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長春觀 毒酒斷義

第四十章 長春觀 毒酒斷義

「長春觀」座落在「虎林山」后出的北麓,那是一處極其荒涼僻靜的地方,在這裡,幽幽的林木看上去不再青碧流翠,反而現著一種壓窒人心的森冷黝暗,天日也宛似暈朦了;叢生的雜草沒脛,遠山蒼峰寂然相對,全罩在那一片淡漠清寒的疏氣里,好一付凄落的景像。

背後是濃郁的山林,四周是雜草叢生,一條崎嶇起伏的羊腸小徑蜿蜓來到這「長春觀」,一間正堂,左右偏殿的「長春觀」,卻顯得那樣的殘舊古老,破損的建築,有如一個衰朽襤褸的老人,是恁般的灰蒼,又恁般的凄涼。

燕鐵衣隨著石鈺牽馬來到觀前,那堵短牆早已頹坍,在斑駁崩缺的麻石台階前,兩人拴住坐騎,拾級進入正堂。

四處巡視著,燕鐵衣搖頭道:「這地方怎麼如此破落法?」

苦澀的一笑,石鈺低聲道:「觀於此,香客游旅自少,而香火不盛,那來的錢財整修維持!」

燕鐵衣笑笑,道:「出家人也少不了俗問的銀子,心不入紅塵,這副皮囊卻少不了人間煙火的供奉,說出來,未免有點可悲亦復可笑。」

踏進觀門,嗯,裡頭尚稱潔凈,神壇上供的是三清祖師,灰黃的布幔兩邊拉起,神前那隻剝的銅爐中捻著三隻線香,青煙一縷,──飄落;一具簽筒也泛了黑,筒里的竹籤大約好久不見人摸了,上面結著幾根細細的蛛絲。

壇前的軟墊露出了內襯的棉絮,面上已經洗磨得白灰薄裂,那邊窗下擺了兩張椅子,材料不錯,但油漆脫落,臂靠處原嵌的雲母石也裂了好些紋槽,連窗上的冰花格子都殘缺不全,糊窗的棉紙處處裂口。

這座小道觀,可真像家破落戶。

燕鐵衣輕輕道:「大郎中,我看這座道觀的一副凄寒樣子,是否還有能力擺出一餐素齋來,實在頗有疑問。」

石鈺道:「這個大概還不成問題,觀里的道士雖窮,但自己種菜磨漿,吃的還弄得出,好在素食也就是那麼樣,不比葷席的五顏六色花式多。」

燕鐵衣道:「希望不至為難他們,事後,我們多奉香油錢也就是了。」

移步向左邊偏殿,石鈺邊道:「我這就去招呼廟祝。」

他才要來到那邊的半月形門前,一個瘦得形銷骨立的灰抱老道,已自門內走出,老道見堂中兩人,初是微怔,隨即單掌問訊,顫生生的高宣道號:「無量壽佛,二位施主駕臨小觀,貧道有失遠迎,請二位施主恕宥。」

石鈺轉過身來,臉色木然,竟沒有回話。

走上兩步,燕鐵衣拱拱手,笑道:「道長太客氣了,前來打擾,殊深抱歉,未知道長可是寶觀主持?」

老道顴骨高聳,窄額削頰的黃臉上,展露出一絲笑容,稽首道:「祖師觀院,本乃方便之地,隨時歡迎各位施主蒞臨膜拜隨喜,施主等亦乃維持觀院香火之善士,迎之唯恐不及,怎有『打擾』之謂?呵呵,貧道『化玄』,正乃小觀主持。」

燕鐵衣又是一拱手:「失敬了,道長,我們哥倆乃是久聞寶觀素食美味可口,別具風格,忍不住這口腹之慾,特自前山趕來,尚祈賜下一餐品品,香油膳費,自然加奉不誤。」

老道頓時笑開了他的癟嘴,露出一口殘缺不全的黃牙來,他眯著眼道:「小觀地處僻隅,香火冷清,但素齋口味,卻確實超乎虎林山其他觀院,施主等既是聞名而來,足證小觀齋奉,仍有一之值,呵呵呵……」

燕鐵衣忙道:「這個當然,尤其我們這位老友石鈺兄,更對寶觀素食推崇不已,還是石兄引路,帶我前來瞻仰的。」

老道人又連連向石鈺稽首:「無量壽佛,貧道多謝石施主之廣宣推引。」

石鈺的唇角跳了跳,帶著厭惡的語氣道:「好了,不用客氣了!」

這自稱道名「化玄」的老道人,深陷的一雙小眼,極快極快的閃掠過一抹冷厲的光芒,但他卻仍舊笑呵呵的,以他那微顫的聲調道:「石施主堪為小觀知音,貧道必定囑咐廚下,加意講求色香味之調理。」

石鈺面頰的肌肉往上扯了扯,非常僵硬的道:「多謝了。」

燕鐵衣有些好奇的問:「道長,寶觀除了道長之外,尚有幾位法師呀?」

「化玄」老道笑道:「小觀狹小冷清,除了貪道之外,只有兩個小徒弟。」

燕鐵衣道:「春燈黃卷,日夕面對山林幽峰的歲月,因是安靜怡然,超脫世囂,但可也夠寂廖孤單的了。」

老道異常平靜的道:「過慣了,倒也習以為常,自得其樂。」」

這時,石鈺像有些不耐的催促道:「道長,我們肚子餓了,還是請你快點交待廚下整治飯食吧!」

老道連連應是,臨去前,猶殷勤的道:「稍候便在左偏殿侍膳,貧道走去吩咐,二位施主略請寬坐,小徒即來奉茶。」

待這位老道人離開之後,燕鐵衣不由低笑道:「大郎中,我看這位老道爺瘦得一把骨頭,好像許久不曾吃飽似的,見了他,越發不敢相信他這裡是以『吃』而聞名的了,連主持都『排』成了這樣,那還有什接好東西待客。」

石鈺咧咧嘴,心不在焉的道:「有些人天生便是瘦的體質,任什麼山珍海味也吃不胖的。」

燕鐵衣道:「他見了我們來此,可真是高興呢,看他那種殷勤的樣子,約莫好久沒有香客信士到此奉獻隨喜了,等一下,倒要多捐上幾文。」

石鈺有些不安的捏著自己的耳垂,強笑道:「瓢把子,你一向是慷慨出名的。」

背著手流覽四周,燕鐵衣道:「大郎中,你怎麼找到這地方來的?。」

石鈺的身子僵直了一下,他似乎在忐忑:「你是說--」

燕鐵衣笑道:「我是說,這個地處如此荒僻的小破觀,你又是如何找了來的?」

暗中吁了口氣,石鈺道:「在幾年以前,我就來過了,也是聽人提及。」

燕鐵衣不經心的道:「專來吃他的素食?」

石鈺謹慎的道:「也不完全。」

笑笑,燕鐵衣轉過身來:「莫非,你在此處尚有隱情?」

神色變了變,石鈺局促又緊張的道:「這--個我不懂你的意思。」

哈哈一笑,燕鐵衣道:「看你那副做賊心虛的樣子,沒有關係,你可以不必告訴我;據我猜想,這座小道觀你所以要來,恐怕不全為了這裡的素食好,約莫是,此處有什麼值得你回憶和懷念的事物吧?」

如釋重負的跟著笑了,石鈺微現尷尬的道:「我若不說,你可介意?」

燕鐵衣搖搖頭道:「當然不,我已聲明在先,你可以不必相告;大郎中,雖然似你我這樣的至交好友,卻仍免不了有點小秘密存在,那屬於個人自我小天地中的憧憬與慰藉,無論這點秘密是美好或痛苦,卻也是一種純屬自己的享受,所以,你無須揭示,我了解,同時,也不願向你的心靈里去挖掘。」

石鈺突然激動的道:「瓢把子,你是我這一生中少見的好人。」

燕鐵衣一哂道:「又來了,你最近別的沒學到,怎麼倒專學會了講客氣,你我這等關係,客氣多了反而見外。」

唇角的肌肉又在抽動,石鈺像是極力在與他自已掙扎著:「瓢把子,我……我想告訴你……。」

燕鐵衣擺手道:「看你,又要客氣啦?」

用力扭絞著雙手,石鈺咬咬牙,剛一張口,偏殿門裡,人影一閃,一個濃眉大眼卻似楞頭楞腳的年輕道士業己出現,他搶前兩步,稽首道:「家師吩附,請二位施主移至偏殿奉茶侍膳。」

石鈺面已青白的與那年輕的道士回目相觸,道士的目光卻在與他相觸的一剎那變為狠酷無比,石鈺不禁機伶伶的打了個冷顫,一話不說,攜著燕鐵衣的手,急行走向左偏殿。

※※※

這是一桌樣式不多但卻異常精緻可口的素齋,色香味三者調配俱佳,金黃色的油炸素雞,嫩白綠翠的三絲豆腐淡乳色的筍尖,碧油油的青韭夾心,濃稠的菜泥湯,另加一碟香酥餅,一碟小春卷,居然還有一壺竹葉青好酒。

「化玄」老道側坐一旁相陪,那個表面上看去楞頭楞腦的年輕道士,則在旁邊殷勤侍候著。

燕鐵衣一邊頻頻用菜,一邊聲聲誇讚:「好,果然不錯,非但精雅,更且可口,我還是第一次到這麼美味的素食。」

「化玄」老道笑得兩眼成了一條縫,他十分得意的道:「施主請再這味原汁筍尖,可是剛摘下的新鮮苞筍尖現蒸的,入口即化,餘津清香;呵呵,小觀這門手藝,倒可堪博一顧吧。」

燕鐵衣挾了一筷筍尖咀嚼,唔唔點頭:「太妙了,太妙了。」

「化玄」老道一指油炸素雞:「這盤炸素雞,香脆適中,風味絕佳,乃是小觀不傳之秘,施主,請試試。」

燕鐵衣箸不停舉,大快朵頤,直吃得淋漓盡致,一邊侍候的年輕道士,又頻頻為他杯中添酒,那酒,森綠澄翠,異香撲鼻,燕鐵衣在「化玄」老道的殷勤推介下,不禁連乾了十多杯。

石鈺卻滴酒不沾,甚至菜也很少去動,除非在「化玄」老道的連番注視下,他才萬不得已似的,稍稍舉筷撥弄幾下,倒像是應景一樣了。

吃喝著,燕鐵衣笑對石鈺道:「大郎中,你推介這『長春觀』的素齋好,真是一點不差,可口極了,有機會,咱們哥倆再來這裡,好好吃上幾頓。」

「化玄」老道笑道:「歡迎歡迎,無任歡迎之至。」

但石鈺的形態卻非常沉重--沉重到變為痛苦了,他的臉色一陣一陣的變化,額門上竟然泌出了汗珠,每一舉箸挾菜,那雞爪似的手指,都在仰止不住的抖索,尤其是,他極力避免接觸到「化玄」老道的視線。

終於,燕鐵衣查覺出了石鈺的異狀,他關切的問:「大郎中,你怎麼了?氣色這般難看?手也好像有點發抖,那裡不舒服么?我著你很少吃菜嘛,酒更點滴未沾,怎麼回事?」

石鈺的目光掃過燕鐵衣面前的小瓷杯,杯里,又只剩下三分酒了,燕鐵衣喝得不少,也喝得快,這是他覺得酒味特別香醇的原位,但那色澤悅目的碧綠酒液,在石鈺眼中卻宛似毒藥一樣令他不敢多看!

「化玄」老道又勸道:「來,來,施主乾了,讓小徒再為施主斟滿。」

燕鐵衣大笑著一口乾盡,年輕道士迅速又在他杯中將酒添滿;燕鐵衣心中十分同情這座破落道觀的主持師徒們,他以為,人家所以如此奉承巴結的原因,無非只在於事後多得幾文香油錢罷了,窮苦,不但是凡俗之人不好忍受,天外之士又同嘗能夠甘之若怡呢?

因此,他為了表示完全接受對方的好意,也為了表示欣賞眼前這一餐美食,他越發放懷吃喝起來,甚至已打算好要賞給道士們多少銀子了。但,他卻忽略了石鈺這反常情形中,所隱含的絕大危機!

石鈺的唇角抽搐得更急了,臉色也越見青。

燕鐵衣又舉檐挾菜,邊笑道:「大郎中,你介紹的美食,怎的你自己卻吃得這麼少?」

說著話,他筷子上挾著的菜肴卻突然沒有挾穩,完全落在桌上,微微一怔,他又用筷子另外去挾,但是,他的手指竟像僵木了一樣不聽使喚了!

最初的反應,燕鐵衣以為自己一時失慎,但跟著,他又以為自己酒喝多了,可是當他的手指覺到僵木的一剎那,他不禁全身觸電似的起了一陣痙攣!

四周,是一片死樣的寂靜。

燕鐵衣覺得背脊泛寒,因為他又發現,自己的手臂也開始麻痹,胸口悶窒,且血流遲滯,甚至,連腦子裡也開始有了暈眩翻騰的跡像!

這不是喝多了酒,他知道,酒喝多了決不是這樣的情形,唯一的解釋是--他中了毒!

緩緩的,他抬起了目光,迎著他的,是另三雙眼睛,「化玄」老道追,那年輕道士,以及石鈺!

「化玄」老道與年輕道士的眼神是極度緊張,極度迫切,又極度焦灼的,而石鈺的眼神卻是,那般的顫慄,那般的羞愧又那般的痛苦!

現在,不知何時,他們三個人都已離桌站出了老遠。

吃力的,艱辛的收回了僵木感越來越重的手臂,燕鐵衣在這收回手臂的過程中,業已大致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但,他卻十分迷惘,更十分傷感。

坐在那裡,燕鐵衣的視線已經有些模糊了。眼前,像輕輕升起了一層薄霧,瞳孔上宛如貼罩著一層半透明的心膜,他竭力鎮定著自己,腦中意念飛快轉動。

「化玄」老道的聲音顫抖又惶恐,他在急促的問:「石鈺,藥力發作了么?」

石鈺木然點頭,沒有哼聲。「化玄」老道又沙啞的道:「姓燕的如今情形怎樣?有沒有反抗的能力?他的功夫尚能發揮幾成?」

石鈺悲痛逾恆的道:「不要問我,剩下的全是你們自己的事了!」

「化玄」老道又急又怒的叱喝:「姓石的,不要忘記你有什麼把柄握在我們手上!」

石鈺尖聲的大叫:「你們要毀諾?」

夜梟似的桀桀怪笑,「化玄」老道接著又厲聲道:「石鈺,姓燕的在未曾擒牢,或伏誅之前,我們就不能履約,這也是我們早已告訴過你的,所以,你還是看明白點,儘力幫我們收拾下姓燕的才是上策!」

石鈺激動的吼罵:「你們已陷我於不義,如今又來會迫我助紂為虐,更進一步的做絕?你們這些卑鄙齷齪的畜生,下流無恥的豬狗。」

「化玄」老道暴喝:「閉住你媽的那張臭嘴,姓燕的今日若不受縛,你與你那寶貝兒子,都不要想活下去!」

石鈺青臉變赤,嗔目悲叫:「老奴才,我不能再幫著你們為惡,我已叫你們將我終生培育的人格自尊破毀了,你們迫我出賣我的挈友,你們卻不能再逼我,踐踏我僅存下的一點天良。」

大喝如雷,「化玄」老道叱道:「屁的天良,屁的人格與自尊,你除非幫著我們收拾下姓燕的,否則你同你兒子連個死處也沒有,我們不會饒你,『青龍社』更不會!」

燕鐵衣仍然端坐不動,低眉垂目仿若入定,但是,他的頭頂上卻冒出了騰騰的白霧--他正在把握這短促的時間,傾力運注一口保命真氣,以逼除體內毒素!

就在這時--偏殿前後門外人影連閃,十多條大漢飛掠而入,隱約中,外邊院子,屋脊瓦面,全傳來衣袂的飄掠聲,與腳步的奔移聲,頹然此處已被層層包圍了!

奔進偏殿來的十多名大漢,倒有五個是一身大紅的裝束紅色的頭巾,紅色的勁裝,紅色的披風,以及紅色的密扣靴。五個人這一進來,便宛似燃起了五團猩赤炙熱的烈火!

五名紅衣人中,一個寬緊臉膛,獅底海口,虯髯宛若鋼針般彪形巨漢、首先注視了燕鐵衣須臾,轉過來,沉冷的詢問「化玄」老道:「賀大哥,姓燕的著道了!」

被稱做「賀大哥」的「化玄」輕輕點頭:「著道了,看樣子中毒已深,只不知深到什麼地步?還有沒有掙扎的力量?」

虯髯巨漢瞠著石鈺,厲聲道:「毒是你下在酒里的,毒性的徵候反應,姓燕的現下情況如何,只有你最清楚,你還和呆鳥一樣楞在這裡,裝你奶奶的什麼蒜?」

那「化玄」低聲道:「方才我問過他,這傢伙硬是不肯說,還和我爭執起來。」

虯髯巨漢神色狠毒的道:「姓石的,你是不想要你兒子的性命了?」

石鈺的臉上青白一片,五官怪異的扭曲,汗下如雨,全身慄慄抖索,整個人都像要崩潰了,但是,他仍沒有說話。

站在虯髯巨漢身邊的另一個紅衣人--那是個獨目,鼻如鷹勾,前腮薄唇的陰鷙形狀人物,姐冷一哼,冰寒的道:「老大,問不問姓石的全是一樣,燕鐵衣是個強悍傲倨的角色,攻擊性最是旺盛,素喜採取主動,如果他不是中毒過深,無法反抗,如今豈會這等老實的瘟在那裡,任由我們圍困包抄?」

虯髯巨漢連連點頭,道:「不錯,老四說得有理!」

「化玄」言道:「那麼一起動手把姓燕的擺平吧,早點奏功也早點安心,媽的,這小子如同毒蛇猛獸,難惹難纏,弄不好,沾上就要脫層皮!」

虯髯巨漢狠狠盯了石鈺一眼,暴烈的道:「石鈺,你給老子們乖乖站好在這裡,不得輕移半步,否則,那種後果你也明白,老子們拎著你兒子的小命,如果你不在乎,老子們便分這小王八的給你看。」

他正說到這裡,包圍著燕鐵衣的十餘名大漢之一--那個麻臉招風耳的紅衣人,突然驚恐惶急的怪叫起來:「老大,老大,快來呀,姓燕的滿頭霧氣越冒越盛,那不像是毒發之狀,亦非酒汗蒸發,我看像是姓燕的正在運功排毒!」

這一叫嚷,偏殿中的這些凶漢惡客立時起了一陣騷擾驚亂,除了石鈺之外,所有的人完全擁向了桌子四周,將端坐椅上的燕鐵衣團團圍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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梟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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