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銅衣使者
追過千山萬水,追進重巒疊障。
追過青天白日,追過沉沉黑夜。
最後,終於又回到了大同府。
卻再也沒有見到那匹灰色的狼。
王石娘、高天木法力無邊,瞬間便現出人形,徐不凡的軀體遠在深山絕谷中。
這時夜色已深,三人連說一句話的時間也沒有,便提足跳進蓬萊居的那個小跨院。
剛剛鬧過人命,當然不會有人居住,王石娘推門而入,點燃燈,游目四望,余浩然的屍體不見了,那兩個貨櫃也不知去向。
找來一名店小二,高天木問道:
「余御史的遺體呢?」
店小二道:
「已由大同府裝棺入殮,運回京城去了。」
「還有兩個柜子現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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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斷了徐不凡的進路,大步一邁,已竄出一丈五六。
所幸,王石娘、高天木已擺脫銅衣使者的糾纏,適時堵住鍾玉郎的退路。
兩個銅衣使者也不含糊,凌空連翻兩個筋斗,落在鍾玉郎身邊。雙方旗鼓相當,擺出一副硬拼的架式。鍾玉郎的出現令徐不凡疑雲重重,道:
「鍾玉郎,老御史是不是你殺的?」
聞其聲未見其人,銅衣使者面有驚色,鍾玉郎的嘴角掛著一絲冷笑,道:
「如果不是你殺的,你不可能知道老金就是余浩然。」
「你錯了,老金死後,大同府已查明他的身份,早已是家喻戶曉,童叟皆知的事,這有啥稀奇,」
「哼,你推得倒乾淨,最好不要讓我找到證據。」
「找到證據又怎麼樣?」
「寧可放掉十個,絕不錯殺一人,這是我徐不凡做人做事的原則,一旦證據確鑿,即使上天入地,我也會要你的命!」
「徐不凡,你他媽的少吹法螺,前兩次被你揀了點小便宜,就自命不凡,真打起來,鹿死誰手,尚在未定之天。」
王石娘懷疑鍾玉郎就是那匹灰色的狼,但在他的頭頂之上卻始終看不出妖氣,道:
「鍾玉郎,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是人?是狼?」
鍾玉郎表情全無的道:
「狼?你怎麼會想到本公子會是狼,狼性最淫,像你這麼漂亮的妞兒,晚上睡覺的時候可要小心狼來了。」
「少貧嘴,不是那匹妖狼,何以得悉偽詔藏在老御史的貨櫃底部夾層內?」
「王石娘,別打啞謎,把話說清楚,鍾某越聽越糊塗了。」
「你少裝蒜,跟我們進入陰曹地府,搶走王倫,潛入尤猛體內,因而得知偽詔秘密,你的嫌疑最大,若提不出合情合理的解釋來,管保你吃不了兜著走。」
「別鑽牛角尖,事情簡單得很,本公子偷聽到你們與店小二、捕快的談話,自然會聯想到偽詔的下落,如此而已。」
高天木聽得不耐,沉聲喝道:
「別羅哩八嗦,是人是狼,一試便可分曉,接招!」
暗暗叫足了十成十的功力,乾坤圈帶起一陣尖銳的風聲,兩名銅衣使者雙劍齊舉,當!
劍圈相撞,火星四濺,誰也沒有討了好。
王石娘心有不甘,欲待聯手出擊,徐不凡搶先說道:
「鍾玉郎,姑不論你是否殺害老柏台,或者是否那匹灰色的狼,先交出偽詔,咱們一切好商量。」
鍾玉郎嘿嘿冷笑道:
「笑話,已經到手的東西,豈有拱手送人的道理。」
「你要偽詔幹什麼?難道是想毀滅證物?」
「別想歪了,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看看就可以了,沒有據為已有的必要。」
「聖旨價值連城,偽造的更是千金難求,鍾某要留著做紀念!」
抽空打開一看,臉色陡然大變,高天木、王石娘齊喝一聲:
「不交出來你今天就死定了!」
風火劍與乾坤圈交織成一片寒芒,劈頭蓋面的攻上去。
鍾玉郎又豈是省油的燈,怒吼聲中,三人連成一體,全力反撲,只見掌風呼嘯:劍光閃爍,連徐不凡的元神也投入戰圈,眼看一場空前未有的生死之博,已是無可避免。
誰料,鍾玉郎用的是以進為退之計,雙方強猛的暗力甫一接觸,三個人猛一個倒縱,借力彈起,破窗飛出窗外。
徐不凡主僕一分一秒也不肯耽擱,銜尾疾追。
鍾玉郎與兩名銅衣使者速度驚人,彈身拔起二、三丈,凌空飛渡,企圖越城而出,徐不凡主僕如法炮製,升空攔截,雙方又在半空中斗在一起。
金鐵交鳴,火花進裂,人如飛馬天鷹,蔚為奇觀,猛可間,雙方兩股暗勁撞在一起,象刀切的一樣,人影倏合乍分,雙方皆震得向後倒飛出去。
撞之勢太猛,偽詔脫手飛出,飄飄而下。
徐不凡主僕一見大喜,猛打「千斤墜」,在離地面三尺處,被王石娘探手撈住。打開來一看,那裡是什麼偽詔,一方黃色的綾緞之上,還題著一首打油詩,曰;萬里追蹤一偽詔
陰陽兩界路迢迢
龍爭虎鬥把命拚
詔書早就不見了
詞意尖酸刻薄,極盡調侃戲弄之能事。
顯然,偽詔不是被鍾玉郎盜去。
可是,會是誰呢?
莫非那頭灰色的狼真的另有其人?
此外,又有誰會知悉這個天大的秘密?
事情撲朔迷離,理不出一點頭緒來,徐不凡氣得直冒煙,卻無計可施。
展目望去,鍾玉郎早已越城而逃,經過這一陣拼搏,已驚動守備府的兵馬,四下里黑壓壓的衝上來一大群人。
王石娘咬牙說道:
「姓鐘的好陰險,先是以進為退,接著又故意驚動守軍,最後丟下黃綾,作為脫身之計,他跑了,咱們卻陷入重圍。」
高天木道:
「現在閑話少說,鍾玉郎這一去,必然會對主人不利,咱們快……」
言猶未盡,古堡之內火把高挑,喊殺震天,到處都是弓箭、刀斧手,到處都是兵勇校尉,想走也走不了。
憑徐不凡主僕的本事,如決心想要脫身,應非難事,但若想在不施展法力的情形下脫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下可把徐不凡難住了,暗暗叫苦不迭。
更苦更難的是八駿二老,他們已與銀衣使者、銅衣使者戰了數晝夜。
銀衣使者的實力已大為加強,此刻已集結了四名銅衣使者,以及五六十名一流好手,在人數上占絕對的優勢。
雙方都有傷兵,八駿中有三人受了刀劍之傷,短時間無力應戰,對手的傷者更多,約在十人上下。
二老必須死守洞口,無法放手一搏。
所幸佔盡地利,三面都是陡悄的山壁,只有一條狹窄的隘路可供出入,防循的圈子很小,只有數十丈方圓。
月明星稀,夜靜如水,除天叟丁威與八駿之五在隘口守夜外,余皆打坐調息,蓄銳養精。
霍然,遠處傳來一陣極輕微的衣袂聲,丁威探頭一看,赫!暗中人頭晃動,摸上來一大群人,急忙吹了一聲胡哨,大聲喝道:
「兔崽子,三更半夜的不睡覺;是不是看中了今夜是個好時辰?」
來人靜如處子,動如脫兔,發話之處尚在十丈以外,話未落地,便如長河洪水二般湧上來。
快!狠!掌如山,劍如林,成群結隊,奮力猛衝,顯然存心想以多為勝,一鼓作氣衝進來。
八駿二老好厲害,一個個如出澗猛虎,人還沒有到,象刀子一樣的掌風,、已在隘口上布下一道無形的氣牆。
砰砰嘭嘭,叮叮噹噹;刀劍撞擊,掌風激蕩,雙方在極短的時間之內,作了最快速最猛烈的接觸,二老八駿,還有上官巧雲及兩個貼身丫頭,前撲後繼,重重圍堵,終於擊退了銀衣使者潮水般的攻勢,未越雷池一步。
趁銀衣使者第一波攻勢受挫,退下去的片刻寧靜。
地叟毛奇道:
「老丁,乾脆抬著血轎衝出去算了,他奶奶的,被動挨打的滋味真不好受。」
天叟丁威還沒有來得及開口,上官巧雲說道:
「不行,萬一傷到徐哥哥怎麼辦?」
毛奇道:
「咱們十三個人,用身體將轎子圍起來,應該可以安全的衝出去,不然,不被困死,也會餓死!」
長久受困,實在不好過,肚子鬧飢荒,更是要命的難題八駿之中馬上有人響應,道:
「好,咱們衝出去,將公子護送到安全地方后,再回過頭來殺他個片甲不留。」
上官巧雲仍然全力反對,道:
「我不答應,只要有一分一毫的危險就不行,徐哥哥要是傷了一毫一發,我們大家都會後悔一輩子。我情願餓死在血轎旁,也不能叫他冒風險。」
這就是愛,愛之深處無怨尤,即使犧牲性命,亦在所不惜,八駿二老為她的真情所感,再也沒有敢重提衝出重圍之事。
上官巧雲不放,索性帶著兩名丫頭,退回洞口,死守在血轎前。
銀衣使者又摸上來了,馬上又展開第二波的攻勢。
上官巧雲橫劍而立,目注前方。八駿中的三人,或則刀傷在腿,或則膀臂中劍,無法應戰,但也沒閑著,眼觀四路,耳聽八方,注視著四下里的一切動靜。
其中一人忽然驚叫一聲:
「繩子!」
上官巧雲順著他手指之勢一望,糟糕!從絕壁之上果然有一條繩子垂下來,來不及警告前面的人,撲通!一聲,已跳下一個銅衣使者。
「看劍!」
上官堡的劍法冠絕武林,銅衣使者立足未穩,被上官巧雲一輪猛攻,逼退到洞口三丈以外去。
她萬萬沒想到,這正是銅衣使者計劃好的,一離開洞口,上面接連又跳下兩個來,兩個丫頭抵擋不住,節節敗退,上官巧雲只好急忙抽身退回來。
才退回一丈多,剛才與自己交手的銅衣使者又追上來了,將她截在途中,大打出手。
二老已發覺到有人潛入,雙雙「大鵬展翅」,掠空而過,就在兩名銅衣使者擊退上官巧雲的丫頭,又將負傷而戰的三名八駿打倒,眼看就要攻進山洞的那瞬間,及時從天而降,連攻七拳十三掌。
天地二叟乃是第一流的好手,這一全力施為,果然不同凡俗,其鋒銳不可擋,兩名銅衣使者硬接五拳五掌后,終於吃不消退下去。
地叟毛奇憋了一肚子火,終算找到了發泄的對象,道:
「你家毛爺爺今天要大開殺戒,看我活劈了你!」
『隔山打虎』、『旋乾倒坤』、『直搗黃龍』,三掌連成一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上去。
天叟丁威也是同樣的心意:
「老夫今天要大開殺戒了!」
發掌猛攻另一名銅衣使者。上官巧雲見此情狀,主意立變,攻勢陡地加快,決心先將對手解決掉再說。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峭壁之上又滑下來一名銅衣使者,三名黑衣大漢,逼得三人不得不退守山洞,無法任意施展。
天叟丁威是老江湖,見洞口情勢穩住后,陡地拔身而起,抓住長繩猛一扯,繩子斷了不打緊,一名滑至半途的黑衣大、漢,當場被摔得血肉模糊而亡,總算徹底斷掉這一心腹大患。
現場共有四名銅衣使者,三名黑衣大漢,二老這一方,連上官巧雲的兩名丫頭算進去,能夠應戰的不過才五人,於是,一名銅衣使者大吼一聲:
「沖!」七個人排成一道肉牆,硬碰硬的往上撞。
事到如今,除了拚命,別無選擇,一方死守,一方強攻,就在山洞之外,展開一場慘烈無比的血戰。
一聲慘叫,劃破長空,上官巧雲的一名丫頭首先做了冤死鬼。
又是一聲哀鳴,上官巧雲盛怒之下,將一名黑衣大漢劈成兩半。與此同時,二老亦將另兩個黑衣大漢送上了奈河橋。
這一邊二老佔得上風,隘路口上卻一敗塗地,因為鍾玉郎帶著兩名銅衣使者趕到現場,再加上一名銀衣使者,四人聯成一體,一路強攻,五駿支持不住,被他攻破一道缺口,所有的人便如潮湧入。
五駿大駭,原想退回來與大家會合,銀衣使者搶先一步,已與隨鍾玉郎來的兩名銅衣使者,以及二、三十名黑衣大漢,將他們圍起來,動彈不得。
鍾玉郎一陣風似的來到四名銅衣使者的身後,厲色喝道:
「混蛋,如果不是你們四個飯桶搶功,而能反過來先攻八駿,則里迎外合之下,隘口早破,徐不凡那小子也就休想再還魂了。」
四名銅衣使者聞言臉色驟變,垂手而立,唯唯諾諾,一臉的奴才相。
鍾玉郎精明的像只猴子,心知徐不凡主僕雖然中了自己的圈套,被官兵困住了,但隨時都有脫困而返的可能,早一刻下手,就多一分成功的機會,當下臉一沉,道:
「你們發什麼愣,還不給我殺!」
四名銅衣使者從左右撲出,天地二叟分別出手迎戰,這一來正好中了鍾玉郎的毒計,道:
「圍起來!」人影閃晃中,二老分別包在兩個小圈圈裡,洞口門戶大開,僅僅還剩下一個上官巧雲及一名丫頭。
鍾玉郎雙目如炬,直瞪瞪的望著上官巧雲,一面大步而進,一面說道:
「上官姑娘,不管你喜不喜歡我,我鍾玉郎對你可是一見鍾情,讓開,別為了那個臭小子傷了彼此的和氣。」
上官巧雲堵在洞口不讓,道:
「鍾玉郎,你別過來,過來我就跟你拚命。」
鍾玉郎仍自繼續前進,嘴角噙著一抹淫笑道:
「徐不凡是欽命要犯,何必死心眼跟這種人泡,我鍾玉郎哪一點比不上他?」
「我愛他!」
「我要殺他!」
「那你必須先殺掉我才行!」
「好,我成全你!」
話鋒急轉直下,鍾玉郎滿面殺機,你字落地,人也來到面,前,倏的雙掌齊出,分襲上官主僕二人。上官主僕不敢大意,全力反擊,嘭!鍾玉郎的掌勁好凌厲,上官巧雲的劍招才遞出一半,洶湧的力道便撞上身來,當場倒退五六步,已退在洞內血轎邊。
丫頭的遭遇更慘,撞上洞壁,又彈回來,被一名黑衣大漢順手給了一劍,立時穿胸而過,死於非命。鍾玉郎跨步而入,照準徐不凡的軀體就是一掌,上官巧雲道:
「我跟你拼了!」揮劍就斬,鍾玉郎不得不將掌招撤回來。
上官巧雲得理不饒人,劍招綿綿攻出,氣得鍾玉郎唔哇大叫,猛地盡全力劈出一掌,只聽上官巧雲發出一聲悶哼,一屁股栽坐在地,再也爬不起來了。
此刻,八駿二老俱皆被鍾玉郎的手下困住,自顧不暇,上官巧雲也重創不起,徐不凡頓成囊中之物,鍾玉郎盡可予取予求。
鍾玉郎這下可得意了,道:
「徐不凡,鍾某先後敗過兩局,今夜在古堡內算是扳回一局,現在這一局非但扯成平手,可能還有賺頭。」
駢指如戟,快如星火,照準徐不凡的心窩戮下去。
彼此近在咫尺,招發即到,瞬間便接觸到肚皮上,驀聞血轎之內傳出一聲悶響:砰!
聲音並不大,力道卻不小,鍾玉郎捧著血淋淋的三個手指頭,倒飛出洞外去。,原來就是在那火燒屁股的緊要關頭,徐不凡的元神已化入體內,這時鐘玉郎的指招已到,還手已無可能,情急之下,只好以體內真力反震。
鍾玉郎一去,徐不凡隨即彈身而起,先給上官巧雲塞了一粒靈藥,一眼見洞外躺著兩具女屍,一股濃濃的殺機立從心田升起,沉聲喝問:
「這是誰幹的?」
正在圍攻天叟丁威的一名黑衣大漢,沾沾自喜的道:
「是大爺我,你要怎麼樣?」
徐不凡殺氣騰騰的道:
「殺人償命,這是天公地道的事。」
跨步欺身,大踏步的走上去,看似平淡無奇,實則殺機重重,他名頭太大,大家皆紛紛退避,無人敢出手阻擋,天叟丁威之圍立解。那黑衣大漢連退數步,已被山壁阻住,陡然大吼一聲
「老子跟你同歸於盡!」自己門戶大開,右劍左掌齊出,真的是拚命的打法。
徐不凡冷哼一聲:
「你不夠資格!」
連短刀都懶得拔,以掌代刀,咔嚓!那黑衣大漢的招式才遞出一半,一顆人頭已骨碌碌的滾下來。
給了丁威三粒靈丹,命他去救傷重不起的三駿,徐不凡望著另一女屍,寒臉說道:
「這又是誰的傑作?」
場中一片寂然,再也無人敢挺身認罪。
上官巧雲的傷已大有起色,強自打起精神,上前手指著圍攻毛奇的一名銅衣使者,道:
「就是他!」
徐不凡一個大跨步,來到那銅衣使者面前,道:
「你有什麼遺言,最好儘快交代一下。」
「老子沒有什麼遺言後事。」
「那就準備上路吧!」
吧字出口,短刀已置於右手肘后,放步走上去。
銅衣使者見勢不妙,不顧-切的撲上來,作困獸之鬥,徐不凡左鐵臂一格,右手肘一推,慘叫聲起,血水狂噴,吃飯的傢伙落地后,跳了三下才停下來。
XXX
徐不凡一出手就連殺二人,所有的銅衣使者、黑衣大漢,皆慌作一團,面如土色,齊集在鍾玉郎的四周,一動也不敢動。
這邊的戰火全熄,隘路口上,五駿之圍未解,天叟丁威說道:
「少主,怎沒見天木與石娘?」
徐不凡道:
「我們被大同府的兵馬圍困,我先走一步,他倆大概也該到了。」
方待化解五駿之圍,遠處雪衫飄飄,人如怒矢,王石娘、高天木已如狡兔一般,聯袂闖進谷口隘路。
敵眾我寡,壓力沉重,五駿一直在岌岌可危中苦撐,一見王石娘、高天木,精神大振,其中一人殺機滿面的說道:
「石娘、天木,不要客氣,殺!這一群傢伙沒有一個好東西!」
王石娘朝洞口一望,見徐不凡安然無恙,心下大安,風火劍挽起一團劍氣,向人群中殺進去。
高天木的乾坤圈,最是霸道不過,脫手擲出,就像是一把長了翅膀的刀,眨眼之間便連傷數人,殺出一條血路。
二人稱得上是高手中的高手,頂尖中的頂尖,血路一開,重圍立破,裡外夾攻之下,連傷十餘人,銀衣使者已潰不成軍,率眾退到鍾玉郎身邊去。
高天木、王石娘與五駿,不為己甚,亦未乘勝追殺,全都與徐不凡集中在一起。
徐不凡的臉色陰沉沉的,目光如電,死盯著鍾玉郎,道:
「鍾玉郎,我這個人不喜歡拐彎抹角,玩陰使詐,咱們有一句說一句,這樣大家都省事。
首先,我要問你,閣下處處與徐某作對,難道我們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
鍾玉郎已將血氣穩住,沉聲說道:
「你我素昧平生,談不上仇恨二字。」
「那你為何欲存心置我於死地?」
「奉命行事。」
「奉何人之命?」
「當然是我上面的人。」
「你是指你們這個不法集團的首腦?」
「可以這樣說。」
「是誰?」
「抱歉,無可奉告。」
徐不凡雙肩一聳,換了個站立姿勢,道:
「我再問你,歸化城第二副總兵尤猛的死,可是你們這一伙人乾的?」
「不知道。」
「不知道?尤猛將軍在陰曹地府,親口告訴我,是死在銀衣、銅衣使者的手中。」
「人死如燈滅,這種死無對證的話,你也敢信口胡謅,除非能將尤猛的鬼魂請來,不然沒有人會相信你的鬼話。」
「鍾玉郎,我雖然沒有辦法將尤將軍的鬼魂請來陽世,但是,必要的時候,我可以殺幾個人到陰間與他對質。」
鍾玉郎已完全復原,左右望望,仗著人多勢眾,傲然言道:
「你不妨試試,鍾某正想與你決一死戰。」
王石娘勃然大怒道:
「主人,,別跟他磨蹭,先把這小子斃了再說。」
徐不凡卓立不動,未置可否。
「呂忠,侯方!」
徐不凡突如其來,抽嗓子大聲喊出呂忠、侯方的名子。
他為人絕頂聰明,這方法果然十分靈驗,站在鍾玉郎身邊的銀衣使者,冷不防聽到有人說自己的名字,不由自主的應了一聲:
「有!」
徐不凡跨前一步,緊迫追問:
「你是呂忠?還是侯方?」
銀衣使者已說溜了嘴,只好硬著頭皮道:
「老夫侯方!」
徐不凡再跟上一步,侯方嚇得連退二步,徐不凡道:
「別緊張,在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我還不會殺你,現在徐某想知道,當年送偽詔來大同的人是否你與呂忠?」
「這……這……」
「你的臉色,你的眼神,已經告訴我了。現在請告訴我,哪一位是呂忠?」
「他……他不在場。」
「他在哪裡?」
「我不清楚。」
「叫你們送偽詔來大同的人是誰?」
「就是你們這個邪魔集團的首領,對不對
「你知道又何必多此一問。」
「我想曉得此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一名銅衣使者怒沖沖的說道;
「徐不凡,有本事你小子就自己去查,休想從我們兄弟的口中套出虛實來。」
徐不凡臉一沉,眸中殺機再現,道:
「只殺元兇主犯,不傷走狗嘍羅,這是我做人的一貫原則,你們那一位肯供出幕後的魔頭來,我絕不為難你們,否則……」
「否則怎麼樣?」
「我要你們集體負責!」
「集體負責又如何?」
「死!」
「你敢!」
「不敢我就不會站在這兒,說,你們的頭頭是誰?」
「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死!」
死字出口,招已出手,七八個人一齊上都救不了他,慘嗥聲起,身首異處,依然是一招畢命,乾淨利落已極。
徐不凡冷厲的目光從群魔臉上一掃而過,對一名黑衣大漢道:
「你說不說?」
黑衣大漢嚇得屁滾尿流:
「好,我說,我說……」
還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鍾玉郎怒斥一聲:
「大膽!」手起掌落,已活活的將那黑衣大漢劈死。
徐不凡睹狀大發雷霆:
「上,找不出元兇主犯,咱們只好被迫大開殺戒,大家放手去干,直至他們說出實話為止。」
八駿二老與,上官巧雲,憋了一肚子的火,等待的就是這一刻,徐不凡話甫落地,已如脫韁野馬似的殺出去。
高天木、王石娘自無袖手之理,攻守有序,進退自如,左衝右突,如入無人之境。
打得天昏地暗。
打得驚心動魄。
哀號聲不絕如縷。
喊殺聲響徹雲霄。
處處都有死屍!
處處都是鮮血!
然而,自始至終,鍾玉郎不敢使用妖法,徐不凡主僕自亦以傳統武功對陣,並未逾越自己既定的原則。
雙方惡戰百餘合,群魔漸感不支,鍾玉郎原以為仗著人多,或可取勝,現在眼看求勝不能,白白的犧牲了十幾條命,頓萌退志,大聲叱喝道:
「咱們撤!」
群魔如響斯應,爭先鼠竄,急急如喪家之犬。
天叟丁威大聲說道:
「封住隘路口,不許放走一個。」
立與地叟毛奇彈飛而起,企圖斷鍾玉郎的退路。
不料,一步之差,鍾玉郎凌空給了丁威一記劈空拳,天叟的沖勢一頓,鍾玉郎一馬當先,已搶先到達隘口。
禍不單行,毛奇落地后,猛覺有一股指風電襲而到,急忙向後一閃,神秘女神鍾雪娥已如幽靈似的出現在鍾玉郎對面。
地叟毛奇一愣,道:
「鍾雪娥,原來你也不是個好東西。」
鍾雪娥輕紗蒙面,雖然看不到她有表情,聲音卻冷如冰霜:
「老傢伙,說話要留口德,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有姑奶奶我在,誰要是敢再動一動,穿心指下絕對不會留活人!」
天叟丁威與地叟毛奇互望一眼,同聲一喝:
「丫頭片子好厲害的一張嘴,老夫正想領教領教你的穿心指。」
二老同時發掌,勢如泰山壓頂,只見鍾雪娥屈指如鉤,噗!噗!二聲,有兩股尖刀似的指勁風射出,穿透二老的掌風不算,還在丁威、毛奇的手掌心上留下兩個血印子,痛得二老大叫一聲,退後三四步。
就這麼一陣耽擱,群魔已全部撤出,連鍾玉郎、鍾雪娥的影子都不見了。
上官巧雲氣忿忿的道:
「徐哥哥,咱們追下去,今天不把他們殺個精光,我死也不甘願。」
徐不凡道:
「窮寇勿追,何況我們自己也傷兵累累,此刻急待調息。」
八駿之首道:
「公子,調息尚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先把肚子塞飽。」
已有一日粒米未進,大家皆同此心,徐不凡為濟燃眉之急,特別允准高天本、王石娘,在山野無人之處可以施展法術,是以,片刻工夫之後,二人便踏著曙光,帶回來足夠三日食用的餐點。
人是鐵,飯是鋼,餵飽了五臟廟,個個精神大振,容光煥發。,稍事歇息,先將上官巧雲的兩位婢女好好就地安葬,接著刨了一個大洞,將其他的死屍丟進去;天叟丁威望著地上的三顆人頭,說道:
「請問少主,這三顆人頭如何處理?」
徐不凡道:
「循例辦理,二顆骷髏作為兩位女俠索仇而殺的記載,另一顆則暫時記在我們還不知其名的老魔,賬上好了。」
天叟遵命辦理,上官巧雲深情的望著徐不凡,道:
「謝謝你,徐哥哥,你不但替我的兩位丫頭報了仇,還置棺厚葬,立碑造墳,她們泉下有知,亦會感激不盡。」
徐不凡誠摯的笑笑,道:
「那裡,應該感謝的是我,若非姑娘主僕捨命相救,我可能已經遭了鍾玉郎的毒手。」
上官巧雲象扭糖股兒似的扭了兩下,嬌滴滴的說道:
「不凡,不要這樣說嘛,感謝二字用在我們身上,聽起來怪叫人心寒,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是死也心甘情願的。」
不知何故,上官巧雲越是對他好,徐不凡的心情越是沉重,語意深長的道:
「巧雲,有些話,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總而言之一句話,我寧願你對我疏遠一點。」,
「不凡,你怎麼又說這種話了,嫌我丑?」
「我說過,你比美女還要美。」
「是為了常小琬?」
「也不完全是。」
「那到底是為了什麼?」
徐不凡正自不知如何作答,在隘路口外放哨的一名八駿過來說道:
「公子,有人找你。」
「找我?哪一位?怎麼會找到這兒來?」
「是鍾雪娥。」
「奇怪,敵我之勢已明,她來幹嘛?在哪兒?」
「就在隘路外面。」
「既然來了,就叫她進來吧。」
「鍾雪娥堅持要公子出去。」
上官巧雲插嘴道:
「她的毛病倒不少,走,凡哥,我陪你去教訓她一頓。」
那名八駿面有難色,道:
「鍾女一再叮囑,只會見公子一個人。」
「好吧,一個就一個,反正我也不怕她吃了我。」
徐不凡毫不猶豫,拔足奔出山谷。鍾雪娥就在不遠處的懸崖上迎風而立,遠遠望去,羅衫飄飄,曲線玲瓏,無疑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卓立不動,昂首遠眺,又似一尊神聖不可侵犯的女神。
彈身落在鍾雪娥身後,徐不凡冷冰冰的道:
「鍾姑娘,你莫測高深,我越發摸不透你了在固陽縣哈爾納拉處殺了一個魔崽子,在此地卻公然與我為敵,傷了天地二老后,居然敢來見我,你究竟弄的是什麼玄虛?」
鍾雪娥回過頭來,不疾不徐的道:
「固陽縣殺人是為了滅口,這一點你應該可以體會得到。」
「現在指傷二老,你如何自圓其說?」
「六個字:放長線,釣大魚。」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目前,你最好不要完全明白,相信有一天會明白的。」
「你姑妄言之,我姑妄聽之,這件事姑且擱到一邊去。我想請教,你與鍾玉郎是什麼關係?」
「義兄妹。」
「義兄妹怎麼會同姓?」
「是因為跟著我義父姓。」
「你原來叫什麼」
「我是個孤兒,無名無姓。」
「鍾玉郎又是什麼來路?」
「對他的底細,我還不十分清楚。」
「對你自己的義父,該不會也陌生吧?」
「當然,是一位大權在握,可以左右朝綱的大人物。」
「報上名來。」
鍾雪娥反問一句:
「有這個必要?」
「他很可能就是殺害我全家的主謀之一。」
「對不起,我不能告訴你。」
「我願意買,條件隨你開,不惜任何代價?」
「包括你嫁給我?」
「此點除外,我是指金錢方面而言。」
「你為何這麼死心眼,還是忘不了那個死常小琬?」
「一旦緣訂終身,就當生死不渝,這是做人應有的起碼態度。」
「不答應就算了,這種事勉強就沒有意思了。」
「可是我卻要勉強你,今天非要知道這個秘密組織的首腦是誰不可。」
「聽你的口氣,好象準備用硬的?」
「我不願意這樣做,但也不排除。」
「徐不凡,我發現你很自大,別以為你一直沒遇上對手,就志得意滿,以為天下無敵,其實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姑娘我不敢說一定勝得了你,但起碼絕對不會輸給你。」
語意十分強硬,但在她口中說來,卻甚平和嬌柔,不帶絲毫火藥氣味,徐不凡抬頭望著她面紗後面那一雙模糊的眸子,想發火,不知為何,就是發不出來,道:
「鍾雪娥,你找我出來,就是為了吊我的胃口!」
「是有一筆生意要談,是你自己找碴的。」
「什麼生意?」
「一筆大生意。」
「能否先說一個大概?」
「萬里追蹤一偽詔,陰陽兩界路迢迢,龍虎爭鬥把命拼,詔書早就不見了。」
「鍾雪娥,原來偷天換日的是你?」
「別扯遠了,快出個價錢吧。」
「老規矩,你自己說吧。」
「一萬兩黃金。」
「咦,你以前一向都是意思意思,這一次怎麼突然獅子大開口?」
「以前是釣魚,現在是做生意嫌貴可以不買,咱們還是好朋友。」
「不貴,我決定要買,只是眼前沒有這許多金子。」
「沒有關係,湊足了以後再買也不遲,反正只有你一個買主,不會有人跟你爭的。」
「那不一定,我的仇家可能也同樣有興趣。」
「放心,在三個月之內,我不會另覓買主。再見!」
方待起身離去,上官巧雲在暗中潛伏已久,猛的冒了出來,道:
慢著,把東西給我留下來,黃金一萬兩,請到我上官堡去拿。」
其實她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完全憑著一份赤誠的愛,想為她心愛的人,買下他想要買的東西,如此而已。
鍾雪娥耳聞目見,卻酸溜溜的怪不是味兒,道:
「哼,你憑什麼替他買?現金交易,概不賒欠,你們上官堡名頭雖大,還奈何不了我鍾雪娥。」
這話口氣太大,不禁激起了上官巧雲的萬丈怒火,咬牙切齒的道:
「我看你是不吃敬酒吃罰酒,不賣休怪姑娘我要硬搶。」
說搶真搶,拔劍挺身而去,豈料,鍾雪娥根本不屑一戰,冷哼聲中,人去如風,上官巧雲甫攻至她立身之處,霎眼間,鍾雪娥便消失在嶙峋亂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