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步步驚魂 魔宮驚魅影
她嬌聲軟語,而兩人隔得又近,呂麟只覺得她吐氣如蘭,幾乎不克自制!當下竭力鎮定心神,道:「端木紅娘,等我傷勢好了之後再說如何?」
端木紅櫻唇微翕,道:「難道我武功已然全復,還怕敵人麽!」
呂麟見她自視如此之高,想要切實說她幾旬,又怕傷了她的自尊,想了一想,道:「此地情形,十分詭異,還是不要造次的好!」
端木紅突然嫣然一笑,道:「好,我不去看了。」呂麟覺出她那一笑間,大有「你說什麽,我都可以聽從」的意思,心中又暗嘆了一聲,正待再次打坐運氣,以療傷勢之際,突然聽得外面,傳來「砰」地一聲巨響!
那一下巨響,來得頗是突然。端木紅和呂麟兩人,盡皆嚇了一跳。
緊接著,外面又是「砰、砰、砰、砰」,一連七八下巨響,傳了過來。
那些響聲,一下近似一下,像是有人,正在發掌,將一間挨著一間的房門,擊了開來一樣。而那人出手之快,也是罕見,片刻之間,「砰」地一聲響,已然可以清晰地聽出,就在隔壁響起!
端木紅和呂麟兩人,神色微變,兩人互望了一眼,不約而同,一齊向帳子後面躲去。
那張大床上所掛的帳子,本來是最好的珠羅紗,兩人隱身在帳後,若是細心,一樣可以覺察得出來。但是當時時機緊迫,室內又沒有其他可供藏匿的地方,是以兩人才不約而同地躲在帳後。他們兩人,剛一躲起,便聽得房門,「砰」地一聲響處,整扇門,已然倒了下來。
兩人隔著兩層帳紗,以暗就明,向外看去,依稀鄙以辨清室內的一切情形。
只見房門一倒之際,一條高大已極的人影,向外一閃,閃了開去。
那人的身法,實是快得出奇,呂麟和端木紅兩人,只看出他身形高大,卻未曾看清他是什麽樣人。此際,他們兩人的身子,緊緊地擠在一起,端木紅竟趁機握住了呂麟的右手。
呂麟想要掙脫開去,又怕被那人覺察,只得忍著尷尬,一動不動。
那人影閃開之後,沒有多久,室內突然起了一陣輕風,帳紗也為之晃動,一個人已經瓢然進了室中。看他的身形,極其高大,正是剛才發掌,將門擊倒,又一閃離去的那人!
呂麟和端木紅兩人,一覺出來人已進了房間,心情不由得大是緊張。
呂麟本來,想掙脫端木紅的縴手的,可是此際心中一緊張,反倒不由自主地,緊緊地將她的手握住「隔著兩層帳紗,那人的面目,仍是看不很清楚,但是呂麟卻已看出那個高大的身形,極是眼熟。只見那人,在房間中央,停了一停,身形滴溜溜地轉了一轉。呂麟心中暗叫,千萬別被他發現自己!
可是,他們躲在帳後,既然能隱隱綽綽地看到人家,人家自然也可以發現他們的蹤跡,只見那人,陡地一呆,面對住了他們。
在那一剎間,呂麟的一顆心,幾乎從口腔之中,跳了出來!
可是,事情的發展,卻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看那人的動靜,分明已經發現帳後有人,但是他一呆之間,身形如煙,又帶起一陣清風,卻反而疾掠出了房間之外「呂麟定睛看時,只見他站在房門口處。
而在他的腳旁,躺著大傻和二傻二人,地上還有好些破碗碎碟。
想是大傻.二傻兩人,正要送食物來此,卻遇上了那人,以致遭了不幸。由此可見,其人行事的手段,一定極為狠辣。
但是,他為什麽又才一發現自己,便自突然又掠出屋去呢!
呂麟心中,正覺得大惑不解間,已然聽得那人在門口,發出了「哼」地一聲冷笑。呂麟一聽得那下笑聲,心中怦地一跳。
同時,他覺得端木紅的身子,也因為那下冷笑聲,而震動了一下。
兩人互望了一下,心中俱都在說,怎麽他也會來到了此地?
只聽得那人,發出了一下冷笑之後,便冷冷地道:「老赫,我早知你有點門道,你魔宮之中,也不會當真空無一人,躲在帳後的,是你自己,還是什麽人,還不出來麽!」
當呂麟和端木紅,一聽那得人發出一下冷笑之際,兩人已然同時認出,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華山烈火祖師!
他們兩人,在未辨出那人是華山烈火祖師之際,也已然知道來的一定是高手。可是他們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竟會是烈火祖師這樣的厲害人物!
當下兩人一聽得烈火祖師,講出這樣一番話來,心中不禁莫名其妙。
因為,不要說端木紅,連呂麟也不知,此處竟是魔龍赫熹的魔宮,所以聽得烈火祖師口稱「老赫」,他們自然難明究竟。
可是,他們兩人,究竟俱是生性絕頂聰明的人,已然聽出烈火祖師的口氣,像是對「老赫」,十分的忌憚。
而他兩番退出房間去,也正是為了忌憚這個「老赫」之故。
因此,呂麟想了一想,暗忖自己已然被他發現,反正躲不過去。但如今他尚不知道躲在帳子後面的是什麽人,卻可以嚇他一下!
飛燕門和華山派之間本就不睦,自己和烈火祖師間更有怨仇,如果被他發現了自己,此間並無外人,說不定烈火祖師,便會遽下毒手,若能將他瞞過,卻可暫逃此劫!
當下呂麟便壓制了喉嚨,「哈哈」一笑,道:「烈火,原來你還記得武林中有我老赫其人!你害了我兩個侍女,意欲何為?」
他自然不知烈火祖師口中的「老赫」,究竟是何等樣人。
但是他根據此中的情形,卻也可以知道「老赫」一定是一個世外異人,所以才會如此說法。憑著聰明,他的話和魔龍赫熹的身份,竟是十分吻合。
只見烈火祖師的身子微微也震動了一下,像是吃了一驚。
但也就在此際,呂麟卻聽得身後,傳來了「嘿」地一下笑聲!
呂麟還只當那一下笑聲,是端木紅所發出的,心中剛在想,端木紅也未免太兒戲了,大敵當前,她又不是不知道敵人的來歷,何以還有心情來笑自己?
他一面想,一面回頭看時,卻見端木紅也在回頭觀看,卻是滿面驚訝之色。可見剛才那一下笑聲,絕對不是端木紅所發!
在那一望間,呂麟已然知道,他們藏身在帳子之後,後面就是牆壁,根本不可能再有第叄個人,那笑聲卻是從何而來?如果說是聽錯,又焉有兩人一齊聽錯之理!
呂麟心知眼前的事情,詫異到了極點!
不但門口,站著一個極之厲害的敵人,而且,還另有武功極高的高手,隱藏在側,此際的形勢,顯然不能去尋找那隱藏著發笑出聲的人,可知自己兩人的處境,實是險極。
只聽得烈火祖師,在怔了一怔之後,也自「哈哈」一笑,道:「老赫,你如果還活在人間,老朋友誤打誤撞,走進來了,你為何躲在帳後去,不肯見人?」
呂麟心想,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再冒充他一冒,道:「烈火,你既然進來了,為何又不敢在房中,多耽上一會兒!」
呂麟一言甫畢,突然,身後又傳來啞聲一笑。聽那一下笑聲,像是發笑的人,遇到了什麽可笑已極的事情,竭力想忍住了笑,但是卻終於忍不住,以致笑出了聲來一樣!
呂麟的心中,又是猛地吃了一驚,回頭看,身後卻是一幅牆壁!
再回頭向烈火祖師看來,只聽他「咦」地一聲,道:「老赫,你多年未在世間露面,照理,武功應該已臻絕頂才是?何以講起話來,中氣不足,像是傷重未愈,如此不濟!」
呂麟心中暗暗吃驚,心想烈火祖師果真是非同小鄙人物,第一次幾句話,還可以將他瞞過,第二次,卻已然給他聽出了底細!
若是再說下去,非被他揭穿了把戲不可,看來他對那「老赫」,十分忌憚,一直不敢走進房來,何不給他來一但故作神,不了了之?因此,壓粗了喉嚨,「哈哈」一笑,便不再講話。
同時,向端木紅作了一個手勢,令她也是不要出聲,一面則竭力運轉真氣,希望傷勢,快一點恢復,以便可以對敵。
只聽得房外,傳來一陣,沈重已極的腳步聲,烈火祖師,正在踱著方步,過了一會,又聽得他道:「老赫,我此來,絕無惡意,若不是那兩個侍女,一上來便要狠狠向我動手,而武功又如此不濟的話,也不致於喪了性命的。」
講到此處,頓了一頓,向房間中跨進了一步,可是又立即縮了回去,續道:「你隱居多年,諒來也無意復出,聞得你寶庫之中,有幾件武林奇寶,放在庫中甚為可惜,何不借來一用!」
呂麟和端木紅兩人,聽到此處,心中不禁又驚又喜。
他們驚的是,烈火祖師絕非等閑人物,總能戳穿自己所說的花樣,而一旦被他發現自己時,禍事便也接以而生!
但是,他們心中,卻也禁不住高興,尤其是呂麟。因為他們聽出烈火祖師的語意,此間主人,不但神通廣大,令得烈火祖師這樣的人物,也為之大是忌憚,而且,此間主人,還有一個收藏武林異寶的寶庫!
呂麟心中所特別高興的是,他到唐古拉山來的目的,便是為了尋找火羽箭,以對付六指琴魔。此間主人,既然以前隱居在此,說不定那七枝火羽箭,早已為他發現,也在此處的寶庫之中!呂麟仔細地想了一想,這件事,實在是大有可能,比諸箭被巨鷹銜去巢,更是現實得多!這時候,他真想問一問烈火祖師,寶庫是在什麽地方「他既然想到了這點,精神便為之一振,全身真氣,運走更速。
呂麟在無意中所服下的那本七色靈芝,本就是天地之間罕見的靈草,他在受傷之際,靈效還只發揮了一半,此刻真氣奔騰之際,靈效再度發揮,不到兩盞茶時,面上重又現出了那股湛然神光,胸前的悶痛之感,也已消去了一大半!
呂麟心知傷勢已然復原了大半,向外面看去時,烈火祖師正在去而復轉,手中捧著一大困鐵棍,一根一根,插在門外,像是排列成為一個十分古怪的陣形。
呂麟和端木紅兩人,都不知道烈火祖師是在鬧些什麽玄虛。
只見他手一頓間,便是「錚」地一聲,那些有手臂粗細的鐵棍,便立時插入地中尺許,功力之高,也確是驚世駭俗。前後不到小半個時辰,烈火祖師已然將數十恨鐵棍,一齊插在門口。
那房門門口,本是一條極闊的長廊,鐵棍所及的範圍,也有丈許方圓,幾乎佔盡了那一段走廊。等烈火祖師將鐵棍插妥,呂麟在不斷運轉真氣間,更是精神奕奕,傷勢全復。
他回頭向端木紅一望間,只見端木紅一雙妙目,正深情無比地,註定在自己的身上,呂麟強笑了一下,附耳低聲道:「我們……」
他這裡才講了兩個字,只聽得門外烈火祖師已然道:「老赫,除非你卧室,另有暗道相通,要不然,門外有我「都天烈火陣」,只怕你要闖出去,也不容易,你可敢闖一闖麽!」
呂麟見烈火祖師,站在鐵棍之旁,形狀像是十分得意神氣。
他傷勢既愈,心中也已然躍躍欲試。
可是因為烈火祖師的威名,實在太甚,成名數十年,未遇敵手,呂麟一時間,也不敢造次,正在想應付之法間,突然聽得身邊,端木紅「啊」地一聲嬌呼,身形突然向外掠起!
她向外掠起之勢,來得十分急驟,身形才起,便撞在帳子上。
可是她卻並不停止,「嗤」地一聲,將帳子撕裂,帳子蒙在她的身上,一齊向外飛去,令得她看來,像是一個周身白紗瓢動的怪物一樣!
剎那之間,發生了這樣的變化,呂麟心中大吃一驚,也來不及去責怪端木紅輕舉妄動,連忙足尖一點,跟了出去。
兩人同時在門口站定,只見端木紅將身上的帳子,一把撕去,臉上露出極其驚惶的神色來!
此際,他們兩人,已然和烈火祖師,正面相對,呂麟心知事情嚴重,哪裡還有閑瑕,去問她是為了什麽原因,只聽得烈火祖師「咦」地一聲,道:「你們兩人,也在此麽!」
呂麟和烈火祖師相隔,已然只不過丈許遠近,當中正好隔著那數十根高約六尺的鐵棍,他心知此際,如果驚惶,反而更露馬腳,便臉上現出極其不在乎的神色,道:「還有什麽奇怪!」
烈火祖欣冷冷地道:「老赫呢?他為何不敢現身?」
呂麟一笑,道:「他老人家,著實懶得見你!」烈火祖師面上,立時現出了恚怒之色,呂麟連忙又道:「他老人家也不願多生事端,你還是從速離去吧!」
烈火祖師一等呂麟再開口講話時,像是陡然間想起了什麽事來,突然「哈哈」一聲大笑,道:「好狡猾的小子,剛才假充老赫的,敢情是你!」
呂麟還在希望自己的幾句話,可以將烈火祖師,就此嚇退。
當下一聽得烈火祖師如此說法,心中不禁一涼,連忙回頭對端木紅道:「端木姑娘,你且後退些!」
端木紅道:「呂公子,剛才……」
可是她話尚未講完,已然被烈火祖師,「轟」然的笑聲,打斷了話頭。
只聽得烈火祖師哇哇叫道:「好哇,上次有那玉面妖人,護著你逃走,如今看你向哪裡逃!」一個「逃」字才出口,身形已然疾掠而起,越過了那一大堆鐵俸,帶起一股強勁已極的勁風,撲了進來!
烈火祖師,本來一直是穿著火也似紅的長袍的,但此際,他卻穿著一件灰的長袍,一撲進來時,只見灰影一閃,便已然到了兩人的面前。
呂麟一見烈火祖師身形晃動之際,便已有了準備,一等烈火祖師在自己身前站定,立時手腕一沈間,一式「叄環套月」,疾然使出。
其時,呂麟的傷勢,已經完全復原,是以那一式「金剛神指」,威力極猛,「轟」.
「轟」、「轟」叄聲,叄縷指風,疾襲而出!
烈火祖師像是猛地一怔,立即手腕一翻,一掌掃出。那一間房間能有多大,剎時之間,指風掌風交熔,勁風排盪,狂飆驟生,聲勢猛烈到了極點!
呂麟只覺得烈火祖師的掌力,疾迫了過來,力道之強,竟是前所未遇!
他心中暗吃了一驚,心想對方數十年威名,果非幸致。
看這情形,若是興他硬拚,恐怕還不是他的敵手,因此百忙之中,身形向旁一側間,已然向橫,踏出了兩步,而手腕搖處,一指「一柱擎天」,又隨之而出!巴在他發出那一式「一柱擎天」之際,只聽得端木紅又是「啊」地一聲嬌呼,身形向後,踉蹌跌出!
呂麟比際,面對著一個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實是無瑕兼顧。
他只在眼角略掃間,看出端木紅像是為烈火祖師的掌風,迫得向後退出的。
呂麟一式才發,烈火祖師的第二掌,又突然擊到,那一掌,勁道更比剛才的一掌,強了許多,呂麟的指風,和他的掌風,一撞之間,「轟」然巨響中,兩人身子,各自一個搖晃!
呂麟竭力想站穩身形時,總是未能如願,「騰」地向後,退出了一步。而看烈火祖師時,雖然未曾被呂麟的指風迫退,但也一連晃動了叄下「對烈火祖師來說,這已是近叄二十年來,從來也未曾發生過的事「當下只見他面上現出了極其訝異之色。
呂麟已然練成了「金剛神指」功夫,早在青雲嶺西天峰上,烈火祖師已經知道,在那個大廳中,呂麟一指,便自重創鬼聖盛靈。
但是烈火祖師卻也知道,呂麟的「金剛神指」,雖然厲害,但究竟功力不是太深,絕傷不了自己。所以他一連兩掌,企圖將呂麟的指力,迫了回去,令得呂麟自身,反因此受傷。
可是,當他第二掌發出之際,只覺得一縷強勁,直襲掌心。那麽雄渾的掌力,竟自阻他,而他自己身形也連晃了叄下!
看官,若論功力,呂麟自然不如烈火祖師之深湛。但是一則,呂麟在服食了那本七色靈芝之後,功力已有極大的進展。
二則,他所練的「金剛神指」功夫,實是武學中至猛的功夫,鋒芒畢露,銳利已極,是以烈火祖師才會也吃了一個小擯!
一時之間,烈火祖師不明白呂麟何以功力精進若此,倒也不敢再出手。呂麟喘了一口氣後,回頭去看端木紅時,卻又吃了老大一驚!只見室中,哪裡還有端木紅的影子!
端木紅剛才還在這間房間之中,那是絕對沒有疑問的事情。
而呂麟一直是面向著房門口的,若是端木紅掠出室去,呂麟也絕對沒有看不到的道理,就算她為烈火祖師的掌風所傷,也一定人在室中。可是此際,房中卻並無她的蹤影。
呂麟呆了一呆,抬起頭來,向烈火祖師望了一眼。因為烈火祖師和他正面相對,端木紅剛才,從他身旁掠過,向後退去,她究竟去了何處,烈火祖師,當然應該知道。
可是,他向烈火祖師一望間,卻發現烈火祖師的面色,也是極為訝異!
那種訝異之色,和他剛才,發現呂麟的功力之高,出乎意料之外的那種神情截然不同,分明是他也發覺,片刻之間,端木紅已不知去向,而這間房間中,又並無其他道途!
呂麟立時想起剛才,當自己冒充「老赫」,向烈火祖師對話之際,所聽到的那兩下笑聲來!而且,他還想起,端木紅剛才,一躍而出,本就來得十分出奇,細一想間,呂麟又憶起端木紅像是有什麽話要對自己說,而為自己所阻!
呂麟心中,只覺得這個地方,實是神到了極點,他後退了一步,烈火祖師在剎那間,見端木紅已然不知去向,心中也是奇怪,而且,他深知此宮來歷,當然更是心中暗自吃驚,但呆了一會,未見有什麽動靜,想起當日,為呂麟.譚月華.東方白等叄人所愚一事,不由得又怒火陡升!
面色一沈間,冷冷一笑,道:「小娃子,武功大進了啊!」
一面說,一面雙眼之中,射出一股異樣的光芒來,望定了呂麟。
呂麟本來是全神貫注,望著烈火祖師的,自然不免和他目光相觸,烈火祖師的眼中,一射出那種異樣的光芒來,呂麟頓時,便是一呆。
緊接著,呂麟只覺得自己,心神旌搖,各種思潮,如萬馬奔騰而至,幾乎已不克自制起來,他在吃驚之中,陡地想起華山傳「眩神大法」,何等厲害,如何能與他目光相接?
尚幸此際,他功力已然大進,一覺出不妙,便硬生生地,將目光向後,移了開去!
正在此際,烈火祖師已然向前,踏出了兩步,五指如鉤,出手如電,無聲無息,向呂麟的胸口,疾抓而出,呂麟此際,正一個心思,想避開他的「眩神大法」,對於他那一抓,實是未曾在意!眼看烈火祖師那一下偷襲,可以得手之際,只聽得門外一聲嬌笑,道:「烈火祖師,你怎麽那麽不要臉,竟然偷襲起人來了!」
那幾句如黃鶯百囀,清婉無比的話一出,烈火祖師不禁一怔。
本來,華山烈火祖師,為人最是矯揉做作,行動講究排場,對於威望不如他的人,更是不屑出手。但是這一切,卻全是在他人面前的裝模作樣。
此際,在房中,只有他和呂麟兩人,這許多裝模作樣之處,他自然也一齊拋開,是以才在眩神法之後,出手偷襲。
這一手,確乎是大不光明,若是傳說出去,倒也是武林的話柄。
所以烈火祖師一聽得背後有人講話之聲,便怔了一怔,而在那一怔之際,呂麟也已然覺察,身形一晃,向外避了開去!
兩人一齊循聲看時,只見那講話的不是別人,竟正是端木紅!
也不知道她是怎麽出了這間房間的,此際,正滿面笑容,悄生生地站在鐵棍之上,望著烈火祖師,烈火祖師不禁面上一紅,叱道:「胡說!」
端木紅「嘻嘻」一笑,道:「烈火祖師,你不必賴了,剛才我已然看得清清楚楚,你趁人不備,出手暗襲,兩下俱是華山派嫡傳武功,這事情,講給武林同道聽聽,倒也不錯!」
烈火祖師一張臉,「刷」地漲成了紫醬色,冷冷地道:「只怕你再也出不了此間了!」
端木紅向呂麟一笑,又向烈火祖師道:「烈火祖師,你可知此處,是什麽所在麽?」
烈火祖師「哼」地一聲,道:「不知道,就敢進來了!」
端木紅道:「是哇,所以我勸你,還是不必自討沒趣了!」
一旁的呂麟,聽得端木紅如此說法,心中不禁大是訝異。
因為,聽她的口氣,像是在她剛才,神秘失蹤之後,到如今,又突然現身的那一剎間,有了什麽奇特的際遇,已然知道了此處是什麽所在一樣!
只聽得烈火祖師,又是一陣冷笑,道:「小女娃,你死期將至了,還有什麽靠山麽?」
端木紅一笑,身形一晃,便落下了鐵棍。
她本來,是站在那一堆鐵棍,最外面的一根上的,落下來之後,便站在走廊中,也不理會烈火祖師的話,只是自顧自地道:「什麽叫「都天烈火陣!」當真是狗屁,臭之又臭!」
端木紅這幾句話講來,快如連珠,而且突梯滑稽,出言可笑。對於烈火祖師那樣,成名多年的人物來說,無疑是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
而烈火祖師自成名以來,也可以說,從來也未曾被人如此輕侮過!
一時之間,他怒火陡升,當真恨不得將端木紅一掌擊成肉泥!
可是,他究竟是老奸巨猾,已到極點之人,當下看出端木紅的態度,像是有恃無恐,別的人烈火祖師可以不怕,而魔龍赫熹,他卻是不能不有所忌憚的!
固然,魔龍赫熹,在武林中,失蹤多年,誰也不知他的生死。
但烈火祖師,原是誤打誤撞,來到此處的,他雖然通過了谷口的那個陣法,但其時,那個陣法,因為大傻二傻兩人,先救黑神君,再救譚月華和端木紅兩人,出入之間,將那個陣的好幾處厲害之處,撤而未設,是以才被他順利通過。
他在通過那個陣法之際,已然看出那陣法乃是魔龍赫熹所布置的!
他見到呂麟和端木紅兩人,竟然也會在此,心中本就十分奇怪,因此想了一想,便將怒氣強自壓了下去,冷冷地道:「不錯,這是「都天烈火陣」,你自度可以通得過麽?」
烈火祖師在房門口,布下了那「都天烈火陣」,原是他用來對付魔龍赫熹的。
因為,剛才呂麟壓粗了喉嚨,冒充魔龍赫熹,烈火祖師未曾辨出真假,那陣法,乃是華山派不傳之,全名喚著「十二都天烈火大陣」,隨意找上四十八根鐵棍,石樁或是木棒,便可布設,敵人一入陣中,便不辨方向,難以出陣。
烈火祖師為了應付魔龍赫熹,想將魔龍赫熹困在室中,才布下這一陣法,其厲害之處,當然也可想而知,他只當端木紅一定不敢答應的。
怎知事情卻大大地出乎他意料之外,只聽得端木紅「格格」一笑,道:「這樣的狗屁烈火陣,想困得我住麽!」
一面說,一面身形晃動,已然繞著烈火陣,轉了半轉,突然間,在兩根鐵棍之中,閃身便逸進了陣法之中!烈火祖師一見這等情形,面色不禁微微地為之一變,心中也暗自稱奇!
因為那「十二都天烈火大陣」,共有十二個門戶,除了一個生門之外,其餘十一個,皆是死門,一走錯,便有死無生。
可是比際端木紅所逸進陣中的,卻恰好是陣法中的生門!
烈火祖師心中,自然不免奇怪,只端木紅一入陣之後,便在那丈許方圓的地方中,來回飛馳,時進時退,乍看來,像是她已然被困入陣中一樣,可是細一看,卻又極有法度!
而呂麟在一旁,冷眼旁觀,也已然看出,烈火祖師的面色,越來越是難看!前後不過一盞茶時,只聽得端木紅一聲嬌笑,身子突然,掠了出陣,已然在房門口,俏生生地站定!
只聽得她笑聲不絕,嬌聲道:「如何!」
她這裡,剛一現身,呂麟已然發現,烈火祖師的面色大變!
在那瞬間,呂麟心中,猛地一驚,心知烈火祖師心中,已然不懷好意,連忙一步踏出,喝道:「小心!」同時,手指指處,一式「十面埋伏」,足運了七成功力,突然向烈火祖師身側攻到!
但是,也在此同時,烈火祖師怪嘯聲中,全身衣服已狂風如拂一樣,簌簌地抖動起來,雙臂到處,只聽得「拍」地一聲,他雙掌互擊,立時雙掌齊出,向端木紅一齊壓了下去!
烈火祖師的內功,何等深湛,這兩掌,他是在心頭恨極之餘,全力發出的,聲勢更是驚人已極,掌才發,端木紅的全身,已全為他掌力罩住!呂麟一見這等情形,心中不禁一陣發涼!
因為他看出,自己的一式「十面埋伏」,固然可以擊中烈火祖師,甚或令他受傷,但是以端木紅的功力而論,卻萬萬不能抗擊烈火祖師這威力無窮的兩掌,實是非死不可!
雖然,呂麟對於端木紅所表示的愛意,心中早已決定,絕對無法接受。但是,端木紅到底是個純真的姑娘,呂麟又怎忍見她,就此香消王殞?
呂麟自知,要在烈火祖師掌力之下,將端木紅救出,是萬無可能的事,但是他一見到端木紅的處境,如此危急,剎那之間,他卻絕不去考慮事情有無成功的可能,一聲叱喝,招式不變,足尖點處,整個人,向烈火祖師掌力籠罩的範圍之內撲去!
顯然,他是想藉著自己所發,陽剛已極的指力,將烈火祖師的掌力沖開,好給端木紅以逃生的機會。固然,這樣做法,他或者會自己身受重傷,但是他卻全然未曾想到!
就在他涌身,向烈火祖師,疾撲而出,十縷指風,帶起驚人之極的破空之聲之際,陡然間,聽得端木紅叫道:「呂公子,不要冒險!」
呂麟猛地一呆,百忙之中,向端木紅望去時,只見她面帶微笑,行若無事。
呂麟心知端木紅也是名家子弟,斷無身處危境,而不自知之理。心中正在愕然間,已然見端木紅雙臂齊揮,只聽得「錚」,「錚」兩聲響處,晶光奪目,兩道銀虹,向烈火祖師雙掌,電射而出!
這一切變化,本來俱是電光石火之間,快到不能再快的事!
呂麟一見從端木紅的衣袖之中,陡地射出了兩道精虹,也已然知道,她在剛才,神失蹤的那片刻之間,一定受了高人的指點,胸有成竹。
他一想及此,連忙真氣一,身子硬生生地,向下一沈,落下地來,剛好是在烈火祖師身後,四五尺的遠近處。
呂麟在向前撲出之際,招式未變,一停下來之後,十股指風,已然電也似的,向烈火祖師背後攻到。而自端木紅袖間所發的兩道精虹,去勢更快!烈火祖師變成了腹背受敵!
看來,一切的變化俱是來得那麽突然,烈火祖師一定躲不過去。
可是烈火祖師成名數十年,武功之高,豈同凡響?尤其他在剎那之間,已然認出了那兩道精虹的來歷,心中實是大吃一驚!
就算沒有呂麟煩全力以赴的那一式「十面埋伏」,自後攻到,他也不敢去櫻其鋒芒,竟自手臂一縮,本來向端木紅拍出的兩掌,改向地上按去!
只聽得「轟」,「轟」兩下巨響中,兩掌之力,一齊按到了地上。
地上所鋪的花石磚,紛紛碎裂,而烈火祖師的身形,也就著那兩掌!一按之力,突然之間,筆也似直,向半空之中,拔了起來!
剛才,端木紅的袖中,突然射出兩道精虹,向他射到,這一下變化,來得極快,大出於烈火祖師的意料之外。
可是此際,烈火祖師在電光石火之間,身形凌空拔起,將十縷指風,和兩道精虹,一齊避開,身法之快,更是呂麟和端木紅兩人,怎麽也想像不到的!
而他們兩人,本來是對烈火祖師,前後夾攻的,烈火祖師突然抽身拔起之後,在那片刻之間,他們兩人,那裡收得住剛才傾全力發出的功勢?呂麟的十縷指風,變得向端木紅當胸撞到。
而端木紅袖間所發的兩道精虹,也變成向呂麟劈面門射到!
剎那之間,兩人心中,盡皆大驚,不知如何,方是了局!
眼看他們兩人,都不免傷在自己人的手中之際,忽然又聽得斜刺里,傳來「嗤嗤嗤」叄聲響。
那叄下破空之中,尖銳急促,到了極點。
響聲才起,呂麟便覺得腰間軟穴,突然麻了一麻,全身的力道,盡皆消失,發向端木紅的那一招「十面埋伏」之力,也在片刻之間,消失無蹤!
呂麟的心中,又驚又喜,驚魂未定間,又聽得「叮叮」兩聲響,本來已然將射到他的面門,他只覺得眼前,晶光奪目,幾乎連眼都睜不開來的兩道精虹,已經突然一個轉折,變得向上射去。
幾乎是在同時,又聽得「叭叭」兩聲響,和烈火祖師的怒吼之聲!
端木紅和呂麟兩人,一齊抬頭看時,不禁又是吃驚,又是好笑!
原來,烈火祖師,拔起丈許,看他本來的情形,像是要硬以本身功力,將屋頂撞破,向外逸了出去,再作打算的。
可是,那一切變化,實在來得太快,以致他手掌未推到屋頂,那兩道精虹,已然射到,只見兩柄尺許長短,精光奪目的梭形的物事,各自連著一條極細的鐵,那梭形物事,雖未射傷烈火祖師,但是卻一邊一個,穿過了他的衣袖,射在樑上,等於是將烈火祖師,凌空掛了起來一樣!
呂麟此際,當然已經知道,另有一個武功高到極點的高手,隱身在側,若不是他出手相助,自己和端木紅兩人,只怕早已身亡。
而那兩道精虹之所以能夠突然轉折向上,在電光石火間,將烈火祖師釘住,當然和自己腰際軟穴,突然一麻,被人以暗器擊中了穴道一樣,是被那高人所發的暗器,震了上去的!
兩人心中,俱皆暗自慶幸間,烈火祖師被掛在梁間,究竟是片刻之間的事,雙臂一震,「嗤」,「嗤」兩聲,撕裂了衣袖,已經落了下來,而端木紅一抖手間,兩道精虹又起,已然將釘在樑上的兩個梭形物事,收了回來,抓在手中。
烈火祖師面色鐵青,向著呂麟和端木紅兩人,「嘿」,「嘿」兩聲冷笑,一昂頭,一聲怪吼,道:「老赫,你還不出來麽!」
端木紅卻一笑,道:「烈火祖師,你連我們兩人,都打不過,還想找人叫陣?」
烈火祖師身上的那件灰色長袍,顫動不已,顯見他心中已是怒極,全身真氣,盡皆鼓湯不已,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情形。
端木紅不等烈火祖師出聲,又自「咭咭咯咯」,一陣嬌笑,道:「烈火祖師,你剛才的情形,好看得很哇,這情形正合上了一句俗語,叫作「烏龜吊在梁頭上,上上不去,下下不來」!」
端木紅話未講完,烈火祖師已然一聲大吼,五指如鉤,向著她當胸抓下!
這一下,烈火祖師當真是怒到了極點,連呂麟也覺得端木紅有點過份。
因為不論怎樣,烈火祖師在武林之中,地位總是極高,這樣說他,似乎有失厚道!
而端木紅也明知這一句話出口,烈火祖師一定會勃然大怒。
所以,她話未說完,身形便已向旁,閃了開去。「飛燕門」的輕功,本來就獨步武林,端木紅向旁一閃,身法奇快。眼看烈火祖師一爪抓空,但只聽得烈火祖師,又是驚天動地一聲怪吼,手腕硬生生地一翻,手臂竟然反折過來又是一抓,向端木紅閃避開去的方向抓出,尚未抓到,一股大力,疾壓了過去,端木紅身形不穩,一個踉蹌,幾乎跌倒!
只見端木紅也自花容失色,連忙反手抖起那兩柄奇形兵刃,兩道精虹,交替而出。
可是此際,烈火祖師,早已有了準備,第叄聲怪吼,又自發出。只是那怪吼聲,已經震得端木紅花容失色,只見烈火祖師一伸手間,「錚」地一聲,那兩件兵刃,已被他的手抓住,用力向懷中一帶,端木紅的身子,直向他懷中撲去。烈火祖師更是不遲疑,疾向端木紅的頂門拍下!
當烈火祖師,再次和端木紅動上手的時候,兩人的出手,盡皆快疾無比,呂麟在一旁,幾乎插不上手去,直到烈火祖師伸手,抓住了那兩柄精光奪目的尖梭時,呂麟才覺出情形不妙,正待以金剛指應敵之際,忽然聽得一個極是蒼老的聲音,「哈哈」一笑,眼前一花,也不知從何而來,室內已多了一個人。
那人的身量,高大已極,烈火祖師本來已算是身材極之高大的人,但是那人在屋中一站,卻顯得比烈火祖師,遠要高大半個頭!
那人之出現,來得極是突,連烈火祖師也不禁呆了一呆,向端木紅頂門拍下的一掌,在離端木紅頭頂半尺處,停了一停。
而就在他一停之際,那人已然來到了他的面前,呂麟只看見了那人的背影,只見他一伸手,向烈火祖師的手腕托去。
看他的情形,像是想將烈火祖師的手腕托住,不令他一掌下擊。
然而,看他的出手,尤其是對付烈火祖師這樣的厲害人物,簡直像是兒戲一樣!呂麟心中,正在大感愕然,忽然看到烈火祖師的手臂,略略一縮,食中雙指,向那人的面門,疾戳而出。這一招,本來是武學之中,頗為普通的「雙能搶珠」,以雙指取敵人的雙目,可是經烈火祖師使來,卻是雙指才出,便見指影連綿,聲勢之威猛,又自不同。
就在那人,才一現身之際,端木紅手一松,也棄了那一對奇形兵刃,面色青白不定,向外逸了開去,來到呂麟身旁站定。
呂麟聽得那人,「呵呵」一笑,身形一矮,猛地一頭撞向烈火祖師的胸口!
這一招,又是怪到了極點,簡直像是市井無賴在打架一樣!
可是,這一招,在此際使出,卻又妙用無力!
因為烈火祖師正用那雙指戳出,而他頭一低間,烈火祖師的那一招「雙能搶珠」,自然走空,而低頭一撞,卻是誰也防不到的!
烈火祖師在剎那之間,怔了一怔,連忙閃身一避,一招「釜底抽薪」,自下而上,向那人的面門拍出,但那人卻又「呵呵」一笑,頭一抬,身形向外,滑出了兩步站定!
只聽得他道:「老烈火,你脾氣還是那麽大,何苦來?」
呂麟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那人的一閃之間,雙足根本沒有離地,乃是硬以本身的功力,足底貼地,向外滑了開去的!
那人滑開之後,烈火祖師「哼」地一聲,道:「老赫,你少賣口乖!」
呂麟此際,才看清那人的形容。只見他穿著一件極粗的葛麻短袍。那件短袍,只到他的膝際,並未穿著鞋子,赤著一雙其白如玉的大腳。雙手極大,每一隻手指上,留著寸許長短的指甲。滿頭銀絲,襯著一張紅臉,雖然滿臉俱是麻子,但也顯得他雄奇無此。尤其是雙眼閉合之間,精芒四射,簡直像是有形之質!
烈火祖師向那人瞪了一眼,手一揚,道:「老赫,你昔年揚名天下的「閃電神梭」,已然到了我的手中,還神氣什麽!」
那人「呵呵」一笑,道:「老烈火,你莫向自己臉上貼金,那「閃電神梭」我已然送給了這女娃子,你自她手中奪取,已然是失盡了面子,還好意思再自揚臭史麽?」
烈火祖師面上為之一紅,頓時將話頭,岔了開去,道:「剛才我出言叫你,你為何自己不現身出來!」
呂麟本來,不知道那人是什麽人。一聽得烈火祖師如此說法,方知那人,就是剛才,烈火祖師口中的那個「老赫」!
他想起剛才,自己冒他之名,出言恫嚇烈火祖師,也幾乎笑出聲來。只聽得那人道:
「我離此多年,剛才回來,你的話,我也未曾聽到。」
烈火祖師冷冷地道:「那麽多年來,你在什麽地方!」
那人一笑,道:「天下之大,四海為家,又豈有定蹤?老烈火,你傷了我兩個侍女,本來我絕不能放過你,但一則近二十年來,我早已不願再和人動武,二則,我以前也曾欠你不少情,算是扯平了,你將閃電神梭留下,離此他去吧!」
烈火祖師兩下冷笑,道:「老赫,你莫非怕我麽!」
呂麟聽到此處,悄聲向端木紅問道:「端木姑娘,這老者是誰!」
端木紅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剛才,我被烈火祖師的掌力撞出,眼看要撞到了牆上,敢情那牆竟是假的,向後倒了出去,便見到了那老者,是他給了我那一對閃電神梭,又教了我通行烈火陣之法,我才又現身的。」
呂麟早已料到,端木紅突然失蹤,和那老者的突然現身,多半是因為牆上另外有暗門之故,而剛才自己所聽到的笑聲,和救了自己的那叄枚暗器,自然也是那老者所發的了。.
聽那老者的口氣,像是他正是此間的主人,那未,自己所服的那株七色靈芝,也是他的東西,不知他會不會見怪!
呂麟正在患得患失間,已然聽得那老者高聲道:「老烈火,你自己說,我可會怕你?」
烈火祖師怔了一怔,方道:「這也難說。」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老烈火,咱們昔年,也曾會過幾次,那時,你以華山派掌門之地位,人多勢眾,何等八面威風,我也未曾怕過你,何況你此際,華山派已然不敢在華山居住,連你也不敢穿著烈火袍了,我還會怕你麽?又何必作違心之言?」
烈火祖師被那老者一番話,聽得滿面通紅,難以回答。
那老者「呵呵」大笑,道:「老烈火,你這一身武功,老實說,也算是武林罕見,大家有些齟齬,理應捐棄,還是共同商議如何對付「六指琴魔」,方是正經大事!」
烈火祖師面現驚訝之色,道:「六指琴魔之事,你也知道了?」
那老者嘆了一口道,道:「本來我也不知道,但因為無意中聽得一個青城派的人說起,我女兒毒手羅利赫青花,當年和她老公鬧翻之後,又已然複合,我最寶貝這個女兒,自然要去看她一看,走到半路,才又聽得人說起六指琴魔的事來。想不到多年來,我雲遊四海,未及中原,武林中竟起了這麽大的變化,連峨嵋派那樣,傲視武林數百年的大門派,竟也會遣散弟子,隱名埋姓,連水鏡禪師也作了遊方和尚,明都老人如果地下有知,只怕也要淚九泉!」
他一口氣講了那麽多話,端木紅和呂麟兩人,全都聽得面面相覷。
他們兩人,自峨嵋青雲嶺上來,全都曾目擊毒手羅剎赫青花大鬧喜堂的這一幕。
如今聽那老者說,赫青花竟是他的女兒,兩人全是名家弟子,武林之中的知名之士,他們自然都聽得師長說起過。
毒手羅剎赫青花的父親,乃是正邪各派之外,卓然獨立的第一高手,魔龍赫熹,武林中誰人不知?那老者如此說法,當然便是了!
端木紅和呂麟兩人,互望了一眼,對那個老者,不禁又敬又怕!
因為,魔龍赫熹,人盡皆知,為人介乎正邪之間,行事全憑他一己的喜惡,後來最討厭的,便是什麽仁義道德!
遇上投緣的時候,他可以為朋友赴湯蹈火,在所不計,但如果話不投機,則無論對方的來頭多大,都可以立時反目!
當下只聽得烈火祖師冷冷地道:「老赫,就算是天河四老全在,再加上你我西天雙奇,只怕也不是「八龍天音」之敵!」
華山烈火祖而在武林之中,輩份極其尊高,實則和魔龍赫熹等人,乃是同一輩人物。赫熹在西域,他則執掌西嶽華山,武林中人,合稱之為「西天雙奇」,是以烈火祖師才如此說怯。
赫熹濃眉略軒,面色神肅,道:「然則如此說來,你便終生不著烈火袍了麽?」
烈火祖師想起,自從自己執掌華山派以來,華山派聲勢日趨顯赫。雖然算不上是武林第一大派,但是卻也足以與峨嵋派等分庭抗禮,掌火使者,十二堂主,號令一下誰不遵從,何等威風?
但是如今,為了躲避六指琴魔,卻不得不和武林中其他派別一樣,離開了根本重地,改名換姓,易服改裝,遠走他鄉!
烈火祖師想到此處,不由得長嘆一聲,口氣也已然不像剛才那樣暴怒,道:「老赫,難道你有辦法,制服六指琴魔麽?」
魔龍赫熹來回踱了幾步,道:「八龍天音,本是武學中,至高無上之作,實在沒有什麽辦法,可以製得住它,但是,我想天河四老,除了明都老人,死訊已然確實之外,其餘叄人未有下落,只怕總有個在世上。後輩之中,如玉面神君東方白.小女.小婿等人,武功也算極高,索性集中十個八個高手,再去會一會那六指琴魔如何!」
烈火祖師一聲冷笑,道:「六指琴魔正巴不得如此,方可將咱們一網打盡!」
魔龍赫熹笑道:「老烈火,你一向不是如此長他人威風之人啊!」
烈火祖師只是嘆了一口氣,並不言語。
呂麟在一邊,聽到此處,雖然明知道這兩個武林前輩在交談商議這樣的一件大事之際,自己插言,顯得頗是失禮,但他仍按捺不住,道:「赫老前輩,我知道有一個辦法,可以破去那八龍天音!」
呂麟一言才發,烈火祖師重又面現怒容,「哼」地一聲。
赫熹卻向著呂麟一笑,道:「小娃子,你不要將事情看得太容易了!」
呂麟忙道:「赫老前輩,我是親耳聽得六指琴魔說起!」
赫熹「噢」地一聲,道:「有這等事,你不妨說來聽聽。」
呂麟正想講時,烈火祖師已經怫然不悅,道:「老赫,你若是要聽這小畜牲胡謅時,又何必與我來商議什麽對策!」
赫熹一笑,道:「老烈火,長江後浪推前浪,此子他年成就,只怕遠在你我之上!我知你心中不免氣忿,叫他們兩人,向你陪個不是如何?」一面說,一面便向兩人招手道:「你們過來!」
呂麟心想,自己固然沒有什麽錯,但烈火祖師,總是武林前輩,向他認個不是,也不算什麽。更何況在反抗六指琴魔一舉中,烈火祖師總也是一個極主要的力量,若是激得他反去相助六指琴魔魔為惡,豈不是更是如虎添翼了麽!
因此,呂麟便踏前了一步,向烈火祖師,行了一個晚輩之禮。
然後,才誠誠懇懇地道:「烈火前輩,晚輩以前,多有得罪之處,尚祈前輩海量包涵,就算恩師有得罪之處,也祈前輩不必較量!」
烈火祖師雖然心中餘怒未息,但呂麟已然認了不是,他礙於身份,自然不好再說什麽,而且,看赫熹的情形,分明也是在為兩人撐腰,再鬧下去,只有吃的虧更加大些!
因此,他昂起頭來,「哼」地一聲,便已經算是答應了呂麟。
而端木紅為人,更是乖覺,過來向烈火祖師。跪了一跪,道:「烈火前輩,恕我年幼無知,剛才口沒遮攔,你大人不記小人之過!」
她講得更是委婉,烈火祖師自然更不便發作,又是「嗯」地一聲,端木紅又道:「祖師武功之高,確是罕見,一照面,便將晚輩新得的兵刃奪過,尚祈祖師賜還,並請祖師指教,以後怎樣防備,方能夠不致被人一下就奪了兵刃!」
端木紅剛一講完,赫熹已然「呵呵」大笑,道:「老烈火,這一下,你可逃不了了,華山派有幾招空手入白刃功夫,頗有門道,我看你怎麽好意思不教給這小女娃!」
烈火祖師也給端木紅這一番話,鬧得啼笑皆非,但端木紅總是在稱讚他的武功高強,更是令得他沒有法子對端木紅疾言厲色。
當下,他想了一想,便道:「這一對閃電神梭,乃是老赫昔年,賴以成名的兵刃,取玄天太白金英打成,極為鋒銳,既然贈了你,當然不希望你損了他當年的英名,你還要小心在意方好,如今我先將兵刃還你,華山派幾招空手奪白刃功夫,攻守咸宜,但卻要等除了六指琴魔之後,你再上華山來,我自會授你!」
端木紅的目的,本來就是只求他交還這一對閃電神梭,聞言忙道:「悉憑祖師之意。」
烈火祖師被端木紅拿話套住,只得將那一對閃電神梭,還給了端木紅,端木紅接過了閃電神梭,退後幾步,仍然在呂麟的身邊站定。
呂麟趁機,打量那一對閃電神梭時,只見梭尖長約尺許,銀光閃閃,不可逼觀,實是稀世異寶,絕不在自己的紫陽刀之下!
魔龍赫熹回過頭來,道:「小娃子,你們兩人,是什麽來歷?」
呂麟忙道:「家師玉面神君,家父外號人稱飛虎,家母乃是點蒼西門一娘。」
魔龍赫熹點了點頭道:「果然虎父無犬子,你父母可好?」
呂麟一聽,眼中不禁潤濕了起來,答道:「家父家母,皆因為六指琴魔作祟,而死於非命了,晚輩與六指琴魔,實是仇深如海!」
赫熹嘆了一口氣,向端木紅一指,道:「你定是丘青燕的再傳弟子了?」
端木紅卻笑嘻嘻地道:「不是,我就是她的徒弟!」
赫熹面上,頗有驚訝之色,望了她一限,又望了呂麟一眼,忽然道:「小女娃,如果你將來立意離師叛道,可來找我幫忙!」
端木紅一聽,不由得吃了一驚,暗忖他這算是什麽話?
自來長輩教訓晚輩,卻只教人尊師重道,他怎麽教人離師叛道?
端木紅呆了一呆,只得說道:「赫老前輩取笑了!」
赫熹卻是面色一沈,道:「誰與你取笑,你只記得今日我答應你的話就是了!」端木紅心中暗忖,此老當真是世上第一怪人,她當然不敢多說什麽,只得答應了一聲算數。
赫熹又向她笑了一笑,像是含有深意一樣,倒令得端木紅心中,疑惑不已。
呂麟見烈火祖師的面色,已然大是和緩,知道自己再說話,他也不會再來阻攔自己,便道:「兩位前輩,我聽得六指琴魔和他的兒子說起,唯有火弦弓和火羽箭……」
呂麟才一道出了「火羽箭」叄字,忽然見魔龍赫熹的面色,陡地一變,霹靂也似,大聲喝道:「小娃子,你說什麽!」
呂麟冷不及防,倒被他嚇了老大一跳!
呂麟當下心中,迅速地想了一想,暗忖自己的話中,絕對沒有絲毫開罪他老人家之處,何以他老人家竟然一怒至此!
他頓了片刻,才敢續道:「我說,是火弦弓和火羽箭兩件物事相配,方能遠隔數里,在八龍天音,傳達不到之處,發箭射之,那火弦弓和火羽箭配合,可以射出數里開外。數百年前,八龍天音也曾出世一次,便是如此消滅的。」
呂麟一面講,一面用心觀看魔龍赫熹,面上神色的變化。
只見魔龍赫熹面上的神色,已然恢復了常態,坐了下來,以手托腮,像是正在思索極其嚴重的一個問題一樣。
等到呂麟講完,烈火祖師和端木紅兩人,面上皆有半信半疑之色。
而赫熹則抬起頭來,道:「六指琴魔如何會對你講出這樣話來的?」
呂麟忙道:「六指琴魔不是對我說的,乃是對他兒子說的。」
接著,呂麟便將當時,自己如何匿身在樹榦之中,準備孤注一擲,偷襲六指琴魔,為自己父母報仇,為武林除害,但就是因為聽到了這一節談話,是以才忍住了,未曾發作,又來到唐古拉山,尋找那七枚火羽箭的經過,約略說了一遍。
等他講完,魔龍赫熹,忽然長嘆一聲。
呂麟早已看出,自己在提起火羽箭的時候,赫熹的容顏,總是十分怪異,雖然他竭力要裝成若無其事,但卻也不能完全掩飾他內心的激動。因此呂麟大著膽子問道:「赫老前輩,我在唐古拉山,並沒有找到火羽箭,反倒差點命喪在黑神君之手,幸而蒙大傻.二傻兩人,給我服了一本七色靈芝,才功力陡進,不如前輩在唐古拉山多年,可曾見過那火羽箭麽!」
只見魔龍赫熹,猛地抬起頭來,雙眼之中,冷電四射,望定了呂麟,好半晌,卻是一聲不出,呂麟心中「怦怦」亂跳,不知道這位蓋世異人,心中正在想一些什麽事情。
好一會,赫熹突然又嘆了一口氣,道:「你們叄人,且跟我來。」
烈火祖師詫異道:「老赫,你在弄一些什麽玄虛,快照實說!」
赫熹「哈哈」一笑,道:「老烈火,你這句話,若是在叄十年以前發出,還有價值,近叄十年來,我心如止水,再無害人之念,認定一飲一啄,莫非前定,生死由命,要不,你害了我兩個記名弟子,我就肯這樣輕易與你言歸於好了麽?」
烈火祖師面色漲得通紅,但終於忍住了,未曾講出什麽話來。
魔龍赫熹轉過身去,來到牆壁面前,伸手一按間了無聲息,整幅牆便向旁滑了開去,向前面攪去,壁滑開之後,展現在眠前的,乃是一條極長.極潔凈的甬道。
在甬道的兩旁,每隔丈許,便站著一個石頭人,那些石頭人,和真人一樣大小,而且雕工精絕,神態栩栩如生,姿勢神情,沒有一個是一樣的,只有一點相同的,這些石頭人的手中,全都握著一顆發出青光的明珠。
以致那條甬道,全都籠罩在青熒熒的光芒之下,顯得十分神。
牆壁一向旁滑開,魔龍赫熹,便大踏步地向內,走了進去。
烈火祖師的面上,略現驚喜之容,突然道:「老赫止步?」
魔龍赫熹轉過頭來,尚未出聲,烈火祖師已然續道:「老赫,這條甬道,可就是你魔宮之中,著名的四十九煞,通天道麽!」
魔龍赫熹淡然一笑,道:「不錯。」
烈火祖師道:「老赫,聽得人說,你那四十九煞通天道,當年造成之後,所有工匠,盡皆死在你們夫婦兩人之手,除了你們夫婦兩人以外,誰也不準踏入一步,可有這事麽?」
魔龍赫熹苦笑了一下,道:「老烈火,昔年的荒唐之事,你老是嘵嘵不休地提它則甚?
你放心進來,我絕未存害你之心!」
一旁呂麟和端木紅兩人,聽出烈火祖師在發問之際,神色十分嚴肅,顯見事情,非同等閑。而「四十九煞通天道」之名,又是聞所未聞,那條甬道如此之長,也不知是通向何處去的。
端木紅緊緊地靠著呂麟而立,低聲道:「呂公子,咱們進不進去!」
呂麟毫不考慮,立即道:「自然進去,赫老前輩若是要害我們,何必弄什麽詭計?」
他們兩人交談之際,講話的聲音,都是低到了極點,可是呂麟的話才一講完,赫熹已然轉過身來,望著呂麟,「哈哈」一笑,道:「小娃子,還是你見識高強些,講得有理!」
赫熹明在誇槳呂麟,暗中分明是在譏諷烈火祖師,烈火祖師焉有聽不出來之理,面上略現恚怒之色,「哈哈」地一聲,道:「老赫,你不必冷這冷語,這小娃子未曾聽過四十九煞通天道的名稱,當然不知死活!」
赫熹又是一笑,道:「叄位請跟我來,不可隔得我太遠!」
他一面說,一面便一步一步地向前,向著甬道的盡頭,走了出去。
照理說,魔龍赫熹的武功,已然到了在正邪各派之外,另樹一幟足可成為一代宗匠,震古爍今的地步,他輕功之佳,自然也不在話下。
可是,他此際向前走出,卻是絲毫也不展開輕功,只是一步一步,向前跨出。而看烈火祖師時,武功那麽高,而又是那麽目空一切的人,此時神色,也是十分緊張,亦步亦趨,跟在魔龍赫熹的後面,一點也不敢怠慢,更不使展輕功。
呂麟和端木紅兩人,心中其實都莫名甚妙,不知兩人,何以如此鄭重。
但他們究竟都是名家子弟,儘管平時嬉戲俏皮.比際也看出事情非同小鄙,早將頑皮的心情,一齊收起,跟在烈火祖師的後面,小心向前走出。
他們兩人,一面走,一面打量這條甬道的形勢,只見那甬道,約有一丈來寬兩丈來高,兩旁的石人,越向前去,面色越是猙獰,有幾個,甚至作勢欲撲,因為雕工精絕,因此令得人在一個眼花間,還以為真的有人,自身側襲到!
可是儘管那些石頭人,形態獰厲,甬道之人,卻是靜悄悄地,一點動靜也沒有。
沒有多久,已然到了甬道的盡頭,只見一個高可丈許的石頭人,攔在當路。一路上,呂麟曾數了一數,兩旁的石人,共是四十八個。連那盡頭處特別高大的一個,共是四十九個。
這條甬道,既然名為「四十九煞通天道」,當然這四十九個石人,有著很大的關係,但兩人此際,卻看不出究竟來。
只見魔龍赫熹,來到了那個大石人的面前,叄尺開外處站定,回過頭來,道:「各位小心!提氣上躍之際,切勿碰到那個石人。」
本來,眾人已然來到了甬道的盡頭,前面是一幅極為完整的石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