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歹毒淫婦心 殺人於無形

第二十一章 歹毒淫婦心 殺人於無形

躺在地上的左天斗,忽又發出一陣嘿嘿冷笑。

不過,他這一次只是冷笑,並沒有開口說什麼。這位魔鞭忽然發出冷笑,當然不是沒有原因的。

他為什麼要冷笑呢?

公冶長不予理睬,只是示意花狼動手。

花狼在這一方面果然不含糊。

藥瓶是從腰帶夾層末端抄出來的,如果換了第二個人,極有可能會疏忽過去。

藥瓶只有一個。

裡面的藥丸,也僅有三顆,都是黃豆大小的紅色藥丸。

葛老忽然道:「他們逼我吞下去的,就是這一種。」

公冶長面孔忽然變色。

他瞪著花狼道:「他身上的東西,就只這麼多?」

花狼點頭。

公冶長道:「除了這幾樣東西,其他什麼也沒有?」

花狼搖頭。

搖頭與點頭,都可以回答這個問題,因為無論以哪一種方式回答答案都是相同的兩個字:沒有!

沒有的意思,就是沒有解藥。

這無疑也正是左天斗剛才發出冷笑的原因,他無疑是為公冶長枉費心機而發笑。

公冶長是個很不容易發脾氣的人,這時也忍不住過去狠狠踢了左天斗一腳。

左天斗又笑了。

公冶長這一腳,在他來說,無疑是一種很大的享受。

大廳中神色黯然,葛老獲救的希望,顯然又幻滅了!

公冶長忍住怒氣,瞪著左天斗喝道:「據說前五號金狼身上都有解藥,你的解藥哪裡去了?」

左天斗微笑道:「被我們那位柳大哥收回去了。」

「他為什麼要收回?」

「為的就是怕有今天這種情形發生。」

「我們現在來談談條件如何?」

「一個死回忽然有了身價,當然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什麼條件?」

「救活了葛老,我也饒了你一命!」

「辦不到。」

「你不怕死?」

「誰都怕死。」

「那你為什麼不答應?」

「不是不答應,而是真的辦不到,我說的是老實話。」

「這種老實話,我聽不懂。」

「那就表示你對柳如風這個人的為人還不太了解。」

「他是怎樣一個人?」

「一個很難纏的人!」

「這話我還是聽不懂。」

「我可以一直說到你懂為止。」

「願聆其詳。」

「簡單點說,這一條件如由姓柳的開出來,才有希望。」

「同樣的條件,由誰開口還不是一樣?」

「不一樣。」

「分別何在?」

「如果他提這一條件,那表示他認為我左天斗比一個葛老頭重要,他做的是賺錢生意。

如果你們不殺我,而寧願交換一份解藥,那麼他會覺得這事應予考慮。」

「考慮什麼?」

「葛老兒既對你們如此重要,他們就不會放過獅子大開口的機會!」

「連你的性命都會置之不顧?」

「即令他沒有這麼狠心,別人也會加以阻撓。」

「誰會阻撓?」

「想為前五號金狼的人多得很。」

公冶長真想追問:「既然天狼會是這樣一個組織,以你左某人之聰明,當初又為何要加入?」

但是,他沒有問。

天底下的糊塗事,有一半以上,都是聰明人做的。

這個世界如此雜亂,最大的原因也許便是聰明人太多了些。

公冶長想了想,道:「既然你對姓柳的如此了解,那麼你能不能替我想個辦法?」

左天斗道:「我沒有辦法可想。」

公冶長眼珠轉了轉,忽然微笑道:「我想會有辦法的。」

左天斗道:「我有什麼辦法?」

公冶長一聲不響,突然拿起一粒毒藥,朝他口中一塞微笑道:「葛老一死,你也別想活,服下這個,說不定會增加你一點思考力!」

「柳大哥!小弟不幸失手,並被逼服下定時丹,請即轉送解藥兩份以便贖弟一命。天斗謹啟。」

柳如風在喝酒,這張字條就像一道下酒菜似的攤在桌面上。

這裡是鎮后的一排小茅屋。

這排茅屋的住戶,多半是鎮上的一些小販和苦力。

這二三戶人家,可說是蜈蚣鎮上生活最苦的一群,由於人人均為一日三餐而忙碌,誰也無暇顧及到起居上的一些細節,以致這一帶慢慢地也就成了鎮上最髒亂的一角。

尤其到了夏天,綠蠅飛舞,異味撲鼻,真是令人望而卻步。

不過,在某些人來說,這種令人不敢恭維的環境,有時也並非一無是處。

因為它這種髒亂的外表,有時也是一種最佳的掩護。

當左天斗這張字條送來之前,至少百變人魔柳如風和銀狼大喬這一對男女,就是將這裡當做了一處安樂窩。

他們歇腳的地方,是這排茅屋的倒數第四間,也是這排茅屋看上去最破舊的一間。

當然,它破舊的只是外表。

只要進門掀起一幅油垢的布幔,跨入左首的一個小房間,你便會像奇迹似的,發現一幅你無法相信的景象。

這個房間,四壁雖然也是泥牆,但你絕看不到一片泥土。

你看到的,是一片色澤柔和的花紙。

房內有床,有書櫥,有桌椅,無一不是上等本料。

這裡你也喚不著一絲難聞的氣味,要有氣味也只是檀香怡人的芬芳!

這種地方,怎會突然出現這樣一個房間的呢?

不!它並不是突然出現的。

它是第十七號金狼的得意傑作!

原來這位十七號金狼,早在半年之前,就混來了蜈蚣鎮。

他扮的是個流浪漢。

因為只有流浪漢,才有理由來住這種地方。

他是受命而來,來為他們那位金狼頭兒,預先布置一個安全而舒適的隱身之所!

在任何組織里,為有權勢的人物辦私事,經常是竄紅的要訣。

天狼會這個組織當然也不例外。

由此也正說明了這頭金狼雖然排在第十七號,為何會比別人更得首席金狼柳如風寵信的原因!

由於這處地方日前僅十七號金狼一人知道、左天斗這張字條,當然也是這位金十七郎送來的。那麼,這張字條,它又是如何落入十六郎手中的呢?

這張字條傳遞的方式,完全抄襲自柳如風早上那套手法。

它是一名銀狼從太平客棧門楣上取下的。

公冶長採取此一方式,並非為了報復,而是出於迫不得已:因為經過種種變故之後,就連左天斗也不知道這張字條該往哪裡送。

公冶長經過一番思考,決定如法炮製。

他相信只要將它張貼於人多及顯目之處,一定很快就會被對方的人發現!這一點他是料對了。

只是他附帶的一著如意算盤,卻落了空。

字條貼出不久,太平客棧前面,兩名苦力模樣的漢子,不知為了什麼,忽然由爭吵而大打出手。

歡喜看人打架,似乎也是人類天性之一。

只可惜打架的兩位仁兄,會帶有幾分蘇州人的作風,僅僅互相推了幾把,但表示有賬下次再算,一邊對吐口水,一邊各自後退,不久好戲即告收場。

這當然只是一場假戲。

但一向精明的蔡猴子,卻上了一次真當。

打架的人走了,閑人四下散開,客棧門楣上那張字條亦告不翼而飛!

然後,這張字條便由那名銀狼交給十七號金狼,而再由十七號金狼送來這間茅屋。

自然這張字條送到,小房間里如蜜月般的氣氛,便告大大走樣。

如今,這位首席金狼雖未因而罷杯啜飲,但心情顯已深受影響。

這位金狼頭兒的一雙眼光,本來一直都在大喬身上溜轉,好像大喬那張迷人的臉蛋兒,也是一道美味的下酒菜。

如今他的眼光則為這張字條所吸引。

這張字條似乎又成了另一道下酒菜。

字條雖然只有短短三數行,加起來不到四十個字,但這位百變人魔卻先先後后看了幾乎不下十遍之多。

他每看一遍,就喝一大口酒,喝完了酒,就忍不住要罵一聲:「真是糊塗透頂……」

被冷落一旁的大喬,這時忽然移身過去,一頭倒進他懷中,像撒嬌道:「瞧你,也真是的,這麼一點小事情,也要放在心上,全不顧別人心裡有多煩。」

女人說她心裡煩,經常是種暗示。

有經驗的男人,絕不會不懂這暗示,也絕不會受了這種暗示,仍不採取任何行動。

柳如風當然是個有經驗的男人。

但這位一號金狼雖然明白這女人的弦外之音,卻並未採取任何行動。

他已失去了那份心情。

他只轉臉望著震泛雙頰的大喬道:「你說這是一件小事情?」

大喬道:「不是小事情,難道還會是件大事情?」

柳如風喝了口酒,沒有接腔。

他一向不善與人鬧嘴。

男人女人都一樣。

因為他不需要。他在天狼會中的地位,使得他很少有跟別人說理的機會。

道理經常都在他這一邊。

他的每一句話,都是道理。他只習慣於對別人下命令。

抗命是死罪!

但這女人不同,這女人是他的新歡,在他對這女人的新鮮沒有消失之前,無論她如何放肆,他都會容忍下去。

男人對某一個女人產生迷戀,經常是這個男人氣量最寬宏的時候。

柳如風如今的情形,便是如此。

所以,儘管這女人頂撞他,儘管以前從沒有人以這種語氣回他的話,他一樣不在乎。

大喬當然也明白這一點。

她是個聰明的女人。

聰明的女人都知道: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香。

男人迷戀一個女人,總有厭倦的時候。

這位金狼頭兒突然迷上了她,只是受了一種變態的刺激:如果說得更明白一點,他們如今打得火熱,只是一種肉慾的結合!

這種肉慾的結合,絕不會維持多久。

而事實,她也並不希望這種關係長久維持下去。

因為她若是成了柳如風的禁臠,便等於失去了這世上所有的男人;同時以她們這對銀狼姐妹的經驗來說,這位百變人魔在某一方面也算不上是個能討女人歡心的男人。

他在某一方面的表現,並不像他的武功那樣高明。

至少跟虎刀段春比較起來,就差得很遠很遠。

她巴結這位人魔,只是為了對方在天狼會中炙手可熱的權勢。

她們真正想接近的一個男人,是那位神秘的天狼會主。

某些男人,有某些男人的慾望;某些女人。也有某些女人的慾望。她們如果說出這一慾望,恐怕連這位人魔聽了都會嚇一大跳!

但是,這並非她們的夢想。

她們有這副本錢!

她們年輕,貌美,會武功,富心機,只要操縱得法,相信,必有一天能爬上理想的最高峰。

要怎樣才能接近那位高高在上的天狼會主呢?

這正是她巴結這位人魔的原因。

因為天狼會中等階限制極嚴,只有具有金狼身份的人物,才有接近會主的機會。

所以,第一步,她們必須先升為金狼。

靠立功升選的機會太渺茫了,推一的捷徑,便是由這位首席金狼加以援引!

黎明時分,在鎮外孫大多處,她已讓這位首席金狼在她身上嘗足了甜頭。

當時這位首席金狼近乎賣命式的放縱,等於告訴了她一個秘密:這位首席金狼以前顯然還沒有遇上過一個像她這樣的女人!

這為她帶來了很大的信心。

她相信至少在三兩個月之內,這位金狼頭兒一定不會對她感到厭倦。

有這麼長一段時間,盡夠她達成目的了。

如今,她並非有意要唱反調,來惹惱這位金狼頭兒。

這只是一種手段。

一種媚功。

所以,儘管她發現柳如風臉色不好看,依然以同樣的語氣接下去道:「這算是什麼大事情?就算是件大事情,在你這位一號金狼來說,也只能算是一件小事情!」

柳如風仍然沒有開口,不過臉色已緩和了不少。

因為這幾句話,語氣上雖然原味不改,意義上卻已拐了一個陡彎兒。

它其實是一種恭維。

橄欖式的恭維。

你必須經過一番品味,才能領略到它那股股含蓄的芳香!

沒有一個男人不喜歡聽這種話。

「這次雖有幾位天狼長老同行,大權實際都操在你一個人的手裡。你如果願意,就送兩份解藥過去,否則就來個不理不睬。無論你怎麼決定,都不會有人指責你。像這麼一點小事情,也愁眉不展,你豈不是擺明了跟你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這是媚功中的另一種,也是十個男人有九個招架不住的一種。

冷靜的男人,可以不為恭維所動,但絕沒有一個男人對女人的關懷無動於衷。

尤其是自己正迷戀的女人。

尤其是一個像大喬這樣的女人!

柳如風心底的火苗,又點燃了。

他放下了酒杯。

他騰空了的雙手,緊摟著她的細腰,然後慢慢移向她身上一處比酒更能醉人的部位。

現在,送不送解藥去如意坊,真的變成一件小事情了。

這是男人的弱點。

經不起挑逗,只要女人一句話,一個微笑,一個媚眼,或者一個帶暗示意味的小動作,就會不克自持。

就會想到那件事上去。

只要一想到那件事,就無法停止。

大喬的身子在輕輕扭動。

她扭動身子,並不是避讓,而只是為了讓柳如風雙手獲得更大的滿足。

她嬌喘,呻吟。

柳如風雙目中閃起一片飢獸似的光亮。

他呼吸也急促起來。

床就在他們身後。

他們甚至不必起身,只要抱緊向後一仰一滾,就可以滾到床上去。

他們已經抱緊了。

大喬閉上眼睛。

她臉上露出滿足的神色,但並不是那種因為又一次陪男人上床而獲致的滿足。

她滿足的是另一件事。

剛才,說心裡煩得很,的確是一句真心的話。

她心煩什麼呢?怕左天斗被營救出來!

這是一個甚至連她親妹妹小喬也不知道的秘密。

她一直是左天斗的女人!

她姘上左天斗,也是為了同一目的,想借左天斗的援引,升為金狼,因為她知道左天斗是金狼第五號。

左天斗也答應了她,不過要她等待,等他破格升為一號金狼以後。

既然只有一號金狼才能有助於她,而她如今也俘獲了現在的一號金狼,她還理左天斗幹什麼?但是,左天斗畢竟是五號金狼,也不是個好惹的人物,如果左天斗被營救出來,她的處境就為難了。

即令左天鬥爭不過柳如風,知難而退,那時柳如風會不會還對她感興趣,也難說得很。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不予營救,聽任左天斗死在敵方手中!

然而,這種話誰敢說?

就是柳如風,也僅能找個借口這樣去做,而絕不能公開表示如此主張。

這便是她偏選了這種時候,對柳如風大下媚功的原因。

這是釜底抽薪之策。

盡量纏住柳如風,拖延時間,讓這件事擱去一邊。對方那個葛老頭一死,左天斗就死定了。

她只能做到這一點。

他們已經滾上了那張堅實的炕床。

男女一旦上了床,就不必描述了。

因為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幾乎千篇一律,誰也不難想得到。

不過,這一次的情形,卻似乎稍有不同。

柳如風摸索著去拉大喬腰帶的那隻手,竟被大喬輕輕撥開了。

柳如風一愣,顯然相當意外。

大喬撥開他的手,身子卻緊貼了過來,她附在他耳邊,低柔地道:「早上的事,你又忘了么?你這樣急,如何能持久?」

柳如風如醍醐灌頂,立即依言停止動作。

他們這是第三次。

前兩次。他都走了一條老路,正想大大發揮一番之際,完了!

兩次事後他都很後悔,因為他也知道原因,就是控制不住。

現在,大喬提醒了他,他當然不願再蹈覆轍。

這也是媚功的一種。

體貼。

它比關懷更進一步!因為比關懷更能使男人產生感激。

「心肝,我答應你,以後你要什麼。就有什麼。」

「除了一樣,別的我全不要。」

「升金狼?」

「不是!」

「不是?」

「名利對女人來說,並不像你們男人那麼重要。」

「不然你要什麼?」

「得先答應下來!」

「答應了你,做不到怎辦?」

「只有你才能做得到。」

「說吧!只要是我柳如風做得到的事,我賣了命也會替你完成!」

「不會後悔?」

「絕不後悔!」

「我要你永不變心!」

這當然也是媚功的一種。

但這種媚功並不新鮮。

因為這句話人人會說,也幾乎天天有人在說,同時它也不是女人的專利品。

男人也常常會說這句話。

而這句話正是天底下最不值錢的一句話,一個大錢也不值!

因為心變得最快的,往往就是先說這句話的人。

但這句話的效果,卻永遠存在。

人人知道它是一句謊言,卻人人愛聽。

一句明顯的謊言,為何會有這種近乎神奇的力量呢?

這也許是個從沒有人想過的問題。

其實,說穿了,也沒有什麼。這句話並不能隨時隨地說,這必須要一定的環境和氣氛加以配合。

令人陶醉的是當時的環境和氣氛,並不是這句話。

這句話只是一種調味品。

就如同沙鍋魚頭加幾片香菇,不加香菇的沙鍋魚頭,照樣是道好菜。

柳如風連骨頭都幾乎聽酥了。

他勒緊了她,幾乎吮遍了她的面頰,然後他的手又摸向她的腰帶。

這似乎是他惟一能提出保證的方式。

但他的手又被輕輕移開了。「我們就這樣……慢慢地談談聊聊不好嗎?」

「先脫了衣服再說。」

「衣服一脫,你還有時間說話?」

「真的,心肝,我還有很多事要處理,等晚上空下來,我再陪你慢慢聊聊。」

「你有什麼事要辦?」

「譬如老左送來的這張字條,我就要找十七郎來商量商量,十七郎一向主意多。」

「我的主意不夠多?」

「那麼依你意思,這件事該怎麼辦?」

「不辦!」

「不辦?」

柳如風兩眼睜得大大的,像是懷疑他聽錯了話。

但大喬已不怎麼顧忌了。

因為如今是在床上。

床上是女人的世界,如果連這時候她都不敢講話,她的衣服豈非白脫了兩次。

「你應該再看看左長老的那張條子。」

「我已看過十多遍,背都背得下來了,為什麼還要再看?」

「你背得下來?」

「當然!」

「背背看。」

柳如風果然不假思索,一字字地念道:「柳大哥,弟不幸失手,並被逼服下定時丹,隨時送解藥兩份。」

大喬道:「好了!」

柳如風道:「好什麼?我還沒念完哩!」

大喬道:「不必了。」

柳如風道:「你認為左長老的這張字條有問題?」

大喬道:「也許不能稱為問題,但最少左長老在這張字條上,已盡他的能力,為我們提出了明顯的暗示。」

「暗示我們怎麼做?」

「不要上當!」

柳如風一怔道:「上當?我怎麼一點也看不出來?」

大喬道:「你可以重複一下你剛才最後念的那句話。」

柳如風果然重複背誦道:「請即送解藥兩份……請即送解藥兩份……」

他連續念了四五遍之多,最後仍然忍不住問道:「這句話什麼地方不對?」

大喬道:「他不該要兩份解藥!」

柳如風一咦道:「他自己也被逼服下一粒定時丹,怎麼不該要兩份解藥?」

大喬道:「他的解藥,可以留到回來之後服用。」

柳如風神色微微一動,道:「是啊!定時丹要三天之後,毒性才會發作,他急著要解藥幹什麼?唔,不錯,這裡面果然有文章。」

大喬接著道:「他這等於告訴我們:即令送去解藥,他也脫身不了!」

左天斗的意思,真是如此?

只有天曉得!

他寫這張字條時,心緒如麻,根本就沒有在語句上加以詳細推敲。

他怎麼會想到,筆下一時大意,竟被這女人曲意誤解,作為落井下石的借口呢?

柳如風點點頭,沉吟不語。

他似乎愈想愈覺得這女人的見解不無道理。是的,左天斗不會像朱裕那樣容易屈服,而在敵方虎視眈眈之下,一切又不便明言,以這種方式,確屬惟一可行之策。

大喬又接著道:「左長老是本會的重要人物,這一點對方應該清楚,在本會未作明白表示之前,相信對方絕不會採取任何行動,而我們尚有三天的時間,足夠另謀營救之策……」

柳如風遲疑地道:「如果過了明天午時,葛老頭毒發死了怎麼辦?」

大喬輕輕一哼道:「我們已經喪失了十來條人命,他們連個把人也死不起?他們的人命,比我們的人命值錢?」

她沒有正面回答柳如風的問題。

因為她無法回答。

對方以左天斗為人質,目的就是要救葛老夫子一條性命。葛老夫子一死,左天斗尚能獨生?

她既不能回答這個問題,她就必須設法引開柳如風的思路。

如果柳如風夠冷靜,應該不難發覺這女人口中雖說要救左天斗,其實根本不以左天斗生死為憂。

但是,柳如風不夠冷靜。

不夠冷靜的原因,並非為色所迷,而是被這女人的幾句話一下擊中了要害。

這位百變人魔生性好強,這次前來蜈蚣鎮,因一再損兵折將,心頭已積滿怨毒,如非組織方面限制過嚴,他必然會採取血腥手段,以牙還牙,大肆報復。

只要能平息心頭這口惡氣,無論花多大的代價,他也不在乎的。

可是,他就是找不著這樣一個機會。

現在,這女人等於提醒了他:我們為什麼要一直處在挨打的地位?

為什麼要處處遷就對方,百依百順?

為什麼不表現得強硬一些,讓對方也瞧瞧我們的顏色?

這當然包含了,縱然犧牲一個左天斗,又算得什麼的意思在內。

大喬見這位首席金狼一語不發,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知道遊說成功,大局已定,於是立即改變話題和態度,主動送上身上引人遐思的部位,輕柔地妮聲道:「不是我故意拖延時間,我實是有點怕你太……這次你不許……」

她什麼地方怕了他?

她不許他怎樣?

對一個男人來說,即令是御醫開的處方,恐怕也不及這幾句話,更具力量。

柳如風登時像一位即將馳赴疆場的英雄般地振作起來。

他心中再沒有什麼左天斗右天鬥了。

他還等什麼呢?

他又一度伸出了手,摸向她的腰帶,這一次他沒有遭受拒絕。

她顯然已準備承受。

「卜卜卜!」

「卜卜卜!」

就在這最緊要的關頭,房外忽然響起一陣有規律的叩門聲。

聲音一長兩短,正是約定的信號。

誰會知道這個秘密地方呢?除了金十七郎,當然不會有別人。

柳如風恨得牙痒痒的,低低罵了一聲可惡,然後沒好氣地揚聲道:「誰?」

他會不知道叩門的人是誰嗎?

他當然知道。

他希望對方聽到的,不是這個誰字,而是他發出這個字的語氣,如果金十七郎知情識趣,一聽口氣不對就該乖乖離去。

只聽一個蒼老而略帶沙啞的聲音回答道:「柳老弟睡了么?是我!」

柳如風一呆道:「楊長老?」

大喬慌忙推了他一把道:「楊長老找來,一定有要緊的事,快去開門!」

柳如風雖然不在乎來的是一位天狼長老,但他也無法拒而不納,只好拉正衣衫,出去開門。

門外站了兩個人。

一個是金十六郎。

另一個正是那位尖嘴削腮,相貌令人不敢恭維,心計和手段卻極可怕的天狼長老鐵頭雷公楊偉。

鐵頭雷公楊偉領先走進房間,四下掃了一眼,笑眯眯地道:「這裡地方不錯呀!」

大喬的面孔,登時紅了起來。

這種成了精的老狐狸,當然沒有一件事能瞞得過他那雙銳利的眼光。

這頭老狐狸無疑已看出這裡曾經發生過一些什麼事。

不過,大喬如今臉泛紅霞,也只是出於害羞,而並非害怕。

甚至就連這份羞態,也並非發自內心。

因為天狼會並不忌諱這種事,而她也不是那種會為這類事情感覺恥羞的女人。

她臉紅只是一種自然的反應,這正也是有些女人特別令人動心的地方。

嬌羞是一種天然花粉。

一個女人只有在羞羞答答時,看起來才特別像個女人,才會散發出女人特有的魅力。

聰明的女人都知道這一點。

所以聰明的女人,特別容易紅臉,即使是一件不該紅臉的事情,她也會低下頭去,裝出一副嬌不勝羞的模樣。

男人可以鑒別漢玉宋瓷的真偽,但很少能識破一個女人的嬌情作態。

對任何事情都表現得滿不在乎的女人,往往只會引起一種後果。

男人對她也不在乎。

不過,大喬如今裝出一副嬌不勝羞狀,可絕沒有取悅這位天狼長老的意思。

這並不是說,她如今已是柳如風的人,使她不敢存有這種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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