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說罷,隨即轉身走向內室。
藍世玉見媛姑姑走進內室,立即握住崔小倩的玉手,悲悲切切,依依不捨的說:「姐姐不要難過,我一定會平安回來。」
崔小倩微微點頭,淚流滿面顫聲說:「弟弟,姐姐會永遠等你……」
藍世玉舉起衣袖,深情的為倩姐姐拭了拭眼淚,然後雙雙走進內室。
只見媛姑姑已將後窗悄悄打開,正機警的觀察窗外。
藍世玉來至窗前,舉目一看,天空繁星萬千,村子里一片黑暗,邊看邊低聲輕呼道:
「姑姑。」
「芙蓉仙子」轉首悄聲說:「玉兒,快走吧!」
藍世玉望著媛姑姑,星目閃淚,朱唇微動,似乎還想再說什麼。
「芙蓉仙子」戚然一笑,佯裝愉快的低聲說:「玉兒,趁此刻無人,快些走吧,祝你一路福星。」
邊說邊慈愛的拍了拍藍世玉的肩頭,鳳目中也忍不往湧上淚水。
藍世玉深深點頭,又看了一眼倩姐姐,立即手按窗檯,飄身穿出窗外,身形落地,腳尖一點,隨之騰空而起,直落竹籬之外。
略微一看左右,藉著散立村樹,快閃疾進,鷺行鶴伏,直向七、八丈外的一片野地矮樹中奔去。
來至近前,立即隱身在一株枝葉茂盛的矮樹后。
轉身一看,只見媛姑姑和倩姐姐已將後窗掩住,但他仍可看到窗縫之間閃爍著四道機警不安的焦急目光。
他再度四下里看了看,才舉起手來向著媛姑姑的後窗揮了揮,始轉身疾奔而去。
就在他轉身疾奔的同時,前面第三棵矮樹下面,赫然蹲著一個人影。
藍世玉這一驚非同小可,脫口一聲暴喝,舉掌飛身撲了過去。
撲至近前一看,立刻驚呆了,原來那人竟然是被點了穴道的胡麗珠。
只見胡麗珠睡態安祥,鼻息均勻,顯然是被人點了「睡穴」。
藍世玉並未想將胡麗珠救醒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便立即舒掌為她解穴。
就在這時。
一陣極速的衣快破風聲,逕自傳來。
藍世玉心中一驚,忙舉目一看,前面村樹之間,閃電奔來兩道人影,正是媛姑姑和倩姐姐,心知她們必已聽到那聲大喝。
心念未畢。
「芙蓉仙子」和崔小倩神情惶急,粉面蒼白,已飛身來至近前。
兩人一見藍世玉懷中的胡麗珠,面色再度一變,脫口一聲驚啊!
「芙蓉仙子」不由焦急的責備他道:「玉兒,你怎麼可以將她擊斃哪!」
藍世玉立即分辯說:「姑姑,她是被別人點了『睡穴』,斜倚在此地!」
「芙蓉仙子」已發覺情形有異,伸手從藍世玉懷中將胡麗珠接過來,舒掌一連拍了三下兒,讓她依然熟睡如故。
藍世玉低聲說:「姑姑,她是被別人用特殊手點了睡穴。」
「關蓉仙子」點了點頭。
緊接著她舉目四下里略一打量,悄聲催促他說:「玉兒,快走,這裡由我應付,如果有人攔劫你,切忌久纏。」
藍世玉機警的看了看附近,低聲說:「姑姑,玉兒走了!」
邊說邊神色惶急的向姐姐做了一個「再見」的手勢,這才轉身向前奔去。
藍世玉功聚雙掌,腳下一加勁兒,幾個起落已到了村外。
他已無心去想胡麗珠離奇被人點倒的事,一心想儘快離開湖濱。
他出了村子,認準方向,如飛狂奔而去。
藍世玉直奔西北,穿林過崗,片刻已離開湖濱七八里地。
由於久未遇人攔劫,緊張的心情,逐漸平復下來。
再登上一座高崗,已隱約看見通向德安的大道了。
就在這時。
一聲粗獷大笑,逞由正北黑暗處划空傳來。
藍世玉心中一驚,立即隱身在一棵大樹后,循聲看去,只見正北一兩裡外的暗處,極似是一片村林,那聲粗獷笑聲,正是由那裡發出。
片刻
就聽一聲怒極暴喝:「姓熊的,你不要欺人太甚,我『獨臂熊』龐得沖一再相讓,並不是怕你,須知奇珍異寶,唯有德者居之,有什麼本事你儘管去,本人決不打你的歪主意!」
藍世玉一聽,斷定方才發笑的人必是「獨腿鐵拐」魏北璋,只是猜不透兩人為何糾纏不休。
思忖之間。
林中又傳來魏北璋粗獷的聲音道:「你不要在老夫面前耍花槍,咱們是冤家路窄,今晚你不要將那東西拿出來,就別想活著回你的大洪山!」
藍世玉這才明白,原來「獨臂熊」的巢穴在大洪山。
接著又有一聲厲喝傳來:「姓熊的,老子和你拼了,你也休想再回你的白河寨!」
驀地
響起一陣呼呼的兵刃破風聲。
藍世玉知道兩人業已激烈的打了起來,於是心中一動,如飛奔下高崗,直向正北黑暗處馳去。
再向前進,藍世玉忽然發現前面松林,正是自己居住多年的王陵。
再凝神一聽,林內風息聲靜,打鬥戛然停了。
藍世玉暗呼不好,立刻隱身在一堆碎石後面,他斷定「獨腿鐵拐」和「獨臂熊」。很可能已經聽到他飛馳帶起的衣袂破風聲。
果然不錯,前面王陵松林中已飛縱出兩條人影,四道冷電般的目光,直向這邊田野間望來。
藍世玉趕緊低下頭去,心中一急,萬分後悔,這才想起媛姑姑臨別時的一再叮囑。
再抬頭一探,不由驚得渾身一顫,只見「獨腿鐵拐」和「獨臂熊」一個橫拐,一個持錘,正向他藏身之處搜索過來。
藍世玉這時除了暗恨自己莽撞不知厲害之外,只有等他們倆過來了。
跑已不可能,打又不是他們兩人的對手,看來只有拚了。
就在這時。
驀地一聲懾人冷笑,逕由王陵方向划空而至。
「獨臂熊」和「獨腿鐵拐」吃驚的喝道:「什麼人?」
林內一片寂靜,毫無反應。
「獨腿鐵拐」破口大罵道:「見不得人的東西,鬼鬼祟祟……」
罵聲未完。
林中已閃電飛出兩點黑影,挾著破風銳嘯,直奔「獨腿鐵拐」面門。
由於速度奇快,兩人已無法躲避。
就叭叭兩響,輕煙飛揚,兩個黑點已分別打在「獨腿鐵拐」和「獨臂熊」的額頭上了。
兩人被打得一愣,同時哎喲一聲,伸手一摸,黃土一撮,打來的暗器竟是兩個黃土小塊。
「獨腿鐵拐」和「獨臂熊」頓時大怒,一聲暴喝,飛身撲向林內。
藍世玉一看,心中暗忖道:「此時不走,難道在此等死不成!」
思忖之間
倏然躍起,轉身直奔西北。
就在藍世玉騰身而起的時候,松林中忽然暴起兩聲恐怖刺耳的悠長驚叫。
藍世玉一聽,不由渾身顫慄,頭也不回,宛如一道輕煙,直向前面大道上馳去。
他在想「獨腿鐵拐」和「獨臂熊」鐵的是遇到了極端兇殘的魔頭,由他們兩那一聲極端恐怖的驚叫聲中,可以了解他們兩對那個人的畏懼。
心念之間。
業已奔上大道,回頭一看似乎沒有人追來。
藍世玉心中不停的暗呼萬幸,沒想到極端危險中,居然來了一個不知名,也未見面的救星,雖然沒有人追來,但是他卻不敢將腳步放慢下來。
星轉斗移,殘月初升,不覺已是三更時分。
遠處黑影中,已隱約現出一座大城池,數點紅燈,高懸半空,給迎著寒冷夜風狂馳的藍世玉,帶來一線光明。
他知道前面就是德安縣城的箭樓,因而精神不由一振。
由於日間睡眠已足,這時精力仍極充沛,尤其自服了「獨耳豺人」胡鎮山的黑色藥丸之後,功力不但較前倍增,而且從未感到疲憊,為什麼?目前他仍不得而知。
心念之間,已至德安城前,由於尚無倦意,決定繼續前進,於是繞城而過,直奔向瑞昌。
夜闌人靜,暗淡的殘月,朦朦朧朧,藍世玉飛奔在寬闊的大官道上,腳底下帶起絲絲揚塵。
又一個更次過去了,也不知跑出了多少里,遠處農村上已響起了雞蹄,夜風寒削,四野更黑暗了。
藍世玉知道天將拂曉,但仍看不到瑞昌城影子。
這時,饑渴疲憊,一齊向藍世玉襲來,額角上已滲出一絲汗水。
忽然一絲淡異香,逕由喉腔升起!
同時
舌下、內腮,生出絲絲津津香液。
藍世玉心中一驚,立刻將身形慢了下來,這絲髮自本身的異香,恰如他在古墓中服下胡鎮山黑色藥丸之後,調息醒來殘留在口腔內的那絲異香一樣。
他覺得必須調息一番再走,於是游目一看,就在路左六七文處的一排小樹後面盤膝坐了下來。
那絲異香愈來愈濃,片刻,饑渴全消,那一絲倦意也減輕了不少。
這時,他已無心去想為什麼,但是他深信,這絕對不是胡鎮山那顆黑色藥丸的功效。
藍世玉閉上星目,運氣行功,丹田中立即升起一股祥和的熱流,瞬間傳布周身,飢、渴、疲倦,完全消失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遠處傳來一陣犬吠,藍世玉睜眼一看,曉星明亮,東方發白,遠處農村已隱約可見。
藍世玉突然躍起,頓覺身輕氣爽,精力充沛,與調息前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心中大喜,輕一縱身,雙腳已落,在官道中間,他不由驚呆了。
六七丈遠的距離,一躍即到,這在調息之前,是萬萬做不到的事,正驚喜交加,加之體力充沛,便一直向前如飛馳去。
不久
天已大亮,官道上也有了行人,瑞昌城的巍峨箭樓就在眼前。
藍世玉走進南關大街,太陽剛剛升起,商旅行人多已離店啟程,他即選了一家大客棧走了進去。
店伙酒保見藍世玉絕早進店,必是昨夜通霄趕路的武林人物。
但一看藍世玉的年齡,最多不過十五六歲,居然膽敢深夜趕路,愈加相信他是一個身懷絕技的少年俠士。
店伙不敢怠慢,紛紛迎了過來,滿面笑容,恭聲招呼道:「小爺,後面花廳雅座,清靜舒適,設備華麗,包爺滿意。」
藍世玉心想身上僅有一些碎銀,不須如此浪費。
因而
劍眉一緊,望著幾個店伙說道:「我僅略事休息,飯後就要趕路。」
邊說邊用手一指就近一間單人房,說:「就這一間吧!」
店伙恭聲應是,即將藍世玉引進室內。
藍世玉游目一看,室內僅一桌兩凳和一張木床,陳設雖然簡單,被褥還算清潔,接著要了一些普通飯菜。
幾個店伙相互看了一眼,紛紛退了出去,暗贊藍世玉出身豪富人家,但卻有純樸美德,不但毫無一絲傲態,而且神色至為謙和。
藍世玉飯後,倒在床上休息,不知不覺想起倩姐姐和媛姑姑。
從這次相聚,他知道倩姐姐是喜歡他的,此番前去華山,如果學成絕技,手刃親仇,他願意永遠和媛姑姑她們住在一起。
由胡鎮山夫婦的目中,知道媛姑姑原來是昔年的女俠「芙蓉仙子」,根據昨天的談話,他發現媛姑姑和父親鐵定有一段不平凡的關係。
片刻
他又想到被人點了睡穴的胡麗珠,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他認為媛姑姑和倩姐姐一定會善待她?
很快他又想到「獨腿鐵拐」和「獨臂熊」那兩聲刺耳驚叫,不知道是否他們臨死前的慘嚎,如果他們兩已經死了,自己將無法追問他們怎麼會知道父親隱居在古墓?
還有天明前口腔內忽然生津,異香陣陣,和功力再增的奇迹,亦令他非常迷惑,他斷定那天在古墓中有了奇遇。
最後又想到「獨醒子」,由於媛姑姑的訓誨,他已不再認定「獨醒子」就是殺父的仇人,但是他對「獨醒子」仍極懷疑。
他一想到「獨醒子」,便恨不得立刻飛上華山。
於是,翻身坐起,閉目調息,微一運氣,真氣滾滾流動,片刻已調息了一個周天。睜眼一看,時辰已過,立即結賬,匆匆上路,直奔大治縣,中午時分已進入黔境。
藍世玉遵照嬡姑姑的叮囑,早行夜宿,一心趕路,走天門,奔鎮關,經殼城,過鄖西,直達陝西境內的龍駒。
一個月下來,藍世玉增了不少見識和閱歷,身心較之在葦林堡更為成熟,再也沒有人當他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半大孩子。
他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父仇,腦際常常浮現出文靜絕美的倩姐姐,和雍容高雅的媛姑姑的影子。
他一直感激那位不知名的黃袍老人,他不但沒攫走「大羅佛門貝葉真經」,反而告訴自己如何學習佛門曠古絕學門徑。
有時他也會想到胡麗珠,那僅是由於她曾給自己解毒丹,而對她的一份感激。
他也很感激紅衣少女徐彩霞,只有一想到憨厚的小鐵牛時,內心不禁有些愧意。
這一天他渡過了漢水,雄偉巍峨的西嶽華山,已遙遙在望了。
遠遠看去,只見重峰疊嶂,雲山相連,濃郁點點,白雪片片,在艷麗的陽光下,閃閃發光,壯觀雄偉,不愧是中原名山。
藍世玉望著峰嶺起伏,綿延無際的山勢,內心無限感慨,有興奮,也有悵然。更有生死未卜的疑慮。
他初來華山,因為地理不熟,便在距山麓不足十里的小鎮上住了下來。
他坐在一家小酒樓上,憑窗遠眺,望著高聳入雲的群峰發獃,他不知道那一座高峰是玉女峰,應該由那個山口進入才順利。
酒保見藍世玉丰神俊逸,氣宇不凡,雖然面前擺了一壺好酒,但卻杯不沾唇。
於是,他走過去含笑問道:「爺,酒已冷了吧,可要小的再去溫一溫?」
藍世玉心中不由一動,謙和的一笑,立即搖了搖頭,接著一指對面群峰,以遊山玩水的口吻說:「請問華山諸峰、以哪一峰最高最秀麗?」
酒保見藍世玉問的是華山地理,精神不由一振,舉手一指綿延山勢,如數家珍的說道:
「華岳山峰,難分軒輕,正中最高者為蓮花峰,東面是仙人峰,落雁峰位居正南,峰上有白帝廟。楊公亭、落雁池、竹仞碑,還有著名的……」
藍世玉見酒保沒有談及玉女峰、不由劍眉一蹙,立即不解的問:「怎麼,華山僅這三峰有名嗎?」
酒保立即正色說:「不,多得很,如雲台峰、公主峰、朝陽峰、玉女峰……」
藍世玉星目一亮,立即插嘴說:「玉女峰……」
酒保不等藍世玉說完,立即滔滔不絕的說:「玉女峰挺拔峻秀,白雲悠悠,蒼松翠竹,花石泉流,峰勢婀娜多姿,恰似屹立半空的窈窕玉女……」
藍世玉見酒保說的口沫橫飛,臉上發紅,不禁有些替他難受,於是搶著說:「請你指一指玉女峰是哪個峰頂行嗎?」
酒保見問,立即為難的搖了搖頭,滿面堆笑的說:「爺,非常抱歉,玉女峰被落雁峰擋住了,在此地看不到。」
邊說邊舉目望著直插雲霄的落雁峰,伸手一指說。
「爺如果想去玉女峰,可由峽谷口入山,至第七座朝陽峰,直奔落雁峰,就可以看到玉女峰了。」
藍世玉順著酒保的手指向前看去,但見濃蔭鬱郁,自雲瀰漫,兩峰之間,看似相接,其實不知相隔多遠。
於是,藍世玉劍眉一蹙,又問:「你可曾去過玉女峰?」
酒保臉一紅,立即搖頭堆笑說:「小的凡夫俗子,沒有那份高雅志趣,再說由此地到達玉女峰,足足要走兩天的山路,山中多虎豹,怪蟒毒蛇啄眼雕,一個不小心,說不定曾把命賠了。」
藍世玉聽酒保說的厲害,不由笑了,略一點頭,酒保躬身去了。
這一番談話,對他受益頗多,照酒保說,普通人兩天可達,如果自己施展輕功,明晨起程,午夜申時即可到達。
第二天天將拂曉。
藍世玉已離開了小鎮,直奔通向華山南麓的大道。
這時晨空如洗,殘月曉星,原野間吹拂著陣陣涼風,散發著清新爽然的氣息,令人精神為之一暢。
舉目前看,晨霧瀰漫,華山諸峰僅能隱約可見。
藍世玉一陣飛馳,太陽尚未爬起,業已到達華山南麓。
山下勁風較強,氣溫驟低,大道繞山蜿蜒伸去。
藍世玉辨別了一下兒酒保所指的朝陽峰,奔上繞山大道,直向山口馳去。
一進入山區,但見雲霧繚繞,插天巨木,蘿藤糾結,與自己想像的迥然不同。
他認準方向繼續前馳,飛縱飄掠,如隼似鷹,一陣飛馳,已越過數道崎嶇橫嶺,漸漸深入群峰之中。
雖然野花奇草遍地,到處異鳥爭鳴,但山勢奇險,卻令人怵目驚心。
於是打開乾糧包,胡亂吃了一些東西,繼續向前疾奔。
果然,越過幾個峰頭懸崖,落雁峰愈來愈近,因而精神一振,身形驟然加快,酉時不到,便登上了朝陽峰。
立穩身形,游目一看,蒼松古柏,翠竹巨樹……
遠看,峰嶺如林,雲海無邊,俯視,深澗絕壑,雲霧瀰漫,不知何處尚傳來隆隆的水聲。
藍世玉看得心中高興,不由喊了一聲!
頓時,聲震山野,谷峰迴應,久久不絕。
藍世玉高興極了,處此深山,雖然覺得自己過份渺小,但心神舒暢,令人感到胸襟開朗無邊,於是,情不自禁的昂首一聲長嘯
嘯聲響澈全山,直上霄漢,萬峰共鳴,嗡聲如雷,似乎無盡無欲……
啊,太痛快了,腹中無限鬱悶、氣憤、焦急,盡情一泄,心胸頓時一暢。
他雖然閉口不嘯了,但那聲迴繞谷峰的餘音,仍揚響著,但聽來似乎已經很遠了……
驀然,一陣極速的衣袂破風聲,逕由身後傳來。
藍世玉心中一驚,轉身一看,只見一個二十一二歲的灰衣長褲少年,正由松林內,惶惶馳來。灰衣少年,虎眉朗目,白面朱唇,背後斜插一柄長劍,黃絲劍柄,黃絲穗,不停的飛舞飄揚。
藍世主見灰衣少年,滿面怒容,直奔自己而來,知道是來查詢那聲長嘯的。
果然,灰衣少年來至近前,立即剎住沖勢,朗目精光湛湛,上下打量了藍世玉一眼,似乎強仰心頭怒火,沉聲道:「你可是初來此地?」
藍世玉見灰衣少年神態高傲,語意毫不友善,心中不禁有氣,但仍點了點頭,回答說:
「不錯,正是初來此地!」
灰衣少年,依然沉聲問:「你到此何事,為何在此長嘯?可曾問過各寺觀的僧道?」
藍世玉見灰衣少年,比自己大不了幾歲,居然傲態十足,追問來意之中且含責備口吻,因而也傲然搖搖頭,淡淡的說:「我不是來燒香拜佛,不需要進寺進廟!」
灰衣少年一聽,強自捺著的怒火,頓時爆發起來,於是濃眉一豎,怒聲喝問:「你豈不知入山問俗,探悉禁忌嗎?」
藍世玉見灰衣少年,聲言厲色,立即冷冷一笑,說:「在下只知登山遊玩,不懂這些!」
灰衣少年一聽,頓時大怒,厲喝一聲:「閉嘴,小小年紀,冷言冷語,不給你一點厲害,諒你不知悔改!」
說話間,飛身前撲,單掌一舉,一招力劈華山,勢挾勁風,直劈藍世玉的天靈。
藍世玉知道深山絕谷,多隱能人異士,這時見灰衣少年舉掌劈來,在未知虛實之前,不敢硬擠,於是腳尖一點,橫飄兩丈。
灰衣少年一聲冷笑,身形一閃,緊跟追去
藍世玉身形尚未立穩,灰衣少年已經撲至,心中一驚,大喝一聲,右掌猛力劈出,一道掌風,直奔灰衣少年的前胸。
灰衣少年,冷哼一聲,身形一閃,頓時不見!
轟的一聲,煙塵滾滾,砂石橫飛,藍世玉的掌風,立時擊在地上。
藍世玉一見,心知不妙,驚得突然轉身
就在他突然轉身的同時,後腰脊椎穴,已被灰衣少年點了一指。
藍世玉視如未覺,大喝一聲,右掌再度推出
灰衣少年這一驚非同小可,嚇得一聲嗥叫,雙掌趕緊護住前胸,奮力疾迎。
蓬的一響,悶哼一聲,一陣沉重的退步聲中,灰衣少年和藍世玉兩人的身形踉踉蹌蹌的分開了。
藍世玉一連退後五步,灰衣少年一屁股坐在地上。
兩人四目相瞪,都呆了。
灰衣少年張口喘息,他不知道這個身穿華衣的大孩子練了一身什麼功夫,點了麻穴居然不倒?
藍世玉右臂酸麻,隱隱作痛,他知道灰衣少年,必是隱居在此峰上的什麼高人的徒弟。
灰衣少年的身法不但輕靈詭異,而且功力遠超過自己,少年在點中了穴道后,自信對方必倒的情形下,驚恐間驟然出掌相接,尚能將自己震返五步,灰衣少年的功力可想而知。
心念間,灰衣少年已由地上立起,濃眉一揚,疾翻右腕,嗆唧一聲龍吟,背後長劍已撤出鞘外。
藍世玉確沒有想到高吭一嘯,竟然惹來了麻煩,這時見灰衣少年翻腕撤劍,不由看了看漫天彩霞的西天。
他自知身法可能不如對方少年輕靈,但在兵刃上也許不至落敗,只是夕陽已殘,尚不知玉女峰在何處,這確令他非常焦急。
這時,灰衣少年飛眉立眼,嘴含冷笑,已橫劍逼來,同時,沉聲問:「怎樣,想跑嗎?」
藍世玉急火變成大怒,立即怒聲說:"你不要欺人太甚,華山乃天下人之華山,並非你自己享有之地,像你這等毫無禮數之人,確屬少見,在下並無逃走之意,只是天色已晚,怕誤了在下的正事,既然你欲在兵刃上見高低,在下也正要試試你的劍術究竟有何驚人之處。」
說罷,右手即探腰內,順勢一抖,金華閃爍,光芒四射,在夕陽照耀下,剛柔錐已提在藍世玉的手中,宛如一條柔活金蛇。
灰衣少年看得一愣,頓時停身止步,朗目望著藍世玉手中的精金剛柔錐,神色茫然,立即沉聲不解的問:「你用的這是什麼奇怪兵器?」
藍世玉冷冷一笑,正待回答,松林中再度奔來一人,身法之快,較灰衣少年來時尤高一倍。
灰衣少年轉首一看,立即大聲說:「邱師兄,方才發嘯的就是他!」
說著,舉手指著藍世玉。
藍世玉舉目一看,只見來人三十餘歲,面色泛黃,骨-如柴,雙目精光閃射,神態異常冷漠,同樣穿著一身灰衣。
中年灰衣人來至近前,面部毫無表情的打量了藍世玉一眼,冷冷的問「你為何在此任意發嘯且不聽勸阻?」
說著,竟大步向藍世玉面前走去。
灰衣少年大吃一驚,立即大聲阻止道:「邱師兄不要接近他,他練有怪異功夫,點中穴道,居然不倒!」
中年灰衣人聽得一楞,脫口「噢」了一聲,頓時停下步來,一雙精光閃射的電目,驚異的望著藍世玉。
藍世玉以為少年的師兄來了就好辦了,誰知,這位師兄更不講理,不由輕哼一聲,不屑的說:「孤陋寡聞,少見多怪!」
中年灰衣人,似乎根本沒聽藍世玉說些什麼,於是眉頭一皺,自言自語的又「奧」了一聲說:「我倒有些不信!」
信字出口,身形猛撲,右手戟指點向藍世玉的藏血穴。
他暴喝一聲:「不信你就試試!」
暴喝聲中,金錐一式暴虎甩尾,刷聲揮出,快如電掣,竟以索鞭手法,直向中年灰衣人的腰間掃去。
中年灰衣人,自持年長技高,怎會把藍世玉放在心上,一聲冷笑,身形一閃,頓時不見。
藍世玉已見過灰衣少年的這種詭異身法,知中年人已至背後,身形未動,招式立變,金錐急演威震八方。
一陣尖銳嘯聲,光芒四射,金華大盛,千百閃閃錐影,頓時將藍世玉的周身護住。
中年灰衣人似未料到藍世玉變招如此神奇,剛剛點出的右手,險些被金錐掃中,驚的尖叫一聲,暴退八尺。
藍世玉殺機已起,豈肯放中年人退走,大喝一聲,功貫錐身,金錐頓時筆直,一式金蛇吐信挺腕刺出,招發似劍。
中年灰衣人身形尚未立穩,藍世玉金錐已經刺到,驚得再度一聲嗥叫……
藍世玉星目冷電一閃,身形未停,繼續前撲,手中金錐連演三式,呼呼嘯聲中,金華閃閃,耀眼奪目,直若狂風驟雨,威勢猛不可擋。
中年灰衣人左閃右躲,怪叫連聲,被藍世玉逼的手忙腳亂,慌張後退。
灰衣少年一看,完全驚呆了,竟忘了出手解危。
就在這時,驀然響起一聲大喝:「快些住手」
聲若洪鐘,震人耳鼓,藍世玉聞聲停下手來。
轉首一看,只見兩丈以外,卓然立著一個灰發灰須,僧俗不分的灰布長衫人。
灰布長衫人,修眉秀目,薄唇挺鼻,眉宇間仍有著當年那付洒脫英氣。
人影閃處,中年灰衣人和少年,雙雙縱至灰布長衫人近前,滿面羞慚,同時躬身,恭謹的低聲呼了聲「師父」。
藍世玉一聽,心說:有這樣恃技逞能的徒弟,師父定也是個心胸狹窄的狂傲之輩,因而,立在那裡,效不為禮。
灰在長衫人滿面慍色的看了兩個徒弟一眼,沉聲說:「退下去!」
中年人和少年人恭謹應是!連聲唯唯,立即退至師父身後,兩人的臉上,再找不到一絲傲態。
灰布長衫人,手撫灰須,謙和的望著藍世玉,含笑問:「小俠手持精金剛柔錐,莫非是藍大俠的後人嗎?」
藍世玉見談及父親,立即面色一齊,趕緊抱拳恭聲說:「藍康泰正是家父,敢問前輩稱呼,何以認得家父所用的兵刃?」
灰布長衫人仰面哈哈一笑,朗聲說:「令尊藍康泰,俠名滿天下,剛柔金錐獨步武林,九顆銀彈百發百中,老朽萬平選曾與令尊有一面之緣,怎能不識他的成名兵刃?」
藍世玉一聽與父相識,立即肅容躬身說:「原來是萬老前輩,晚輩藍世玉冒昧登峰,有擾老前輩清修,尚望老前輩海涵。」說罷,深深一揖到地。
萬平選再度哈哈一笑,感慨的朗聲說:「將門虎子,言之不謬,賢契家學淵博,父母神仙俠侶,令堂芙蓉仙子已有多年不見,不知一向可好?」
藍世玉聽得心頭一震,頓感迷惑,劍眉一蹙,立即不解的問:「家母乃齊魯女俠王姿華,並非芙蓉仙子媛姑姑,老前輩如此下問,令晚輩萬分不解!」
萬平選臉上一紅,自知失禮,立即歉聲說:「老朽年邁,記憶不佳,如非賢契提起,老朽幾將王女俠忘懷了。」
說此一頓,似乎有意轉變話題,接著不解的問:「賢契此番前來,可是欲游華岳三峰?」
藍世玉本就覺得媛姑姑和父親的關係頗不平凡,這時聽了萬平選的話,愈加疑慮胸間,這時見問,頓時想起前來華山的目的,心中對媛姑姑的疑問,只有改日專程來訪時,再向萬平選請教,於是恭謙回答說:「晚輩急事欲見獨醒子,特由德安縣境趕來,因不知玉女峰位居何處,是以在此徘徊。」
話未說完,灰衣少年不由出聲笑了。
藍世玉聽得一楞,不由茫然望著灰衣少年。
萬平選也忍不住笑了,立即合笑說:「賢契想是初來,這就是玉女峰!」
說罷,舉手指著數十丈外的一座峰頭。
這時,夕陽已沒,晚霧暗淡,暮色籠罩了整個華山,藍世玉舉目一看,玉女峰峻拔挺秀,果然與眾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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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世玉搖頭說:「晚輩不知,但聽說是在玉女峰下。」
萬平選立即正色說:「賢契,不是老朽有意使你掃興,我師徒三人在此峰居住多年,從未見過獨醒子老前輩一面,他老人家隱居在玉女峰下的傳說,那也是十年前的事了。」
藍世玉一聽,不啻當頭澆了一盆冷水,但他仍相信那位慈祥的黃袍老人決不會騙他,於是漫聲說:「晚輩既然來了,決心前去看看,果真找不到,也只好同去了。」
萬平選略一沉思說:「好吧,你不妨試試,但不要抱著太大的希望。」
藍世玉恭聲應是,立即感激的說:「多謝老前輩指點,晚輩告辭了。」
說罷,深深一揖,轉身躍起,直向峰下瀉去。
峰下一片黑暗,七八丈外的景物,已不能見。
藍世玉停身之處,正是朝陽峰和玉女峰之間的山谷。
只見谷中,風和氣暖,奇花爭艷,陣陣松濤,潺潺流泉,另是一番景象。
藍世玉游目一看,附近既無茅舍也無山洞,獨醒子自是不會隱居此地,於是,展開輕功,直向深處奔去。
漸漸,松柏密集,翠竹成林,愈前進愈黑暗。
他覺得如此盲人瞎馬亂跑一陣,永遠無法找到獨醒子的居處,因而他想起了黃袍老人對他的叮囑,決心試一試。
於是,飛身縱上一座大石,氣納丹田,眼望深處,朗聲高呼道:「晚輩藍世玉,不遠千里而來,專程拜見獨醒子老前輩,如蒙賜見,請即指引路途。」
呼聲完畢,凝神靜聽,雙目前視,望著松林,他的呼聲只不過是試一試,並未抱著希望。
驀地
前面百丈開外亮光一閃,現出一盞紅燈籠,乍看之下,是那麼飄渺遙遠。
藍世玉一見,不由嚇了一跳,心中又驚又喜,心想:「莫非『獨醒子』果真仍住在谷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