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莫測高深
那兩主了見白劍的語氣說得斬釘截鐵,肯定之至,不容人出他們不相信這坦克就是遠塵山莊,兩人竟忽然神秘地相視一笑。白劍被他們笑得心神不發地一怔遣:「兩位是不相信在下的話?」那脾氣好的漢子呵呵一笑道:「相信!相信!……」笑聲陡然一截而斷,冷冷的變了語氣:「朋友,你是幹什麼的?」白劍心頭猛然一震,以為這兩個人看出了他的來厲,猶豫了一下,道:「在下便是本庄看房了的!」他這是硬著頭皮說的,但希望能瞞過這兩個漢子。那脾氣壞的漢了舌綻香雷,大喝一聲,道:「滾!這房子現在不用你看了!」忽地挺身而進,又掌一翻,直向白劍當胸擊到。
這漢子這種行動,簡直與偷襲無異,厲音未絕,雙掌已到,只激得白劍怒從心起,任什麼也不再考慮了,冷笑一聲,單臂揚處,一招「分花拂柳」潛運真向來掌一封,那漢子似乎是全沒把白劍放在眼中,右掌擊不變,右掌一斜,橫衝變式,疾切白劍左脅之下。白劍見那漢子手法凌厲,心中暗暗一驚,側身避開那漢子斜里切來的一掌,同時猛牙猛咬,大喝一聲,掌上勁力又加向成,去勢也快了不少。
但聞蓬然一震,雙手右掌接實,各自被震退了一步。那漢子勇猛無比,一退即上,雙掌一合,又已和身撲上來。白劍自視頗高,見好漢子如此神勇,心頭暗震,忖道:「此人與我剛才那一招硬拼,他功力雖不見得高過我,怎的連真氣也不調息一下,便又這般猛衝而上……」就在他念頭轉動的瞬間,那漢子雙掌又已臨身。白劍再想閃避,已是不及,只得雙臂平方胸推出,又實接實地抑了上去。又是蓬然一聲,一接而分,各自退了三步。他們出手兩招硬拼,兩人都同時覺到血翻氣浮,真氣不繼。但聞一聲冷笑,起逢另一個漢子口中,隨見白光一閃而到,直向白劍右肩上砍來。
另外那流子的突然發難,來勢迅速絕倫,白劍側身一讓,讓開了肩膀,沒讓開手臂,只聽嘶的一聲,手臂上連衣袖帶皮肉吃地漢子一也,削下了一大片。幸好,那只是皮肉之傷,未曾被他把手臂砍掉。要依著平時的脾氣,白劍非和這二人死拼到底不可,可是他這時身爭重任,大丈夫能屈能伸,明知這兩個漢子功力高深,再打下去,也是毫無勝望,當機立斷,雙足一點,身子一抑「弩箭離弦」射出門外,投入黑暗之中,隱身不見。那兩個漢子雖也隨後追了出來,由於外面星月無光,夜色如墨,哪還找得到白劍的影子?那二人在外面找一圈,找不到白劍,認為白劍不敢停留,早已逃之夭夭,遂也不再放在心上,回到屋內,把全屋仔細地搜了一遍。情,他們也是來找什麼東西的。兩人找了半天,什麼也沒找以,竟似激起了滿腔怒火,只見他們左一掌右一掌,幾乎要把一棟房子拆散了。乾坤大俠這遠塵山莊是道道地地的一座普通山莊,屋內既無夾牆壁,也無暗房密室,他們再大的火氣,也只有白費力氣而已。突然,一聲陰森森的冷喝傳來,道:「你們兩個東西真是該死!」兩個漢了同時旋身,向話聲來處望去,卻不見半個人影。那粗魯流子雙目一翻,破口大罵道:「是誰,敢來管老子們的事,還不滾出來受死。」他的罵聲,只震得燈火閃了一閃,仍未見有人現身答話。
那漢子方徒再罵,激使那暗中人現身出來,突覺頭上風聲颯然,心知有異,兩人同時一矮身,一個箭步躍離了原地。他們應就之勢不謂不快,但暗中來人身手奇高,竟然比他們快得多,身子剛躍起,兩人同覺腰中一麻,已被人點了穴道。穴道被制,身不由己,躍起的身子像石頭一樣實實地跌落地上,跌了個狗吃屎。兩人抬頭望去,只見一個怒容滿面的老人站在他們身前,雙目之中射出兩道懾人的光芒,一望而知此人內功極為深厚。但聽老人冷笑一聲,道:「老夫已經解開了你們的穴道,但你們如果妄圖反抗,可莫怪老夫心黑手辣,叫你們身受煉魂之苦。」說完,並且退一步,讓他們好站起來。那兩個漢子挺身站了起來,那脾氣壞的漢子,卻根本沒有把老人家的話放在心上,突然暴喝一聲,道:「什麼東西,你敢暗算老子。」借著挺身立起之勢,右拳一頂,「黑虎偷心」向那老人直搗而去。
那老人也不動,待他雙拳將要臨身之際,才若無其事的單袖輕輕一拂,衣袖正好拂在那漢子右手腕脈上,只聽那漢子鬼叫一聲,抱著那隻右手在地上直跳,臉上黃豆大的汗珠,像雨一般滾了下來,他不但痛入骨髓,而且,穴道又被制住了,連叫聲都發不出來了。另了個漢子雖未遇一命運,但卻嚇得臉都青了,全身顫慄不止,那老人威芒向那未受折磨的漢子臉上一掃道:「你看見這榜樣沒有?」那漢子連連點頭,沒可奈何地道:「看見了,你老可不可以……」那老人冷冷地道:你可是要與他易地而處?」那漢子嚇得退了一步,道:
「不……不……」這時他可顧不得刃。同伴了。那老人冷笑一聲道:「那你好好地回答老夫的話吧?」那漢子低聲下氣道:「是!是!你老有什麼話相問?」那老人道:「你們是什麼來歷?」「小的姓李,名叫李龍,他是小的兄弟,叫李虎,都是三星鏢局的鏢師。」「三星鏢局總鏢頭三星追月譚三環與你們有沒有特別關係?」「他老人家正是我們兄弟倆的師伯。」「那你們是披風李四海的兒子了?」「正是,你老可認識他們二位老人家。」「不認得!」冷得像冰一般。「啊!」那是失望的哀呼。
那受折磨的李虎,還在跳著,那老人望也不望他一眼,一口氣地追問李龍道:「你們來遠塵山莊做什麼?」李龍看著兄弟受苦,哪敢支吾,應聲道:「我們是來找寶庫的。」「你們怎知遠塵山莊有寶庫?」話聲一厲,接道:「是不是你們師伯叫你們來的?」「不!不是!我們路上聽人傳說,乾坤大俠不是歸隱,是被人害死了,留下一處寶庫尚未被人查出,我們兄弟是想來碰碰支運氣。」「哼!你們的運氣不錯,找到了沒有?」「唉!唉……」那老人話聲又一厲道:「你們到底在哪裡得到消息的?」「從宜昌天一樓聽來的。」「此話當真?」「小的天大的膽也不敢說假話,你老可到天一樓向一位姓王的小二一問,就知道小的句句實言了。」「是那王小二告訴你們的?」「天是!」那老人眉鋒跳動了一下,這才一拂袖解開了李虎的穴道,李虎穴道一解,痛苦立失,可是人已被折磨得精疲力竭,癱在地上,動也不能動了。
李龍見老人已解開李虎穴道,料想老人不會再阻止他去看李虎的傷勢,當下叫一聲:
「兄弟!」人便撲去抱李虎。那老人鼻中忽然「哼」了一聲……李龍心膽為之一裂,收手不迭地顫聲道:「我……我……」那老人忽又喟一揮手道:「替他按摩一下也好,老夫還有話教訓你們兩兄弟。」凌厲的口吻,突然變得老氣橫秋起來。李龍替李虎推拿了一陣,李虎漸漸恢復了精神,翻身坐了起來,這時李虎真如斗敗了的公雞,連頭都不敢抬起來,哪敢再發脾氣。那老人望了李虎一眼,冷聲道:「抬起頭來,看看老夫,老夫有話跟你們說。」李家兄弟霍地從地上它起來,躬身道:「是!老前輩有何訓示?」尤其那李虎顯得更是恭順,地脾氣早不知跑到哪裡去了,誠乃「惡狗只肥粗棍」也。
那老人目光向他們兩人臉上一落,忽然變得非常溫和地搖頭一嘆道:「你們也真把三星追月譚三環的人丟到家了。」他這一嘆息,直比剛才折磨他們,更叫他們難受,他們剛才雖是又恨又怕卻沒有紅臉現在,他們臉不便紅得像豬肝一樣成了紫醬色,而且雙目之中也閃漾著羞愧的淚光。要知三星鏢局走南闖北,打下四通八達的天下,人前人後,誰不豎起大拇指贊一聲:「譚老三要得!」他們二人,現在成了鳳凰巢里出來的老鴉,叫他們怎能不能地,怎能不羞愧,現在自然只有那老人說的了。只見那老人雙目精光又是一厲,道:「你們可知道譚三環與乾坤大俠的私交么?」那李氏兄弟相視一愕道:「這……」那老人哈哈一笑道:
「想那三星鏢局要沒有乾刊大俠支持,能會有今天的成就么?如今乾坤大俠被人所害,你們二位三星鏢局的大鏢師,不知飲水思源,感恩圖報,已是大不應該。競而公然覬覦起乾坤大俠的寶來,這種行為要是被武林朋友知道了,你們說,你們還能在江湖上混么?你們那師伯……」
那李氏兄弟被那老人說得汗流浹背,忽然大叫一聲:「老前輩,晚輩兄弟一時鬼蒙了頭,做出這種見不得人的事,尚望人老……」下面的好不好意思出口,撲地跪了下去。那老人微微一笑道:「你們兩人可是要老夫替你們包涵一二?」李氏兄弟吼頭及地哀告道:「請你老人家高抬貴手,使們兄弟一個改過自親的機會吧?」那老人笑容一斂,指著李虎道:
「老夫剛才教訓你的那一頓,你還恨不恨老夫?」李虎滿口連聲地道:「老前輩教訓得是,晚輩今後一定好好做人。」那老人慨嘆了一聲,一揮手道:「你們起來,老夫念在你們年輕有為,知過能改,饒過你們這次算了。」李氏兄弟大喜過望,又向那老人磕了幾個響頭,才站起來,靜立一旁。那老人忽然眉頭一皺,輕輕地「啊!」了一聲,李氏兄弟因那老人給了他們自新的機會,無形之中對那老人消除了敵意,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李虎,李龍介面便道:「老前輩想起了什麼事?」那人道:「老夫雖是與你們一時之過,不把你們的行為說出去,但,你們忘了,剛才被你趕跑的那看房子的少年他要是把你們的行為說了出去呢?」李氏兄弟不由又是一陣緊張,半天說不出話來。李龍抱著萬一的希望道:「還好我們沒有和他通名道姓,可能他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那老人冷笑一聲道:「你們兩個這麼大的人,日後他還會查不出來么?」李虎道:「我看最後馬上找到他,一刀……」那老人沉聲一「哼!」道:「你又來了……」李虎全身一顫,道:「是,晚輩該死,竟會有這種壞念頭,以後……」那老人橫了李虎一肯,又「哼!」了一聲,沉聲道:「一錯豈能再錯,你們如果有誠意改過自新,就該找到他,用真誠去感動他,人心是肉做的,只是工夫深,還怕他不會前嫌盡消么?」
那老人真是好人,教訓了李氏兄弟一陣,雙從懷中摸出一粒丹丸,說道:「看在譚三環的面上,老夫索成全你們到底,老夫這粒丹丸,對培元固本,內功修為不無補益,你們找到他后,暗中給他服了,當他發現功效時,不妨吐露一二,他心感之餘,自然不會再記恨你們二人。」李氏兄弟只感動得不要抑制,顫聲道:「你老人家真是待我們太好了,我們真不知怎樣感激你才好,還有你老人家尊諱尚望見告。也好讓我們兄弟永遠不忘。」那老人把丹丸遞了過來,聞言之下,又一縮手道:「記著,老夫贈葯的事,不得向任何人提起,縱使有朝一日老夫到了你們三星鏢局,你們只當不認識老夫,否則,被你們師伯看了出來,問起老夫,莫怪老夫不會說謊話。」李氏兄弟連聲承諾,把丹丸接了下來。這時,那老人又開導了李氏兄弟一些為人處世之道,才搖頭嘆氣而去。李氏兄弟剛才找白劍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哪知這一回頭向遠塵山莊走回,走未多遠,便發現白劍昏倒在路邊,李氏兄弟心中畏懼那老人暗中跟著監視,不敢不按著那老人的話做。他們先把那丹丸塞入白劍口中,接著便替他推拿起來,同時又撕下自己的衣服替白劍包紮臂傷。約推拿了半盞推茶時間,白劍忽然吁了一口氣,張開了雙目,他雙目一張,見了李氏兄弟,猛的從地上跳了起來,大吼一聲,呼的就是一拳。
白劍乃是驚弓之烏,出手一拳,志在逼開李氏兄弟,好出其不意逃出他們的掌握,哪知李虎存心和白劍化解嫌怨,所以並不避讓,肩頭一迎,實實地受了白劍一拳。只打得他「啊呀!」一聲,裂著嘴巴苦笑道:「兄台,你這口氣出過了,可讓我們兄弟說句話?」白劍一怔道:「你們……」李氏兄弟已是雙雙一抱拳,李虎陪著笑臉,李龍說道:「對不起,我們兄弟剛才誤會兄台了,因此特來找兄台陪罪道歉。」白劍劍眉一蹙道:「你們以為在下是什麼人?」李龍心中一動,信口開河道:「在下兄弟因途中聽說有人前來遠塵山莊找弄什麼寶庫,因家師伯和乾坤大俠是知交至友,所以不能不坐視,連夜於來一察究竟,就這樣把兄誤會了。」白劍冷笑一聲道:「現在你們又怎下不是那找弄寶庫之人?」李龍道:「因為在下兄弟趕走兄台之後,卻又來了一批人,把我們兄弟又趕了出來,是否誤會,不問可知了。」
真虧他想出這擴展推卸責任的假話,看來比那老人的教導,還高明得多。
白劍忽然發現自己手臂已經包紮好了,回頭望了一眼,道:「在下這手臂可是賢兄弟包紮的?」李虎介面道:「我們表示歉意的一點心意。」白劍嘆了一口氣,道:「多謝二位了……」忽然拔腿向「遠塵山莊」跑去。李氏兄弟望著白劍背影笑了一笑,才一面跟著,一面叫道:「兄台,你這時不能回去。」白劍,人在前面跑著,背著李氏兄弟,卻也笑破了肚皮,敢情,李氏兄弟和那老人的一幕,他已盡收眼底,心中也然。
原來,白劍衝出遠塵山莊后,確是莫辨方向,奪路飛奔,突然一陣涼襲來,膘際一麻,被人制了穴道。但不久又掩來一人,解開了他的穴道,把他帶去看了那第人教訓李氏兄弟的一幕。想不到李氏兄弟真不是東西,一轉眼又有了新花樣。自劍暗笑中跑回遠塵山莊,也裝得真像,進門便是一聲怒吼,接著便氣得在廳中頓腳,李氏兄弟勸了他半天,他才恨恨的收了場,大家都是表演,各有各有用心,一陣暴風雨過後,彼此之間,算是消除了嫌怨。李氏兄弟對於自己的身世,倒沒有說假話,他們真還有點怕那無老人,不敢有所背違。白劍繭知自己的身份隨時有被人揭穿的可能,但他臨時還取了一個「白影」的名字,應付了李氏兄弟。大家把話說明后,白劍替李氏兄弟安排了一處休息的地方,自己也找了一間偏房,離得李氏兄弟遠遠的,房門一關,正待……嘿!房中竟站著那位短叟武顯。原來,那替白劍解開穴道的,就是這位古道熱腸的老人,他實在不放心白劍一人涉險,故暗中一路跟下來了,短叟武顯空蕩左袖,也用一隻義手撐了起來,袖子一長,便看不出他是只有一條手臂的人了。
白劍進入房中,吁了一口氣,道:「老前輩,我現在真有些迷惑了,剛才那無名老人到底有何用心呢?」短叟武顯馬上糾正他道:「那老人老夫認得,他在武林之中大大的有名。」「他是誰?」「你聽說過洞金指段一手沒有?」「會是他!晚輩所說他是一位令人可敬的武林長者,為人處事,怎會這樣乖張?」短叟武顯雙腿一翻道:「我又怎知他不是出於一片為友至誠?」白劍一愕道:「老前輩,此話怎講?」短叟武顯道:「你想想,如果你是李四海的朋友,跟看到老朋友的後人,如此不成器,借題狠狠地教訓他們一頓,就算是存心不善么?」白劍無法反駁短叟武顯的看法,眉頭一皺,卻從懷中中摸出一粒丹丸,交給短叟武顯道:「老前輩,你看看這是一粒什麼丹丸?」短叟武顯接過那粒丹丸,反覆檢視了半天,接著又閉起眼思索了片刻,雙目一睜道:「這是不是洞金交給李氏兄弟給你服的那粒丹丸!」白劍點頭道「正是那粒丹丸!」,接著,訕訕地一笑道:「晚輩一時多心,沒敢吞入腹內。」他因短叟武顯的看法豁達,顯得自己過份多疑,因此,有些不好意思。
短史武顯「唉!」了一聲,搖頭道:「不可信!不可信,真把老夫弄糊塗了。」白劍臉上透出一種最後勝利的微笑道:「是一粒毒丸?」短叟武顯搖頭道:「不!這是一粒難得一見的『小還丹』。」白劍幾乎跳了起來,大感意外地驚叫道:「『小還丹』?」顯然有點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知「小還丹」在固本培元療傷一類藥物中,首屈一指,服用一粒,足可抵得十年苦修之功,其被武林人物珍視,可想而知。短叟武顯迷芒的道:「一點不錯,這就是『小還丹』。」他目光中呈現出的迷茫,不是對『小還丹』的鑒別自信,乃是無法了解洞金指段一手隨隨便便就是一粒「小還丹」的這種奇特行動。白劍亦有此同感,蹩眉道:「他憑什麼要把珍貴的『小還丹』給我服用?」短叟武顯猛然一拍大腿道:「是了,他一定知道你是誰了。」白劍冷靜地道:「照說,除了那些神秘人物外,他沒有理由知道我。」短叟武顯道:
「話不能這樣說,他或許像老夫一樣,巧中遇見了你與史姥姥的事,不過沒有現身罷了。」
短叟武顯越想越有理,越說話聲越大,「是了,是了」,他要不是暗中跟來,怎會突然在這裡出現。」不等白劍表示意見,他又自圓其說地道:「因為他是乾坤大俠的朋友,自然有一百個理由給你一粒『小還丹』。」白劍經他這樣一說,不由又起另一種感慨,仰天而嘆道:
「想那白公子與史姥姥兩人,堅苦奮鬥了三年,結果白公子只落到含恨以終……」
短叟武顯眉頭一皺,道:「老弟,你可是含責沒有維護白公子之意?」白劍道:「晚輩並無此意,史姥姥也說得明白,他們縱然是百般困難,也不存麻煩故舊知交之心,晚輩只是感慨白公子的境遇罷了。」短叟武顯也是長嘆一聲道:「不論怎樣說,乾坤大俠身遭不測,我們這些老朋友競是毫無所知,說來也夠慚愧的了。」「唉!」短叟武顯接著又嘆了一聲,將「小還丹」交還給白劍道:「你身負重任,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增進內力磨練武功,這是段老兄的一片苦心,你就把它服了吧。」白劍接這『小還丹』,並未馬上服用,只把它放回杯中,短叟武顯看地眼中,也沒有說什麼。白劍也正心有所思,房中頓時沉寂了下來。驀地,短叟武顯雙目精光陡射,冷笑了一聲,喝說:「什麼人?」喝志扣,人影一晃,微風不興,便已穿窗而出,白劍緊隨而起地射出窗外,但覺冷風掠面,眼前卻早已失去了短叟武顯的去向。白劍對於來人,事先既一無所覺,事後又跟不上短叟武顯的身法,心中不由忽又起了一種平時不努力,用時方恨少的感覺。他痴痴地望著茫茫夜色,也不知向哪一個方向追下才好。無目的瞎撞,倒不如靜以觀變。憑短叟武顯的那身功力,諒還不致發生什麼危險,如說邊他也不能自保,自己縱然是碰中了方向,跟了上去,又何濟於事。
白劍略一考慮,便不再作跟蹤的打算,不自覺地摸了懷中那粒「小還丹」一下,顯然他已準備服用那粒「小還丹」了。他正要回聲退回房中,驀地,一聲冷笑傳入他耳中,道:
「武顯正要朋友幫忙的,你小子卻獨其身,畏首畏尾,交了你這種朋友,真倒了八輩子的霉了。」一條人影陡然在他身邊冒了出來,掠過他眼前,投向左邊一條小徑而去。白劍哪愛得了這種話,當下暴喝一聲,哈哈大笑道:「朋友,你也未免大小看在下了。」雙腳一頓,身形疾射而起,循著那條小路追了下去。前面那條人影,早已消失不見了!白劍鋼牙猛咬,暗中吸了一口真氣,盡其所能地展出一身輕功,身形陡然加快了一倍不止。不徑盡處,是一片黑壓壓的密林,武林中原有遇林莫入的警語。尤其在這星月無光的世界不明的時候,更應視為畏途,可是這時的白劍,滿腦子都是「不信邪」的怒意,哪管得入要后的兇險,身形一點未慢,雙臂一振,射入密林這內。
白劍身形方隱人林中,便聽一聲驚叫,一條人影從密林之內斜飛了出來。原是白劍。臉上驚愕之色未退,只見他隨所折了一條樹枝,神色凝重持向樹林之內走去。大地原本星月無光,林內更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白劍縱然是窮極目力,發揮夜視之能,也只能看出丈遠不到。入林不無,枝椏中吊著一團黑糊糊的東西,猶在擺動不止。白劍剛才就是被這團東西從頭上突然落下,逼出林外的這時他手中多了一根樹棍,人未近身,已是「呼!」的一聲,掃了過去。樹棍打在那黑糊糊的東西上,只聽一聲悶響,震撼了他的心弦。那是個人!
白劍忽有所覺,暗叫一聲道:「莫非他老人家?」此念一生。白劍已慢冒了一身冷汗,只覺全身似已虛脫了似的,手足又冷又顫。他懷著極其驚恐的心情,走近那團黑糊糊的東西,伸手攫開披在外面的一件黑袍。天啦!可不正是短叟武顯!只見他手足被人反綁呆在大之上,一動也不能動。白劍掐斷繩索把短叟武顯輕輕放東行上,再仔細一看,只見他口中還不住地冒著熱血。不用說,那一定是他剛才那一棍,把他打成了重傷。白劍急叫了一聲:
「老前輩……」短叟武顯人已昏迷過去,哪還聽得以他的呼聲,白劍呼聲出口,也想到這一點,再一推拿檢查,才知他原已被人點了穴道。幸好那點裕道手法極為普通,著手而解,白劍解開短叟武顯被制穴道之後,想起懷中的「小還丹」,救人要緊,毫不猶疑地取出納入短叟武顯口中,一面繼續替他推拿起來。他那一棍真把短叟武顯打慘了,他費了不少時間,才把短叟武顯救醒過來。短叟武顯作重,眼睜開了,卻看不清救他的人是誰,他費了極大的力氣,才吐現微弱的話聲道:「尊駕是誰?是你救了老夫么?」白劍長吁了一口氣,道:「老前輩,是我,我是白劍……」
短叟武顯話聲突然一截道:「快抱我離開這裡!」白劍一怔道:「老前輩,你這時還不宜……」短叟武顯喘急地道:「……抱老夫離開……」白劍並不笨,這時也聽出短叟武顯話聲惶恐至極,心頭一凜,抱起短臾武顯,縱身出了樹林。出了樹林,白劍才問道:「老前輩,我們到哪裡去?」短叟武顯氣力又弱了下來道:「奔到江邊,有一處地方有三棵並排的大樹……小……船……」一口氣接不上來,說不下去。
白劍介面道:「老前輩靜吧,晚輩知道了。」白劍先奔到江邊,然後向上下游打量,果然,隱隱看見上游有三棵樹的影子,遂放腿奔了過去,從一叢蘆葦中找到了一隻小船。放妥短叟武顯,把小船划到江心,白劍放心地吁了一口氣,道:「老前輩,我們已到江心了,現在向哪裡去?」短叟武顯答了一句:「讓他順流而下好了。」接著,便閉目不語,運功調息起來。短史武顯功力深厚,又有白劍「小還丹」之助,不久之後,便已鼻息均勻,進入忘我之境。白劍知道短叟武顯是要寧靜,打擾不得,遂也悶聲不響,穩住舵,讓小船隨著水流緩緩而下。遠塵山莊的黑影,漸漸遠去,終於完全消失不見。
白劍所為何來,因何而去,這些都已不在他自己心上,如今最令他掛令的,就是短叟武顯的傷勢,和自己對他的那份歉咎。不知不覺,水面上已泛出了鱗光,夜盡天明東方現出了暑光。而這時,短叟武顯雙目一睜,神采奕奕地翻身坐了起來,搖頭一嘆,道:「老夫這個跟頭可栽得太大了。」話聲凄涼而沉重,只聽得白劍五臟為之一裂,說不出的難過道:「老前輩,晚輩……晚輩沒相到會是老前輩,那一棍……」短叟武顯忽然哈哈狂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