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 合浦珠還
胡姥姥呼呼叨叨應道:「是誰啊!要酒要案盡可到店中去,這裡可是我老婆子住家的地
方,對不起,今天我人不舒服,要睡了。」
門上繼續輕叩道:「是我,我是梵凈山莊的李二拐子,請您快開門。」
胡姥姥冷笑道:「梵凈山莊怎樣,梵凈山莊難道敢在這有王法的地方胡來不成?」
李二拐子急了,道:「胡姥姥不要生氣,請你開門,我有句私話要對您說。」
胡姥姥道:「不行,這是我的住宅,你要進來除非是打了進來,我不接你,否則,你有
什麼話在外面說好了。」
她料想「梵凈山莊」不會不顧聲譽地胡來,所以一點兒也不買帳。
門外李二拐子看出要胡姥姥開門無望,長聲一嘆,道:「好就這樣吧,我在門外輕輕地
說,你可不要嚷,一嚷我可就吃不消了。」
胡姥姥到門邊,對著門縫道:「你有什麼話要說?」
李二拐子道:「姥姥,小莒兒來投過你沒有?……」
胡姥姥大怒道:「是你見著了,誰說他來投我了?」
李二拐了急得哀告道:「姥姥小聲些,我的意思不是這個…」
胡姥姥見李二拐子似是怕極了,不像是來找麻煩的,心氣一和,道:「你是什麼意
思?」
李二拐子道:「只因姥姥平日對小莒兒非常好,小莒兒在這附近又沒有別的親人,我所
以特地偷來問一聲,他來找過你沒有?」
胡姥姥暗忖道:「我平日一點私心,想不道竟給人家看出了行跡,這可如何是好?」念
動間,口中已斬釘截鐵地道:「沒有,他沒有來找過我,如果他來了,我再派人通知你們
『梵凈山莊』吧!」
門外李二拐子急聲道:「不,不要通知『梵凈山莊』,只要你告訴他一聲,莊主已經發
出了『英雄今』,對他們母子要活的,不要死的,你告訴他,凡是攔截他的人,都不敢下毒
手,他如果想逃出去,便要針對這個弱點下手。」
胡姥姥怕李二拐子使的是反間之計,不敢過份相信他,只信口答道:「對不起,我可沒
有膽子把這話告訴他,我犯不著得罪你們莊主。」
門外李二拐子一凜道:「你莫非有意要出賣他?」
胡姥姥道:「我只知做我自己的生意,什麼事也不管。」
門外的二拐子半天半天沒有響動,顯然一時失了主意。
胡姥姥不耐煩地冷笑道:「你可是要和老身耗上了,好吧,老身倒要看看你能守到什麼
時候。」言罷,伸手拖過一把椅子,重重地往地上一放,篷地坐了下來。
胡姥姥真是橫了心,臉上再沒有了逢人先笑的表情。
久久,門外李二拐子,廢然一嘆,道:「姥姥,你要記著,你如果出賣了小莒和我,自
然有人找你算帳,明的奈何不你,暗地裡也得宰了你!」
恨恨地頓了一腳,快步而去。
胡姥姥「嘿!嘿!」乾笑二聲,自言自語道:「好小子,竟敢在老身面前耍起花槍來,
簡直是瞎了……」
話聲未了,忽聽遠處有人喝聲,道:「誰?」
胡姥姥一下咽住了未說完的話,傾耳聽去。
只聽數丈之外,李二拐子的聲音答道:「是我,李二拐子,二公子。」
敢情,他碰上了「梵凈山莊」二公子程寧。
胡姥姥冷笑一聲,暗忖道:「老身是什麼人物,總有一天要你好看的。」
接著,又聽二公子程寧道:「你可是打到胡姥姥家了?」
李二拐子似是愣住了,沒有回答。
二公子程寧又沉聲道:「我問你,是不是到過胡姥姥家了。」
李二拐子吞吞吐吐地道:「是!是!我剛才到過了。」
胡姥姥聽了,大怒恨聲道:「好小子,果然不是東西。」
又聞二公子程寧哈哈一笑道:「難道你也看出那小莒兒很可能投奔胡姥姥不成!」
李二拐子道:「胡姥姥,很喜歡小莒兒,我想小莒兒如果找胡姥姥請求掩護,胡姥姥不
會不幫他的忙。」
二公子程寧大聲贊道:「真看不出,你的腦子倒是靈活得很,今後你就跟在我身邊做事
好了。」
李二拐子道:「全仗二公子栽培、」
聽到這裡,胡姥姥差不多要氣昏了,只恨剛才為什麼不開門,開臉把李二拐子收拾了了
事。
看來二拐子要是燒一把野火了,真是不堪設想。
可不是,只聽李二拐子又道:「那胡姥姥可把小的恨透了,也罵慘了。」
胡姥姥恨聲暗罵道:「罵你?姥姥等會動手,第一個就先宰你!」
二公子程寧冷笑出聲,道:「她可是不買梵凈山莊的帳,沒讓你進門?」
李二拐子道:「這倒不是,她先讓我進屋搜半天,搜不出人來,她氣了,才罵我的。」
二公子程寧哈哈一笑,道:「這倒情有可原,你也未免大冒失了,你先該在暗中看清了
事實才對。」
李二拐子恭聲道:「是的,多謝公子指教,小的算是學了一回乖。」
二公子程寧響亮的話聲,蘊含著自得地高興,道:「沒有關係,只要你用心學習,包你
不出三年,一定可以出人頭地。」
胡姥姥聽了二公子程寧的大話,一肚子的火氣頓時都熄了,忍不住撲噗一笑,暗道:
「不管如何,北劍程中和倒還算得是個人物,這種自誇自大的兒子,也就夠他興嘆的了。」
同時又聽二公子程寧道:「李二拐子既然查過了胡姥姥家,我們也用不著再白跑一趟
了,大家想想,還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只聽李二拐子說道:「城酉的周吉元和小莒兒私交不錯,很可能…。」
二公子程寧截口道:「對,本公子正想起了周吉元,走!我們到城西去。」這叫后見之
明。
胡姥姥的家住在城東,城西正是相對的方向,松桃城因為是由東至西成長條形,東西相
對方向,在全城來說,是最遠的距離。
這……這李二拐子到底在搗什麼鬼?
胡姥姥迷惑了。
「姥姥,李二哥是莒兒的好朋友,他倒是一片誠心。」
史莒的話聲,驀地在她身後響了起來。
胡姥姥一回頭,只見彩虹女許萍母子二人,正站在她身後二尺不到之處,事先她竟一點
兒也未發覺。
以彩虹女許萍的功力來說,家傳絕學,欺身過來,不給察覺,毫不為奇,可是小富兒不
過剛滿十五歲,能有多少火候?怎不使她大驚之後,高興得老淚縱橫,抖聲道:「好莒兒,
姥姥對你都看走眼了。」
彩虹女許萍笑道:「胡媽,你是第二個知道莒兒稍有成就的人,平時在梵凈山莊,我總
是告誡他不準賣弄,這孩子也真好,他雖不知其然,卻是聽話得很。」
胡姥姥擦著驚喜的老眼道:「這麼一點年紀,也不知你……」
彩虹女許萍接道:「你難道忘了我媽的『玉穌丸』了?自他生下的那一天起,一年一
粒,從未間斷過,要連這一點點成就都沒有,『玉穌丸』也不算稀奇了!」
敢情,這「玉穌丸」還是她母親雙蓮聖母何萱萱留給她的。
胡姥姥瞪目張嘴道:「小姐,你已經給莒兒服用十五顆了?」
彩虹女許萍微微一嘆,道:「可惜我再也沒有了!」
言下之意,還嫌十五顆太少了。
胡姥姥點頭道:「這就難怪了!」臉上止不住仍有惋惜之色。
雙蓮聖母何萱萱的「玉穌丸」,功效不下於少林寺的「大檀丸」,武當的「天一散」乃
當世有名的三大續命聖葯之一,固本培元,增強功力,猶在其次,最給人重視的,還是那生
死人活白骨的續命奇效。
有一顆「玉穌丸」等於多了一條生命,如此浪費,未兔太可惜了。
彩虹女許萍觀點不同,她功力高了,自然也減少了受傷的危險,何況,史莒現在唯一需
要的就是功力,有什麼可惜的?
胡姥姥嗟嘆了一陣,笑問史莒道:「你爸的刀法,你可曾練成了?」
史莒自謙地道:「勉強能夠上手,只可惜我媽過去瞞著我,不知是爸名震天下的刀法,
否則,莒兒更會加倍用功。」
胡姥姥笑道:「不要客氣,有你媽這麼大的行家調教,一差不了。」
話聲一頓,似是記起了什麼事,啊了聲,道:「姥姥給你準備一把怪刀,現在就送給
你,說不定馬上就用得上呢。」言罷,晃身進入內室,取出一把黑沙魚皮為鞘的怪刀,長長
的像根棍子,一面拔刀出鞘,一面笑道:「莒兒,你看這把刀如何?」
一道寒光陡然四射,胡姥姥手中已握著一把銀光閃閃的長刀,其長度三尺有零,寬不過
三指,刀刃其薄如紙,刀背卻厚達五分,銀鱗粼粼,反卷而下,頭部平禿,看去似劍非劍,
似刀非刀,由於沒有刃尖,只單面開刃,胡姥姥所以把它稱之為怪刀了。
史莒正要伸手去接,忽聽彩虹女許萍一聲歡呼道:「孩子這是你爸的成名兵刃一一銀鱗
奪魄刀」
「呵!」
史宮和胡姥姥二人聞言都愣住了。
敢情,胡姥姥竟沒見過南刀史烈的銀鱗奪魄刀。
原來,彩虹女許萍早年喪父,由乃母雙蓮聖母何萱萱一手帶大,她和南刀史烈的婚事,
經母親完全同意,可是在行禮時,雙蓮聖母因不願再染凡塵,並未下山為他們主婚,她母親
未到,母親身邊的四大女將胡媽等人,當然也不在場。直到萍婚後一年,雙蓮聖母見愛女婚
姻美滿,決心完全擺脫俗事,才把身前四大女將也遣到史府去輔助愛女。
那時,正好史烈為著南北武林大團結之事早一個月離開了家,接著不久,就傳出了南史
烈成仁的惡耗。
換一句話說,胡姥姥連史烈的人都沒有見過,又何況是他的銀鱗奪魄刀哩!
彩虹女許萍嬌軀閃動,走到胡姥姥身邊,無限黯然地撫著刀身道:「胡媽,你是怎樣得
到這把刀的?」
胡姥姥道:「從一個樵夫處買來的。」
彩虹女許萍秀眉一皺道:「多久了?」
胡姥姥道:「十四年了,那時我剛回到松桃來。」忽然轉向史莒-笑,接著道:「那樵
夫不識貨,把這刀當著柴刀用,我當時心中一動,覺得能給你留下多好,於是,只用了一兩
銀子就得到了它。哈!哈!想不到物歸原主了。」
彩虹女許萍瞧了瞧那刀鞘道:「這不是原來的刀鞘!」
胡姥姥道:「那樵夫只拾到一把光刀,刀鞘是我後來配上去的。」
彩虹女許萍一嘆道:「但願那刀鞘也能回到莒兒的手中才好!」欲言又止的,忽然臉色
一正,道:「莒兒,行禮領刀,我們不能在此久留了。」
史莒應了聲:「是!」撲地向胡姥姥手中銀鱗奪魄刀拜了三拜,胡姥姥雙手一捧刀,交
給史莒,肅容道:「莒兒,見刀如見令尊,希望你更能發揚此刀的光榮歷史。」
史莒謝了胡姥姥嘉言,一塊布包在銀鱗奪魄刀外面,以免打眼,這才向乃母道:「媽,
我們這就走了!」
彩虹女許萍道:「既然已經有人疑及胡媽,我們當然不能再留。」
胡姥姥雙目一瞪道:「程中和難道敢不顧王法,在自家門聚眾殺人不成!我胡媽偏要以
地方上的紳士力量斗一斗他!」
彩虹女許萍搖手道:「程中和當然不會做這種傻事,但難保他沒有別的手段,同時,我
也還有我的打算,目前我們不是和他賭狠的時候。」
胡姥姥喟然一嘆,道:「小姐遠見,老奴又犯了小不忍的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