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東瀛迎風一刀斬
東瀛扶桑民族,是一個很奇特的民族。
他們的文化傳承自中土,卻一點也沒有要像中土的意思。
他們的血洗衣機里,流傳著浪人海盜特有的民族卑劣性。
只要是能自中土搶一些奇珍古玩,盜一些珠寶器玉,他們就會覺得很光榮。
不過這個浪人民族,並不是都是沒有優點的。
他們的腦筋似乎動的特別快,在因循抄襲之正下,他們卻能很快的翻空出奇,推陳出新,很快的就讓他們成為一個強盛的民族。
這一點在他們的「武士道」下,就能看的很明白。
他們武土用的武器換為「武士刀」。
刀很奇特,刀是彎曲的。
這種彎曲狹長的刀,拿來殺人的話,至少能比喻習慣用的刀,兇殘俐落上幾倍。
***
白色窗后是二片密林,密林里種的分別是梧桐和芭蕉。
梧桐,芭蕉,雨。
遠山雨點,密如織梭的自層層山間灑了開來,一重重雨幔,倒掛在青山綠水間。
潘小君打開油紙傘,走進梧桐林盾,發現雨勢忽然下的更急。
雨滴打在梧桐新葉上的聲音,就像是半夜屋瓦雨漏聲。
潘小君抬頭聽著「夜半點滴到天明」的江南特有的梧桐滴雨凄聲。
他竟有些痴了。
但是他的腳步卻沒有停下來。
愈來愈急的雨勢,一筆筆將昏暗穹蒼,寫得更添愁悵黯淡幾分。
潘小君緩緩的穿過一株新葉翠青的梧桐樹,竟停下了腳步。
他的雙眼已盯著自遠方雨簾下,施施然走來的二個人。
***
二個寬袍黑衣人,頂著一隻壓的很低的斗笠,自灰朦朦的雨簾處轉了出來。
他們的斗笠都壓的很低,幾乎蓋住整張臉,雙臂也都交叉負在胸前,寬大的袖袍里藏著一雙手。
他們的衣飾很奇特,是一種連身寬鬆的袍子,胸口衣襟敞開,腰上綁個黑色腰帶,縛住二半的開岔。
潘小君並沒有看他們的衣服。
他的雙眼緊盯著他們的腳下-
雙黑色芒草鞋,走在泥濘雨中,竟然線毫未沾污泥。
潘小君雙眼已發亮。
潘小君甚至感覺到一肌前所未有的殺氣。
他們二個人,一前一後,前面那個人,一腳跨出,後面那人的前腳即刻跟上,二人一前一後,一伐一邁,步履行進間,竟然配合的有種詭譎奇巧的律動。
他們走的並不快,頭也都抬的很挺,頭也都抬的很挺,但是腳下步伐距離卻分寸絲毫未差。
潘小君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走來,也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擦身而過。
當二個黑衣人擦身而過的時候,潘小君竟似覺得是出鞘的刀鋒,穿過他的胸膛,而不是人,是二柄已出鞘的刀。
刀似已出鞘,人似已出刀。
潘小君竟打了個冷顫。
潘小君動了。
***
他離開了梧桐新葉,邁開步伐,向前跨了出去。
他也已感覺到身後的黑衣人,一前一後的也正向前直行,他甚至還能聽到他們二個人,一前一後,協調的腳步律動聲。
但是潘小君忽然停住。
因為他忽然感覺到黑衣人已停下腳步。
潘小君撐著油紙傘並沒有回頭。
黑衣人也沒有回頭,他們雙方相差不過二丈遠。
這二丈距離竟拿捏的恰到好處,這種距離也正是像他們這樣的高手,一出手即能使人喪命的最佳距離。
忽然一聲春雷!自山的頂端,帶著急雨之威,凌空劈裂而下。
電光火石的一道雷電,飛虹般的削在梧桐木上,「啪」一聲,已把翠青的梧桐樹一分為二。急雨挾著雷電之威,就像一隻兇殘嗜血的惡獸,張著血盆大口,吞萬物為腹食。
葉在卷,風在吹,凄厲之聲如鬼呼嘯。
潘小君豁然回頭。
黑衣人卻沒有回頭,風聲凄厲中只聽他道:「小君一剪,刀上咽喉。」
潘小君看著他的背影道:「正是在下。」
潘小君難掩臉上的吃驚,因為他忽然發現二個人之中,只剩下一個人,剩下走在前頭的那個人。
跟在後頭那個人呢?
潘小君心已往下沉。
另外一個人,一定是在雷電下擊時,離開了這片梧桐林。
他當然不會無緣無故的離開,他當然是要去對付是司徒三壞。
因為他們就是站在白色窗外的二個人。
潘小君竟已開始替司徒三壞擔憂了。
「你已在替你的朋友擔心。」黑衣人道。
他連頭也沒有回,竟然能看透潘小君的心思。
潘小君緊盯著他腰間的一把型式奇特的刀道:「是的。」
黑衣人道:「你應該擔心的是自己。」
潘小君道:「哦?」
黑衣人道:「人之將死,其慮在己。」
潘小君道:「閣下是?」
黑衣人道:「七月十五,萬鬼出遊,入神盡歿。」
潘小君道:「我與『七月十五』有舊仇?」
黑衣人道:「沒有。」
潘小君道:「新怨?」
黑衣人道:「沒有。」
潘小君道:「那我就想不通,『七月十五』為何要置我於死地了。」
黑衣人沒有回答他的話,他只說了一句:「拔你的刀。」
他話剛說完,忽然一聲霹靂聲響!天邊的一道閃電,竟同時間的凌空劈下。
在這電光一閃瞬間,黑衣人竟已消失在潘小君眼前。
潘小君開始後退。
潘小君再怎麼的迷糊,當然聽說過「東瀛忍術」,也當然明白扶桑刀客兇殘凌厲的刀法。
潘小君一步一步,緩緩後退,手上油紙傘已滴出了水,是手掌上流出的冷汗。
梧桐外,是一片梧桐。
急雨外,是一幕雨簾。
黑衣人呢?
潘小君感覺到黑暗中,有條惡獸正張牙裂嘴,舞動雙爪的伺機而動。
他只是在等待最佳出手的時機。
***
雨下的更急,滂沱的雨滴,打的梧桐新葉殘敗的垂頭頭,幾道交雜的閃電,就像黑暗蒼穹里劃出的幾道血痕傷口。
潘小君忽然抬頭。
他已看見前方小土堆上,重重雨簾下,站著一個人。
黑衣人恨已出鞘,雙手握刀,斜舉胸前。
刀很奇特,刀是彎曲的,刀鋒很長,狹長俐落。
雨滴打在他身上,頭上斗笠已滿是滑水,他一動也溘的站著,就像一塊恆古磐石,堅冷深峻。
***潘小君雙眼盯著他的刀,似乎對他雙手握刀的姿勢感到好奇。
但你若是認為雙手握刀,就像一個人雙手持筷般的愚蠢的話,那麼你就錯了。
他雙手握刀,非但不愚蠢,甚至已到了超乎尋常的境界。
刀鋒斜舉胸前,整個人竟似已和刀融為一體,竟然絲毫不見破綻,他這雙手推刀姿勢,已千錘百練的幾乎完美,甚至臻於化境。
潘小君終於明白「東瀛刀客」的可怕,甚至比傳說中的還要可怕幾倍。
潘小君不動,他雙眼的瞳孔開始收縮,緊盯著黑衣人的刀鋒,一刻也不敢鬆懈。
高手相爭,只在一擊,一擊足以盡平生之修為,決定勝敗。
勝即生,敗即死。
春雨無情,一筆劃來,打的春雨中的梧桐有如刀下遊魂。
幾道閃電,挾著急雨,打在土堆上,扶桑刀客的身後,他依然聞風不動,保持著原來姿勢。
等到第三道閃電落下時候,挾雜著急雨與厲風,竟直生生的打在黑衣人身上。
只見電光一閃,風聲呼嘯,黑衣人竟已縱身出擊!
這一擊,挾雷電,披急雨,迎厲風,殺傷力之大,遠非潘小君所能想像。
東瀛「迎風一刀斬!」
潘小君筆直的身軀,開始向後滑了出去,手上油紙傘也如風車刀輪的急速旋轉。
但是當他滑出了第五步時,黑衣人閃電凌俐的刀鋒,已從黑暗的穹蒼中斬了出來,一刀就斬在他頭上。
當潘小君感覺到刀鋒來的時候,他竟已看見頭上的油紙傘已一劈為二,片片的紙瓣,有如落花般的在空中飛舞。
潘小君的眼睛並沒有花,甚至比平時還要亮上幾倍,他看見片片紙似的花瓣,也看見了一泓宛如秋水的刀痕。
刀痕靜如秋水,也動如雷霆。
當你看見它,它已來到你的頭上。
在這間不能容發之際,潘小君的手掌忽然輕輕一震,湛藍色披風獵獵響起,一柄暗紅色的剪刀,已從袖口裡輕輕的滑了出來。
小君一剪,刀上咽喉!
***
雨未停,風仍動,刀卻已止靜。
小君一剪,剪的不是咽喉,卻是刀鋒。
東瀛刀客抽刀入鞘,緩緩的轉過頭,走出梧桐林外。
雨下的更大了。
***
「小君一剪,驚才絕艷,天下無雙。」
「佩服。」
東瀛刀客說話的聲音,已隨著他的身影,漸漸的消失在滂沱大雨中。
潘小君身上的海水湛藍披風,繼續在風中飄舞著。
司徒三壞並沒有醉,但是他卻認為自己一定是醉了。
他躲在一叢芭蕉林下,看著前方紛紛的雨勢中,坐著的一個人。
人是黑衣人,頭頂一隻竹笠,竟然就坐在雨下,削著一條芭蕉。
他的手很濕滑,卻很穩定,拿刀的手掌,甚至連多餘的動作也沒有。
一刀,再一刀的削著,絲毫不浪費半點多餘氣力。
司徒三壞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坐在雨下削芭蕉。
他覺得有趣極了。
幸好有趣的並不只有這個黑衣人,我們的司徒三壞先生竟也同樣的有趣。
司徒三壞走出了芭蕉葉,手裡的摺扇「唰」一聲,竟然就施施然的搖了起來。
雨下削蕉,雨中搖扇,竟也同樣寫意。
任何人,應該說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這個黑衣人絕對不怎麼的好惹。
只可惜司徒三壞一向不是個聽話的人。
司徒三壞輕搖手中摺扇,走到他的面前,道:「你好。」
黑衣人削著芭蕉,沒有說話。
司徒三壞又道:「朋友,你削了那麼多條,至少也該拿一條吃吃的。」
黑衣人還是沒有說話。
「既然你光吃。」司徒三壞輕搖摺扇,竟然笑了起來:「總也該請我吃的。」
司徒三壞話未說完,竟伸出一隻手,就要拿他手上削著的芭蕉。
司徒三壞有三壞——
手壞,腳壞,嘴巴壞。
***
要讓司徒三壞的手腳能乖乖的不壞,那實在就像要一隻貓不吃腥魚般的困難。
但是當他那不聽話的手,來到了黑衣人握刀削蕉的手三寸前距離時。
司徒三壞忽然不敢壞了。
因為黑衣人手上的已不是芭蕉,而是手,司徒三壞的手。
司徒三壞跳了起來:「朋友,我的手並不像芭蕉,你千萬莫要看錯了。」
黑衣人當然不理會司徒三壞。
他整個人忽然一躍而起,朝著往後退的司徒三壞砍了一刀。
司徒三壞讓這突如其來的一刀,劃得連衣角都削去了一半。
司徒三壞開始覺得不好玩了,他大叫一聲:「我的媽啊!」
他話未叫完,黑衣人刀如旋風般的,已連續砍出了七刀。
刀刀凌厲,刀刀致命。
幸好,司徒三壞另的功夫沒有,逃命跑路的功夫倒挺高明的。
司徒三壞覺得不對勁時,他的人已如豹子般的竄了出去。
黑衣人緊跟在身後,揮刀砍劈,刀如謝風,又如驚鴻。
一眨眼時間,竟已連續砍出了十八刀。
東瀛「旋風十八刀!」
司徒三壞若是早知道黑衣人砍出的是「旋風十八刀」也許他就會乖一點的,也會聽話點的。
一聲春雷擊下,黑衣人砍出了第十八刀。
刀鋒落在樹梢頂端,砍向司徒三壞漸漸遠防的背部后心處。
片片翠綠蕉葉,已隨著風勢,如殘花般的飄舞在空中。
雨下的更急了。
蕉猶在,葉仍新,人卻已空。
黑衣人還在風雨下。
***
雨中庭院,有種\朦朧的凄美——
重重雨簾,倒掛在屋檐下,就像是一幕灑開的輕紗。
潘小君換了一套嶄新乾淨的衣裳,坐在庭前的椅子上,看著屋檐下的雨幕。
「司徒公子呢?」雙雙瞟了潘小君一眼。
潘小君道:「他很快就會回來了?」
潘小君看著雨簾,吧了一口氣。
「潘公子,好好的嘆什麼氣?」冬冬瞪著潘小君。
「好好的?」潘小君搖著頭道:「我倒真的希望,他能好好的。」
雙雙和冬冬似乎聽不懂他的話。
雙雙勾著眼角道:「這套新衣服,好不好穿?合不合身?」
冬冬也搶著道:「這可是我千挑萬選找出來的,應該很適合你。」
潘小君並沒有回答她們的話,他只是用著疲憊的眼神,看了她們二個一眼。
他道:「難道你們二個自己沒有好一點的衣裳?」
雙雙勾著眼道:「哦?」
「雨這麼大,風這麼急。」潘小君道:「難道你們不覺得冷?難道沒有厚一點的好衣裳?」
雙雙忽然低下頭,垂著頭道:「我們的衣服不好看?」
冬冬噘起嘴道:「公子認為不好看的話,我們這就去換一套新的。」
潘小君道:「衣裳並非不好看,只是你們穿的這麼少,難道不怕著涼?」
「公子你真是個奇怪的人,別的男人都要欠穿的愈少愈好,也都說我們衣服穿的少才好看。」
雙雙道:「只有你認為我們衣服穿的太少。」
雙雙、冬的衣裳,薄如蟬翼,輕如紙紗。
白色的上衣,白色的短裙,白色的幾乎透明。
潘小君搖頭嘆氣。
冬冬垂著頭,噘著嘴,拉了拉衣角道:「公子你不要嘆氣了,我們這就去換一套新的衣裳。」
冬冬話剛說完。
「換不得,換不得,千萬換不得。」門外忽然呼響起了聲音:「你們千萬不要相信這個壞蛋的話,你們穿這樣好看得很,不但好看,而且漂亮極了。」
重重雨簾下,走進了一個人——
一個衣衫像被狗啃的東破一角,西缺一塊的人——
一個濕淋淋,像個落水狗的人。
如果有人像他這般的雨中斷魂,不哭的話,也該垂頭喪氣了。
但是這個人卻連一點喪氣的樣子也沒有。
他甚至還在笑,笑得竟然還很得意。
***
潘小君又搖頭嘆氣。
他是誰?
他當然就是大名鼎鼎的花花大少「司徒三壞」。
司徒三壞在笑。
「怎麼?你們不識得我了?」司徒三壞站在門口,笑著說:「我就是你們的司徒公子,難道你們不記得我了?」
雙雙瞪著大眼:「你是司徒公子?」
司徒三壞道:「除了我,還有誰。」
冬冬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司徒公子,你讓狗給追了?」
「狗?」司徒三壞道:「我倒也希望是狗,而是黑狗,你們也知道的,這麼濕冷的天氣,總應該有條進點補,暖暖身子的。」
司徒三壞展顏大笑。
潘小君皺起了眉,他實在想不到這世界上還有這種人。
司徒三壞似乎還很得意,「唰」一聲,手中摺扇展了開來。
只可惜摺扇卻瀟洒不起來了,扇骨已斷了十之有八,扇紙也濕透的糊掉了,唯一剩下的,只有幾根似斷非斷的扇柄。
雙雙和冬冬看得抿著嘴,忍不住的「吃吃」笑了起來。
「怎麼?」潘小君看著他道:「你的扇子幾時也長腳了,也讓狗給追了。」
司徒三壞大笑:「看來我接下來的運氣,應該會不錯的,一個人如果倒楣到了極點,那和也就是說,好運就快到了」
潘小君道:「哦?」
司徒三壞道:「所以,我接下來應該準備去賭,我敢保證贏他個幾千文錢,應該不是問題。」
潘小君道:「你要賭,也不能就這樣子去賭,你現在的樣子,有誰敢和你賭,我敢保證連個乞丐也不敢跟你賭的。」
司徒三壞道:「哦?」
「所以,我建議你去換一套體面點的衣裳。」潘小君道:「再去賭。」
司徒三壞看了看自己,也笑了:「有理。」
司徒三壞大笑:「有時候,我總覺得你說的話,怎麼會都是這麼的有理呢?」
雙雙和冬冬不但自己的衣裳很多。
就連別人的衣裳也不少。
而且男人的衣裳似乎更多。
司徒三壞穿了一件青布長衫,換了一柄像樣的點的摺扇,躺在舒舒服服的軟椅上,對著天空吹氣泡。
潘小君坐在院前,看著門外的雨簾,怔怔的想著一些事。
一個遭遇前所示有的決戰後的人,都不會想再動的。
潘小君忽然想起了東瀛刀客的「迎風一刀斬」。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幸運,還是東瀛刀客沒有使出全力,總之那種刀法的兇殘狠霸,絕對不會讓人感到愉快的。
潘小君甚至覺得下次若再遇上他,他也沒有把握能夠再躲過他的一刀。
但是,這是他唯一的線索——
紅汁硬果,東瀛快刀,是他唯一能夠的找出證據的線索。
他並沒有忘記「趙飛燕」給他的十天時間。
十天一過,他再怎麼說,也洗不清了。
一個背負著殺人越貨罪名的人,都不會愉快的,更何況這些事,都是江湖大案。
重重雨簾,心事重重。
司徒三壞呢?
司徒三壞軟軟的躺著,對著天空吹氣泡。
他發誓將來若是再見到穿黑衣服,頭帶竹笠的人,一定要先溜為妙,打死他,他也不願意再見到這種人。
司徒三壞一想到那精采絕倫的「旋風十八刀」,口中的氣泡就吹的愈大,若不是他逃命的功夫了得,坐在這裡吹氣泡的人,一定不會是他。
司徒三壞吹了個大氣泡,看著它飄在空中。
夜色即將來臨。
雨滴也漸漸疏了。
司徒三壞張開一隻眼睛,又閉起,再張開另外一隻,連續的眨了好幾個眼睛。
他忽然發現一個像樣點的東西。
閩南地區暗紅色「檜木」雕成的桌子上,竟擺著一瓶酒。
金樽是白色的「觀音凈水瓶」,只要是這種瓶子裝成的酒,就會像「觀音大士」手裡凈水瓶中的水一樣,一樣的芬芳甜美。
司徒三壞甚至認為它可以救命。
司徒三壞雖然乖乖的躺在椅子上吹氣泡,但是他的手和腳,一點也不乖。
他的臉朝著天空吹氣泡,但手和腳,卻已探到了桌上。
「哆」一聲,探上酒瓶的手,卻不是司徒三壞的手。
是潘小君的手。
司徒三壞縮回手腳,對著天空吹氣泡道:「看來我幹什麼事,都逃不過你的眼睛,有的時候我真的發誓希望從來就沒有認識過你,當然你也不要認識我。」
潘小君把玩著酒瓶,拿上鼻樑,聞了一問,道:「哦?」
「不過現在卻是例外,現在我覺得認識你很高興,也覺得很榮幸。」司徒三壞瞪著酒瓶道:「老實說,能夠交上你這樣的朋友,一定是我老媽生我的時候,常常到廟裡去焚香拜佛,才會讓我有這麼好的運氣。」
司徒三壞盯著酒瓶,就像一條貓盯著腥魚。
潘小君道:「我們是朋友?」
司徒三壞道:「絕對是。」
潘小君道:「朋友是不是該有難同當,有福同享。」
司徒三壞道:「很好,你終於明白了。」
潘小君道:「可是,我們好像沒有『有難同當』?」
「你這是什麼意思?沒有有難同當?」司徒三壞忽然跳了起來:「碰上你,我差點就死在那該死的什麼『旋風十八刀』的鬼刀法下,難道這還不夠?你難道非得將一身騷,沾到我頭上不成?這還不夠朋友?你難道不能帶來點好事?非得我這樣的陪你玩命你才高興?」
潘小君聽的竟似覺得有些愧對他了。
他道:「旋風十八刀?」
司徒三壞真的生氣了,他沒有說話。
「我碰上的是『迎刀斬』。」潘小君悻悻的道:「看來我們真是命大了。」
司徒三壞睜開一隻眼睛:「所以呢所以,我應該好請你喝一杯的。」潘小君大舌:「好,我就破例一次,這次讓你先喝。」
潘小君拋出酒瓶。
司徒三壞一把抓住。
他抓酒瓶的手,就像貓抓腥魚的急迫。
司徒三壞一抓中酒瓶,老實不客氣,大馬金刀的「咕嚕」灌了幾口。
潘小君看著他。
他又仰起脖子倒了幾口。
「你應該喝慢一點的。」潘小君瞪著他道:「莫要忘了,留幾口給我。」
司徒三壞抹了抹嘴,大叫:「好酒。」
他說話同時,手一擲,金樽便朝潘小君飛了過去。
潘小君當然不願意酒灑的滿地,餵了螞蟻,他伸手一勾,恰巧的就勾住了瓶口。
司徒三壞紅著眼睛,抹著嘴,大笑:「好,很好,光憑這身手,就應該喝上幾口。」
要讓潘小君和司徒三壞不喝酒,實在是一件比死還困難的事。
潘小君仰起脖子,一倒,竟喝得不比司徒三壞慢。
司徒三壞大笑:「我就是喜歡看你喝酒,你喝酒的樣子,實在像是一條餓貓,饞嘴的餓貓。」
潘小君對著瓶口,瞪著他:「我現在很忙,能不能請你閉上嘴。」
司徒三壞就閉嘴。
他的嘴巴雖然閉起來,但是一雙圓溜溜的眼珠子,卻怎麼也不肯閉上。
他看著潘小君喝了一會,終於忍不住開口了:「雙雙和冬冬,說要去換新一點的衣裳,燒點小菜,煮點熱湯,溫點小酒,怎麼進去了那麼久,還沒有出來。」
「你問我?我問誰?」潘小君抹著嘴角道:「看來你的老毛病又犯了,沒有女人,你就坐立難安,一刻也靜不下來。」
司徒三壞道:「你也知道的,喝酒若無紅袖添酒,酒味便淡了不少。」
潘小君似乎同意。
司徒三壞又道:「等別的,我倒是有耐心的,只有等女人,就是等不得。」
潘小君道:「不能等?」
司徒三壞道:「愈快愈好。」
潘小君道:「這就難怪你到現在還是打著光榻子。」
司徒三壞道:「哦?」
潘小君道:「你豈不知,她們只是在吊你的胃口,她們讓你等的愈久,就愈能顯現她們的價值,假如她們一招即來,一喚即坐,你還會不會覺得有趣?」
司徒三壞忽然一拍桌子笑道:「有理,有理,為什麼你說的話都是這麼的有理,我就聽你這一次,好好的,乖乖的等一等。」
***
潘小君忽然覺得有點頭痛。
並不是司徒三壞的話讓他頭痛,而是真的腦袋裡在痛。
他看著司徒三壞道:「我並不是女人,請你不要向我眨眼睛。」
司徒三壞搖著頭,顯著腦道:「你是不是喝醉了?眨眼睛的是你,菲要忘了我司徒三壞只對女人有興趣,如果你想要男人,你就錯看我了,我沒有這種癖好。」
潘小君想笑又笑不出來:「……眨眼睛的是你……你這個壞蛋……就會惡人先告狀……」
司徒三壞轉著茫茫然的眼珠子:「……明明……明明是你眨眼睛……怎麼會晚……我司徒三壞是個堂堂正正的大男人……怎麼……怎麼可能向你眨眼睛……」
「明明……是你……」
「……不對……不對……是你……」
司徒三壞看見自己在飛。
每一個人都難免做過想飛的夢想,司徒三壞當然也不例外。
只是這種的飛,似乎倒能讓人快樂,至少司徒三壞覺得很快樂,飄飄然的快樂。
他不僅看到天上有很多星星,也看到了月宮裡的嫦娥。
他甚至朝嫦娥仙子櫻桃般的蜜臉上,輕輕的咬了一口。
司徒三壞笑了。
看來他們二個都醉了。
他們怎麼會醉?
光憑一隻小酒瓶,就能要他們醉?
這種事若傳出去,誰都不會相信的。
但,這一次,他們真的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