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前輩,救命治傷之大恩大德,在下不知怎樣才能報答,請受在下一禮。」
黃天朗誠敬地朝陽山神姥大禮叩拜。
陽山神姥慌忙閃身離座,搖手道:
「快別這樣,折殺老身了,丫頭,還不快扶黃少俠起來。」
黃天朗卻固執地道:「前輩若不受在下此禮,在下跪著不起來。」
直直地跪在地上,不肯起來。
米天香上前欲扶他起來,也被他拒絕了。
陽山神姥見他心誠意真的,知道若不受他一禮,他真的會跪著不起來,只好道:
「好吧,老身厚顏受你一禮。」
說著,坐回椅上。
黃天朗恭敬地叩拜下去。
陽山神姥忙道:
「好了,老身生受了一禮,你起來吧。」
黃天朗這才站起來,垂手站著。
米天香見他那種誠惶誠恐的樣子,不由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丫頭,你笑什麼?」
陽山神姥明知她是笑黃天朗,仍然裝模作樣地瞪眼笑罵一聲。
米天香抿嘴忍笑道:
「師父,他那個樣子,誰看了也會忍俊不禁,除非是天生不會笑的人!」
「丫頭,你是越來越放肆了。」
陽山神姥語氣雖然嚴厲,但眼中卻儘是笑意。
米天香伸了一下舌頭,苦著臉道:
「師父……」
「丫頭,你不說話,為師不會說你是啞巴的!」
陽山神姥輕叱一聲,繼之轉對臉上有點訕汕的對黃天朗道:
「黃少俠,那丫頭口沒遮攔的,你不要見怪,快請坐下,才好說話。」
黃天朗謙謝一聲,才坐下來。
陽山神姥臉容一正,目注黃天朗道:
「黃少俠,你怎會惹上那妖人的?」
黃天朗被陽山神姥這一問,想起昨晚那可怕詭異情景,不禁從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忙吸口氣,說道:「在下只是不忍看到那位經已遇難的道長被那些異物所害,故此忍不住出手救助……」
將昨晚在睡夢中,被怪嘯聲驚醒,好奇之下,循聲往看,發現那中年道人與那妖魅在惡鬥……及至自己險遇那妖魅噬咬的經過,詳詳細細地向陽山神姥師徒說了一遍。
陽山神姥聽完黃天朗的述說,舒口氣道:
「原來是這樣的,少俠仁心俠膽實在是值得欽佩。」
黃天朗忙謙道:
「前輩謬讚了,在下雖然頑劣,但恩師的教誨不敢忘記,在下只是遵照恩師的教誨去做吧。」
陽山神姥聽得暗暗點頭,忖道:「此子天性仁厚忠孝,也不枉我冒險救他一命。」
心中對他頓生好感。
「少俠,不知令師是那位高人?」
黃天朗肅容恭聲道:
「前輩,在下恩師黃山……」
「莫非是黃山俠隱聞仲謙?」
陽山神姥脫口截道。
黃天朗訝然道:
「正是家師,前輩莫非與家師有舊?」
「說不上。」
陽山神姥笑道:「說起來,不過在三十年前,於泰山觀日峰上,與令師有一面之緣。」
一頓,喟嘆一聲,感觸地道:
「一晃眼,便是三十個寒暑,日子過得真快啊,令師好么?」
黃天朗忙恭聲道:
「前輩有心了,家師安泰如昔。」
「咱們都老了,也不中用了。」
陽山神姥嘆息一聲。
「令師好眼光,收了你這麼一個好徒弟。」
黃天朗想謙說幾句,卻被米天香搶著頓足道:
「師父,你老人家這樣說,豈不是說,香兒不好么?」
米天香這一撒嬌,可將陽山神姥與黃天朗都逗得笑了,陽山神姥笑罵道:
「好丫頭,你就是會強詞奪理,這可是你自己說的,為師可沒有說你不好啊。」
米天香不依地道:
「師父,你老人家不疼惜香兒了……」
陽山神姥疼惜地道:
「丫頭,為師只得你這一個徒兒,不疼惜你,疼惜誰?
你再不好,也是為師的徒兒啊。」
「師父,你老人家這不是親口說徒兒不好么?」
米天香狡黠地頓著腳道,眼中卻儘是笑意。
「丫頭,你就是會使刁,好了,為師說不過你了?」
陽山神姥無奈地道,接著臉色一正。「丫頭,鬧夠了,現在該說正經的!」
米天香伸伸舌頭,立刻閉上嘴巴。
黃天朗開聲道:
「前輩,那位妖人到底是什麼人,前輩可識其人?」
陽山神姥被黃天朗一問,神色立刻沉凝起來。
「黃少俠,老身要是不識其人,也不會插手冒險將你救出來了,不怕對你說,此人法力之高,老身也難望其項背,老身昨晚能夠安然無事救你出來,可說是意想不到。」
黃天朗聽得心中悚然,疾聲道:
「前輩,可否賜告此人之大名及來歷?」
陽山神姥道:
「此人姓曹,名法唐,自號陰靈神君,出身於涼山殭屍門,精擅驅妖役鬼法,一身邪法,已有小成,老身還是在半年前,才知悉此人隱居於野狼崗,本欲將之除去,無奈在動手之下,才知此人法力猶在老身之上,那一次要不是老身見機得快,借風遁而走,只怕便脫不了身,喪生在他的磷火赤毒掌之下。」
黃天朗聽陽山神姥不動聲色地道來,他卻聯想到昨晚之詭怖妖異,由此而想到,陽山神姥那一次與那陰靈神君之戰,一定是非常兇險,驚心動魄的了,因之,他的心底禁不住升起一陣陣寒意與失望。
因為,在他的想像中,陽山神姥既然能夠將他從那妖人的手中救走,那麼,她的「法力」也一定不錯,而且身手很高,那就有希望將那妖人殲除,令到這一帶太平無事。
如今聽陽山神姥這一說,那豈不是任由那妖人肆虐,一旦待他所練之邪法大成,而他手下的異物亦大成氣候,那豈不是無人制服得了,為害更烈?
陽山神姥似乎看出黃天朗心中所想的,嘆口氣道:
「目前來說,這一帶確是沒有什麼人能夠剋制得了那妖人,老身這數月來,也為這件事而憂心忡忡,要是讓那妖人所修練之邪法大成,那時,相信天下間,沒有什麼人可以制服得了他,除非張天師再出。」
「師父,那妖人修練的邪法,真的那樣厲害?」
米天香畢竟是初生之犢,加上從未涉足江湖,故此,她有點不信。
陽山神姥正色道:
「丫頭,這可不是為師危言聳聽,須知道涼山殭屍門是一個極之神秘邪惡的門派,放眼當今天下,就數這殭屍門的邪法最厲害了。據說,殭屍門中最厲害的邪法是攝魂催魄大法,以及殭屍食鬼神法,只要練成這兩種極厲害的邪法,那時,不用動手,只要作法念咒,便可將對方魂魄攝走,心神摧毀,令到對方死於魄喪魂飛,無跡可尋,再加上殭屍養鬼為輔,黃少俠,昨晚你也見過那人驅使殭屍殺人的厲害了,這還是那妖人驅屍之法初成,要是讓他練至大成,那時候,那些異物也成了氣候,行動自如,只要他念咒一唱,那些異物便聽命行事,不用像昨晚那樣,要念咒搖鈴,還要手執鎮魂幡,才能驅役那些異物,試想一下,若到那地步。天下間,還有什麼人能夠剋制得了。」
一頓,目注黃天朗道:
「你也見識過的了,那根本不是武功可以抗衡得了的,就算是當世武功最高之人,也奈何不了他們,反會被他所害,偏偏,在這數十年來,修道練法之士寥寥可數,倒是在武功一道上,大放異彩,真是令人感嘆不已。」
「說起來,這都是世俗之見所害,說什麼驅鬼祛妖,乃詐騙錢財的伎倆,近世之人,就是受了這種偏見之惑,而卑視練法之士,由是令到修練法術之道,日漸式微。」
陽山神姥無限感慨地喟嘆著說。
黃天朗被陽山神姥這一番話說得心頭沉重,如壓鉛塊,本來,自己這一次能夠僥倖逃脫屍噬,大可以撒手一走,不再理會,因為那根本就與自己無關,但他生性仁義忠信,對於那道人之死,一直耿耿於懷,總覺得,若不替那道人報仇,便不能釋懷,也因此,他將自己捲入這次事件當中,令自己不能脫身。
「師父,難道天下間,真的沒有人道行法力比那妖人高的人么?」
米天香不服氣嘟著嘴說。
「那當然有!」
陽山神姥說道:
「只是,據為師所知,這方圓百里之內,便沒有,再說,那些道法高明之士,皆隱於大澤深山潛修默練,一時之間,又到那裡找呢?」
「師父,那豈不是由得那妖人坐大?」
米天香也憂心忡仲起來。
「丫頭,這是無可奈何的事。」
陽山神姥嘆口氣,但隨即昂然道:
「不過,為了地方上的百姓,為師說不得拼掉這條老命,也要令他不能順利將邪法練成!」
黃天朗不由敬佩地道:
「前輩俠膽仁心,晚輩佩服,前輩若有用得著晚輩的地方,晚輩萬死不辭!」
陽山神姥道:
「黃少俠,老身知道你是一位仁義之人,否則,你也不會奮不頤身,出手救助那道長了,但你一點法力也不會,縱有一身武功,也幫不了老身的忙,你這番心意,老身心領了。」
「師父,話可不是這樣說。」
米天香不以為然地道:
「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他雖然只懂武功,但聽師父你說,不也與那些異物周旋了不少時候么,這可見,他雖然不懂法力,但也不至於束手待斃的啊!」
黃天朗急不迭附和道:
「前輩,米姑娘說得對,晚輩再不濟,也不會負累前輩的。」
陽山神姥臉容一沉,朝米天香叱道:「丫頭,你就是多說話!」
語聲一頓,嘆口氣道:
「少俠,香兒說得未嘗沒有道理,但是老身之意,是想將你拖下這趟渾水中。」
「前輩,晚輩豈是貪生怕死之人!」
黃天朗感動地道:「再說,晚輩的家鄉就在野狼崗附近,為了晚輩的親人鄉里,晚輩也不能袖手旁觀不理!」
陽山神姥「哦」了一聲,道:
「原來少俠是這附近的人,未知少俠是那一鄉的人呢?」
黃天朗道:
「三坪鄉,前輩不會不知道吧?」
陽山神姥的眼中閃過一抹異色,頡首道:
「到過,那一次,香兒也有去。」
接問道:
「少俠這一次可是反鄉探望親人?」
黃天朗點頭道:
「正是,晚輩家中還有一個娘親與妹子。」
一頓,忽然改變了話題。
「前輩,不知那位慘死在那些異物噬咬之下的道長,又是什麼人,前輩可認識?」
陽山神姥黯然說道:
「當然認識,那位道長就是山腳下的那座三聖宮中的主持師弟法凈,不知怎的,他會與那妖人衝突起來,可惜他道法低微,不幸死於屍噬,若是被法光道兄知悉了,一定不會與那妖人干休。」
米天香拍掌道:
「師父,只怕法凈道長之死,法光主持不知道,咱們何不到三聖宮中相告,那便多了一份力量了!」
「丫頭,這一次算你提議得好!」
陽山神姥笑道:「事不宜遲,為師這就下山到三聖宮去見法光道兄,你且陪黃少俠在山上解悶,卻不許到處亂跑。」
「謹遵師命!」
米天香一本正經地說,但那長長的眼睫毛眨著,那樣子,逗得陽山神姥與黃天朗不由笑了起來,她自己也再忍不下去,「噗嗤」一聲,咭咭地笑起來。
「鬼丫頭!」
陽山神姥笑罵一聲。
「為師這就下山。」
接又轉對黃天朗道:
「你腰背上的掌傷初愈,不宜走動,還是躺在床上,歇一會,最好是運用師門內功心法,運功調息一番,那會對你大有裨益。」
說完,便自起身向外行去。
米天香忙跟著送出門外。
而黃天朗自然也跟著相送陽山神姥下山。
口口口
三聖宮就在陽山腳下,規模不大,只有兩進殿房,卻是這方圓數十里內,最大的一座廟宇,也是香火最鼎盛的。
無他,因為三聖宮內的道人,皆會一點法術,譬如驅鬼降妖辟邪,祈雨消災什麼的,還會用符咒治病,故此,善男信女如雲。
不過,最主要的是,法術頗靈。
陽山神姥來到三聖宮之時,已近黃昏了。
主持法光道長聽說陽山神姥到訪,連忙從雲房中趕出來相迎,將神姥迎進雲房中。
在蒲團上坐下后,法光道長單手打個問訊道:
「雲施主忽然到訪,未知有什麼指教?」
陽山神姥忙稽首道:
「道長好說,老身無事不登三寶殿,這一次來,實是有個壞消息相告。」
法光道長聽得臉露訝異之色,詫然道:
「雲施主,敝宮好好的,未知施主說的是什麼壞消息。」
陽山神姥一聽法光道長這樣說,便猜到,他一定還未知道法凈道長遇害的死訊,當下不答反問,道:
「道兄,令師弟法凈道長是否外出未歸?」
法光道長雙眼一睜,訝異地道:
「施主怎會知道敝師弟外出未返呢?」
陽山神姥神色一黯,嘆口氣道:
「因為老身曾見過令師弟……」
法光道長不是個笨人,但就算是白痴,這時候,也應該猜到,陽山神姥無端端提起法凈,而神色又顯得哀戚,那必然是他出了事,當下焦急地問道:
「雲施主,莫非敝師弟出了什麼事不成?」
陽山神姥又嘆口氣,說道:
「不錯,令師弟已遇害身亡!」
法光聽得心神一震,這個消息實在太突然了,雙眼倏睜,疾聲道:
「雲施主,敝師弟死了?是什麼時候的事?在什麼地方?誰人下的手?」
他在驚急之下,一口氣問出一連串的問題。
陽山神姥吁口氣,戚然說道:
「道兄,令師弟是在昨晚三更時分遇害的,遇害的地方,就在雞爪山腳下的那片疏樹林之前。」
「他怎會在那裡出現的?」
法光道長惑然不解地嘟喃一聲,隨之又急切地目注陽山神姥道:
「雲施主,敝師弟到底是被什麼人加害致死的?知道么?」
陽山神姥沉聲說道:
「道兄還記得老身曾對你提過的那位隱居野狼崗上的妖人么?」
法光道長一聽,霍然變色道:
「莫非是那妖人殺害敝師弟的么?」
「猜對了!」陽山神姥臉色凝重地道:
「正是那妖人驅使那些略成氣候的殭屍,撲殺今師弟,並噬吸其精血!」
法光道長霍然從蒲團上挺起身來,但馬上便警覺到自己失態了;復又坐回下去,臉上肌肉一陣顫動,好一會,才長吸一口氣,對陽山神姥道:
「就是那位自號陰靈神君的妖人?」
陽山神姥點頭道:
「不是那妖人,還有誰!」
「雲施主,是你親眼所見?」
「今師弟被那妖人邪法驅役的妖魅撲噬吸血的慘怖情形,老身親眼所見。道兄,請恕老身冒昧,令師弟怎會惹上那妖人的?」
法光道長長長吐出一口氣來,搖搖頭道:
「這一點,貧道也是茫然不知究竟,也從未聽敝師弟提起過,而且,敝師弟昨天午後出宮,是到牛屎坪作法驅邪,不知怎的,他竟然會與那妖人衝突,說起來,牛屎坪離雞爪山頗遠,而且根本不需要從那裡回宮,不過,那妖人不知弄什麼妖法殺死敝師弟,貧道決不能坐視不理!」
接著稽首朝陽山神姥道:
「多謝雲施主專誠相告敝師弟被害之恩。」
陽山神姥忙道:
「道兄,些微之事,何須掛齒,不怕對道兄直說,老身這一次來,是想探一下道兄之口風,因為老身也想對付那妖人,以免他邪法大成之後,危害地方,肆虐鄉民。」
一頓續道:
「如今道兄為了令師弟之死,也要對付那妖人,那就好了,咱們可以聯手對付那妖人,不至人單勢孤,彼此也有個照應。」
「雲施主,你我要說是同仇敵慨了。」
法光道長雙眉聳動了一下。
「不過,聽說那妖人邪法頗高,還是涼山殭屍門的人呢!」
陽山神姥正色道:
「一點不錯!看來道兄知道得不少,是位有心人!」
法光道長:
「既然與『狼』為伍,那總要加以防範的啊,若不知道得多一點,萬一發生衝突時,也好知所應付,這就叫知己知彼啊!」
一頓,嘆口氣道:
「本來,貧道自聽聞那妖人居住野狼崗,便欲將他除去,以免讓他成了氣候,那時使為其所害了。可是,貧道暗中潛往野狼崗探查過一次后,便知道不是那妖人的敵手,若是不自量力,與那妖人頑抗,那隻會白白送死,所以貧道一直隱忍著,沒有貿然去找那妖人動手。」
陽山神姥深以為然地說道:
「道兄所說極是,老身何嘗不是因為自忖不是那妖人的對手。否則,早已動手殲除了那妖人了!」
「雲施主,你怎會半夜出現在雞爪山下,恰好看到敝師弟被那妖人所害的?」
法光道長將話題扯回到先前的說話上面。
陽山神姥道:
「說起來,也是事有湊巧,老身因有事走了一趟蜈蚣嶺,因為不放心小徒一個人留在山上,便夤夜趕回去路經雞爪山下時,聽到夜空中傳來厲嘯聲,一時好奇之下,加上又聽出嘯聲傳來處,相距不遠,便循聲趕去看一下,究竟是什麼人半夜發嘯,是否發生了什麼小。及至趕到那片疏林子前,正好看到令師弟慘遭屍噬,而一個叫黃天朗的漢子,因不忍眼見令師弟慘遭屍噬,出手相救,其身手雖然不俗,無奈又怎敵得過那些受邪法驅役的妖魅,眼看著他亦將遭屍噬,老身一時不忍,先是冷不防發出一記五行神雷,將那些妖魅震得倒在地上,而那妖人亦被震得呆了一呆,老身就乘那剎那之際,施展神風訣,借那飛沙走石,天昏地暗之機,乘機挾起那年青人,因利乘便利用風遁而逃,那妖人也真厲害,還發一記赤磷陰光掌,要不是老身遁走得快,還不能全身而遁呢!」
說時,臉上微露驚怯之色,並將黃天朗向她述說,她沒有看到經過情形,向法光道長詳細地說了一遍。
法光道長聽著,也動容不已,暗暗心驚,待陽山神姥說完,吐口長氣道:
「這妖人果然厲害,若不早將他剔除,待他邪法大成之後,只怕天下之大,沒有什麼人可以剋制得了他,那時候,其為禍將更烈!」
說時,臉上露出憂慮之態。
陽山神姥深以為然。「然則道兄有什麼好主意,對付那妖人?」
法光道長沉吟有頃,說道:
「那妖人得到那幾隻妖魅受他驅策,可說如虎添翼,而若是讓那些妖魅成了氣候的話,只怕就憑貧道與施主的能耐,也剋制不了那些成了精的妖魅,所以,為今之計,是先將那妖人驅役的異物剔除,然後,再全力對付那妖人,這樣,就不致在對付那妖人時,受到那些異物的掣肘,雲施主意下如何呢?」
陽山神姥同意道:
「道兄這個主意不錯,先剪除那妖人的羽翼,剩下那妖人,那就好對付得多了!」
一頓,陽山神姥問道:
「未知道兄計將安出?」
法光道人道:
「這就要與雲施主從長計議了!」
口口口
望著西天邊那像火燒般的燦爛的晚霞,黃天朗幾乎看痴了。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他在不知不覺中,信口低吟出聲。
「喂,你喃喃自語的,不是這麼快,就從我師父那裡,學到了什麼法術吧?」
這突如其來的語聲,把黃天朗嚇了一跳。
不過,他立刻就聽出,那是米天香的語聲,而且,憑他敏銳的感覺,已發覺她就在自己的身後。
這時候,他是在屋前那塊只有磨盤大的山石上,獨坐著,欣賞一下山上及附近的景色以解枯悶。
因為在他運功調息完畢,感到神清氣朗后,卻找不到米天香,不知她到了那裡,而自己是客人,不便到處亂走,在無聊之下,他便走出屋子,來到崖前這塊大石上坐下來,欣賞景色解悶。
「米姑娘,在下沒說什麼啊,更不是在學念什麼經咒。」
黃天朗邊說,邊轉過身來。
身後石邊,果然站著米天香,正含著捉狹的笑意看著他。
「那你說的是什麼?」
米天香追問下去。
黃天朗從來沒有遇上一個像米天香這般不避男女之嫌,落落大方而又天真無邪的姑娘,在她的面前,他反而感到有點拘束,在米天香的詰問下,他只好道:
「米姑娘,在下真的沒有說什麼啊……」
米天香看他那一臉發急的樣子,不禁「噗嗤」笑道:
「咭咭,看你那樣緊張,分明……」
黃天朗急口辯白道:
「米姑娘,在下只不過一時觸景生情,想到古人說的那句詩詞,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信口吟了起來。」
米天香聽得咭咕直笑,幾乎笑彎了腰。
「想不到你還這般感觸多多的,真是十足的一個老夫子!」
黃天朗被她笑得臉上有點掛不住了,訕訕地道:
「米姑娘,這很好笑么?」
米天香止笑道:
「你別認真,我只是跟你鬧著玩吧了,你不會生氣吧?」
黃天朗瞧著她那種純真無邪的樣子,又怎生她的氣呢,於是訕訕一笑道:
「米姑娘,在下怎會生氣呢。是了,令師回來了么?」
米天香抬眼望一下天色,秀眉輕蹙,說道:
「師父她老人家應該回來的啊,天也快黑了,可能師父她老人家正趕著回來呢。」
黃天朗道:
「米姑娘,方才你去了哪裡?怎麼不見你。」
米天香抿嘴一笑,睨了黃天朗一眼,
「找到後山那邊,打兩隻野兔給你加菜,你不是找我有事吧?」
黃天朗聽得心中一熱,不由看一眼米天香,卻恰好與她的目光相觸,米天香倒沒有什麼,他卻心頭劇跳了一下臉上發熱,急不迭將目光移開,說道:
「米姑娘,你真好,多謝你。」
米天香卻純真地道:
「我很好么?我還是第一次聽人說我好,我師父從來沒有說過我好,我好高興。是了,你怎麼忽然問多謝我了?」
黃天朗聽米天香那一番毫無心機的說話,瞧著她無邪的臉容,不禁在心中暗自責備自己太多心了,當下也就坦然地道:
「米姑娘,我是多謝你特別為我去後山打兔子做菜。」
米天香眨眨眼,慧黠的笑道:
「不用謝,說真話,我還要謝你呢。」
「你謝我什麼?」
黃天朗有點摸不著頭腦地望著米天香。
米天香睨他一眼,說道:
「要不是你,我怎找到借口,到後山打兔子加菜,嘗一下兔肉的鮮美之味,不怕對你說吧,我師父平時是不許我打點野味,弄多一點菜的。」
黃天朗聽她這樣說,才恍然明白過來,但也不禁被她的狡黠弄得對她更喜歡了,這麼一個聰慧大方而又狡黠的姑娘,怎不教人喜歡呢。
「你師父平時是不是吃素的!」
黃天朗試探著問。
「可以這樣說。」
米天香頷首道:
「不過,偶爾她老人家也開開葷的。」
本來,黃天朗那樣問她,是想從她的答話中,猜出陽山神姥是否修道之人,從而猜測她的門派,如今聽米天香這樣說,可就無從猜測了。
米天香見他聽了自己的話,默然不語,便歪著頭,睨著他道:
「喂,我師父吃不吃素,與你有何相干?」
黃天朗被她那樣一問,一時間不知怎樣說才好,眨眨眼,只好實說道:
「在下,只不過從中猜測一下,你師父是否一個修道之人。」
「我師父怎會是一個修道之人?」
米天香眨動著長長的睫毛,忽然用手拍一下自己的膝頭。轉了口氣道:
「我也不知怎麼說好,說不是,又像是,總之,我師父除了懂武功之外,也修練法力。」
「那麼,令師有沒有對你說,屬於何門何派?」黃天朗好奇地問。
「我師父說,咱祖師是天遁門的創派祖師。」
「這樣說來,你是天遁門的弟子了。」
黃天朗嘴上說著,心中卻迅速地想了一遍,卻就是想不出,武林中有這麼一個門派。
「若在下猜測得不錯,你師父應該就是天遁門的掌門人了。」
米天香頷首道:
「不錯,但你猜得到,本門有多少人么?」
「這那猜得到。」
黃天朗想想道:
「不過,貴門總不會只有令師與姑娘你兩個人吧?」
「嘻,你猜對了。」
米天香笑著道:
「本門確實只有師父與我兩人。」
閃一眼黃天朗,抿抿嘴道:
「你一定奇怪,本門為何如此人丁單薄吧?」
黃天朗確是感到有點奇怪,一個門派,居然只有師徒兩人,而看樣子,他們是大可以廣收門人的,當下直問道:
「姑娘,在下確的是有點奇怪,莫非其中有什麼原因嗎?」
「你猜對了。」
米天香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
「不怕你說,本門一直以來,皆是一脈單傳,每一代的掌門人,只可以收一個門人,換言之,每一位門人,也就是未來的掌門人!」
頓了一下,說下去道:
「至於為什麼每一代只准收一位門人,據師父她老人家說,那是祖傳下來的法規,任何一位掌門人不可違背。
至於祖師為何會傳下那道法規,連師父也不知道,而我更就不知道了。」
「這個門派不但名稱怪,連門規也怪!」
黃天朗在心中思忖著,「武林中任何門派,從來只有想方設法,光大門戶,增強實力,以便牢固地位立足武林,甚而稱雄武林,那有不求進取,連掌門人帶徒弟,只有兩個人的,江湖上的事,真是離奇怪涎,不可思議。」
心中這樣想,口裡卻開玩笑地道:
「米姑娘,這麼說來,你亦是一位未來的掌門人了!」
米天香笑道:「想不到你也會調侃人的,真看不出。」
說完,咭咭直笑。
黃天朗被她笑得不好意思地道:
「米姑娘,這麼說來,你將在下看做一根木頭了?」
米天香笑聲更甚,上氣不接下氣地道:
「看樣子你已開竊了,怎麼猜到我心中想的!」
黃天朗被米天香那種純真無邪的可笑樣子,逗起了他的童真之心,伸手捉住米天香的雙手,笑著責備道:
「好啊,你居然將在下看做一根木頭,看在下不揍你的屁股!」
說著,作勢便要揍下去,米天香笑彎了腰,擰著身子躲閃,喘氣道:
「我不來了,你欺侮我,我不依!」
黃天朗被米天香這一說,霍然回過神來,醒覺到自己已不是個小孩子,而是一個大男人,而對方也是一個大姑娘了,也驚異於自己何以會這般失態,逾越了禮教的規範,由不住臉熱心跳起來,慌忙放開了抓住米天香的手,有點不安地道:
「米姑娘,請恕在下一時失態,冒瀆之處,萬請原諒。」
米天香見他忽然不再笑鬧了,正自一怔,再聽他那樣說,不由詫訝莫名地道:
「你那裡冒瀆了我,為什麼要我原諒?」
黃天朗瞧到米天香那種白璧無瑕的純真樣子,一顆心才放下來,忙岔開話題道:
「米姑娘,令師這個時候還不回來,要不要下山到三聖宮看一下?」
米天香被黃天朗這一說,忙抬眼望一下天色,只見天邊殘霞消褪,暮色蒼茫,遠山迷濛。已是傍黑時候,照說,師父也該回來了,少不免有點心急起來。
「三聖宮就在山腳下,以師父的腳程,不消一頓飯功夫,便可以趕回來,這個時候,應該回來的了,會不會有什麼事?」
黃天朗剎時緊張起來。
「米姑娘,待在下跑一趟三聖宮,看看你師父……」
下面的話,卻被一把語聲截庄了。
「黃少俠,你真有心了,老身這不是回來了么?」
黃天朗與米天香一聽,馬上便聽出,那是陽山神姥的語聲,兩人同時心頭一松,一個脫口叫:
「師父,你回來了,害徒兒白擔心一場!」
「前輩,你終於回來了。」
隨著閃現出來的身形,那不是陽山神姥還有誰?只聽她邊行過來,邊笑罵道:
「丫頭,怎麼了?聽你的語氣,好像不高興為師安然回來的,難道你想為師有什麼事么?」
米天香撅著嘴,撒嬌道:
「師父,那只是你自己說的,徒兒想也沒有那樣想過呢!」
看來,陽山神姥平時對這位愛徒是寵壞了,見她撒嬌,忙笑道:
「好了,丫頭,算為師錯怪你了,該消氣了吧。」
米天香這才轉嗔為喜。
「師父,您老人家怎麼一去這麼久?」
陽山神姥舒口氣道:
「法光道長已答應與為師聯手對付那妖人,為師要與法光道長商議對付那妖人的辦法,所以,便遲了返回山上。」
米天香色喜道:
「師父,想到什麼好法子?」
陽山神姥揮揮手道:
「待會再說吧,快去燒飯弄菜,這是什麼時候了,黃少俠一定肚餓了。」
黃天朗連忙道:
「前輩,在下還不太餓。」
米天香立刻有了話說,但她才張口,便被陽山神姥瞪了一眼,佯怒喝道:
「丫頭,還不快去,黃少俠客氣,所以才那樣說!」
米天香伸伸舌頭,立刻閉上嘴巴,轉身像一陣風般,走開了。
口口口
飯後,一切收拾妥當后,米天香再也憋不住了,馬上開口問道:
「師父,快將您到三聖宮見法光道長,共商對策的事,說來聽聽。」
黃天朗一直也很想知道,只是,他礙於身份,不便詢問,只好憋在心中,如今見米天香詢問,他也眼巴巴地瞧著陽山神姥。
陽山神姥笑罵道:
「丫頭,你就是心急,不知出嫁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心急呢!」
一句話,可將個純樸無瑕的姑娘說得臉紅了,扭著腰肢,跺著腳,羞澀地道:
「師父,您老人家亂說,徒兒沒有說要嫁,這一輩子也不嫁,陪著師父您!」
陽山神姥聽得心頭舒坦極了,疼愛地道:
「傻丫頭,又說傻話了,丫頭大了,當然要嫁人的啊,為師又怎忍心要你相陪,犧牲了幸福。」
米天香卻嬌羞地道:
「師父,徒兒就是不嫁,徒兒怎捨得離開您老人家!」
陽山神姥被米天香說得眼中濕濕的,忙道:
「好了,丫頭,不要再說傻話了,你不是想知道為師與法光道長商議出什麼好辦法,對付那妖人么?為師這就說給你聽。」
黃天朗在一旁看到這師徒兩人感人的話語,心中感動不已,因此而想起了自己多年不見的白髮高堂,以及勤快可人的妹子,那剎那,他恨不得肋生雙翅,一下子飛回家中與娘親妹子相對歡樂。
「黃少俠,你在想些什麼?」
陽山神姥這一問,才將黃天朗從遐想中驚醒過來,定了定神,忙道:
「前輩,晚輩忽然問想起了家中的高堂以及我那妹子。」
陽山神姥道:
「黃少俠,既然你還有白髮高堂要侍奉,又有還未出閣的妹子要照顧,依老身看來,你還是不要淌這趟渾水吧。何況,對付那妖人,不是單憑武功便應付得了的。」
黃天朗卻昂然道:
「前輩關顧之情,在下很明白,也很感激,但在下這條命,是前輩所救,撇開這一點不說,為了道義,在下也豈能坐視而袖手,再說,咱們合力對付那妖人,也未必落敗的,縱使九死一生,在下也是義無反顧,請前輩不要再說那樣的話了。」
陽山神姥嘉賞地看著神情昂然的黃天朗,微喟一聲,說道:
「少俠,那麼老身便不說了。言歸正傳,還是說說老身與法光道長商量好對付那妖人的辦法吧。」
米天香催促道:
「師父,徒兒也憋不住了,請您老人家快點說吧!」
「你這丫頭就是性急!」
陽山神姥罵一聲,隨即神色一正,說道:
「辦法的第一步,是先設法將那妖人視為羽翼的妖魅殲除……」
「嗚……吱——」
驀地,空寂的夜空中,響起一聲令人毛髮悚然的尖厲怪嘯聲,將陽山神姥的話聲打斷了。
屋內的三人,嘯聲入耳之下,俱是神色遽變,陽山神姥第一個從椅上霍然而起,疾聲道:「不好,看樣子那妖人找上來了!」
米天香一副初生之犢不怕虎的樣子,挺挺胸脯道:
「師父,他既然送上門來,那正好趁這機會,將那妖人殲除,為地方除害!」
「丫頭,說得可輕鬆啊!」
陽山神姥神色凝重地叱道:
「那妖人若是輕易對付得了的話,為師與法光道長早已找上他了,又豈容他坐大以成氣候。聽著,等一會若真是那妖人找來,千萬不可妄動,你與黃少俠都要聽老身的吩咐行事。」
黃天朗由於在昨晚經已領教那妖人,以及那些妖魅的厲害,如今想起來,還禁不住機伶伶打個寒顫,自然不會充英雄強自出頭,連聲稱:
「是。」
米天香雖然也口中應「是」,但瞧她臉上那種不以為然的神態,那是心服口不服。
這時,又一聲怪異刺耳的厲嘯聲傳來,只聽那倏忽划空而至的嘯聲,便可以聽出,發嘯之人,已「飛」臨了山頭之上。
陽山神姥神色再變,低聲對米、黃兩人沉聲喝道:
「丫頭,你與黃少俠先別出去,待為師出去看一下再說。」
話聲中,身形一閃,已掠了出去。
米天香嬌軀一擰,便欲跟著掠山去,卻給黃天朗伸手攔阻住了。
「米姑娘,還是聽你師父的吩咐,暫時待在屋內吧,以免你師父分心。」
米天香瞪了黃天朗一眼,哼了一聲道:「你若是害怕,你便留下來吧,我怎能眼看著師父隻身面對那妖人而不頤!」
說著,伸手拂開黃天朗的手臂,嬌軀一閃,便自掠出屋外。
黃天朗只好也跟著晃身掠了出去。
口口口
夜色雖黑,但天上有星有月,發出幽淡的光,令到夜色凄迷幽清,山上夜風頗勁,振人衣袂,也令到樹影搖業,平添了一份神秘的色調。
黃天朗與米天香才掠出屋外,一眼便看到,在下山那條山路前的那塊空地上,幽清的夜色下,悄然寂立著一條高瘦的人影,那件長及地上的寬大袍子,被夜風吹得鼓盪飛揚不已,那煞白的臉上,要不是那隻死魚眼般的瞳孔中,發出森森可怖的幽綠光芒來,真會以為,那是一具死人的屍體!
黃天朗一眼便認出那是誰來,腳下一快,掠至米天香的身旁,悄聲說道:
「米姑娘,那就是自號陰靈神君的妖人!」
米天香雖然曾聽師父提起過這位陰靈神君,卻是第一次看到這人,雖然她任性口硬,但當看清楚那妖人的死人相貌后,畢竟是女孩兒家,膽量極小,只看得她心頭駭異,幾乎叫出聲來,連忙將目光垂下,不敢再看那妖人。
陽山神姥這時就站在那妖人對面約二丈許的地方,發覺到米天香兩人竟然不聽她的話,走了出來,不由生氣地扭頭對兩人道:
「丫頭,你怎麼不聽為師的話?」
米天香怯怯地道:
「師父,徒兒不放心您老人家,所以擅自出來看一下,也好有個照顧。」
「算了,若是再要你回去,你一定不願意的了。」
陽山神姥語氣稍緩。
「你就與黃少俠一起站在為師的身後,切不可擅自妄動!」
米天香見師父不再責備她,而且准她留下,自是不迭聲地稱「是」。
黃天朗也「喏喏」連聲。
米天香趁師父說話時,大著膽子,抬起目光再打量一下對才面那妖人。
這一次定神細看之下,看得更清楚,也發覺到,那妖人的身後一字排著三個「人」,有如三根木一樣,又僵又直,身上穿著的,卻是死人入殮時穿的壽衣,最恐怖的,還是那顆腦袋,皮包骨的,形如骷髏,又干又縮的嘴巴,露出兩排森森的白牙,深陷的眼眶中,發出兩點綠幽幽的異光來,只見得米天香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心中寒意陡生,有一種想嘔的感覺,要不是她連忙伸手將嘴巴掩住,她真會發出尖叫聲來。
這也難怪她如此駭怖噁心,她長了這麼大,還未見過比死人還難看及恐怖可怕的「人」,而她也弄明白了,那三個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三具已成妖魅之類的殭屍!
而殭屍,在傳說中,是一種夜間出動,噬吸人血,可怕可怖,成精成怪的異物,如今乍見之下,怎不教她驚怖失色,心膽皆顫。
口口口
「老妖婦,你以為昨晚不露形跡的,救了那野漢子,本神君便猜不到你出的手么?」
那自號「陰靈神君」的妖人,語聲「嘎嘎吱吱」的,極之難看,那雙發出森森幽芒的雙眼,直直地射在陽山神姥的身上,不要說動手了,單是他那種無常弔客般的那副臉相,若是膽小一點的人,只怕會被嚇得手腳發軟,逞論動手了!
陽山神姥本來是還想加以否認的,但如今黃天朗已然露了相,若是矢口否認,那豈不是白費唇舌,當下坦然地說道:
「不錯,人確是老身救的!你這妖人,要待怎的?」
陰靈神君「嘿嘿」地冷笑一聲,聳眉睜眼的,臉容更加猙獰。
「老妖婦,本神君的事,你也敢管,上一次你與本神君的過節,本神君已撇過了,這-次,本神君若不給點厲害你見識一下,還以為本神君怕了你這老妖婦!」
站在陽山神姥身後的黃天朗,聽得不禁血氣陡涌,挺身大喝道:
「你這妖人,有本領的,就沖著我來,事情恨本與神姥師徒無關。」
陽山神姥想阻止,經已來不及,只好待黃天朗說完,才扭頭對他道:
「黃少俠,這種妖人不會與你講什麼道理的,你還是省口氣吧。」
接回顧陰靈神君,冷冷道:
「陰靈妖人,你有什麼手段,只管使出來,老身知道,你這一次只不過終於找到了借口來對付老身,既然你已找上來了,那正好作個解決!」
「好!」陰靈神君眼中幽光一閃。
「本神君今晚就讓你這老妖婦見識一下我的法力,也教你這老妖婦死得瞑目!」
說著,他陡然撮唇發出一聲尖銳詭異的怪嘯聲。
同時,他手中的銅鈴一陣急搖。
「吱吱吱」三聲鬼叫,站在他身後的三隻殭屍身形一動,齊齊向前蹦跳了一大步,垂下的雙臂,亦倏然平伸向前,作出撲噬之狀。
米天香看著,一陣噁心,驚駭得不敢再看,忙擰身望向別處。
「丫頭,黃少俠,退後一點,沒有我的吩咐,千萬不可擅自出手!」
陽山神姥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沉肅起來,同時長長地吸了口氣,凝神注視著那妖人的動靜。
那妖人口中喃喃有詞,倏地張口疾喝一聲:
「疾!」
跟著手中的三角幡一招,「吱吱」兩聲,便有兩隻妖魅縱跳如飛地撲向陽山神姥。
陽山神姥卻不言不動,但神色一片凝肅,雙眼中神光隱現。
那兩隻妖魅雖然只能蹦跳著走,但卻蹦跳如飛,神色獰怖,還未撲至,從其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腥膻屍臭之氣味,便直薰過來,中人慾嘔。
米天香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乾嘔起來。
黃天朗勉強還能夠忍受得住,忙悄聲道:
「米姑娘,你若是忍受不住了,再退開一些吧,讓在下在此接應令師。」
米天香只覺得五內翻倒,連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嘔著,而這剎那,陽山神姥忽然張口發出一聲高吭的嘯聲來。
這一聲長嘯,宛如電裂長空,在這靜寂的山頭上,迅速地傳了開去。
而那兩隻已撲噬至陽山神姥面前的異物,被那嘯聲震得慌張地倒退後跳了一步,現出畏怕之色,躑躇地不敢再跳撲前去。
那妖人睹狀,口中疾喝一聲,也不知他喝的是什麼話,黃天朗根本就聽不明白,猜想可能是涼山一帶的苗語,隨即見那妖人將手中的銅鈴搖得急如雨打芭蕉,說來真怪,那兩隻躑躇不前的異物,馬上發出一聲厲叫,形相兇猛地撲向陽山神姥!
「妖人,老身今晚說不得為了地方安寧著想,出手殲除!」
陽山神姥喝聲出口,雙掌一抬,劈向那兩隻妖魅。
只見她的掌心中,「哧」地發出兩團拳大的赤紅焰火來,直射向那兩隻異物的當胸!
那兩隻異物似知道厲害,發出「吱」的一聲驚叫,慌忙閃跳開去。
但哪裡避得過陽山神姥修練多年的庚金赤焰掌,兩隻異物雖然閃跳得快,但那兩團赤紅閃金的焰火,疾射之勢更快,那兩隻異物才閃跳開去,那兩團焰火已經「噗」的一聲,射在那兩隻異物的左右胸之上!
那兩隻異物似乎已具靈性,知道那兩團焰火非比等閑,臉上現出驚怖之色,厲叫連聲,亂蹦亂跳起來。
而陽山神姥的庚金赤焰掌所發的焰火,確是厲害,才射在那兩隻異物的身上,霎時便「轟」然一聲,炸了開來,只炸得那兩隻異物肢離破碎,翻跌在地,那熊熊的火勢,獨自在燃燒著。
看來,那兩隻異物,已被陽山神姥的庚金赤焰掌所毀了!
那兩隻殭屍確實是被毀了,殘肢剩骸被那燃燒的火焰燒得吱吱作響,散發出濃烈的腥膻惡臭的氣味來,這一次,連黃天朗也無法忍受得了,也嘔吐起來,米天香更是連黃膽水也吐了出來,幾乎被薰得閉氣昏了過去。
黃天朗連忙扶著米天香,退到一旁的上風頭處,才好受了一點,連忙大口大口地吸起氣來。
而這變化,發生得很快,快到陰靈神君根本就來不及出手搶救,只能夠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花了不少心血,才搜覓降服得了,聽從自己調遣驅役的異物,那真比割了他身上的肉還令他心痛。
只見他狂吼一聲,右手三角幡往腰上一插,翻掌劈向陽山神姥!
霎時,從他的掌心中,射出一團綠幽幽的磷火來,比海碗還要大。
陽山神姥不敢怠慢,馬上亦揚掌發出一團赤紅閃金的焰火,只是,那團焰火比之陰靈神君發出的那團磷火,卻小多了,只有拳大。
兩團焰火在空中相擊,發出「吱」的一聲炸響,只見綠焰粉飛,眩人眼目,而陽山神姥發出的那團焰火,剎那被擊散墜沒,但陰靈神君的那團綠火,雖然也被擊得炸散開來,並且閃射散墜,但其中一股焰火,卻其勢不過遏,飛射向陽山神姥!
陽山神姥臉色微變,張口朝那股焰火「呼」的吹了口氣,那股焰火霎時像火落冰窟中,消滅得無影無蹤。
但陽山神姥卻腳下微退了半步。
這情形,不用說,是那妖人發出的那團九幽陰磷火比陽山神姥發出的焰火厲害了,也即是說,那妖人的法力比陽山神姥高明。
黃天朗與米天香先是看到陽山神姥輕易便毀了對方兩隻令人感到駭怕的異物,都高興不已,也增加了信心,但這時看到陽山神姥的法力似乎不敵那妖人,不禁又暗暗擔心起來,要不是黃天朗攔阻著,米天香便會不顧一切地,撲上去,出手相助師父了。
「老妖婦,想不到你已練成了五行真氣,怪不得敢與奉神君作對了。」
那陰靈神君可說是顛倒黑白之至,明明自己是邪惡的妖人,卻一口一聲自稱神君,卻硬說別人是「老妖婦」,真是令人氣惱。
陽山神姥卻一點也不動氣,恍似沒有聽到,吸口氣,調運一下氣息,沉著地道:
「陰靈妖人,你有什麼手段,只管施展出來,老身一一接著便是!」
陰靈神君「嘿」地叫了一聲,凶厲地叫道:
「老妖婦,本神君今晚若不將你挫骨揚灰,形神俱滅,便一頭撞死在你這老妖婦面前!」
「別窮吼鬼叫了,要動手,那就快點吧。」
陽山神姥雖然在口氣上毫不示弱,實則,她是沒有多大信心,可以抵抗得了陰靈神君的,因為,她有自知之明,自己的「道行」根本就不及對方,而動上了手,那可是半點也假不了的,其間絕沒有半點僥倖可言,強存弱亡,那是改變不了的,除非有奇迹出現。
所謂奇迹,就是忽然間,殺出一位法力還要比陰靈神君高強的高人出后相助,對於這一點,陽山神姥是一點也不存幻想的,因為據她所知,這百里之內,根本就沒有法力比陰靈神君高的人,眼前,她唯一希望的是,剛才她發出的那一聲長嘯,三聖宮的主持法光道長能夠聽到,並及時趕來相助,希冀合兩人之力,能夠抗衡得了陰靈神君的邪法!
而她在動手前發出的那一聲嘯聲,正是她在三聖宮會晤法光道長時,約定的救急訊號,雙方不論是那一方在何時何地聽到,均要火速趕往接應。
口口口
「老妖婦,教你見識本神君的手段!」
陰靈神君喝聲中,抖手發出一道陰慘慘的光華來,有如電光乍閃般,飛擊向陽山神姥的前胸。
陽山神姥雙眼倏睜,急忙揚掌發出一記五行神雷,只聽霹靂一聲,陰靈神君發出那道陰慘慘的電光,在閃射到陽山神姥胸前不到三尺寸,便被陽山神姥那一記五行神雷震散了。
而陽山神姥的身形卻搖晃了一下。
接下-,陽山神姥接連發出幾記五行神雷,只聽霹靂連聲,轟擊向陰靈神君。
陰靈神君當然不肯示弱,變發出混元幽冥雷,與之相抗,一時之間,只聽霹靂之聲不絕於耳,整個山頂,彷彿也震動起來。
黃天朗幾曾見識過如此奇異神怪的打鬥場面,一時之間,只看得他目眩神搖,眼花撩亂,幾疑自在夢幻之中。
從來,江湖上皆是拳來腳往,動刀動槍,那有如此神奇怪異,不可思議的動手場面,這一次,他可算開了眼界。
兩人互發掌心雷,待到兩人停手時,陽山神姥顯然不敵,被震退了一大步。
「陰靈妖人,老身與你拼了!」
陽山神姥真的已生出拚命之心,因為她已看出,自己根本就不是陰靈神君之敵,而除了豁出外,已別無他法了。
她希望在拚命之下,縱使不能拼個兩敗俱亡,也希望能夠將對方弄至受傷,從而得以保存米天香與黃天朗兩人,否則,憑陰靈神君之陰毒兇殘,肯定不會放過米、黃兩人。
陽山神姥喝聲出口,陡地張口吐出一道瑩白的光華來,匹練也似地,飛擊向陰靈神君!
米天香一見,大驚失色,脫口驚叫道:
「師父連以本命真元修練的碧玉如意簪也施展出來,萬一……師父便休矣!」
黃天朗睜著雙眼,果然看清楚了,那道碧玉光華中,包藏著一支發出瑩瑩碧光來的玉簪,大約只有三寸左右長短,但就這眨眼間,便已漲大了數倍,足有尺許長,光華大盛,電掣般凌空飛向陰靈神君的天靈!
陽山神姥出到以修練法力之人生命交修,以本命真無修練的法寶,這已經表明了,她是豁了出去,以生命相拼!
因為她施展到以本命真元修練的法寶,要是一擊不敵,真元神便會大受傷損,輕則重傷,重則形神俱滅。
難怪米天香如此大驚失色了。
黃天朗雖然不識其中厲害,但看到米天香那種神色,也猜到,陽山神姥必是已施展出壓箱底的本領來,要與陰靈神君拚命了。
這剎那,他也禁不住心頭一陣震顫。
再看陰靈神君,自陽山神姥發出那以本命真元修練的碧玉如意簪的剎那,他的神情也一下子變得沉肅起來,雙眼中森森的幽光霎那大盛,定定地注視陽山神姥那道凌空天捷飛掣而至的瑩瑩光華,倏地,他亦張口吐出一道幽幽暗綠光芒來,飛迎向陽山神姥的那道瑩瑩如玉的光芒。
而那道暗綠光芒中,現出一個眉眼聳動,嚙牙咧嘴,似欲擇人而噬的骷髏頭來,一副張牙舞爪的樣子,迎擊過去。
黃天朗只看得雙眼大瞪,幾疑置身在夢幻之中。
瑩瑩如玉的光華中的那支玉簪,一下子使與那飛迎而至的綠芒中的骷髏頭相擊在一起,那剎那,真是蔚為奇觀,激烈地拼擊起來,最令人駭異的是,那個骷髏頭竟然會發出吱吱的怪叫聲來,不斷地張口欲噬住那支玉簪。
而且,那骷髏頭自陰靈神君的口中吐出來,只有小孩子的拳頭大小,但眨眼之間,便漲大得有如人頭,再經過這一番激斗,越漲越大,就這一會功夫,已漲得有如車輪般,硬是怪異極了。
陽山神姥的碧玉如意簪,也在劇斗中越變越大,但漲大到三尺左右時,便不再漲大了。
反觀陰靈神君的那個骷髏頭,這時又已比車輪漲大了將近一倍,而且綠芒更盛,著著進逼,盛氣凌人。
而兩人的神色,皆全神貫注在自己的法寶上面。
這時候,兩人可說到了生命交關之際,並已將全副心神,貫注到自己的法寶上,以本命真元,催動自己的法寶,兩人皆是心無旁騖的,這時候,若是有人向兩人出手偷襲,那麼,只怕兩人就是不死,也必重傷。
可惜米天香與黃天朗全被眼前那奇幻怪異,驚心動魄的惡鬥,吸引了全副心神,根本就想不到趁這時候,出手偷襲陰靈神君,否則,陽山神姥就不會死,以後也不會生出那樣多的事來。
口口口
陽山神姥那道瑩如玉的光華,及光華中的那支玉簪,在陰靈神君那個比車輪還大的骷髏頭的兇猛進逼之下,漸漸退縮,但猶在奮力閃擊。
驀地,那個聳毛睜眼,掀唇露齒,兇猛獰惡的骷髏頭,倏然一口咬住了那根玉簪。
那剎那,陽山神姥恍似身受般,臉容慘變,身子一陣搖晃,但仍勉力支撐著。
而那根玉簪亦在那骷髏頭的噬咬下,「左衝右突」的,企圖脫出其噬咬,剎那間爭持得異常激烈。
「砰」地一下脆響,那支玉簪竟被那骷髏頭那口森森利齒噬斷,陽山神姥隨之身軀猛震了一下,神色頹敗如死,張口噴出一口血箭來,一頭栽倒在地上!
而那道瑩瑩的光芒剎那被那骷髏頭張口一吸,有如長鯨吸水般,吸了個乾乾淨淨,那半截被咬斷的玉簪,則一下子縮小回只有寸許長,疾墜落地上。
那個骷髏頭眨眼眨眉的,更加神氣活現,耀武揚威!
「師父!」
米天香眼見師父落敗,吐血倒地,只驚得心膽俱碎,嘶叫一聲,飛身撲了過去。
黃天朗剎那間亦不禁心神大震,大叫一聲:「神姥前輩!」
亦飛撲前去。
陰靈神君眼見自己擊敗了陽山神姥,正自得意地獰笑一聲,準備將與自己本命元神合一的法寶收回,豈料就在這剎那間,自他身後的那條山道上,飛掠上一條修長的人影來,悶聲不響的,一掌劈向陰靈神君的后心!
陰靈神君心神全在那與本命殼神合一的法寶上,自然沒有像平時那樣,感覺敏銳,何況,又正借他收回元神法寶之緊要關頭,根本就察覺不到有人飛掠上來向他發掌,待到掌風臨身,驀然警覺時,真是心膽俱裂,要是這一掌被擊實在背心上,只怕他無法禁受得了,就算不當場身死,也必重傷到地,任人宰割。
在這生死關頭,也是他恰好將本命元神法寶收回的剎那,他拚命將身形斜搶出去。
也是他命不該絕,他元神回體之後,行動自然敏捷了很多,被他那一閃,閃過了背心要害,那一記沉實的掌勁,只擊在他的左背上,並被他卸去了一部分掌勁!
只是,那一記掌勁可不是尋常的掌勁,而是道家極厲害的一種掌功——太極一元掌,掌勁雖然陰柔,但卻綿實柔韌,而且蘊含著一股無堅不摧的暗勁,只見陰靈神君大叫一聲,身形斜斜搶撲飛出,噴出一口血箭來,猛回著獰視了那人影一眼,嗥叫道:
「雜毛老道,這一掌本神君受落了!」
厲嗥聲中,身形斜沖而起,帶起一串攝人心魄的急激急鈴聲,曳空沒入夜色之中。
剩下來的那隻倖存異物,在鈴聲響起后,如響斯應,「吱」地尖叫一聲,身形蹦跳起來,居然凌空飛掠出去,一掠數丈,欲追著那隱隱傳來的鈴聲,向山下逃去了。
那忽然從山路上飛掠上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法光道長,他是在聽到陽山神姥的嘯聲后,從三聖宮中火速趕上山來,可惜,事情發生得太快,以致他來遲一步,救不了陽山神姥,只能夠傷了那妖人。
他正自惋惜來遲一步,不能將那妖人斃在掌下,一眼瞥到那異物慾逃,自然不肯放過那妖魅逃逸,以免為虎作倀。
「妖孽,還想走!」
喝聲中,袍袖疾翻,自袖中飛出一道黑亮的光來,矯若游龍般,飛射向那妖魅。
那妖魅已具靈性,飛跳的身形猛地往側斜跳開去,欲避那道黑亮光華。
而那道光華亦似具靈性,在那人的操控之下,飛射的勢子有如游龍飛騰般,倏地一個急拐,劃了個半弧,「刷」地一聲,光華過後,那隻殭屍身首異處。
隨即,那道光華便飛回法光道人的袍袖之內。
黃天朗在法光道長飛掠上來,一掌擊傷陰靈神君時,便已發覺有人來救援了,而在法光道人從袖中發出那道黑亮光華,飛斬那殭屍時,他亦看出,那道光華實是一柄形狀古樸,通體墨黑透亮的長劍發出來的,換言之,法光道人已練成了傳說中的飛劍,這又令他開了眼界,看得他幾乎傻了眼。
這一日一夜之間所發生的事情,簡直前所未見,而且離奇怪異,匪夷所思,要不是親自目睹,他才不會相信,世上竟真的有法術通神的能人異士。
他雖然不認識法光道人,但一看,便猜出一定是他來,因為他聽陽山神姥說過這位全真道長。
何況,他的裝束與法凈一樣,只是年紀比法凈稍大,若是這也猜不出來,那就是一個蠢人了。
口口口
法光道人走到米天香的身邊,關切地問道:
「小施主,雲施主怎樣了?」
米天香一直抱著陽山神姥的身軀在悲泣不止,這時強忍悲泣道:
「老道長,師父她老人家業已元神損喪身亡了。」
法光道長低喧一聲:「南無阿彌陀佛。」
連連稽首不已,臉現悲容,又道:「貧道來遲一步,致令雲施主喪生在那妖人之手,罪過,罪過!」
米天香又已垂頭悲泣起來,悲悲切切道:
「師父,你老人家丟下徒兒去了,教徒兒一個人怎麼辦哪!」
「米姑娘,那當是替令師報仇了!」
黃天朗雖然心中悲痛不已,但聽了米天香那凄慘慘無主的說話,不由沉聲說出那句話來。
法光道人聽得大為激賞,不禁深深地打量了黃天朗一眼,亦沉聲道:
「米少施主,這位施主說得對,少施主是雲施主的唯一傳人,那自然要與令師報仇了!」
米天香聽了兩人的話,原本惶恐悲傷的心情,一下子就踏實起來,止泣仰臉道:
「黃大哥,老道長,多謝你們提醒了我,你們說得對,我與那妖人誓不罷休,縱使挫骨揚灰,也要殺了那妖人,代師父報仇!」
法光道人聽得連連點頭道:
「少施主說得好,貧道也放心了。少施主請節哀順變,目前,還是先辦理了令師的身後事再說吧。」
「米姑娘,令師於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說什麼也要為令師報仇,姑娘若有用得著在下的地方,在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黃天朗激昂地說。
「這位施主,想來你一定是那位昨晚仗義出手,救援敝師弟的黃少俠了。」
法光道人忽然對黃天朗說。
黃天朗忙抱拳道:
「在下正是黃天朗,道長莫非就是三聖宮主持法光道長?」
法光道人忙還禮道:
「貧道正是法光,黃少俠,我們先動手,將雲施主的遺體,抬回屋子內停放,以便辦理後事。」
黃天朗點頭道:「道長說得有理。」
轉對飲泣的米天香道:「米姑娘,在下與你將令師的遺體抬入屋吧。」
米天香默然點頭,於是,兩人便動手將陽山神姥的屍體,抬入屋內,擺放在一張竹床上。
法光道長則因簡就陋,為陽山神姥作起法事來。
翌日,在中午之前,依著法光道人的主意,草草將陽山神姥葬了,米天香跪在乃師的墳前,默默地垂著淚,不肯離去,那種悲凄之情,看了令人鼻酸。
後來,還是法光道人溫言勸慰之下,她才肯起身離去。
回到屋子中,法光道人瞧了兩人一眼,說道:
「兩位施主,依貧道之見,還是暫時隨貧道回敝觀吧,彼此也好有個照顧,以免為那妖人所乘。」
一頓,又道:
「貧道雖然一掌打傷了那妖人,但卻不知那妖人傷得怎樣,若是那妖人身受重傷,那自是自顧不暇,短時期內,因行動不便而不能對付你們,但萬一他只是受了輕傷。那麼,以他的道行,很快便可復原,而他生性兇殘暴戾,不但不會放過貧道,也不會放過兩位,說不定他在含恨之下,今晚就來找上兩位,那兩位就危殆了,所以,為安全起見,還是到敝觀暫住一時吧。」
米天香從未經過變故,這次驟遭劇變,早已沒有了主意,黃天朗想一下,覺得法光道人所說極是,連陽山神姥也喪生在那妖人的手下,自己是不用說了,米天香也肯定不是那妖人的對手,萬一那妖人果如法光道人所說,只是受了輕傷,含恨之下,來個斬草除根,那自己與米天香確是有死無生,於是,他贊同道:
「道長說得有理,為了安全起見,米姑娘,咱們還是隨道長回觀吧。」
米天香這時已將黃天朗視作唯一可以信賴的人,也將他當作了唯一的親人,見他這樣說,她自然不反對,於是,稍為收拾了一些東西,隨身帶走師門的幾件要緊東西,便與黃天朗隨同法光道人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