我失望!」

語聲甫落,張千戶、秦獨鶴、柳清風已一齊發出一聲怒吼,向他撲來。

孫天成一指,三枚藍汪汪的毒針從斷劍的洞中射出,射向張千戶。

張千戶急怒中仍不失鎮定,半身一仰,毒針貼著胸膛射空。

他的右手接一搖,三十顆算珠從算盤中射出,急射向孫天成。

柳清風的劍同時將孫天成的劍封住。

三十顆算珠最少有二十顆打在孫天成身上,當場一陣亂晃,秦獨鶴的梨木杖旋即奪隙而入,橫掃在孫天成腰脊上!

孫天成悶哼了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身子往前一栽,柳清風一劍接劈下。

張千戶一眼瞥見,急叫了一聲:「留活口!」

話聲未已,孫天成的人頭已離開了脖子,曳著一股鮮血,飛出丈外!

柳清風這時候才知道要留活口,看著劍鋒上的血,怔住在那裡。

孫天成無頭的身接倒了下去。

柳清風一抖抖散了劍尖余血,脫口道:「老大!」

張千戶搖一搖頭。「也好,一命還一命!」

秦獨鶴木杖一點地,縱身掠過去,抱住了楚烈的體。

柳清風一怔亦掠了過去。

張千戶最後一個走過去,走得很慢,神態也很沉重卻沒有再說什麼。

圓洞那邊的打鬥聲亦早已停下,卻不見沈勝衣現身沈勝衣並沒有什麼不妥,混身

上下,一些傷他沒有四個白衣人,還有那十個司馬仙仙卻已無一倖免,全都被他封住了穴道,倒在地上。

他本待俯身去揭開旁邊一個白衣人蒙面的白布,手伸到一半,突然又停下,反而在旁邊一張椅子上坐下來。

劍沒有入鞘,他左手將劍平放在膝上,右手食中無二指接著劍脊,神態平靜,若有所思。

打鬥聲從圓洞傳過來,以沈勝衣的經驗,只聽這打鬥聲,已應該知道江南四友之中必然有人出事了。

可是他始終坐在那裡,什麼反應也沒有。

夾壁中無風,那邊進口的一道珠突然揚起來,一顆顆的珠子飛舞半空,突然都化作粉碎。

珠的後面赫然站著一個人,一身雪白的長衫,面部亦籠上白紗,只露出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卻竟是淡碧色,幽然散發著一種奇異的光芒。

這絕無疑問,是一個不尋常的人,所以沈勝衣早已發現他的存在。

他雖然沒有作聲,而珠低垂,珠光閃爍,亦足以掩飾他的身軀,可是他一來,沈勝衣仍然立即發覺。

沈勝衣並不清楚來的是什麼人,只知道來了一個高手。

只有高手才會帶著那麼重的殺氣。

那剎那,那股殺氣簡直就排山倒海也似壓來,所以沈勝衣立即停止去揭那個白衣人的蒙面的白布。

也大概因為知道他已發覺,那股殺氣在他停手的同時消淡。

他仍然知道殺氣來自何處,所以他在等。

來人的耐性絕不在他之下,他幾乎忍不住了。

珠屑無聲的下,白衣人第一個開口。「好,沈勝衣總算沒有令我失望。」

是女人的聲音,而且很動聽,出谷黃鶯也似。

沈勝衣一怔,他實在看不出這竟是一個女人,應聲道:「姑娘又是哪一位?」

那個女人的左手從袖裡伸出來。

一隻晶瑩如白玉的手,拈著一隻青碧色大小與一般的蝴蝶相若的蝴蝶。

縴手輕揚,那隻碧玉蝴蝶悠然飛向沈勝衣,沈勝衣抬手接下,道「蝴喋?」

「玉蝶」「這名字不錯。」

「沒有你的好。」玉蝶條一笑。「沈郎腰瘦不勝衣,你的腰看來並不瘦。」

「所以我的姓名也沒有那麼長,才得三個字。」

「人說你是中原第一高手,我本來很懷疑,現在已有些相信。」

沈勝衣目光一閃:「姑娘不是中原人氏?」

「你看我不像?」

「有些。」沈勝衣盯穩了玉蝶。

「因為我這雙眼睛?」

沈勝衣無言頷首,玉蝶條然抬手掀下了蒙面白紗。

白紗后是一張很漂亮的臉龐,那種漂亮卻不是中原人氏所有。

他的額高闊,鼻樑高挺,眼睛卻低陷,眼瞳是淡碧色,眉毛頭髮卻有如金絲一樣,隨著白紗的掀起,瀑布般瀉下來。

沈勝衣看得征在那裡。

玉蝶嘴角綻出一絲笑意。「那你看,我是哪兒人氏?」

「看不出。」沈勝衣還是實話。

「再看清楚。」玉蝶雙手一分,那件寬大的白衫突然卸下來。

白衫后什麼也沒有,沈勝衣看到的是一具豐滿結實的胴體,那種豐滿也不像是中原人氏所有。

蜂腰卻堪握,臍上嵌著一顆寶石,晶瑩閃耀。

沈勝衣的眼睛彷佛已被耀得發花。

玉蝶雙手經揉在纖腰上,忽然問:「我這條腰如何?」

「比我的瘦得多了。」沈勝衣一聲嘆息。

「看出來了?」玉蝶再問。

「還是看不出」「那是還未看清楚,」玉蝶看似便要迎著沈勝衣走過來。

沈勝衣眼睛發直,左手劍從膝上滑下,玉蝶的右手即時住身後的另一道珠上一抹,身形同時射出,一道寒光飛射向沈勝衣。

那是一支錐子也似的長劍!

有道劍快如閃電,這一劍,當真是閃電也似!

沈勝衣若是眼睛真的發直,握劍的左手真的已不覺鬆弛了,即使不死,只怕也難免傷在這一劍之下!

可是他沒有,劍光才閃現,他的眼珠子便一轉,左手劍同時揚起來!

這電光石火的剎那,那支錐子也似的劍已刺到沈勝衣的劍,正好擊在劍尖上!

「錚」的一聲,玉蝶身形倒翻了開去,在倒翻那剎那,又剌出了三劍!

沈勝衣沒有接,雙腳一蹬,連人帶椅倒飛出半丈,旁邊的一幾一椅立時被玉蝶那三劍摧成粉碎。

玉蝶身形迅速著地,目光落在沈勝衣面上。「你是個獃子?」

「若是獃子,現在還能夠回答你這個問題?」

玉蝶微嗔道:「那是我不夠吸引。」

沈勝衣笑笑:「這本就不是脫光衣服的環境,何況你眼中還有殺氣?」

「不該赤裸的地方赤裸,那是我錯了。」玉蝶一聲嘆息,俯身看似要將衣服拉上,那剎那,手中劍突然脫手射出!

這一擲亦是閃電也似,沈勝衣的身子卻幾乎同時離開椅子,往上拔起來!

劍飛插在椅背上,那張椅子剎那間四分五裂,片片激射了開去。

玉蝶赤裸的嬌軀同時倒翻,穿過珠,疾竄了進去。

沈勝衣身形同時凌空一轉,同珠那邊撲去,也就在這剎那,那一道珠突然盡斷,所有珠子雨點也似飛,暴射向空中的沈勝衣。

沈勝衣人在空中,劍「嗡」的震出一片寒芒,整個身子同時裹在劍光中,迎著劍光的珠子頓時被摧成粉碎。

他已經看見那些珠子每一顆之上都穿著一枚銀針,珠子並不能傷人,但加上這枚銀針,便是運起內功,亦不難被刺破。

幸好沈勝衣並不是一個粗心大意的人,但給這一阻,身形亦不由落下。

那一道珠之後還有一道珠,「籟籟」的無風自動,玉蝶卻已經不見蹤影。

沈勝衣劍一揚,接下了一枚凌空落下的珠子,再一振,那枚珠子疾射了過去。

珠子飛進內,旋即發出了「波」的一聲。

沈勝衣人劍同時欺前,劍先過處,那道珠被絞成粉碎。

珠后沒有人,那本來是入口,現在卻已被一道牆壁堵斷。

沈勝衣一皺眉,還未有所動作,後面衣袂聲響,張千戶等人已先後從圓洞涼了進來。

柳清風雙手抱著楚烈的體,三個人的心情看來都很沉重。

沈勝衣目光落在楚烈的體上。「楚老前輩」張千戶搖頭,秦獨鶴接道:」孫天成的劍暗藏機關,這個人偏又粗心大意。」

沈勝衣一聲微喟:「孫天成就是那個艾飛雨。」

柳清風頷首:「我們之間是有些誤會,但他的父親卻事實是死在我們手下。」

沈勝衣道:「晚輩在這邊也聽到不少了。」

柳清風目光轉落在牆壁上,道:「我們還是給困起來了。」

沈勝衣微一頷首,道:「這面牆壁只怕並不是真的。」

「是么?」張千戶走了上來。

「最後與我交手的那個人就是從這面牆壁消失。」沈勝衣再上前一步,一劍劃去!

「刷」的一聲,劍尖再入牆壁。

「果然是假的!」張千戶探手,一算盤接擊在牆壁上。

「蓬」的牆壁沒有倒下,卻被震開了一扇暗門。

那扇暗門不住的晃動,牆壁也沒有例外,張千戶只聽那「蓬」的一聲已經知木柄繪成,算盤再一探,擊破了一個大洞。

沈勝衣再加三劍,那面牆壁立時倒下了一大片來,當先走了過去。

張千戶緊跟在後,柳清風抱著楚烈的體亦跟上,秦獨鶴手執梨木杖斷後。

在他們面前,是一條甬道,數丈之外,又被牆壁截斷,沈勝衣步步小心,到了那面牆壁之前,一些也沒有感覺異樣,可是他的劍刺在那面牆壁之上,卻發出金石交擊的聲響。

張千戶道:「這面牆壁是真的,左右兩面必有一面是假的了。」

那左右兩面牆壁表面上看來,卻沒有甚麼分別,張千戶向左,沈勝衣往右,分頭以劍算盤敲擊,到沈勝衣的劍在右面牆壁上剌出一個洞才知道假牆壁在哪兒。

毀了那面假牆壁,進入另一條甬道,前行不遠,又是被牆壁堵住。

張千戶不由嘆了一!氣:「真真假假,這樣走下去,真不知道要走到什麼時候呢。」

他雖然精打細算,在這種情形下,亦頓感束手無策。

秦獨鶴亦一聲冷哼,道:「那些假牆壁既然可以隨便移動,我們就是在一個地方不停打圈子,亦不無可能。」

柳清風苦笑:「那就算我們走出這個地方,這裡的人只怕都已經走得一個不剩了。」

張千戶沉吟道:「要建造一個這樣的地方並不是一年半載的事,相信那位魔刀的主人,不會輕易將之放棄。」

沈勝衣搖頭:「那我們便得加倍小心了。」

「不錯,」張千戶手中算盤一撥。「要保持這地方的秘密必須將我們除去!」

秦獨鶴冷笑:「沒這麼容易。」

張千戶仰首一望:「幸好還有燈光,否則真不知如何是好。」

燈光從頭頂垂下,不大亮,與他們進來之前並無分別,可是張千戶話!未完,忽然暗下去。

張千戶面色一寒:「看來有人在偷聽我們說話。」

沈勝衣身形即時拔起,往燈旁一轉,落下,慨然道:「燈盞的油已燒盡了。」

張千戶一皺眉:「油盡不免燈枯,只是未免巧了一些。」

語聲一落,燈已熄滅,周圍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一團火光隨即在沈勝衣手中亮起來,是一個火摺子,在火摺子亮起同時,沈勝衣的劍已插在一面牆壁上,一洞而穿。

張千戶立即撲前,算盤急落,將那面牆壁撞碎。

牆壁后是另一截甬道,一片漆黑,張千戶苦笑:「看來所有的燈盞都已經熄滅了。」

沈勝衣一步踏進:「我們總不能待在一個地方。」

張千戶頷首,忽然問:「你身上有多少個火摺子?」

沈勝衣道:「三個。」

張千戶轉問:「你們呢?」

柳清風苦笑:「我已經不知多少年沒有用這種玩意。」

秦獨鶴一皺眉:「我最少有二十年不用了。」

張千戶嘆了一口氣:「我這個生意人當然更不會準備在身上。」

沈勝衣自嘆了一口氣:「老前輩精打細算,這下怎麼忘記了眼前的是用不盡的火摺子。」

張千戶一呆,苦笑,柳清風秦獨鶴齊皆「啊」的叫了出來。

沈勝衣長劍隨即一動,將那面假的木牆壁制下了長長的幾條來,湊近火摺子燃著。

張千戶、秦獨鶴各接下了一條,周圍立時亮起來,秦獨鶴接道:「即使這些牆壁都燒盡了,還有我手中這條梨木杖。」

沈勝衣回顧一眼:「即使在黑暗之中,我們仍然不難走出去。」

「時間卻難免多耗一些,他們若是目的在藉此撤退,卻已是達到。」張千戶移步走前。

秦獨鶴杖一橫,接擊在旁邊一面牆壁上,「噗」的那面牆壁竟然被他一杖擊穿了。

張千戶腳步一頓,轉向這邊走回來:「這些假牆壁卻也必然耗去不少的心力,毀了其實是有些可惜。」

秦獨鶴接連几杖將牆壁的破洞撞闊,一面道:「他們自己也不在乎,我們又何必為他們可惜?」

「不錯!」張千戶大步跨過去。

一陣奇怪的絲竹聲,也就在這時候傳來。

「什麼聲音?」張千戶仰首望夫。

聲音聽來像是由壁頂傳下,張千戶卻看不到有任何的洞孔。

秦獨鶴回顧一眼:「這種聲音聽來令人很不舒服。」

張千戶絕對同意,道:「我現在便已感覺到一陣噁心。」

秦獨鶴身子滴溜溜一轉,並沒有看到什麼不妥,沈勝衣站在那邊,卻一動也不動。

張千戶看見奇怪,忍不住問:「老弟,什麼不妥?」

「晚輩在聽這絲竹聲。」

「這之前你聽過?」

「在那條小巷之前。」沈勝衣一皺眉。「歐陽立就是聽到了這種絲竹聲,奮不顧身的搶攻。」

張千戶詫異道:「難道他們竟是要驅使一些歐陽立那樣的人來向我們攻擊?」

「只怕不是。」沈勝衣劍眉皺得更加深。

「老弟想到了什麼?」

「長蟲」沈勝衣突然將手中那塊著火的木板移向那面破爛的木牆壁。

張千戶聞言面色一變。「蛇?」

秦獨鶴突然叫道:「聽,那是什麼聲響?」

絲竹擊中,已多了一種爬騷的聲音,越來越密,張千戶面色一變再變。「難道真的是蛇?」

那面破爛的木牆壁迅速燃燒起來,火光照耀下,眾人看得真切,但一條蛇也沒有看見,爬騷的聲音卻越來越密,而且越來越響亮。

聲音明顯的是發自頂壁,沈勝衣心念一轉再轉,道:「我們退回去!」

張千戶毫不考慮,從燃燒著的那面牆壁當中的缺口退回去。

正當此際,壁頂陡然左右分開,出現了一個寬闊的裂口,無數蛇暴雨般落下。

那些大小不一,但無不色彩斑瀾,火光下尤其恐怖。

這邊沈勝衣、秦獨鶴、柳清風一齊發出了一聲驚呼,那邊張千戶也不例外,在他頭上的頂壁亦左右分開來,落下無數蛇來。

四人手中的兵器幾乎同時展開,張千戶驚慌中仍不失機智,算盤將接近的幾條蛇砸飛,身子貼著旁邊那面假牆壁竄上,左手一探,五指穿透木板,整個身子立時凌空懸在那兒。

秦獨鶴的梨木杖有如旋風般展開,向他身上落下的蛇全被他砸飛,柳清風左手抓住楚烈的體,右手拔劍,劍勢展開,那些蛇在劍光中紛斷,鮮血飛濺,掉在地上的蛇卻旋即向他們游竄上前。

柳清風身形急拔而起,劍一探,刺入牆壁,與楚烈的體就懸在這柄劍之下。

秦獨鶴人杖斜起,左手一探,亦插入那面正在燃燒著假牆壁,右手梨木杖不停擊下,將由牆壁飄過來的蛇紛紛擊殺。

沈勝衣沒有拔起來,卓然立在當中,左手一劍展開,接近他的蛇無一倖免,在他的劍上紛紛斷碎飛開,他右手接將長衫抄起,雙腳迅速移動,將接近的蛇一一踩為肉漿。

看到柳清風、秦獨鶴都安然離開了地面,沈勝衣的身子才與創光合成一道飛虹,直向那個缺口飛掠上去。

那兩面活壁這時候正迅速合起來,眼看便得將沈勝衣攔腰夾個正著,沈勝衣雙腳及時一縮,一發之差,竄了上去。

那之上赫然是一個寬敞華麗的大堂,而且對沈勝衣來說,一些也不陌生。

這正是司馬家那個內堂。

沈勝衣才上來,就看見那面刻著九天仙女的紫檀木屏風,也看見了司馬長吉。

司馬長吉正盤膝坐在那面屏風之前,雙手捧著一支奇形怪狀的笛子。

那支笛子的一端還在他兩片嘴唇之間,卻沒有聲響,他那兩片嘴唇亦變成青紫色,燈光下隱隱發亮。

他的眼瞪大,彷佛瞪著沈勝衣,眼珠子卻一動也都不一動。

沈勝衣越看,就越覺得這不是一個活人。

他沒有多看一眼,身形一動,向大堂左側掠去,那本是牆壁的地方這時候卻多了一道暗門,正要關上。

暗門后是一個密室,燈光通明,隱約可以看見一個奇大的絞盤,幾個白衣漢子正從絞盤離開。

沈勝衣身形掠到的時候,那扇暗門已只剩下一條縫,那條縫絕對容不下沈勝衣,卻容得下他的劍。

劍一插入,沈勝衣左手立即鬆開,雙掌一合,力擊在暗門上。

他練的雖然不是十三太保,但內力深厚,這一擊之力,亦非同小可。

那扇門給劍一阻,機括合不上,亦不怎樣沉重,立即被沈勝衣雙掌震開。

沈勝衣迅速欺人,腳一挑,左手迅速將劍接回,「叮叮」的震開兩柄迎面劈來的長刀!

密室中一共有八個白衣漢子,每一個都已拔刀在手,一齊向沈勝衣衝殺過來。

沈勝衣速戰速決,左劍右掌,迅速將八人擊倒,劍一引,接厭在一個白衣漢子額上。

「快將地面移開。」

白衣漢子只是一笑。

這一笑,有說不出的詭異,一縷黑血接從他口角淌下來,隨即倒下去。

其餘七個白衣漢子亦同時倒地,口流黑血,竟全都在口中暗藏了毒藥。

沈勝衣不由一呆,目光轉落在那個大絞盤上,劍往地上一插,撥出雙手,抓住了絞盤的其中兩條鐵棒,旋轉起來。

那個絞盤並不容易旋轉,這樣施展是否能夠將地面拉開,沈勝衣也不知道,卻不能不試試。

一陣沉實的軋軋聲響,地面果然起了移動,沿著兩條鐵軌向密室這邊移來。

沈勝衣看在眼內,雙臂更用力。

衣袂聲響,張千戶第一個從地下掠上,跟著柳清風,挾著楚烈的體,最後是秦獨鶴。

他們的衣衫都濺上不少蛇血,秦獨鶴的梨木杖上更纏著一條大蛇。

人落杖落,蛇被砸碎,秦獨鶴驚魂未定,急向沈勝衣這邊掠來。

沈勝衣汗落淋漓,濕透衣衫,一搖手,拔劍掠出了密室。

秦獨鶴身形一頓,道:「老弟,還好吧。」

這個平日冷冰冰的老人,眼瞳中現在竟露出深深的關切之色。

沈勝衣搖頭:「沒什麼。」

張千戶亦掠了過來,聞言一笑:「沒什麼那就請賜我這個老頭兒一劍。」隨即伸出左手。

他左手食指最後一節已變成紫黑色,腫脹起來,沈勝衣目光一落,一劍立即刺前去。

劍光一閃,張千戶食指齊中斷去,股殷紅的鮮血從斷指下截射出來,那掉在地上的一截斷指流出來的血卻是紫黑色。

張千戶面不改容,笑了笑:「好毒的蛇,幸好我老人家的內力還不錯。」

沈勝衣探懷接將一瓶金創葯取出,掀開塞子,在張千戶斷指上。

張千戶又笑笑:「到底是走江湖的,隨身常備火摺子金創葯等物。」

秦獨鶴冷冷的道:「你若是不用算盤,用劍,那條蛇只怕還咬你不著。」

張千戶道:「生意人不用算盤,總覺得不像樣。」

秦獨鶴也不再理會他,目光轉落在司馬長吉面上。「驅蛇的原來是這小子,害人不成,倒給蛇咬死了。」

張千戶目光一轉:「不像,以我看,那毒只怕是來自笛子之上。」

沈勝衣點頭:「這是算準了我們可能有人闖出來,索性滅口了。」

張千戶苦笑道:「我一直還以為他知道得不多,原來不是。」伸手撕下一片衣衫將斷指裹起來。

沈勝衣輕嘆一聲,走近去。

一下竹哨聲突然響起來,沈勝衣不假思索,劍一震,一道劍光護住了身子。

那支笛子在竹哨聲響同時揚起,一蓬毒針暴雨也似急射向沈勝衣,那看似死人的司馬長舌旋即拔起來,凌空向沈勝衣撲下,毒針在劍光中消散,沈勝衣身形一長,劍一引,同時劃破了司馬長吉的咽喉!司馬長吉一聲不發,濺血直撲地面,雙手十指竟陷入地面之內。

張千戶三人齊皆一驚,一齊欺到沈勝衣身旁。

沈勝衣仰首上望,那一下竹哨聲正是從承塵上傳下來。

承塵全都雕花,組成一幅極其美麗的圖案,其中一片突然打開,一個人探頭出來。

這個人他們也不陌生,雖然看不到他短小的身子,亦認出是那個小老人。

小老人笑望著沈勝衣:「叔叔身手既敏捷,頭腦又靈活,實在了不起。」

沈勝衣冷冷說道:「你下來還是我上去?」

小老人伸出一隻小手,拿著竹哨子搖了搖:「你不用上來,我也不想下去。」

沈勝衣目光一閃,還未及問,小老人說話接上。「我那位主人,很想跟你們談談。」

沈勝衣一怔,張千戶三人相顧一眼,秦獨鶴冷笑一聲,道:「他不是只想我們死?」

小老人嘆了一口氣:「可惜你們到現在都不死。」

張千戶道:「所以他只好出來了。」

小老人道:「主人認為你們已經有資格跟他談談。」

秦獨鶴冷冷的道:「看來對我們這還是一種榮耀呢?」

「說對了。」小老人大笑。

秦獨鶴手一緊,看似便要出手,卻給張千戶接住,張千戶反接道:「那請他出來。」

小老人笑問:「各位能否先將兵器收起來?」張千戶應聲將算盤放回袖裡,沈勝衣亦將劍回鞘,柳清風見狀亦將劍收起來。小老人眼珠子一轉。「多謝各位合作。」腦袋一縮不見,承塵同時關上。

張千戶目光一掃,一皺眉。「老弟,你可看出他會從什麼地方出現?」

沈勝衣搖頭,秦獨鶴冷笑道:「不管從哪裡出現,談不攏他是不用離開了。」

語聲一落,策杖往左面走了開去,柳清風將楚烈的體往旁邊椅子一放,返到右面。

張千戶笑笑:「合我們四人之力,若是拿不下這個人,似乎沒有……」

話說到一半,突然住口,他到底沒有忘記險些喪生蛇吻之下。

沈勝衣笑笑:「也許他除了一柄魔刀,一雙魔手之外,還有一雙魔腿。」

張千戶道:「一奔千里,沒有人能夠追得及。」

「亦未可知。」沈勝衣與張千戶有問有答,他們也當然都是說笑,只是想沖淡一下緊張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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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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