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人外有人
奔了四五十丈,西門玉霜腳下突然加快兩步,與江阿郎走了個並肩,開口說道:「江大哥,聽說你最近處置了『十邪』,是么?」
江阿郎道:「是的。」
「如何處置他們的?」
「除查老六當場喪命之外,其餘九個,都只廢去五成功力,給予改過自新,重新作人之路!」
「你想他們會甘心從此改惡向善,重新做人?」
「只要好好地靜修三五年,就能完全恢復,且能略有增進!」
西門玉霜道:「你這種作風,我認為實在是太不智之舉!」
「何以見得?」
「你是在自找麻煩。」
「哦!」
江阿郎道:「你可是指他們功力恢復以後,會找我報仇!」
西門玉霜點頭道:「事實必然!」
江阿郎淡淡道:「我以為他們大概還沒有那個膽!」
西門玉霜道:「我聽說他們發誓一定要找你報仇!」
「那就讓他們找我好了!」
「你似乎一點也不在意!」
「目前我實在用不著在意,最少也得三年以後,他們的功力才能恢復!」
「如果他們不等功力恢復,現在就找你報仇呢?」
江阿郎濃眉一揚,說道:「那是他們自己找死,他們九個加起來,也難是我手下一招之敵!」
西門玉霜道:「這麼說,你是一點也不把他們放在心上了?」
江阿郎搖頭道:「事實我根本不用把他們放在心上!」
西門玉霜微微一笑道:「如果他九個不自己出手,另外找人對付你呢?」
江阿郎一怔,道:「他們要另外找人對付我?」
「嗯。」
西門玉霜點頭道:「花錢聘請殺手!」
江阿郎不由又是一怔,隨即淡淡道:「那我也不在乎,放眼當今天下武林,大概還沒有幾個人能殺得了我,那江湖殺手群中,更沒有一個!」
西門玉霜眉鋒微微一蹙,說道:「話不可說得太滿了,須知道江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江阿郎笑笑說道:「你這話說得雖然不錯,但那人外之『人』,絕不可能是個受人花錢聘請的殺手的!」
西門玉霜道:「你錯了,我說的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並不是指的武學功力!」
江阿郎道:「你指的是什麼?」
西門玉霜道:「陰謀暗算!」
江阿郎心中微微一驚,道:「你是說他九個可能會聘請殺手使用卑鄙的陰謀暗算手段殺我?」
西門玉霜點頭道:「不是可能而是事實,並且包括用毒,防不勝防的計中套計連環計!」
他二人本來是邊走邊說著話,腳下絲毫未停。
西門玉霜話聲一落,江阿郎不由腳步一停,臉色微變地睜目問道:「西門姑娘,你可是已經聽到什麼消息了?」
西門玉霜點頭道:「我聽說他九個要傾盡所有財富,聘請『鬼諸葛』和『黑心毒魔』二人,一個用計,一個用毒,聯手殺你!」
這倒實在是件非常棘手麻煩的事情!
他江阿郎雖然身懷蓋世奇學,功力罕絕,當今天下武林少有敵手,但是「鬼諸葛」之計,「黑心毒魔」之毒,都是當代武林翹楚,極為難惹難斗的黑道魔頭,武林黑白兩道人物,莫不以避之為吉!
這一毒一計如真聯手來對付他江阿郎,別說他江阿郎只是個血肉之軀的人,就是那鐵鑄的金剛,鋼澆的羅漢,也將會被他兩個的「毒」與「計」融毀,難逃劫數!
江阿郎默然了,兩道濃眉糾結得深鎖了起來!
項君彥和谷亞男等四人跟在二人身後,對二人邊走邊談的一切,自是全聽得十分清楚,因此,江阿郎默然濃眉深鎖,他四人也都默然也深鎖起了雙眉,替江阿郎擔上了心!
西門玉霜星目一眨,笑說道:「現在你可是感到很棘手了?」
江阿郎點頭道:「這確實很棘手!」
項君彥心中意念飛轉,突然輕咳了一聲,說道:「江兄弟,我有個好辦法!」
江阿郎雙目一凝,道:「項兄有什麼好辦法?」
項君彥道:「咱們可以給他們來個釜底抽薪!」
江阿郎一怔道:「釜底抽薪?」
「嗯。」
項君彥點頭說道:「這辦法一定成!」
江阿郎想了想,說道:「項兄之意可是我們先一步去找那『鬼諸葛』和『黑心毒魔』兩個?」
項君彥道:「不錯,只要找到他倆中的一個就行了!」
江阿郎眨動著眼睛道:「找到一個又如何呢?」
西門玉霜笑說道:「設法不讓他倆同時接受『十邪』兄弟的聘請,不讓他兩個聯手配合,或者不讓『十邪』兄弟找到他們兩個!」
語聲一頓,目光轉望著項君彥問道:「是不是?項兄。」
項君彥點頭一笑道:「姑娘高明,我的意思正是如此!」
江阿郎心念電閃地沉思了剎那,說道:「這雖是個可行的好辦法,但並不是樁容易的事情而且不-定能行得通!」
語鋒微頓了頓,說道:「好了,這件事不妨暫且留待以後再說,我們還是先前去拜見西門堡主吧!」
話落,立即邁開大步當先疾行!
四更整。
江阿郎等一行五人,由僻靜處翻越過城牆,進入洛陽城內。
西門玉霜前行領路,來到一座高台階,兩旁巨石獅子,大門旁磚牆上,掛著「徐府」黑漆金字門牌的大宅院前,停步回頭說道:「到了。」
江阿郎目光一瞥那塊「徐府」黑漆金字的門牌問道:「此間主人是何許人?」
西門玉霜說道:「是洛陽城中『第一綢緞莊』的東家,名叫徐理仁,也是我爹的得力屬下!」
「哦!」
江阿郎道:「這麼說,此宅也是貴堡產業了?」
西門玉霜點頭道:「凡是北六省各大城市敝堡屬下所經營的生意,都是敝堡的產業!」
說話間,圍牆上忽然探出了個人頭,問道:「是姑娘回來了么?」
西門玉霜立即應聲說道:「是我,你開門吧!」
「是,屬下這就開門。」
大門打開了,四名腰系佩劍的青衣少年,肅立門內兩旁,一齊躬身說道:「屬下見過姑娘。」
西門玉霜抬手一擺,道:「我爹呢?睡了么?」
一名青衣少年恭謹地答道:「堡主在書房中等候姑娘,會有諭示交代,姑娘回來時請姑娘直接前往書房。」
「我知道了。」
西門玉霜點了點頭,轉向江阿郎等人說道:「江大哥、項兄和諸位請隨我來!」
名震天下的武林第一堡當代堡主西門天豪,是個四十五六年紀,身材頎長,面貌清癯,雙目神光灼灼,氣度威儀懾人,一身青衫,文士打扮的中年儒生。
西門玉霜領著江阿郎等人進入書房,分別行禮拜見落座,西門天豪目光炯炯地注視了江阿郎稍頃,忽然展顏一笑,說道:「江少俠,冒昧相邀來此會晤,尚請恕我唐突,不要見怪!」
江阿郎連忙抱拳一拱,說道:「堡主請勿客氣,晚輩禮當前來拜見堡主!」
西門天豪笑了笑,道:「少俠知道我何故命小女邀請少俠來此會晤嗎?」
江阿郎搖頭道:「晚輩不知,尚請堡主明教!」
西門天豪又笑了笑,說道:「聽說上官先生巳將查訪谷大俠的蹤跡下落與追回藏寶圖的重任,交給了少俠,是么?」
江阿郎點頭道:「是的,晚輩正在儘力查訪!」
西門天豪道:「有眉目了嗎?」
江阿郎道:「雖然已經有了眉目,不過可靠不可靠,尚等進一步探查!」
西門玉霜在旁介面說道:「爹,與你所猜料的相符!」
「哦。」
西門天豪雙眉微微一揚,道:「果然是『幽靈門』所為?」
江阿郎道:「據說谷大俠現在正陷身在『幽靈門』中。」
西門天豪凝目問道:「這消息是從何處得來的?」
江阿郎說道:「是聽『寒星劍』費翔雲說的!」
「哦。」
西門天豪微一沉吟道:「是他親口對少俠說的么?」
谷亞男介面說道:「是費翔雲親口告訴侄女兒的!」
西門天豪道:「賢侄女是在什麼地方遇上他的!」
谷亞男道:「就在此間洛陽城內『聚英樓』上!」
西門天豪又問道:「費翔雲他認得賢侄女么?」
谷亞男搖頭道:「侄女兒和他從來見過,他應該不識侄女兒!」
西門天豪眉鋒微蹙了蹙,道:「他既然與賢侄女從未見過,又不認識,他又怎麼會告訴賢侄女這個消息的呢?」
當下谷亞男便將「聚英樓」上的經過情形,扼要的述說了一遍。
「哦。」
西門天豪說道:「原來是這麼回事……?」
西門玉霜忽然雙目一眨,說道:「爹,看情形,谷姊姊既然不認識費翔雲,費翔雲卻認識谷姊姊,那所謂驚艷,要和谷姊姊交朋友,顯然全是鬼話,也是別有用心企圖的借口,是個陷井!」
西門天豪沉吟地點頭道:「不錯,費翔雲也是別有用心企圖,這多半可能是個陷阱!」
費翔雲的突然出現,要與谷亞男論交,這本來就是樁不合常理的事情,而恰巧費翔雲又和『幽靈門』是朋友,且知道『幽靈門』擄劫谷震非的秘密,並拍胸承諾帶谷亞男去「幽靈門」與谷震非相見,這種種,雖然不能說是絕不可能完全不是巧合,但這種「巧合」實在太牽強,也太不合理了!
因此,這是個「陷阱」,不但谷亞男明白,項君彥與「金銀雙鞭」三人心中也都明白!
但是谷亞男此刻卻故意裝了糊塗。美目眨動地問道:「西門姊姊,依你看那費翔雲的用心企圖何在?又是個什麼『陷阱』呢?」
她故裝糊塗,顯然是存心要考考這位名列六俊第四的「飄雨劍」西門玉霜的才智!
西門玉霜如無極高的才智,她焉能獲得梵凈山紫竹庵老菩薩慧空神尼的垂青,在武學功力上有極高的成就,練成精湛的劍術,得以名列當今武林「六俊」第四,成為「六俊」中唯一的一位紅粉嬌娃!
谷亞男話聲一落,西門玉霜像似立刻看穿了谷亞男的肺腑,微微一笑說道:「谷姊姊,你這是考我么?」
心意被揭穿,谷亞男嬌顏不由立刻一紅,含笑說道:「西門姊姊,你這麼一說我倒不好意思說什麼了,不過……」
西門玉霜介面說道:「谷姊姊,你千萬別介意,我是和你開玩笑的,就算你真是考我的,我也會說的!」
話鋒一頓又起,接說道:「如果我猜料的不錯,必是『幽靈門主』雖然擄劫了谷伯父,由谷伯父身上獲得了藏寶圖,但卻無法看出那藏寶圖上所示的地點,而谷伯父又拒不肯說,以此推想,就不難明白費翔雲的用心企圖是在誘騙姊姊前往『幽靈門』,然後以姊姊的性命脅迫谷伯父說出藏寶圖的地點!」
項君彥忽然哈哈一笑道:「高明!高明!西門姑娘才智之高,實在令人佩服!不過……
你只想到其一,大概沒想到其二吧?」
西門玉霜不禁愕然一怔!
凝目問道:「什麼其二?」
項君彥笑笑道:「其二,就是我們這一夥,也是設好了的『陷阱』!」
西門玉霜惑異不解地道:「你們這一夥也是個設好的『陷阱』?」
項君彥點頭道:「這是江兄弟因為一時極難查出谷大俠被何方神聖所擄,設下的一個『香餌』計……」
西門玉霜立刻恍然若悟地介面說道:「以谷姊姊為餌,誘使對方上鉤,先摸清谷大俠的下落,然後再謀營救之策!」
項君彥道:「事實正是如此!」
西門玉霜目光倏然轉望著江阿郎說道:「江大哥,你這一著『香餌』計雖高,但是太冒險了,萬一谷姊姊再被對方所擄,那豈不反而更糟!」
對此,江阿郎只笑笑,並沒有接話解釋!
但是項君彥卻代作解釋的說道:「西門姑娘,這你又只是想到其一,沒想到其二了!」
西門玉霜眨眨眼睛道:「我怎麼又沒想到其二了?難道你們有十成把握,谷姊姊絕不會被擄?」
項君彥微微一笑道:「我們雖然並無十成的把握,但是姑娘應該明白,谷姑娘身邊跟有兩明兩暗四個侍衛保鏢,要想擄劫谷姑娘,只怕……」語鋒微頓了頓,接說道:「剛才的情形你也看見了,那費翔雲想逞強擄人的話,他就落個濺血當場的厄運!」
西門玉霜默然了,項君彥說的是事實,剛才她已親眼目睹,江阿郎一身功力所學之高,遠超出了她想象之外,如想在江阿郎的護衛下拐走一個人,放眼當今天下武林,只怕還很少有人能有這份力量。
西門天豪忽然揚聲哈哈一笑,說道:「我們家的『才女』今天可吃癟了!」
西門玉霜臉兒不禁微微一紅,目光一瞥江阿郎,嬌笑著說道:「爹,天下做爹的只有護女兒的,哪有反而高興自己的女兒吃癟的,你真是……」
西門天豪笑道:「爹這只是實情實說,吃癟就吃癟,爹怎好歪曲事實!」
西門玉霜道:「您怎麼不想想。江大哥他們二位,一個是『六俊』第一,一個是『六俊』第二,女兒要是能強過他們二位,便就不會被名列第四了!」
西門天豪點頭笑說道:「好,算你說得有道理,也算你不算『吃癟』,如此,你該沒話說了吧!」
所謂「吃癟」,本來只不過是句玩笑話,既然不算「吃癟」,照理,西門玉霜應該沒話說了!
可是,理雖如此,事卻不然!
西門玉霜竟然一搖頭道:「不,我還有話說!」
西門天豪不由詫異地問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西門玉霜道:「爹得賠償女兒名譽上的損失!」
西門天豪不禁一怔,道:「賠償你什麼名譽上的損失?有道理么?」
西門玉霜道:「爹當著江大哥和谷姊姊他們說我『吃癟』,讓我丟臉,有損我的名譽,所以爹便應該賠償!」
這理由實在很牽強!
西門天豪眉鋒微蹙了蹙,道:「玉霜,你又想耍什麼花樣了?」
西門玉霜說道:「爹不該問我要什麼花樣,該先回答我賠不賠償?」
西門天豪膝下只此一女,平素極為寵愛,聞言笑問道:「你要爹怎麼賠償?」
西門玉霜雙眉一凝,道:「爹可是答應賠償了?」
西門天豪點頭道:「爹答應了!」
西門玉霜道:「不反悔?」
西門天豪含笑搖頭道:「爹答應你的事情,幾時反悔過了?」
這話一點不假,自西門玉霜懂事以來,西門天豪答應過她的事情,確實從來沒有反悔過,不過,過去那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而這回卻有所不同,她所要的「賠償」西門天豪將會感到為難,因此,她才特別回上這麼一句,先拿話扣住西門天豪,免得到時候西門天豪會因感到為難而變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