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危難重重
「九幽諸葛」略一沉吟,道:「以卑屬的看法,最近各地分宮之被襲,顯見公孫彥那廝對十二座分宮的位置已經知道了,由於這一點看來,總宮之中,必有『無名堡』的姦細潛伏,甚或是有公子親信的人吃裡扒外,私通消息,所以當各地分宮關閉的時候,公子必須趕返總宮,展開肅清內好的工作,然後方能進行以後的計劃。」
尚文烈沉吟道:「關於可能有內奸這一點,本公子早就考慮過了,但想來想去,實在想不出是誰有這樣大的狗膽……」
「九幽諸葛」笑道:「想是想不出來的,必須公子親自查察,對總宮人員逐個考核,這樣一來,那姦細就無所遁形了!」
尚文烈點頭道:「對!咱們就這麼辦,那麼肅奸工作完成以後,又該如何呢?」
「九幽諸葛」道:「那時候,公子就下令將各地分宮及所轄的游卡暗哨,凡是二等以上的武師、分宮執事、總管、迄分宮主為止,統統調返總宮,加以甄選、訓練,把不合格的淘汰了,將那些還可以造就的加以訓練,務使每一個人手都能獨當一面……」
尚文烈插嘴道:「總管的主意雖然不錯,但萬一甄選之下,沒有幾個合格的,豈不是……」
「九幽諸葛」搖手道:「這倒不成問題,因為兵貴精而不貴多,何況如果真的選不出幾個的話,公子還可以出重禮或其他辦法,在武林中人徵召人馬……」
尚文烈緩緩搖頭道:「這樣一來,就有點遷延時日,顯得太慢了。」
「九幽諸葛」淡淡一笑,道:「公孫彥那廝已屆中年,他都不急,公子這般年青,又何必急在一時呢?須知時間愈久,則基礎愈穩,建基立業,是半點也急不得的!」
尚文烈終於同意地點頭道:「好吧!依總管的看法,這段甄選、訓練的工作需要多少時間?這一步完成以後,下一步又如何?」
「九幽諸葛」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酒壺,道:「酒冷了,請這位姑娘拿去燙熱一下,好么?」
尚文烈情知這位總管下面的話,怕有第三人聽見,遂吩咐那在一旁侍候的丫頭道:「春梅,把酒拿去燙熱一點,同時告訴三娘一聲,不用等本公子了!」
春梅丫環應了聲:「奴婢遵命。」端過酒壺,走出書房。順手將房門掩上……
暫時按下金龍大俠尚文烈與新聘請的「金龍總宮」總管「九幽諸葛」二人,在密室之中如何密謀,如何重訂新的對策。以應付未來新的局勢之事。
且說那勝夷光左肩挨了一弩箭,當時顧不得疼痛,逃命要緊,在春蘭、秋蟬兩侍婢掩護之下,倉皇逃出了火勢熊熊的『合肥金龍分宮』。
主婢三人還帶著夏荷、冬梅兩名昏迷不醒人事的侍婢,黑夜中也不辨東西南北,一路穿房越脊,躥高縱低,越過了城牆,一口氣奔逃了七八里路……
勝夷光平日在家中嬌生慣養,幾時吃過這般苦頭,這時脫離了險境,那一股為了逃命而產生的無形力量也就消失不見,繼之而來的便是疼痛、疲累,實在支持不住,腳步不由慢了下來……
尤其是她肩上的箭傷,這時鮮血已染濕了半邊衣衫,再不找地方停下來拔箭上藥止血的話,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她左右一打量,發現道旁不遠,恰好有一大片黑壓壓的矮樹林,當下,身形一折,兩個起落便到了林前,也不管林中是否乾淨,也不理會枝葉掛衣,一挫嬌軀,領先鑽了進去。
春蘭、秋蟬二婢分別抱著夏荷、冬梅,隨後也竄入林中。
勝夷光鑽入林中胡亂找了一處比較隱密的地方,一跤跌坐下來,一人抓住箭桿,用力一拔!
勝夷光「哎喲」一聲慘叫,登時痛昏過去!
二婢起下弩箭,趕忙取出秘制金創葯散,敷在傷口上面將血止住,撕下羅衫權當繃帶,足足忙了半個時辰,才將創口包紮妥當,然後又給勝夷光服下一丸「勝家堡」獨門培元益氣的療傷金丹……
這一切手續弄完,二婢已累得筋疲力盡,不知不覺相互依偎著,竟沉沉睡去……
勝夷光肩上疼痛一止,服下的療傷金丹藥力行開,人也就悠悠醒轉,鳳目微張,發現二婢睡得也正甜,同時覺得自己也須休息,就靠在二婢身上,閉目入睡。
主婢三人這一覺直睡到曙光乍露,天色黎明。
春蘭和秋蟬習慣上起身得早,這時已相繼睡醒,正待扶起勝夷光的嬌軀,忽聽林外傳來一個似乎生著一副公鴨子喉嚨之人的說話聲音!
二婢自從跟著小姐出門這趟歷練下來,已磨練出相當的警覺性,人聲才一入耳,便不約而同夥身下來,傾耳細聽。
只聽那公鴨子喉嚨之人呱呱地說道:「真倒霉!昨晚上睡得正香就給人家從熱被窩裡拖出來,打了半晚上的露水,灌了一肚子西北風,真真不是味道。」
另一個沙啞的聲音接道:「可不是,咱們在外頭打露水,喝冷風,外帶跑腿,人家總宮來的大爺們真舒服,大碗酒,大塊肉地左擁右抱,嘿嘿!想想就一肚子火……」
又一個冷峻的聲音「哼」了一聲,道:「你兩個少發點牢騷行不行,打從半夜出來巡邏開始,你王大麻子跟趙三升的嘴巴就沒停過,萬一那班大爺們有兩位不放心也出來溜溜的話,嘿!你兩個他媽的這些牢騷只要被人家聽去半句,也就夠瞧的了!」
聲音沙啞的人「呸」地吐了口濃痰,不服氣地說:「你胡老二以為那班大爺們真有這麼勤快?俺趙三太爺敢跟你打賭,這時候他們若不是摟著娘兒們,統統睡得像死豬一般,俺就跟你奶奶的姓胡!」
冷峻的聲音「嘿」了一聲,似乎正要還嘴,卻被另一個較為溫和的話聲截住:「算了算了,難為你們大半夜沒睡還有這麼大的勁!如今天將大亮,咱們早點收班回去暖和才是正經,窮嚷嚷有個屁的意思!」
公鴨子喉嚨的人似乎想起了什麼,興奮地叫:「還是錢四哥說對了,咱們這時候趕回去,說不定有幾個娘們醒來得早,嘿嘿!咱哥兒們不嫌剩飯冷盤,還可以撈它兩嘴解解饞呢!」
這時,春蘭已悄悄地爬行到矮樹林的邊沿,借枝葉掩住身形,從樹葉縫隙間向外張望,只見晨霧迷-之中,有四名身穿勁裝,手持兵刃的大漢,正順著林外不遠的一條小路,快步行來那公鴨子喉嚨的人話剛說完,就看見走在前面的瘦長大漢扭過頭去「呸」了一聲!冷峻地斥罵道:「你王大麻子就這麼沒出息,你他媽的腦筋到哪裡去了,難道一天沒有女人……」
真是無巧不成書!勝夷光她不早不晚,剛好就在這時候睡醒過來,習慣地先伸懶腰……
「哎喲!」她雙肩剛住上一抬,立時牽動了肩上的傷口,禁不住痛得叫出聲來!
那四名大漢本來已順著小路走過去了,卻被這一聲「哎喲」,聽得他們全都一怔,不由腳步倏停,一齊回過頭來,八道目光,齊向矮樹林望去。
伴在勝夷光身旁的秋蟬忙不迭伸手按住她的嘴巴,但已經來不及了。
那四名大漢注目望了一會兒,見林中沒有什麼動靜,遂互相一打眼色,全神戒備著舉步走近林外,由那領頭的瘦長大漢發話道:「林中是何方朋友,請現身答話!」
勝夷光嘴巴被秋蟬按住,開頭還不知是怎麼一回事,這時候聽得林外有人說話,才明白已被人發現形跡,當時就要起身出去……
秋蟬忙湊近她的耳邊,悄聲道:「來人不知是什麼路數,小姐傷口還沒有完全好,且讓小婢和春蘭姐出去看看,如果情形不妙的話,小姐就不用管我們,找機會離開這裡再說,否則……」
那瘦長大漢等了一會兒,見林中沒有反應,不由冷笑一聲!冷冷喝道:「朋友再不肯出來相見,就休怪咱們不講規矩,要用暗青子請你的大駕了!」
春蘭、秋蟬二婢情知躲藏不住,只好硬著頭皮,先後穿出矮林,雙手叉腰,並肩卓立!
她們這一現身,只見一名滿臉大麻子的中年大漢,眉開眼笑地扯開公鴨子一般的喉嚨,怪叫道:「妙!妙,簡直是妙極了!剛剛想到女人,嘿嘿!就有兩位花不溜丟的小娘們在這兒等著咱們咧!」
春蘭「呸」了一聲!縴手一指,嬌叱道:「你這廝滿嘴噴蛆,你敢再胡說八道,本姑娘不割掉你兩張嘴皮子才怪!」
大麻子中年大漢腦袋一縮,舌頭一伸,怪聲怪氣地叫:「喲!俺的小娘子發脾氣了,請你高抬玉手好不好!」
春蘭瞪了大麻子一眼,「哼」了一聲!轉對那瘦大漢,沉聲道:「這片樹林是不是你家的私產?難道在裡面歇腳都不可以么?」
瘦長大漢的目光一直冷冷地在二婢的身上打量,聞言,冷笑一聲,道:「姑娘用不著這麼凶,太爺看你們身上並未負傷,剛才喊痛的一定另有其人,識相的快揪出來讓爺們瞧瞧,看是怎樣受的傷,如果沒有什麼,爺們就讓你們走路!」
春蘭櫻唇一撇,說:「哼!怎樣受的傷是我們的事,用不著你管!」
大麻子「喲」了一聲,搶前一步,怪笑道:「俺們胡二哥一片好心,憐香惜玉,想幫你的同伴減輕點兒痛苦,娘子應該謝謝才對,怎地……」
瘦長大漢擺手不讓大麻子瞎嚷下去,轉臉對另外兩名大漢喝道:「趙老三,錢四弟,你們進去請一請!」
秋蟬「嗆」地一聲拔出長劍,攔住那兩名大漢,嬌喝道:「誰敢踏進林子一步,姑娘就砍斷他的狗腿!」
兩名大漢當中一名長得膀闊腰粗,身材高大滿臉橫肉的沙聲怪叫:「俺趙三爺偏不信邪,讓開!」叫聲中,大步上前,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朝秋蟬肩頭抓去!
秋蟬嬌叱一聲:「斬下你這廝的狗爪!」嬌軀一偏,劍演「推窗望月」,皓腕一推,電芒乍閃,急截撥來的大手!
趙三升沙聲道:「喝!你這小娘們真有一手!腕肘一縮一沉,讓過劍鋒,五指如鉤,猛然探出,向秋蟬持劍的皓腕拿去!
雙方這一動上手,另一名肥胖的大漢更不怠慢,搖晃著又矮又胖的身子,邁開鴨子步,便要往樹林鑽……
春蘭身形一晃,正待搶過去攔阻,卻被瘦長大漢橫身擋住,不由又急又怒,「嗆」的一聲!反手拔出背後長劍,指著瘦長大漢,叱道:「你們是什麼人?到底講不講理?」
瘦長大漢「嘿嘿」冷笑道:「瞧你急得這個樣子,林中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話聲一落,側臉喝道:「王大麻子!快跟錢老四一道去瞧瞧!」
大麻子剛應聲「好」!身子還未挪動,突聽錢老四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叫聲響徹雲霄,只震得眾人心頭直跳,所有的眼睛,霎時都朝錢老四望去……
只見他雙手捂住了圓鼓似的肚皮,踉踉蹌蹌地直往後退,紅紅的鮮血,像泉水般從手指縫裡往外直淌!
看這情形,不消說便知是遭了人家的殺手!
等到三名大漢醒悟過來,王大麻子這才一個箭步縱了過去,打算伸手將受傷的同伴扶住,可是
「砰」的一聲大震,塵土飛揚,那錢老四的一條肥胖身子,已推金山一般側坐在地上,一頭大汗像雨點般滾下來,嘴巴張得大大地,就是發不出半點聲音來……
瘦長大漢也縱將過來,面對矮林,冷冷喝道:「什麼人敢暗算咱們的弟兄,快滾出來領死!」
喝聲剛一停下,枝葉「沙」的一響,勝夷光擰身飛射而出,長劍幻化一道長虹,直射瘦長大漢的胸膛!
瘦長大漢在發話之時,已經暗中全神戒備,耳聽枝葉一響,電虹入目,就知情形不妙,但這時如果後退避讓的話,仍然是等於把胸膛送給人家作靶子,當下,猛一吸胸,左腳往後一滑步,身形一偏,右掌就勢往前一推……
總算他應變得夠快,免了一劍穿心之厄,可是,也還嫌慢了一些,就在他身子一偏之際,「嗤」的一聲,劍氣如虹,冷森森地划胸而過,立時裂肉開心,胸膛上現出了一條三四分深的血槽!
「叭」的一聲,他推出的右掌也同時擊中了勝夷光的左肩,正好就是受了箭創的部位!
「哎喲!」兩人都同時痛得叫出了聲來!
勝夷光更是痛上加痛,直痛得眼前金星亂迸,腳下踉踉蹌蹌直往前沖,幾乎當場昏厥……
春蘭見狀,不由大吃一驚,慌忙一躍上前,將勝夷光嬌軀扶住,掏出一顆療傷止痛丸塞人她的口中!
秋蟬也撇下了那名叫趙三升的大漢,退回主人身旁,橫劍戒備。
瘦長漢子匆匆掏出金創葯來撒在血槽上面,胡亂將血止住,這才定睛朝勝夷光瞧去,發現賞了自己一劍的,竟然是一個年方及笄的姑娘,不由又羞又怒,再一回頭仔細看一看錢老四,但見他雙眼直往上翻,口鼻中出氣多人氣少,已然去死不遠!
這四名平日自己看來武功頗為不弱的大漢,對付三個小姑娘,竟然在一照面之下,一死一傷,這樣一來,不由瘦長大漢羞怒之下又加著急,氣惱,一齊襲上心頭!
雖然他也擊中了對方一掌,但對方仍然好好地站在那裡,並沒有倒了下去,顯見他這一掌不曾發生什麼作用。
這樣一來,使他那顆七上八下的心更加上一點兒發慌,慌的直往下沉……
王大麻子和趙三升兩名大漢眼見身為帶隊的胡二哥挨了一劍,又怔怔地站著不動,一時間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一齊縱了過來,同聲問道:「胡二哥,你怎麼了?傷口要不要緊?要不要把這三個小娘們抓回去……」
瘦長大漢經這一問,方才回過神來,「呸」了一聲,冷冷喝道:「少廢話!還不趕快發告警信號!」
王大麻子和趙三升如夢初醒地「啊」了一聲!手忙腳亂地另從囊中掏出一枚信號火箭,朝天把引繩一扯……
「嘶嘶」兩聲!兩道紅色火花衝天而起,直上空中十餘丈,才「砰」地四下散開,半晌之後,始消滅不見!
勝夷光這時疼痛已止,雖然左半邊身子仍然有點發麻,但神智已完全清楚,心情也鎮靜沉穩下來,一面戒備一面暗自運功調息,此際,見敵人發出火花信號,不由心中著急,忙低聲吩咐二婢道:「趕快去把夏荷、冬梅背上,隨我離開,遲就來不及了!」
二婢身形一動,王大麻子和趙三升已縱步過來,攔住去路,二婢又急又氣,更不答話,兩柄長劍疾攻過去!
王大麻子、趙三升這時已不敢亂吃豆腐了,各自提起精神,揮動兵刃,急架相迎,斗在一起……
瘦長大漢緩步走近勝夷光面前,獰喝道:「無知賤婢,竟敢暗算你胡太爺,嘿嘿!趕快丟劍投降,胡太爺念你年幼無知,饒你不死!」
勝夷光懶得-嗦,一聲嬌叱:「本姑娘卻要你死!」
皓腕一抬,身形疾進,一招「飛星逐月」,長劍幻化成一點寒星,破空生嘯,飛射對方「七坎」大穴!
瘦長大漢只覺得劍氣直迫肺腑,對飛射而至的這一點寒星,竟然想不出如何化解,空有兵刃在手,卻連半招也遞不出去,只得一退再退……
直退了七步之遙,才把這一招,「飛星逐月」躲讓過去,當下,真氣一沉,振腕挺劍,還攻過去!
勝夷光一招就把對方迫得連連後退,不由精神大振,嬌聲喝道:「原來你這廝本領有限,還好意思窮吹大氣,呸!著!」劍演「河漢星沉」,家傳紀學出手!
「錚」一聲!長劍點在瘦長大漢攻來的劍失之上,皓腕一翻,劍鋒借勢一沉,電芒一閃而逝!
「味」的一聲,瘦長大漢左腿又告挂彩,大腿上連皮帶肉被削去了掌大一塊,直痛得他齜牙咧嘴,手中長劍一陣亂砍,哇哇怪叫道:「賤婢!胡太爺和你拼了!」
勝夷光一面揮劍接招,一面冷笑道:「呸!呸!憑你這兩手鬼畫符,也配和本姑娘拚命!」
笑語聲中,勁貫皓腕,長劍一圈一彈,一聲嬌叱:「撒手!」
瘦長大漢只感到對方的長劍似乎像蛇一般纏著他的兵刃,一絞之下,劍尖竟然繞向右腕刺去,不由大驚失色!
這種情形之下若不撒手丟劍,右腕就得和他脫離關係,兩害相權,瘦長大漢只好乖乖聽命,「當」一聲,鬆手丟劍!身形倒躍而出……
勝夷光這邊一劍制敵,春蘭、秋蟬二婢也同告得手!
王大麻子腮幫上中了一劍,滿口鮮血直冒,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這是他的缺德話說得太多的現世報!
趙三升的一條右膀臂已宣告和他分了家!
勝夷光一面調息,一面監視著三名已經不敢再有異動的大漢,一面示意春蘭、秋蟬進入林中,將夏荷、冬梅背上,一切停當,這才用劍一指瘦長大漢,嬌喝道:「你們三個快滾回去改過自新,記住今日的教訓,不可以隨便欺負女人,聽見了沒有?」
瘦長大漢「哼」了一聲,道:「賤婢有種就不要走,馬上就叫你好看!」
勝夷光櫻唇一撇,道:「本姑娘愛走就走,你管不著!」
掉頭對二婢道:「你們先走,我來斷後,看他們哪個敢動一動,我就宰了他!」
話剛說完,小路上人影乍現,同時,一個蒼勁的聲音叱道:「什麼人這樣大的口氣?讓老夫來瞧瞧!」
就這兩句話的工夫,嗖嗖嗖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八名勁裝漢子相繼飛縱而來,落在當場!
勝夷光一聽來人說話的聲音,再一看來人飛縱的身法,不由心頭一凜,知道已難脫身,只好一咬銀牙,吩咐二婢將夏荷、冬梅放下來,索性不走了!
瘦長大漢這時已喜笑顏開地率領著仍在哼哼不絕的王大麻子和趙三升,快步上前迎接來人。;這八名勁裝漢子的為首之人,是一名年約半百,頦下長著山羊鬍須,貌相猥瑣,腰帶上插著一根佛手拐的老者!
瘦長大漢走到這名貌相猥瑣的老者面前,躬身說道:「合肥分宮,東門巡查站,第三哨哨長鬍發參見!」
貌相猥瑣老者微一頷首,眯起一雙綠豆眼,朝勝夷光主婢上下打量了一番,轉頭目注瘦長大漢沉聲道:「這是怎麼回事?你發了兩道告警信號,就為了這三個小娘們?」
瘦長大漢聞言,不由嚇得臉色發白,誠惶誠恐地低頭躬身,訥訥地說:「小的無能,小的該死,求吳大師傅恕罪!」
被稱作吳大師傅的老者頗為受用地「唔」了一聲,緩緩道:「你該知道此地的分宮昨夜被人縱火焚毀,本門損失重大,公子雖命咱們到這裡來休息,但也要負責查緝那批縱火行兇之人,如果巡哨的人都像你這般大驚小怪,豈不是天下大亂?」
瘦長漢子連聲應「是」,恭聲道:「吳大師傅責備得極是有理,但這三個小娘們的確都有兩下子,不然的話,小的們也不致吃這大的虧!」
吳大師傅注目道:「你且把事情發生經過說來聽聽!」
瘦長漢子遂把一切經過,添油加醋地說了。
吳大師傅捻須沉吟道:「竟有這等事?你問過她們的姓名和來歷沒有?」
瘦長大漢惶然地搖了搖頭,道:「這個,小的問是問過了,但她們不肯說出來。」
吳大師傅一擺手,命瘦長漢子退下,負著手,緩步走到勝夷光面前,臉色一沉。峻聲道:
「姑娘家小小年紀就隨便出手傷人,這還了得,你姓什麼?叫什麼名字?家在哪裡?瞧你肩上創傷未愈,是怎樣受傷的?趕快從實說給老夫聽聽,如果證明你沒有什麼干係,老夫就不究你殺人之罪,讓你們走路!」
勝夷光這時已然清楚對方竟是「金龍總宮」和「合肥分宮」的人馬,不由暗暗叫苦,沒料到逃了一夜,仍然碰上了!
她本想把「勝家堡」的招牌打出來,卻恐怕這名金龍總宮的武師已知道他的主人與勝家堡結了梁子之事,如果是的話,則這面金字招牌抬出去時,所得的效果就會恰恰相反了。
她又想把「上官瓊」這名字拿來搪塞一下,又怕合肥分宮的人正在找她(她還不知道合肥分宮的人已經死光了),則豈不弄巧反拙?
想來想去都是不妥,她只好一賭氣,來個不理不睬!
吳大師傅的一連串門話發出去,卻連半點迴音都收不到,不由大為惱怒,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聲,道:「好個不識抬舉的丫頭!」
轉臉過去,沉聲道:「潘師父!過來把這個丫頭拿下!」
一名五短身材,相貌精悍的年青勁裝漢子應聲一躍而至,「嗆」一聲,拔出長劍,一指勝夷光,喝道:「本武師奉命拿你,快過來受縛!」
勝夷光對金龍宮轄下的武師們早已見識不少,一比一單打獨鬥,她從未吃過敗仗,所以也沒有把眼前這名潘姓武師放在心上,聞言,櫻唇一撇,道:「要打,你們就統統一起上,本姑娘才不屑和你們打車輪戰哩!」
潘姓武師被她這種輕蔑態度激得心頭冒火,大喝一聲道:「賤婢好大的口氣,看劍!」
右腕一抬,一招「白蛇吐信」,踏洪門,取中宮,長劍直向勝夷光酥胸刺去!
這一劍平淡無奇,同時也顯示出這名潘姓武師亦未將勝夷光放在眼內,才敢這般狂妄地第一招就直取中宮!
勝夷光本來就不打算和這批來自金龍宮的武師糾纏下去,此際見對方這般肆無忌憚地發招攻來,恰是正合心意,當下覷准對方長劍來勢,直待劍尖抵胸前三寸距離,這才微挫嬌軀,皓腕一抬,一招「移星換斗」疾攻而出!
「嘎!」一聲刺耳的錯劍之聲響處,她的長劍立時將潘姓武師的劍鋒錯開,接著身形一欺,擰腕推劍,嬌叱一聲:「著!」
「哧」的一聲!潘姓武師「右肩井」穴登時被刺個正著,劍尖人肉三寸,一條右臂頓時報廢!
潘姓武師一聲痛哼!左手按住血如湧泉的右肩,蹌踉倒退……
勝夷光一招得手,腳下更不怠慢,進步欺身,長劍再度攻出一招「飛星逐月」,直刺對方胸前「七坎」,嬌喝:「給本姑娘躺下!」
眼見這名潘姓武師難逃一劍穿心之厄!
「錚」然一聲金鐵交鳴!斜刺里飛來一根佛手拐,擊中了勝夷光的長劍,爆起一蓬火花!
勝夷光頓覺虎口生痛,皓腕一陣酸麻,長劍幾乎脫手,不由大吃一驚,慌忙飄身後躍……
吳大師傅一拐震退勝夷光,擋在潘姓武師身前,獰視著勝夷光,「嘿嘿」一聲冷笑,陰森森地說:「瞧你賤婢這兩招「天星散手」劍法,顯然已得了勝雲龍老賊的真傳,怪不得膽敢這般狂妄,嘿嘿!勝雲龍這老賊是你什麼人?趕快從實招來!」
勝夷光聽對方一連把她父親罵了兩聲「老賊」,不由心頭冒火,氣得鳳目圓睜,縱身一劍刺出,嬌喝道:「呸!你這廝敢罵我爹,宰了你!」
吳大師傅佛手拐一揮,「當」一聲,架開勝夷光攻來的長劍,得意地「嘿嘿」怪笑道:
「妙極了!原來你錢婢居然是勝老賊的女兒,嘿嘿!這一下子把你抓回去,老夫這件大功就立定了!」
口中一面說著,手中的佛手拐卻一連攻出三招,「蒼龍出海」、「怪蟒翻身」、「泰山壓頂」,點戳,橫擋,直砸!虎虎生風,勢猛力沉,銳不可擋!
勝夷光空有一身家傳絕學,只是修為時日有限,怎抵得過對方數十年的功力,一支長劍左攔右挑,都無法擋住那如山的拐影,怒濤般的力道,逼得她一退再退,直退了丈多距離,才勉強把對方這一連三招猛攻躲開,已累得香汗淋漓,嬌喘呼呼了!
吳大師傅輕拂著佛手拐,獰笑道:「就是勝老賊在老夫這支佛手拐面前,也得乖乖認輸,何況你這黃毛丫頭,快些丟劍投降,跟你吳大爺回去,聽候咱們公子發落!」
勝夷光出道以來,幾時吃過這樣大的虧,不禁又急又怒,趁著這幾句話的工夫,迅將真氣調勻,嬌叱一聲:「呸!想要本姑娘丟劍投降,簡直在做夢,看劍!」
招隨聲發,家傳絕學「天星散手」劍法奇招連展,「射星逸虹」、「電旋星飛」、「月落星沉」,一氣呵成疾攻而出!
「天星散手」劍法果然不同凡響,勝夷光含憤施展之下,但見劍氣如虹,冷芒似電,寒飈森森,上下盤旋,左右飛舞,尋丈以內,盡為劍芒籠罩!
這一連三招亡命反攻,果然逼得吳大師傅有些手忙腳亂,佛手拐一陣揮、擋、撥、攔,仍禁不住頻頻後退!
常言道得好,薑是老的辣,這吳大師傅在金龍總宮的武師當中,位列一等,其武功經驗自然不同凡俗。
他就在這一陣招架、後退之下,立即發現勝夷光的攻勢只是外強中乾,將近強弩之末了!
由於這一發現,他惡念頓生,後退之際,覷准機會,乘著勝夷光最後一招「月落星沉」
攻到,在她的長劍疾落又倏變橫掃下盤的一瞬間,猛然將佛手拐朝地下一插……
「當」的一聲巨響!劍拐相交,火花四濺……
勝夷光這一劍正砍在佛手拐上,只震得她「哎」一聲痛哼,虎口開裂,鮮血滲出,一條右臂完全麻木,幾乎連長劍都無法握牢,腳下兩個踉蹌,方始拿樁站穩!
吳大師傅的一招詭計得售,不由心花怒放,用力拔出佛手拐,縱步追上勝夷光,佛手拐向她酥胸點去……
春蘭、秋蟬眼見主人此際已無還手之力,不由兩人嚇得心膽俱裂,齊聲嬌叱道:「惡賊膽敢行兇,看劍!」
叱喝聲中,雙雙飛身疾掠而起,兩柄長劍有若剪水蛟龍,左右交叉向吳大師傅斜截過去!
吳大師傅見來勢洶洶,當下顧不得去傷害勝夷光,身形微挫,右腕一振,佛手拐左右分張,喝一聲:「滾!」
「錚錚」兩聲!劍拐交觸之下,春蘭、秋蟬二婢猛覺一股強大震力自劍上傳來,俱身不由己地連人帶劍倒退回去,一跤跌在地上。
勝夷光這時已經知道難逃這場大劫,當下,一咬銀牙,奮最後一口氣,挺腰站穩,右手忍著痛,緩緩將長劍舉起……
吳大師傅一拐震退了兩名侍婢,目注勝夷光,陰森森地說道:「太爺勸你不必作絕望的掙扎了,跟太爺回去聽候發落,如果太爺我因此而升任一名總宮護法的話,太爺我還得好好謝謝你咧!」
勝夷光鳳目圓睜,「呸」了一聲,咬牙切齒道:「勝家堡只有戰死的女兒,沒有投降的懦夫,惡賊!接招!」
話聲一落,用盡平生之力,長劍往前一擲……
吳大師傅沒料到她竟會臨危拚命反噬,乍見長劍飛來,也不由大吃一驚!忙不迭飄身倒縱,擰腰側躍……
可是,雙方距離不過數尺,任你吳大師傅的身形閃避得再快,就在他倒縱、側躍的一瞬間,劍芒已在他的耳朵根下,一閃而過……
劍過無聲,但吳大師傅卻突覺耳下一涼,伸手一摸,登時摸了一手鮮血,不由氣得山羊鬍鬚根根倒豎,綠豆眼一瞪,厲喝道:「賤婢找死!」
一躍上前,佛手拐照準勝夷光迎頭砸落……
驀聽一大喝:「住手!」
喝聲中,一道虹霞有若天虹倒掛,自空而降,忽又宛似神龍矯首,繞著吳大師傅的佛手拐一圈……
吳大師傅自喝聲入耳,目睹劍虹兇猛來勢之時,心中便已凜愕交並,手中佛手拐不由自主地去勢一頓……
此際,更覺一股奇強無比的潛勁自拐上傳來,只震得他虎口發熱,臂腕酸麻,不由大驚失色,趕忙五指一松,挫身躍后,口中惶然叫道:「公子恕罪!」
只聽「當」的一聲,他那根佛手拐已被人擲了回來,落在他身前地上,這一來,他更是誠惶誠恐地垂首躬身,訥訥道:「卑屬沒料到會驚動公子大駕,以致未能按規矩迎接,求公子寬恕失禮之罪!」
陡聽身後一名武師厲聲大喝:「站住!你小子是哪條線上的?」
吳大師傅愕然抬頭,眼光觸處,他的一張老臉頓時漲得紅里透紫,變成了豬肝顏色!
原來,那持劍從天而降之人,竟是一位面目陌生的英俊少年,此際,他正將三尺青鋒,緩緩納入劍鞘……
先前吳大師傅乍見劍虹自天而降,認出乃是「金龍劍法」中的絕招「神龍吸水」,便認為是主子「金龍大俠」尚文烈駕到,是以才這般惶恐恭敬,此刻發現自己竟認錯了人,心中這份難堪就不用提了!
但他不愧身為「金龍宮」的一等武師,涵養工夫相當到家,他心頭的羞怒之火略一激蕩,便自按捺下去,同時,腳尖一挑,將佛手拐綽在手中,緩步上前,抱拳道:「尊駕可是前『無名堡』堡主,公孫大俠?」
他的意思以為來人既然也會使「金龍劍法」,除了主子尚文烈以外,自然就是「無名堡」
堡主公孫彥了。
怎知,他這自以為十拿九穩的一猜,卻又猜錯了。
那位英俊少年朝吳師傅冷哼了一聲,便轉身向勝夷光行去……
勝夷光本來已準備接受死亡的命運,沒料到會有救星從天外飛來,她身前壓力一輕之際,便立刻微張星眸,目光窺處,頓教她芳心狂跳,又是喜又是驚,又有些不敢相信是真的!」
這位英俊少年,竟是她朝思暮想,暗中愛戀著的賈天紳!
此際,眼見他向著自己行過來,勝夷光喜心翻倒之下,便待出聲招呼,但話到唇邊,卻心念電轉,情知自己的容貌雖然易成了上官瓊的模樣,但語言腔調以及舉止等等都仿效不來,倘若一開口,就怕立時會露出馬腳。
她這一考慮之下,頓生妙計,索性星眸一閉,口中「嗯」的一聲嬌吟,身子一軟,朝後倒去。
賈天紳乍然見狀,大吃一驚,一掠上前,伸手扶住勝夷光的嬌軀,惶聲叫道:「上官妹妹!你怎樣了?」
他叫得愈急,勝夷光的星眸閉得愈緊,嬌軀愈軟,軟得整個人都躺在賈天紳懷裡,好不舒服!
侍婢秋蟬最為機靈,此時見主人這一做作,便立刻看出她的打算,於是快步走過來,對賈天紳行禮道:「賈公子來得正好,上官姑娘被這班人欺負慘了!」
賈天紳「咦」了一聲,詫道:「你不是夷光妹妹的侍婢么?怎會在這裡?她人呢。」
秋蟬假裝滿臉愁容地說:「唉!一言難盡,我家小姐不知到哪裡去了,賈公子還是先救救這位上官姑娘,有話以後慢慢說吧。」
賈天紳這時心念著愛侶的安危,實在也無暇多說,當下,急聲問道:「你可知道她是怎樣受的傷?傷在哪裡了?」
秋蟬伸手一指吳大師傅,道:「剛才上官姑娘挨了這賊一掌,頭部受了震動,以致昏迷不醒,不知公子可有對症靈藥?」
那吳大師傅見賈天紳對他的話睬也不睬,使他再次下不了台,不由羞怒交迸,再也按捺不住,冷哼一聲,陰森森地說道:「嘿嘿!想不到公孫彥大俠竟是一位憐香惜玉的風流情種,嘿嘿嘿嘿!你眼前泥菩薩過河,這些情話……」
「住口!」賈天紳一聲大喝,順手將勝夷光的嬌軀塞入秋蟬懷中,擰身一躍,落在吳大師傅面前,戟指喝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何倚仗人多,欺凌婦女?」
吳大師傅「嘿嘿」冷笑道:「咱們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公孫大俠這回落了單,嘿嘿!管教你來得去不得!」
話聲一頓,扭頭大喝道:「大家上!把這廝拿下,押回去就是大功一件!」
隨來的七名金龍武師齊應了一聲,各挺兵刃,一擁而上,將賈天紳圍在當中。
賈天紳見對方口口聲聲稱他為公孫大俠,情知是錯把他認作了「無名堡」的堡主公孫彥,但因此一來,他也明白對方必然是「金龍宮」的人馬無疑,當下朗朗一笑,道:「好一個踏破鐵鞋無覓處,本公子也正要找你們這班賊崽子算賬,哼哼,今朝你們半個也休想活著回去!」
一面說著,一面將長劍緩緩掣出,朗目一掃,喝道:「誰先上來送死?」
吳大師傅舉手一揮,獰聲道:「咱們要你先死!」
欺身疾上,右臂一抬,佛手拐朝賈天紳當胸點去!
另外七名金龍武師也齊揮兵刃,四面夾攻過去……
賈天紳一聲朗笑,振腕揮劍,「錚」一聲,震開了吳大師傅的佛手拐,身隨劍轉,霓虹疾旋,倏地左右分張,霎時,人、劍俱渺!
「啊!啊!」兩聲慘叫,響徹林野!
兩名金龍武師的腳步大亂,挺著兵刃又踉蹌倒退了幾步,「砰砰」兩聲相繼仆倒在地上,四肢一陣抽搐,鮮血流了一大攤,眼見活不成了!
這一招快速絕倫的殺著,頓時將其餘的金龍武師嚇得一個個呆若木雞,剎那間俱不知所措,擎著兵刃,動彈不得……
還是吳大師傅不愧身為「金龍宮」一等武師,久經風浪,沉得住氣,並未被賈天紳這一招狠辣絕倫的殺著所嚇倒,但他也明白再打下去,最多不過幾個照面,自己這邊就得全軍盡沒,那時就連自身也難保全得了,當下,大喝一聲:「點子扎手,扯乎!」
他這一喝,果然將幾名武師的靈魂喚歸了竅,一個個如夢方醒,擰腰蹬腿,準備開溜!……
他們反應可謂夠快,但賈天紳的動作比他們更快,只見電芒乍閃,他已從眾武師的包圍圈外,反身殺人,口中大喝道:「你們半個也休想逃得了,殺!」
劍虹如電,矯似游龍,左右兩盤旋,前後一衝刺之下,頓見血肉橫飛,慘叫之聲亂成一片……
「啊!……哎……」
慘叫聲中,「砰砰砰!……」之聲此起彼落,劍光到處,那五名金龍武師以及那三名巡哨的嘍羅,相繼倒地,無一倖免!
只有那位吳大師傅的輕功最好,開溜得最快,等到賈天紳殺死了眾武師的時候,他人已逃出七八丈以外了。
須知,賈天紳並非是嗜殺之人,在過去,他之所以和「金龍宮」過不去,只是為了上官瓊失蹤,那尚文烈作法自斃,詐稱已將上官瓊弄到手中,這才激起了他的怒火,再加上公孫彥的推波助瀾,建議他一條釜底抽薪,在各處「金龍分宮」放火尋人的狠計,這樣一來,才使他正面與「金龍宮」的人馬發生衝突,但一路上,他也僅僅是放火將搜尋到的「金龍分宮」
焚毀,對那些武師打手們則絕少傷害性命,這是他初入江湖,還保全著善良的天性,和甚少見到血腥之故。
如今,他眼見心頭愛侶身受重傷,而且又是傷在「金龍宮」武師手中,怎不教他憤怒如狂;殺心大起!
可是,當他看見敵人們一個個中劍倒在血泊中掙扎的時候,不忍之心又油然升起,所以眼望著那吳大師傅逃脫的背影,腳下躊躇,不知追好還是不追的好……
那秋蟬在一旁卻急聲叫道:「公子快追。別讓那廝逃回去請來救兵,那就麻煩了。」
賈天紳聞言,如夢方醒,當下朗聲大喝:「老賊休走,留下命來!」
喝聲中,身形疾射而起,迅若天馬行空,朝吳大師傅追去……
吳大師傅的輕功也十分了得,就這兩句話的光景,他又已飛掠出數丈之遙,連同先前的距離,竟逃出了十三四丈之遠了!
可是,賈天紳的輕功更為了得,只兩三個起落,便將雙方距離縮了一大半,僅剩下四五丈遠近!
吳大師傅扭頭一看,不由心膽俱寒,一咬牙,猛提全身真力,腳下加勁,亡命飛縱……
賈天紳怎能讓這老賊在手底下逃得性命,當下,也自運足十成功力,足尖點處,身形如電,划空生嘯。眨眼間就追到吳大師傅身後,長劍疾然點出,大喝:「老賊回身接劍!」
吳大師傅耳聽叱喝之聲,只感到脊上一股寒意襲來,不由激靈靈打個冷顫,哪裡還敢回身去挨這一劍,總算他經驗豐富,懂得如何在危急之時,應該用什麼方法逃生,當下,右腕一擰,反手將佛手拐拂出……
「錚」然一聲金鐵交鳴,佛手拐與長劍一觸之下,吳大師傅也顧不得腕臂酸麻,趕忙借著這一震之力,順勢斜飄出尋丈以外,腳尖一觸地面,人又騰空掠起,改朝另一方向飛逃……
哪知,他身形剛一縱起,突覺眼前人影一晃,劍氣如山,當頭壓到,耳聽對方朗朗喝道:
「向哪裡逃,還不乖乖下去!」
在這種情況之下,除了拚命,就得乖乖聽話,別無其他選擇,更不用打逃走的主意了。
吳大師傅自然十分清楚,就算真的躺下去聽候發落,最低限度也免不了一個終身殘廢,那時活著倒比死還難過,實在划不來。於是一咬牙,厲聲大喝道:「老夫跟你拼了!」
喝聲中,身拐合一,化作一幢黑影,直向壓來的劍網衝去!
「錚錚錚錚!」
一陣密似連珠的金鐵交鳴之聲響處,劍氣、拐影立時交纏在一起……
只見劍阿倏合之下,拐影頓斂,同時,響起了吳大師傅一聲凄厲的慘吼與賈天紳「哎」
的一聲驚呼!
「砰」然一聲,吳大師傅直挺挺地摔落塵埃,胸前衣衫破裂,血肉模糊,鼻孔里出氣多人氣少,距死不遠!
賈天紳飄落在吳大師傅身側,左手按住左股側,俊目含威,玉面籠煞地盯著吳大師傅,厲喝道:「無恥老賊,快把解藥拿出來!」
吳大師傅睜著一雙綠豆眼,獰聲道:「老夫人稱『絕毒煞神』,獨門暗器從不制煉解藥,嘿嘿!一個對時以後,你小子就追隨老夫於陰曹地府,黃泉路上,老夫倒不寂寞了!」
賈天紳聞言,不禁一呆,隨即大怒道:「我不信你的鬼話,你拿是不拿?」
吳大師傅得意地獰笑道:「你小子就是把老夫剁成肉醬也是枉費氣力,嘿嘿嘿嘿!老夫先走一步,鬼門關前恭候大駕!」
話聲一落,渾身一陣抽搐,「呼」地噴出一股腥血,竟然自行震斷心脈而亡!
賈天紳到底江湖經驗尚淺,根本未想到老賊會來這一手絕招,欲待出手攔阻都來不及,不由大為著急!
他呆了一呆,忽然冷哼一聲,彎腰伸手在吳大師傅的屍體上一陣亂搜!
可是,他失望了,他差不多把吳大師傅整個翻了過來,果然搜不到任何藥物,只搜出一些奇形怪狀的暗器,當下,只好將這些暗器藏入百寶囊中,強忍著劍口上慢慢延展開來的麻癢難受,轉身朝勝夷光主婢走去……
那勝夷光早在賈天紳追殺眾金龍武師之際,已將如何應付的方法告知秋蟬,冬青二婢。
這時,見賈天紳收拾了吳大師傅轉回來,遂假裝剛剛蘇醒的模樣,星眸微張,嬌慵不勝地倚在秋蟬懷中……
賈天紳瞥見心上人已然醒了過來,頓時忘了自己中了毒藥暗器的痛苦,急步上前,喜笑顏開地問:「上官妹妹,你醒來了!現在覺得怎樣?」
勝夷光粉臉上露出一片茫然的神色,凝視著賈天紳,口中喃喃道:「上官妹妹?上官妹妹是誰?誰是上官妹妹?你……你……是什麼人?我不認識你?」
賈天紳聞言,這一驚,簡直比他自己中了對時必死的毒藥暗器還要厲害百倍,不由急聲道:「上官妹妹!是我,紳哥哥,賈天紳啊!」
勝夷光仍然是滿臉茫然地說道:「你的名字叫紳哥哥,我從……從未聽見過這名字,怎麼……怎麼又叫賈……哎!我的頭,我的頭好痛……」
秋蟬故作惶急之狀,一面輕輕替勝夷光按摩頭部,一面急聲叫:「上官姑娘!你清醒一些……」
勝夷光扭轉螓首,望著秋蟬,訝然道:「上官姑娘?你這位姑娘是在叫我?哎!我……
我……我怎麼會躺在這裡?這是什麼地方?你們是什麼人?哎!我的頭又痛起來了……」
說著,說著,星眸一閉,又假裝昏迷過去!
這一來,只急得賈天紳仿似熱鍋上的螞蟻,簡直比剛才在吳大師傅身上搜不出解藥還要急過百倍,他手足無措地望著秋蟬,焦灼地叫:「這……這是怎麼回事,這……這怎麼辦?」
秋蟬故作鎮靜地略一沉思,抬頭道:「婢子記得剛才上官姑娘和那使佛手拐的老賊交手之際,一不小心,被那老賊的掌力擊中頭部,只見她一個踉蹌,幾乎昏倒,跟著,長劍就給那老賊震落,正好在危機一發的時候,公子就趕到了。」
賈天紳急道:「既然她頭部挨了一掌,你為何不早說!」
一面說,一面蹲下去,伸手分開勝夷光的柔軟青絲,檢查她頭部的傷勢……
他仔細看了一遍,不白茫然道:「奇怪,怎麼一點傷痕也沒有呢?」
秋蟬道:「小婢剛才說過,她僅僅是被對方掌力掃中頭部,若是那一掌真的擊在頭上的話,她……她早就沒命了!」
賈天紳焦急地道:「這……這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