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遼東七雄
龐老大道:「江大俠的意思是?……」
江阿郎淡淡道:「如果你兄弟死了,『幽靈門』便可能會釋放所有人質的話,我想讓你兄弟死一次!」
龐老大眨眨眼睛道:「江大俠是要我兄弟詐死?」
江阿郎點頭道:「我既然要留下你兄弟,不讓你兄弟繼續受其脅迫當殺手,為你兄弟的家小著想,我認為這應該是個較為妥當的辦法,你兄弟認為如何?」
龐老大沉吟地道:「萬一『幽靈門』仍然不放人質呢?」
江阿郎道:「如果仍然不放,我想也是有益無害!」
說話間,屋外人影一閃,一前一後進來兩個人。
前面的是個俊面,星目,氣宇英挺,書生打扮,二十一二歲年紀的白衣少年。
他,正是陳家的少主人「閻王筆」陳飛虹。
後面的一個不用說,那自然是「地煞」紀昆了。
陳飛虹一進屋內,立即向江阿郎笑說道:「江大哥,你可真會冤人呀!」
江阿郎笑笑道:「陳兄弟,我怎真會冤人了?」
陳飛虹道:「你既是『長生峰』老人家的傳人,上次相遇時,你為何不告訴我,害得我真替你擔心!」
江阿郎笑道:「那是因為當時我並不知道你是『金』弟子啊!」
「江大哥現在又怎麼知道的?」
「是『萬事通』告訴我的。」
「那老兒和江大哥認識?」
「也是剛認識的。」
「他也來了洛陽?」
「現在『第一綢緞莊』的私宅,和西門堡主一起!」
「哦!」
陳飛虹目光一瞥「遼東七雄」,說道:「怪不得他七個昨夜沒有向『第一綢緞莊』下手,原來是西門堡主也來了洛陽,『幽靈門』的消息可真靈通!」
江阿郎笑道:「這並不是『幽靈門』的消息靈通,而是西門堡主屬下群中出了內奸!」
陳飛虹雙目一凝,道:「已經知道那內奸是什麼人了嗎?」
江阿郎道:「已經查出了一點眉目,尚待進一步的證實!」
話聲一頓又起,凝目問道:「陳兄弟,你在弄什麼玄虛?」
陳飛虹一怔,眨眨星目道:「江大哥,小弟那裡弄什麼玄虛了?」
江阿郎說道:「你既然知道『遼東七雄』前來洛陽的目的意圖,為何還讓他們在此間落腳?」
陳飛虹一笑道:「小弟讓他七個落腳此間,是為了好知道他們下手的確實時間,小弟和紀二叔跟蹤在後,全搏殺他七個!」
這話,聽得「遼東七雄」心中全都不禁打了個寒顫!暗暗直喊「僥倖,好險」不已。
「哦!」
江阿郎笑說道:「這麼說來,倒是西門堡主救了他七個的命了!」
陳飛虹道:「事實也確是如此!」
目光再次一瞥「遼東七雄」,話鋒倏地一轉,說道:「小弟聽紀二叔說,江大哥要將他七個留下交給紀二叔負責看管,是么?」
江阿郎點頭道:「兄弟以為如何?」
陳飛虹一沉思道:「小弟以為大可不必多此麻煩之舉,江大哥如是不想手沾血腥殺他七個,那就廢了他們的一身功力,任由他們自去算了!」
「遼東七雄」聞言,臉色不由齊皆大變!
金老三突然一聲冷哼,道:「陳飛虹,你不幹脆動手殺了我兄弟七個,豈不更好!」
陳飛虹星目寒芒一閃,說道:「你兄弟七個縱橫遼東多年,那一個不是兩手血腥,殺了你七個不為過!」
金老三雙目陡地一睜,才要開口,龐老大已沉聲叱喝道:「老三不准你開口,咱們兄弟的生死有江大俠作主!」
江阿郎含笑說道:「陳兄弟,以他兄弟往日的行為,殺之雖然並不為過,但是,他們這一次入關逞兇殺人,替「幽靈門」賣命,卻情有可原之處!」
陳飛虹一怔,目含詢問之色的,望著江阿郎。
江阿郎語聲微微一頓,又說道:「他兄弟是身不由已,被迫而為!」
陳飛虹星目閃過一絲疑惑之色,說道:「江大哥,這話該不是他兄弟為求保命而對江大哥說的吧!」
「不是!」
江阿郎搖搖頭道:「那『幽靈門』在他兄弟身上下了毒,並擄劫了龐老大,裘老二和丁五的家小,尤老七的老母持為人質,他兄弟不得不替『幽靈門』賣命,行兇殺人!」
陳飛虹一雙星目倏如電射地逼視著「遼東七雄」,像是要透穿「七雄」的心事般地問道:
「你兄弟這話可實在?」
龐老大神情淡漠地說道:「陳少俠,這話並不是我兄弟告訴江大俠的!」
陳飛虹不由感覺意外地怔了怔,望著江阿郎問道:「江大哥,是么!」
江阿郎點頭一笑道:「這些事情全是『萬事通』告訴我的!」
「哦!」
陳飛虹眨眨星目,沉吟地說道:「他兄弟既是身不由已被迫而為,那就隨江大哥的意思辦好了!」
江阿郎含笑地點了點頭,說道:「陳兄弟,我要先替他兄弟逼出所中劇毒,麻煩你和紀老人家……」
話未說完,雙目寒芒倏地一閃,揚眉喝道:「外面來的是那位朋友?」
「我……」
外面剛回答了個「我」字,陳飛虹身如電閃掠了出去,接著是「砰!」的一聲震響,顯然,陳飛虹已和來人硬對了一掌。
從來人那一聲「我」字聲音中,江阿郎已經聽出了來人是誰,連忙閃身出屋,說道:
「陳兄弟,是自己人!」
來人一襲青衫,是個面貌清秀的美少年,正是那位易釵而弁「飄雨劍」西門玉霜姑娘。
見江阿郎問道姑娘,怎麼來的話……聽得陳飛虹神情不由一愕,一雙星目不住上下的打量西門玉霜。西門玉霜眉微蹙了蹙,說道:「我是從『萬事通』那兒逼出來的,他猜想大半是來了這裡!」
江阿郎點了點頭,隨即替西門玉霜和陳飛虹、紀昆二人介紹分別見禮。
陳飛虹抱拳一拱,說道:「適才多有冒犯,尚請姑娘原諒在下魯莽之過!」
西門玉霜淡淡地道:「別客氣了,剛才那一掌幸虧是我,若是換個人,要不傷在你掌下才怪,只要以後別再冒失就好了!」
陳飛虹俊臉不由微微一紅。
江阿郎笑說道:「西門姑娘,你『飄雨劍』名列『六俊』第四他名列第六,你好意思么?」
陳飛虹再也想不到西門玉霜就是「飄雨劍」,星目不由倏然一睜,道:「怎麼?西門姑娘就是『飄雨劍』!」
西門玉霜冷冷道:「你可是不服?」
陳飛虹神情不禁微微一呆,道:「在下不敢!」
他口裡雖然說「不敢」,但是臉色神情間已顯出了一絲不自然之色!
西門玉霜可不管他臉色神情如何,一聲冷笑道:「你最好是不敢,否則我就要你……」
江阿郎已知西門玉霜刁蠻的個性,恐怕陳飛虹下不了台,連忙岔開話題的擺手笑說道:
「西門姑娘,請屋裡坐吧!」
西門玉霜本是聰明之人,江阿郎這麼攔阻她的話再說下去,心中明白江阿郎是不讓使陳飛虹太難堪,遂即朝江阿郎微微一笑,舉步走向屋內。
入屋,一見「遼東七雄」臉色立時一變!說道:「江大哥,他七個就是『遼東七雄』么?」
「正是。」
江阿郎點了點頭。
西門玉霜雙目陡射寒煞,喝道:「你七個竟敢逞凶屠殺本堡屬下,殺人償命,接掌!」
閃電抬手,一掌直朝龐老大當胸拍去!
江阿郎等人在屋外的談話,「遼東七雄」全都聽得很清楚,已知這位青衫美少年是西門堡主的掌珠,也是名列當世武林「少年六俊」第四的「飄雨劍」!
按理,不管龐老大的武學功力如何,是不是能接得下西門玉霜這一掌,總該出掌相迎才是!
可是,理雖如此,事卻不然,眼見西門玉霜出掌拍到,龐老大隻雙眉微軒了一下,竟然端坐未動,未出掌相迎,也未閃身避讓!
這是為什麼?
是龐老大被封了穴道不能動,還是他自知接不下西門玉霜這一掌,而不敢接?
不是!絕對不是!
以「遼東七雄」的性情,雖然明知不敵,也決不會束手待斃!
原因是「遼東七雄」縱橫遼東,雖是惡徒,但此次入關行兇殺人,本是被迫而非出自心愿,今天遇上了江阿郎,他兄弟自料必死,沒想到江阿郎竟因知道他兄弟是身不由已,不但沒有為難他們,反而要替他們逼出所中之毒,協助他們解救被「幽靈門」所挾持的家小人質!
因此,在西門玉霜擊掌拍出之際,龐老大心裡突然閃過一道靈光,他想到西門玉霜這一掌,他只一出掌相接,不論情形如何,西門玉霜必將因而更加氣怒,連續出手,反而不如不接不避的實挨她一掌,縱是落個重傷當場,江阿郎定會及時攔阻,決不會讓西門玉霜連續出手,眼看著他死在這裡!
龐老大這想法雖然是冒了性命的危險,但卻想對了!
也就在西門玉霜的掌力即將拍實龐老大胸口,快若電光石火飛閃的剎那,江阿郎已奇快絕倫的一伸手,托住了西門玉霜的玉腕!
西門玉霜神情不由一愕!道:「江大哥,你……」
江阿郎微微一笑,道:「適才之前,我已經答應不難為他們兄弟!」
西門玉霜說道:「你是要我也饒過他兄弟們?」
江阿郎點點頭,縮回托住西門玉霜玉腕的一隻手,說道:「請姑娘看我薄面!」
西門玉霜雙眉微微一蹙,道:「又是看你薄面!」
江阿郎笑說道:「俗語雖說事不過三,但我這才是第二回!」
西門玉霜道:「江大哥,本堡唐沽、天津兩處那些屬下的血債,難道就這麼算了?不討了?」
江阿郎道:「那十多條人命的血債,自然不能就這麼算了,當然要討還,但不該找他兄弟!」
西門玉霜道:「人是他兄弟殺的,不該找他兄弟找誰?」
江阿郎道:「冤有頭,債有主,人雖是他兄弟殺的,但他兄弟乃是身不由已,被脅迫無可奈何的行為,要找應該找那『幽靈門主』!」
西門玉霜眨眨眼睛道:「你說的雖然有道理,但是……」
江阿郎介面道:「姑娘,俗話說的好,得饒人處且饒人,能放手時便放手!」
西門玉霜道:「江大哥,我看你那江湖人聞名心驚膽顫的『一刀斬』的美號,應該改一改了!」
江阿郎笑道:「我那『一刀斬』的外號乃是專為對付惡人的!」
西門玉霜雙眉微微一揚道:「他七個難道還不算是惡人?」
江阿郎淡淡道:「他七個雖然算得上是惡人,但卻非大惡之徒,尤其是這次入關行兇,其情可恕可憫!」
西門玉霜性情雖然刁蠻,並非是個不明事理之人,她之突然發難舉掌拍出,只不過是情緒上一時氣怒的衝動,經過江阿郎出手攔阻這麼一勸說,她那情緒上一時的氣怒、衝動,早已煙消平息,也覺得『遼東七雄』之被迫行兇殺人,其情實在可憐可恕!
因此,她心中氣怒雖然已煙消平息,但卻一頓腳道:「都是你有道理,我說不過你,不和你說了!」
身子一轉,賭氣地,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去!
這,是女兒家的性情!
理不對,沒軸了,心裡氣也消了,仍要裝腔作勢的做作一番!
江阿郎,心裡倏然暗暗一笑,但臉色神情卻正肅地向「遼東七雄」說道:「龐老大,你兄弟還不趕快謝謝西門姑娘寬恕之德!」
龐老大先是一怔!
旋即會意地站起身子,領著六個兄弟霍地矮身下拜說道:「謝謝姑娘大度寬容!」
西門玉霜見狀,不由立時閃身避過一邊,頓腳嬌嗔道:「江大哥,你這是存心……」
江阿郎笑說道:「姑娘深明大義饒過他兄弟,不找他兄弟討那唐沽、天津兩地屬下的血債,他兄弟謝謝姑娘乃是理所應該的!」
西門玉霜和江阿郎半夜相識,從江阿郎夜來處理連串事情的言談行動中,已深知江阿郎貌相看來忠厚,其實才智兩皆高明絕世,實在是個佛家所謂「大智若愚」之人!
她平素雖然十分自負智高,有「女智多星」之稱,但如今她已自知絕高不過江阿郎去!
因此,江阿郎話音一落,她立即轉向「遼東七雄」說道:「你們快不要如此,也用不著謝我,只要你兄弟從此改惡向善,重新做好人,「武林第一堡」,絕不找你們兄弟討那些血債!」
「遼東七雄」長身站起,龐老大躬身肅容說道:「姑娘請放心,咱兄弟過去雖然做了不少的壞事,不是好人,但也不是那『狼心狗肺』之人,姑娘今天之寬恕大德,咱兄弟當永志衷心。從今以後,一定改惡向善,重新做人,以答報姑娘!」
江阿郎忽然哈哈一笑說道:「姑娘這一來可為遼東江湖造福不少,真是積德匪淺!」
這話,乍然聽起來似乎只是順情順理的一句場面話,但卻正是江阿郎讓人欽敬,令人感覺可愛的地方!
因為事實上,以仁義感化「遼東七雄」的是他江阿郎饒過「遼東七雄」,令「七雄」兄弟心生歉疚的是他江阿郎,結果,他卻將這一切功勞送給了西門玉霜!
西門玉霜聰明絕頂,芳心裡不由非常感激江阿郎對她的愛護用心!
她美目眨了眨朝江阿郎嫣然甜笑地說道:「江大哥,你別給我戴高帽子了,其實,這些還不都是你的功德,適才若非你及時攔住我,以理勸說我,龐老大他早就第一個躺在地上了!」
江阿郎笑了笑,話題一改,說道:「姑娘,你大概已知道我為何獨自前來這裡的用意了吧?」
西門玉霜微微搖了搖頭。
江阿郎道:「你沒問『萬事通』?」
西門玉霜道:「我問過他,他說他猜想,可能是查證一件事情!」
語聲一頓,凝目問道:「是么?」
江阿郎點頭道:「他猜想的一點不錯,我確是在查證一件事情!」
西門玉霜道:「是什麼事情?」
江阿郎微一沉吟道:「我懷疑徐理仁有問題!」
西門玉霜美目倏然一睜,道:「江大哥,你可是懷疑徐理仁就是那瀉露我爹行蹤消息的內奸?」
「不錯!」
江阿郎點頭道:「多半可能是他!」
西門玉霜美目凝注地道:「江大哥,你查證出了什麼沒有?」
江阿郎道:「現在只差一點了!」
語聲一頓,目光倏轉,向「地煞」紀昆,問道:「老人家,昨晚發現徐理仁來過這裡沒有?」
紀昆搖頭道:「沒有!」
江阿郎道:「據說昨夜他自二更時分就隱身在這裡附近查探『遼東七雄』的動靜,直查到四更以後才返回,以老人家的一身功力修為,應該不會不有所發覺!」
紀昆笑說道:「那只有一個可能!」
江阿郎道:「什麼可能?」
紀昆道:「他的一身功力修為,高過了老朽!」
江阿郎笑道:「這可能嗎?」
紀昆搖頭道:「應該不可能,而且,昨晚二更以後,老朽曾進出了兩次,他若果隱身附近,老朽絕不可能毫無警兆!」
江阿郎兩道濃眉忽然一皺,道:「這就更奇怪了?」
紀昆道:「什麼更奇怪了?」
江阿郎道:「據他說,他在這裡守候了將近兩個更次之久,未見一個人影,這還不奇怪么?」
紀昆點頭說道:「不錯,縱然是老朽疏忽大意沒有發現他,但老朽進出兩次,他應該不會沒有看見,怎地竟說未見一個人影?」
江阿郎沉吟地說道:「照此情形看來,昨晚二更以後,他顯然並未隱身這附近,說的也全是謊話了!」
紀昆點了點頭,沒再接話。
西門玉霜倏然站起身子,說道:「江大哥我們回去吧!」
她說時美目寒芒閃動,一雙黛眉高挑,眉宇現出一股凜人的殺機!
江阿郎暗皺了皺眉頭,道:「姑娘請等會兒,也請稍安毋躁!」
西門玉霜道:「江大哥還有什麼事么?」
江阿郎剛自微一點頭。西門玉霜已立刻接著說道:「那我就先回去好了!」
話落,便即舉步往屋外走去!
江阿郎連忙招手一攔,道:「姑娘這麼急著回去,要幹什麼?」
西門玉霜道:「江大哥何必明知故問!」
江阿郎笑笑道:「這麼說,姑娘急著回去是要殺那徐理仁了?」
西門玉霜道:「天下武林尊仰的『第一堡』,豈能容忍內奸不肖之徒存在!」
江阿郎眨眨眼睛道:「姑娘,我請問他的罪名是什麼?」
西門玉霜道:「通敵!」
江阿郎道:「他如何通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