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張冠李戴

第二十三章 張冠李戴

長安,東城根下,有一間規模宏大,佔地甚廣,寶號福源的騾馬行。

這家福源騾馬行不但做牲口買賣生意,也兼營遠近運輸業務,是以從早到晚,盈耳儘是車輪的隆隆聲,騾馬的嘶叫聲,貨物裝卸時的吆喝聲,交織成一片,熱鬧非凡。

隔壁則是一家「興隆鐵器店」,這家鐵店可以說是幾乎為了「福源騾馬行」而開的,可不是,光就修造那些馱挽的傢具,也就夠店中七八名夥計們整天雙手不停的了。

騾馬行店面寬闊,前進是接待客商、洽談生意的地方,後進則是駕車的師父們、套車的夥計們以及照料牲口的馬夫等人物的食宿之所。

這時,行中剛開過午飯,大部分夥計們都到前面去幹活去了,只剩下八九名比較懶惰的師父們,仍舊賴在飯桌旁,喝茶閑聊……

一位身材胖胖的師父,眼望著餐桌對面一位面容清瘦,年約五十開外,腰背微駝之人,頗為不滿地說:「喂!錢老總,咱們到這裡來,已有不少的日子了,你說,頭兒為什麼還沒有消息?莫非要在這裡當一輩子趕車的?」

被稱為錢老總的人咳了一聲,微笑道:「你閔兄好幾天沒有殺人,就悶得發慌了是不?

其實在這裡休息休息,養精蓄銳,有什麼不好?」

閔兄搖頭道:「你錢老總是上了年紀的人,倒能沉得住氣,但叫我閔某人天天都是一樣五個字的生活方式,那就不如把我宰了還痛快一些。」

旁邊一位中年漢子笑道:「什麼叫五個字的生活方式?」

閔兄眼睛一瞪,道:「吃、喝、拉、撒、睡!你張見每天也都是如此,怎會不知道?」

中年漢子笑道:「難道你閔兄以前天天有人殺的時候,就不過這五個字的生活方式?」

閔兄「呸」了一聲,微溫地叫:「你張兄是閑得無聊,想找杠抬是不是?」

張兄正待開口,錢老總連連搖頭止住,笑道:「算了算了,再抬下去就沒意思了!」

語聲一頓,屈指算了一算,續道:「按最近的江湖情勢看來,該你閔兄過癮的日子也快到了!」

閔兄、張兄,以及其他散坐在四周的人聞言,俱都精神一振地齊聲道:「真的?錢老總聽到了什麼消息?」

錢老總目光四下一掃,道:「據押貨出去的師傅帶回來的訊息,最近江湖中發生了三件不尋常的事情:第一是,江南勝家堡堡主勝雲龍幾乎傾盡堡中人馬,到處找尋失了蹤影的愛女下落,並且揚言要找尚文烈那廝算賬;第二件事也許與第一件事有關,因為各地的『金龍分宮』竟然在同一時間內,一齊關閉,其所屬的人馬,甚至連游卡暗哨都一齊銷聲匿跡,不知去向;第三,據聞各大門派,有聯合起來,共同對付尚文烈的趨勢。……」

閔兄插嘴道:「消息倒是不壞,為何咱們頭兒不趁此機會,大幹一下呢?」

張兄也附和道:「是啊!堡主應該立即趕回來,帶領大家採取行動才對!」

食堂中,立時議論紛紛,嗡嗡嗡地嘈成一片……

忽聽堂屋外面有人叫道:「錢老大!準備接生意!」

錢老總應了聲「好」,匆匆往外走去,過了好半晌工夫,只見他滿臉笑容,手裡拿著一張紙條,匆匆地進入食堂,將手中紙條揚了揚,高聲道:「好消息來了!」

※※※※※

這是一座只有十來戶人家的小村莊,地方很偏僻,周圍是許多小山崗,村莊前面有一條清澈的溪流蜿蜒流出山外,也灌溉著山谷里百十畝的田地。

這個小村莊的房舍都不怎麼高大堂皇,但每一戶都很精緻地環繞著一些修竹或是疏林,顯得在這村莊里的居民,都不十分俗氣,同時,也可看得出村中的人雖然都不是財主富紳,但都是儉樸而勤勞的人。

這是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

早晨,太陽已爬上了小山頭,村中的人們十之八九已經吃過了早飯,到山谷中的田地上操作去了。

靜悄悄的村莊,在村外小溪旁幾株垂楊樹下,卻有一雙青年男女,互相依偎著坐在一條樹根上,頭並著頭,喁喁細語……

那穿著湖綠勁裝的女郎,無目的地撿起一些小石子,一顆一顆地丟進溪水裡,惹得那本來很平靜的水面,不時泛起一圈圈的漣漪……

「噗通!」一顆比較大的石子被她丟進溪水裡,她隨著吁了口氣,微側著粉臉,望著身旁的青年,有點煩惱地說:「紳哥哥!這半個多月來,你每天都和我說了許多你和上官妹妹過去的事情,也告訴了我很多關於上官瓊個人的事和她的生活習慣,可是,我……我不知怎地,總是覺得有些格格不入,絲毫引不起心中的共鳴來,哦!紳哥哥!我好怕……」

紳哥哥「哦」了一聲!轉臉凝目道:「傻丫頭,你怕什麼?」

她輕輕嘆了口氣,低聲說:「我怕……我怕我始終無法想起來我就是上官瓊,那時候,就怕紳哥哥你……你會……」

紳哥哥輕輕拍著她的肩頭,笑道:「我還以為你怕什麼咧,原來是擔心這個,哈!我都不急,你急什麼?」

笑語聲一頓,改用安慰和解釋的口吻續道:「不要擔憂,須知你這種喪失記憶的毛病,並不怎樣嚴重,慢慢地來,終有一天會恢復過來的。」

她垂下了頭,幽幽地說:「萬一仍然恢復不過來呢?」

紳哥哥搖了搖頭,道:「不會的,以我想來,假如能夠發生一點什麼刺激,當然,這刺激必須是對你的精神方面的,那就或者可以使你喪失了的記憶,一下子就恢復過來了。」

她也搖了搖頭,道:「這種刺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何況在這平靜安寧的地方,又怎會有什麼刺激的事情發生呢?」

紳哥哥想了想,點點頭道:「你說得也對,那麼,再過兩天,我就帶你離開這裡,到各處走走,尋求刺激去,你說好不?」

她沉吟了一下,道:「可是,萬一真的遇上了什麼刺激的事,我又怕……」

紳哥哥詫道:「你又怕什麼?」

她雙手掩面,喃喃道:「我怕那刺激當真能恢復我的記憶,而這記憶卻證實我並不是上官瓊,而是另一個人,那時……唉!教我怎麼辦?」

紳哥哥笑道:「傻」/頭,這怎麼會呢?」

她突然放下掩住臉面的手,轉頭凝視著紳哥哥,神情嚴肅地說:「紳哥哥!假如有那麼一天,我真的恢復了記憶,但也真的證實我並非是上官瓊,那時候,你……你還會像現在一樣地愛我么?」

紳哥哥收起了笑容,凝視著她,也很嚴肅地說:「會的!就算你真的不是瓊妹妹,我也會像現在一樣愛你!」

她臉上綻起一抹喜悅的笑容,道:「為什麼?」

紳哥哥庄容道:「在這半個多月里,我深深感到你是多麼的善良,純真,而且對我又是那樣體貼,何況在那矮樹林里,你更不避污穢,為我吸出體內的毒血,這一番恩情,教我銘刻在心裡,所以,就算你不是我的上官妹妹,我也會和愛她一樣來愛你!」

她緩緩地垂下頭,忽然間,她的肩膀一抽一抽地微微顫動起來,幾顆晶瑩的淚珠,滴滴落在她的衣襟……

紳哥哥不禁慌了手腳,忙低下頭,急急問道:「你怎麼啦,為什麼哭起來了!」一面掏出手絹,替她拭去頰上的淚珠……

她定了定神,垂頭道:「我……沒有什麼,紳哥哥!你對我太好了,我……太感動了,我太慚愧,我對不起你,我……」

紳哥哥怔了一怔,道:「對不起?亂講!應該是我對不起你才是,你怎能夠有這種念頭的?」

她仰起頭,望著天上的白雲,沉重地道:「我對不起你,因為……因為我騙了你!」

紳哥哥不禁又是一怔,道:「你騙了我!騙了我什麼?」

她一字一字地說:「我騙了你的感情?」

紳哥哥愕然道:「騙了我的感情?」

話聲微頓,隨即爽然笑道:「我看你的腦筋又有些不對,須知,是你先付出了真摯的感情,然後我也將真摯的感情交給你,這是真情的交流,怎能說是騙呢?」

她收回望向遠方的目光,轉注在紳哥哥的臉上,庄容道:「你的話固然不錯,可是,可是我不是上官瓊!」

紳哥哥笑道:「你怎知你不是上官瓊呢?」

她咬一咬牙,道:「因為一開始我就不是上官瓊,我的什麼喪失記憶,根本就沒有這回事,那是臨時拿來騙你的!」

紳哥哥「哦」了一聲道:「那,你的記憶根本就沒有喪失?」

她搖了搖頭,道:「真的沒有。」

紳哥哥似乎仍有點不大相信地凝目問道:「那麼,你知道你自己是誰么?」

她默默點了點頭。

紳哥哥略一沉吟,道:「你可以告訴我么?」

她庄容的臉上,突然綻開一抹頑皮的微笑,道:「你猜猜看!」

紳哥哥凝眸對她端詳了一會兒,又抬頭四下眺望,目光忽然落在溪流的下游……

那邊,有幾塊凸出水面的平坦巨石,這時,正有一群村莊里的女孩子在石上搓洗衣服,那春蘭、冬青二婢也正在洗滌衣服,陣陣笑語如珠,隨風飄送……

他彷彿若有所悟,長長地「哦」了一聲,霍地回過頭來望著她,臉上帶著驚喜,而又興奮的神色,叫道:「你!你是……你是夷光妹妹,你是夷光妹妹!」

她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微帶幾分嬌羞地輕聲問:「紳哥哥,你不會怪我吧?」

紳哥哥連連搖頭道:「不會,不會!」話聲倏頓,兩道朗朗目光,在她臉上滾來滾去,仔細瞧了一會兒,搖搖頭,道:「可是,你明明是上官妹妹的模樣,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她嘆了口氣,道:「這是別人替我易容打扮的,難道你真的一點也看不出來?」

紳哥哥又細看了半晌,搖頭道:「我真的看不出來,易容術我自問也有相當研究,但卻一點也看不出你臉上有經過易容手術的痕迹來!」

話聲微頓,又以懷疑的口吻問道:「那麼,你為什麼要易容改扮成瓊妹妹的模樣呢?是誰替你動手術的?」

她又是「唉」的一聲長嘆,低頭道:「這都是冤孽!」

沉默了一會兒,她就將如何被小迷糊趙紅英乘她熟睡之際,偷偷將她易容成為上官瓊的模樣……

她幽幽地訴說完了被愚弄的經過,抬頭凝目道:「紳哥哥,這都是我不好,你會怪我么?」

紳哥哥如釋重負地長吁了口氣,道:「原來如此,這又不是你的本意,我怎會怪你呢!

哈哈!想不到那個小迷糊趙紅英的易容術手段這樣高明,找到她的時候,倒要好好請教她一下呢!」

她微微一怔,道:「你要找她幹什麼?」

紳哥哥笑道:「不去找她,難道你就願意一輩子扮成瓊妹妹的模樣不成?」

她愕然道:「你不是也會易容術的嗎?」

紳哥哥笑著搖頭道:「易容術所用的藥物,各人用的都不相同,如果照我的方子去替你洗臉,萬一有什麼不對症的地方,那後果就不堪設想,所謂解鈴還需系鈴人,這是半點馬虎不得的。」

她聽得連連點頭道:「有道理,有道理,我們什麼時候動身?」

紳哥哥略一沉吟,道:「你的傷勢已經復原,而且記憶也恢復過來了,我們就馬上走吧。」

她扭了扭纖腰,微嗔道:「你又在取笑我,我不理你!」

紳哥哥慌忙賠笑道:「我的好夷光妹妹,紳哥哥下次不敢了!」

她「哼」、了一聲,道:「油嘴!哦,你打算到什麼地方去找那小迷糊趙紅英呢?」

紳哥哥想了想,道:「我打算到玉屏山去,一來是找她,二來看看瓊妹妹是否在那裡,你說好不好?」

她遲疑地說:「那……那……萬一你的瓊妹妹見了我……恐怕……」

紳哥哥笑道:「你放心,瓊妹妹為人豪爽豁達,並且又不是山西人,你怕什麼!」

她不解地問道:「山西人?山西人又怎樣?」

紳哥哥笑道:「老西最愛吃醋……」

她「嗯」了一聲,掙脫他的摟抱,一拳擂在他的肩上,低低罵了聲:「你壞死了!」纖足一點,倩影如乳燕投林,一飛閃人垂楊深處,空際,蕩漾著一串銀鈴般的嬌笑……

※※※※※

天馬集,地當皖、豫交界,乃南來北往的要衝,客商行旅絡繹不絕,市面相當繁盛,酒樓客棧的招牌,觸目皆是,傍晚時分,落店的落店,進食的進食,好不熱鬧。

一座當地頗負盛名的「悅來酒樓」上,這時候華燈初上,樓上雅座,樓下食堂,都幾乎坐無虛席。

酒香菜香撲入鼻端,猜拳行令之聲與興高采烈高談闊論混成一片……

樓上,靠窗的右角,排開了一張大號圓桌,整整坐了十四名勁裝大漢,個個生得粗眉大眼,膀闊腰圓,都是拳頭上站得住人,胳膊上跑得快馬的江湖豪雄。

這十四位大漢不但人生得粗豪,吃相也非常之俗,席上的十多樣菜肴,已然掃蕩了八九,大號酒壺橫七豎八地數不清有多少只,個個面如重棗,陣陣酒氣隨著一句句豪語直衝而出……

只聽「叭」的一聲,其中一名大漢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杯筷一陣亂響,他敞開喉嚨叫道:「格老子,金龍宮那些龜兒跑得真快,老子們這一路趕來,他們連鬼影都看不見一個,不曉得縮到哪裡去了,真是泄氣!」一口川腔,敢情是來自天府之國的老鄉。

斜對角一名略顯清瘦的漢子笑著接嘴道:「三哥何必生氣,我們有的是時間,就算他們縮進龜殼裡去,我們也有辦法把他們掏出來!」

川腔大漢打了個酒嗝,又灌了杯酒下肚,才道:「老五,話不是這樣說,要知道目前到處都有人想找金龍宮那班龜兒的晦氣,我們奉堡主的命令入關來,如果讓別人捷足先得,我們落得空手而回,又怎樣交待呢?」

旁邊一名年紀稍大的漢子接道:「其實就算金龍門的人被宰光了,與咱們也不相干,咱們只要把那妞兒弄回去就行了,老三大可不必發這無謂的遠憂的。」

那名精瘦漢子道:「說真的,那妞兒既已嫁給尚文烈那廝,當然是在金龍總宮裡享福了,咱們老遠的跑到這裡來幹麼?」

年紀稍大的漢子一翻眼,道:「老五,你知道那『金龍總宮』在什麼地方?」

清瘦漢子瞠目道:「這個……嘿!難道,二哥你曉得?」

年紀稍大的漢子搖了搖頭,道:「所以咱們只要聽得一點兒風聲,不管是真是假,就得往哪兒趕,嘿嘿!誰叫咱們是跑腿的咧!」

川腔漢子「哦」了一聲,道,「二哥!那妞兒在這條道上的消息,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不要害我們弟兄伙空跑一趟!」

年紀稍大的漢子搖頭晃腦地道:「這就是剛才我說的,不管消息是真是假,咱們……」

說到這裡,忽然發覺整個雅座,只有他一個人說話的聲音,那混亂的猜拳行令和高談闊論的嘈雜聲浪,竟在剎那間消失得一乾二淨!

這突然的變化,不由使他愕然住口,舉目四望……

只見那跑堂的夥計,正自哈腰弓背地帶引著一行男女上了樓,步入雅座來……

走在前頭的是一名英俊的青年,挽著一位千嬌百媚,清麗絕俗的少女,後面跟著四名侍婢打扮的女郎。

整個雅座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嬌麗的少女身上,甚至連談話、喝酒、吃菜,這些舉動都攪忘了。

恰好靠窗的左角有一副座席空著,那跑堂夥計恭敬地請這一男五女在這席上落座,跟著,又有另外夥計送上茶水,順便報了一大串時鮮名菜……

直到這時候,樓上的食客們才恢復了知覺,紛紛拿筷舉杯,又是高談闊論,猜拳行令起來……

可是,靠窗右角,那一大圓桌上的大漢們卻反而放低了喉嚨,交頭接耳地輕輕說著:

「是她!」

「是她?」

「不會錯吧?」

「錯不了,小弟曾見過她好幾次,絕錯不了!」

「怎麼樣?現在就過去問問,還是派人回客棧去報信?」

那年紀稍大的漢子手撫下巴,沉吟了一會兒,說道:「老五回去報告二總管,我們在這兒看情形再說。」

那精瘦漢子應聲站起,匆匆下樓去了。

這時候,那一男五女的席上,已是酒菜紛陳,六人都開懷吃喝起來,對樓上其他客人的情形,根本就沒有放在眼內。

靠窗右角的那一席,情形正好相反,個個都停杯擱筷,二十六隻眼睛,定定地朝左角注視著……

那川腔大漢嘴皮微動,低聲道:「二哥,我去探探道,看有什麼反應。」

年紀稍大的漢子搖了搖頭,道:「不要急,等一下再說。」

這時,左角席上,那嬌而少女大概已吃得差不多了,停下筷來,喝了幾口湯,用手絹拭了拭櫻唇,望著那英俊青年,笑問道:「紳哥哥,這裡到玉屏山還有好遠?」

紳哥哥想了想,道:「還遠得很呢,玉屏山是在關外,照目前我們的行程估計,最少也得再走半個多月才到得了。」

少女伸了伸舌頭,皺眉道:「早知道玉屏山高這兒那麼遠,我都不想去了!」

紳哥哥笑道:「傻丫頭,不去怎行?為了你自己,再遠也得去,是不?」

二人這一對話,那兩句「玉屏山」鑽進了右角席上的二哥三哥他們手中,不禁互相望了一眼,二人又微一頷首,嘴角一歪……

川腔大漢興沖沖地站起來,緊了緊腰帶,捋了捋袖子,大踏步走到左角這一席桌前面,雙手叉腰,望著那少女,道:「請問這位是不是上官瓊,上官小姐?」

那少女瞥了大漢一眼,也沒答腔,自顧吃菜,喝酒,就好像不曾聽見一般。

川腔大漢碰了個橡皮釘子,還以為對方這是默認了,於是,態度變得更酸了,他雙手一抄,冷笑道:「上官小姐,我們找得你好苦,我們的二總管還在客棧等你,請跟我們去一趟吧!」

話出口,仍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種情形,就不能認為是默認了,川腔大漢的臉似乎紅了一下,聲音也提高了些:「喂,格老子的話你聽到沒有?」

聲音雖然提高了,但仍然石沉大海,連個泡都沒冒。

川腔大漢這下真的惱了,他臉也紅了,脖子也粗了起來、重重地「哼」了一聲,道:

「嘿!敬酒不吃,你要吃罰酒,格老子把你請回去!」話聲一落,粗臂一探,五指箕張,朝少女肩頭抓落……

「噗」的一聲,一根筷子從橫里飛過來,敲在那毛茸茸的手背上,只痛得川腔大漢嘴皮一咧,慌不迭把手一縮,吼道:「你這小子不想活了是不是?」

坐在少女對面的英俊青年臉色一沉,說道:「對女孩子動手動腳的,成何體統,念你無知,還不快滾!」

川腔大漢怪叫道:「好小子,竟發起橫來了,格老子不找她找你也是一樣!」

叫聲中,右手一翻,五指箕張,猛然抓向英俊青年的面門……」

英俊青年冷哼一聲,一抬手,手中那根筷子疾逾閃電,「哧」一聲,竟硬生生地插入川腔大漢手掌心,對穿而過!

「啊!」川腔大漢只痛得慘叫連連,左手捧著右手掌,踉蹌倒退,鮮血順著筷子流出來,滴在樓板上……

這邊變生不測,那邊席上的二哥已率了所有的弟兄,一擁過來,將對方包圍起來。

英俊青年劍眉一軒,冷笑道:「怎麼,想打群架?」

年紀稍大的漢子一抱拳,道:「老弟台請勿生氣,若不是尊駕動手把咱們這位兄弟傷了,咱們也不會動公憤!」

英俊青年「哼」了一聲,道:「是他先動手,怪得了誰?」

年紀稍大的漢子賠笑道:「不錯不錯,可是問者不相虧,咱們這位兄弟請問這位小姐的上姓芳名,她為何不予理睬,在江湖道理上,是說不過去的。」

那嬌麗少女「哼」了一聲,道:「他有權問我,我也有權不理他,對不對?」

年紀稍大的漢子照樣賠笑道:「對對對!如今在下很鄭重地請你上官小姐移駕到興隆客棧,見咱們二總管一面,可以賞臉吧?」

少女櫻唇一撇,道:「我不是上官小姐,我不去!」

年紀稍大的漢子一怔,道:「哦!你不是上官瓊!不可能吧?」

少女哼了一聲,道:「不是就不是,有什麼可能不可能的,快滾開,休要惹得姑娘火起,教你們爬著下樓!」

這兩句話,只氣得周圍的大漢們個個吹鬍子瞪眼睛,摩拳擦掌,就要準備動手打架……

「登登登登」一陣樓梯響,上來了一大群人,領先的就是那精瘦漢子,帶著一名豹頭環眼,大絡腮鬍子,身高八尺,穿了件藍罩袍的中年大漢,筆直朝這邊走過來……

那一群大漢們頓時靜了下來,一個個垂手肅立。中年大漢走到席前,望了少女一眼,點了點頭,「唔」了一聲,道:「不錯,正是她!」

話聲一頓,對少女一抱拳,道:「上官姑娘,在下奉堡主之命,邀請你到敝堡去一趟。」

少女鳳目一瞪,道:「你是誰?你的堡主是誰?我不認識你,我也不是上官瓊,你們窮-嗦半天,究竟有什麼意思?」

中年大漢「嘿嘿」一笑,道:「姑娘真會開玩笑,怎麼連在下『巨靈神』周沖都不認識了?半個月前你在敝堡鬧的事,怎能裝呆扮傻,推得一乾二淨?」

英俊青年「哦」了一聲,忘形地站起來,急急問道:「閣下說半個多月前,上官瓊曾在貴堡鬧事?請問閣下是隸屬哪一堡?」

巨靈神周沖一雙環眼將英俊青年上下一掃,道:「本座乃漠北『血魂堡』二總管,你閣下貴姓?」

英俊青年微微一笑,道:「在下賈天紳,可否請周二總管把上官瓊鬧事的經過,說得詳細一些?」

巨靈神周沖長長地「哦」了一聲,道:「原來是賈大俠,失敬失敬!聽說閣下在洛陽與尚文烈大俠爭奪這位上官姑娘,看情形,敢情閣下得手了!恭喜恭喜!」

賈天紳笑著搖搖頭,道:「周二總管看錯人了,這位小姐的確不是上官姑娘。」

巨靈神周沖環眼一翻,道:「賈大俠用不著替她掩飾,既然你閣下是她的相好,少不得請你也跟咱們一道回堡,以免……」

賈天紳連連搖手截口道:「貴堡我是一定要去的,但不是現在去,也不是在你周二總管這種邀請的情形之下前往。」

巨靈神周沖搖頭道:「不行,咱們找得好苦,怎能輕易放過,你閣下和上官姑娘一定得跟咱們走,現在就走!」

賈天紳劍眉一揚,沉聲道:「怎麼?周二總管打算仗著人多,蠻幹?」

巨靈神周沖臉色一沉,道:「如果二位不賞臉,也怪不得在下失禮!」

少女「哼」了一聲,撇撇嘴,道:「就憑你們這班酒囊飯袋?少吹大氣,小心把門牙吹掉了!」

巨靈神周沖大怒道:「賤婢牙尖舌利,弟兄們上,先把她抓下來!」

賈天紳雙手連搖,笑道:「慢來慢來!在這種地方打群架成何體統,打壞了店家的東西還要賠償,多劃不來!」

巨靈神周沖怒喝道:「你閣下要怎樣比劃?咱們到外面去!」

賈天紳笑著搖頭道:「用不著到外面去。」

說時,斟滿了面前的酒杯,右手端起來,笑道:「這一杯酒是在下誠心敬你周二總管的,如果你周二總管賞臉喝下去,那麼,就請帶了弟兄伙打道回堡,如果在下面子不夠,這杯酒敬不了你周二總管,沒話說,我們悉聽吩咐就是。」

巨靈神周沖環眼圓睜,凝望著賈天紳,半晌,頷首笑道:「好!賈大俠這杯酒,我周某人接受了,請!」

賈天紳含笑道:「還是周二總管爽快,請!」

右手端起酒杯,緩緩朝對方伸去……

巨靈神周沖右手一抬,張開蒲扇般的大手掌,疾逾閃電,連扇帶抓地向酒杯抓去,口中大喝道:「不敢當!」

賈天紳右肘一沉,讓過巨靈之掌,一抬手,酒杯仍是原式不變,緩緩朝前送過去,含笑道:「周二總管不用太謙,喝了吧!」

巨靈神周沖右腕一頓、一沉、一翻,並指如戟,疾敲賈天紳右腕寸關尺,大喝道:「撒手!」

這時候,賈天紳的酒杯已將近送到周沖的嘴唇邊,右肘以下全部暴露在對方攻擊的位置,無論是抬手,沉肘,或是縮臂,都無法避免為對方擊中,而只要任何一個部位被擊中的話,酒杯就勢必非撒手不可。

巨靈神周沖就這樣十拿九穩地張嘴大吼,誰知

賈天紳既不抬手,也不沉肘,更不退縮,右手掌心一抖,酒杯「呼」地脫手飛起,微微一傾斜,一道酒泉,似箭一般射向巨靈神周沖那一張尚未合攏的巨口裡去!

「噗」的一聲,巨靈神周沖兩根棒糙般的手指頭,同時敲中了賈天紳的腕脈!但卻似乎是敲在鐵板上面,只痛得他指頭髮麻,痛徹心脾!

另一方面,他剛一發覺酒泉入口,忙不迭嘴皮一閉,可是,那一小杯酒也剛好點滴不剩,全部射入他的口中!

賈天紳若無其事地收回右手,笑道:「謝謝周二總管賞臉!」

巨靈神周沖「呸」的把口中酒噴吐在樓板上,哇哇大吼:「統統上!統統給我抓起來!」

大漢們轟應一聲,「嗆啷啷」各將兵刃撤出……

樓上的食客們眼見要動傢伙,不由嚇得屁滾尿流,紛紛離座,搶著逃下樓去,頓時秩序大亂……

同時,卻有一夥彪形大漢,相反地不理會紛紛逃下樓的食客,「通通通通」地急步走上樓來……

領頭的人,身材修長,年約五旬,國字臉膛,穿一襲月白長袍,一表人材,相貌不俗。

此人身後,跟隨著兩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一人白臉微髭,身材適中,穿一件淡藍長衫,手裡搖著扇;另一人生得較為瘦削,黃臉膛,山羊鬍,頭戴文士巾,身穿淺灰袍,手中卻拈著一根旱煙管。

這兩名文士的後面,高高矮矮足有八名大漢,俱是勁裝疾服,佩掛著各式兵刃,一望而知乃是為人保鏢的武師打手之流。

這一伙人上得樓來,那身材修偉之人目光瞥處,不由「咦」了一聲!雙眉一皺,道:

「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站在一旁招待客人的跑堂夥計,慌忙走過來,滿臉惶恐地垂手哈腰,口中訥訥說道:

「胡老爺!這……這……小的……小的……」

就在這夥人上樓之後,漠北「血魂堡」的一班人馬也因為來的不知是敵是友,那周二總管已打手勢止住了眾部下,暫時觀望風色……

身材修偉之人「哼」了一聲,側顧那白臉文士,道:「許先生,過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何在本地亂來!」

白臉文士躬身應了聲:「屬下遵命!」

轉身緩步行到賈天紳這桌,拱手含笑道:「在下許智高,乃本集胡大爺胡策屬下,請問諸位何故爭執?敝上可否為諸位調停一下,大家免傷和氣,豈不甚好!」

周二總管一雙環眼,將這名白臉文士上下一打量,「哼」了一聲,道:「漠北『血魂堡』的事,你閣下最好勸勸貴主人少管,免傷和氣!」

白臉文士許智高「哦」了一聲,轉對賈天紳道:「這位兄台尊意如何?」

賈天紳抱拳還了一禮,笑道:「在下無所謂,人不惹我也就算了。」

白臉文士許智高點了點頭,一仰臉,冷冷道:「你這位『血魂堡』的英雄又有何打算?」

周二總管洪聲道:「很簡單,本總管要請他們到『血魂堡』去!」

白臉文士許智高冷笑道:「假若這幾位不願意呢?」

周二總管「嘿嘿」笑道:「不去也得去,可由不得他們咧!」

白臉文士許智高臉色一沉,道:「如此說來,你閣下是一定要在本集鬧事的了?」

周二總管也把臉一板,道:「是又怎樣,難道本總管還怕你們這班地頭蛇不成?」

這時候,那跑堂的夥計們已將當中一副席桌收拾乾淨,招呼胡老爺和一班手下落座,送上茶水。

雙方的對話,胡老爺自然聽得清清楚楚,只見他雙眉一皺一揚,沉聲吩咐道:「許先生,把這廝廢了!」

白臉文士許智高躬身應了聲:「是!」

刷地摺扇一張,凝視周二總管,冷冷說道:「在下奉命廢了你閣下,請準備了!」

周二總管仰面一陣狂笑,怪叫道:「本總管縱橫江湖數十年,還未聽見這種笑話,呸!

憑你這酸丁也敢口吹大氣,老子先斃了你!」

叫聲一落,巨靈之手猛伸,一掌拍出!

他人高、臂粗、手長、掌大,這一掌之勢,當真是風雷俱動,勁道如山,其威足以裂石碎碑!

白臉文士許智高起碼比對方矮了一個頭,是以這一掌拍來的部位,正好對準他的腦袋!

腦袋當然是不能夠跟這樣強大的掌勁對碰的,他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於是,覷准來勢,腦袋一縮,身形一矮!

「呼」的一聲氣流銳嘯,從他頭上掃過,他更不怠慢,右手一伸,摺扇疾如閃電,照準那條剛好在頭上的巨靈之手敲去!

「噗!」周二總管一掌拍空,正待撤招換式之際,突覺肘臂關節一陣劇痛,頓時力道盡失,一條右臂軟軟地垂了下來。

他這條右臂算是報廢了!

堂堂漠北「血魂堡」的二總管,一招之下,被人廢了一條右臂,的確是令人難以相信。

周二總管也是不肯相信,可是,那條右臂硬是抬不起來,陣陣疼痛直鑽心脾,又不由他不信,只好漲紅著臉,咬緊牙關,厲聲道:「好!周某人今日認栽,你閣下等著瞧!」

白臉文士許智高抱拳笑道:「承讓承讓,好說好說,在下隨時恭候!現在你閣下請吧!」

周二總管「哼」一聲!環眼一掃,喝道:「咱們走!」

賈天紳慌忙伸手虛攔,笑道:「慢走,在下還要向周二總管請教!」

周二總管轉臉怒喝道:「你賈大俠放心,這筆賬你賴不掉的!」

賈天紳笑道:「這筆賬你周二總管要怎樣算,那是你的事,目前在下想請問的是關於上官小姐在貴堡鬧事的經過……」

周二總管「哼」了一聲,怒道:「才隔半個多月,她就忘了不成?你閣下不會去問她,哼!老子懶得和你廢話!」

頭一揚,喝道:「走!」

眾弟兄伙轟應一聲,簇擁著周二總管,一陣風般卷下樓去了。

賈天紳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轉對白臉文上許智高,抱拳一拱笑道:「多謝許兄解圍之德,容圖后報!」

白臉文士許智高還禮道:「哪裡哪裡!敢問兄台名號?這位小姐上姓芳名?」

賈天紳道:「在下賈天紳,這位乃是江南勝家堡老堡主的千金。」

白臉文士許智高「啊」了一聲,連連拱手道:「原來是賈大俠,久仰久仰,這位勝小姐最近更是俠名遠播,江湖上都想一瞻丰采,難得今日寵降敝集,真是闔境生輝!」

勝夷光微微抬了一下嬌軀,含笑道:「奴家才踏入江湖不過幾天,哪來的俠名,許先生太誇獎了。奴家實在不敢當!」

雙方正在客套,另一位身材瘦削,手拈旱煙管的文士已笑容滿面行了過來,拱手笑道:

「難得二位快駕寵降敝集,敝上久仰俠名,著在下恭請移駕敝席,奉敬兩杯水酒,略表地方之誼,請!」

賈天紳還禮道:「貴上解圍之德在下尚未申謝,怎好叨擾,貴上盛情,在下心領就是!」

那文士手中的旱煙管微微朝身後一指,笑道:「敝上正在恭候二位俠駕,賈大俠怎好意思見卻?」

賈天紳抬目望去,果見那位身材修偉的胡老爺,一臉孔誠意地肅立席前,拱手恭候,不由得十分為難……

勝夷光個性比較爽朗,當下嬌笑道:「紳哥哥,人家既然誠意邀請,我們就叨擾他一杯便了,同時也好當面謝謝人家哩。」

二名文士同聲笑贊道:「還是勝女俠爽快,請!請!」

在這種情況下,賈天紳不去也不行,於是吩咐四名侍婢在席桌守著些零碎的東西,自與勝夷光隨著兩名文士,來到當中席桌。

依著賈天紳的本意,像這種地方的土霸,能少打交道,少得罪,那是最好,尤其是眼見對方一名屬下,就能一招廢了名震漠北的「血魂堡」二總管,則主人本身的武功就可想而知,既然雙方井河不犯,又何必去喝他這一杯?

更何況他惦念著適才那周二堡主說過,在半個月前,上官瓊曾到「血魂堡」鬧事的那一番話語,亟待追下去詰問個究竟,又怎可以在此地多事耽擱?

可是,心中的不情願是一回事,眼前的情勢又是一回事,他只好按捺下心中的不情願,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抱拳行禮,道:「在下賈天紳,敬謝胡大爺貴屬解圍之德。」

胡大爺連連拱手,又連連搖手,滿臉堆歡地說:「什麼話,什麼話!賈大俠怎麼對在下這樣稱呼?豈不折殺在下了,這怎麼成,二位快請坐!」

說時,那兩名文士已排好席次,請賈天紳、勝夷光在客位落座,胡大爺坐了主位,兩名文士在下首相陪。

那八名大漢另外排開一席,也邀了春蘭等四侍婢,重整杯盤,相陪進食。

眾人坐定,跑堂夥計陸續送上美酒佳肴。

賈天紳端起面前酒杯,站起來,笑道:「在下借花獻佛,敬胡大爺一杯!」

胡大爺慌忙也站起身來,道:「不敢當不敢當,方才在下已經說過,請賈大俠千萬不要這樣稱呼,否則就見外了!」

賈天紳庄容道:「不然,胡老乃一方之雄,德高望重,在下理應尊稱……」

胡大爺含笑搖手截口道:「兄弟單名一個策字,不過在本鄉本上有些許祖產,集子上經營了幾家店鋪,因此鄉中父老兄弟頗為看得起,怎敢當賈大使這『一方之雄』四字,更談不上『德高望重』……」

話聲微頓,不待賈天紳開口,又道:「這樣好了,兄弟痴長几歲,就斗膽叫賈大俠一聲老弟,如你看得起我,就叫一聲大哥好不好?」

賈天紳訥訥道:「這……這……怎麼……」

勝夷光蓮足在桌子底下踢了賈天紳一下,笑道:「男人家哪有這樣婆婆媽媽,胡大哥看得起你,你就承認做一次老弟又有什麼不好!」

胡策朗聲笑道:「還是勝姑娘痛快,來!敬二位一杯!」

賈天紳這情形下,就算不答應也不行的了,只好端起酒杯,笑道:「恭敬不如從命,小弟敬大哥一杯!」

三杯落肚,又請教了那位吸旱煙管的文士,才知此人姓費名思良,乃胡大爺的財務總管,那許智高職司文讀,兼管外交,二人合起來成為胡大爺的左右胳膊。

又互相敬了幾杯,胡策這才問起為何與「血魂堡」之人發生衝突的經過。

賈天紳遂將那周二總管誤認勝夷光為上官瓊之事說了。

胡策聽了,又瞧了勝夷光幾眼,笑道:「勝姑娘和那位上官姑娘在以前愚兄都未見過面,敢情勝姑娘與那位上官姑娘長得真是相似得很?」

賈天紳自然不便將勝夷光被小迷糊趙紅英易容之事說出,只好含糊答道:「當然有些相像了,否則那周二總管又怎會誤認。」

胡策笑道:「老弟和那位上官姑娘一定很熟而且很要好的了,難道也分不出來么?」

賈天紳紅著臉,勉強笑道:「哪裡哪裡,胡大哥休要見笑!」

胡策神色一整,道:「愚兄怎敢取笑,老弟在洛陽和那位什麼『金龍大俠』比劍決鬥,以獲取上官姑娘芳心誰屬的那次壯舉,轟動了整個江湖,愚兄只恨無緣親眼目睹,敬佩還來不及,又怎會見笑?」

賈天紳搖頭道:「胡大哥錯了,那次不是小弟……」

胡策截口道:「愚兄知錯了,那次挑戰的不是老弟,乃是那位『金龍大俠』尚文烈。」

賈天紳本想說明那次和尚文烈斗劍的乃是「無名堡主」公孫彥,但心念一動,另有主意,遂不加否認地順著對方口氣道:「胡大哥說得一點不錯,若不是尚文烈那廝揚言上官姑娘已被他軟禁起來,小弟還懶得理睬他哩。」

話聲微頓,凝目問道:「小弟事後查知,上官姑娘並未軟禁在洛陽『金龍分宮』,胡大哥在江湖上交遊一定廣泛,消息自比小弟靈通,關於上官姑娘的下落,不知是否有所耳聞?」

胡策聞言,略一思忖,搖頭道:「慚愧得很,愚兄竟是毫無所知。」

話聲微頓,轉對勝夷光笑道:「但勝姑娘的新聞,愚兄倒聽到一些。」

勝夷光「哦」了一聲,嬌笑道:「奴家什麼新聞?」

胡策笑道:「令尊為了姑娘突然失去了音訊,著急得不得了,最近幾乎傾盡堡中人馬,到處找尋姑娘的下落,弄得江湖上雞犬不寧,難道姑娘一點都不知道?」

勝夷光不由怔了半晌,才「嗯」了一聲,強笑道:「家父是出了名的緊張大師,管他的!」

胡策庄容道:「江湖兒女,四海遨遊,離家一年半載本來也算不得什麼要緊,但有機會時,總應捎個信回家,稟告平安才是。」

勝夷光垂首道:「謝胡大哥的教訓。」

胡策笑道:「自家人不用這般認真。」

說著,轉對賈天紳道:「洛陽那次比劍,聽說老弟和那尚文烈都是使的『金龍劍法』,是么?」

賈天紳點了點頭,道:「就是因為小弟也會『金龍劍法』,才惹得那廝心中不服,引起爭端的。」

胡策「哦」了一聲,注目道:「不知老弟的尊師是哪一位前輩高人?」

賈天紳庄容道:「小弟一身所學,乃自家傳!」

半天沒有開口的許智高突然伸過頭來,關切地問道:「那次比劍壯舉,因道路傳聞不一,難得賈大俠寵臨,可否略述經過,讓在下一飽耳福!」

賈天紳的臉紅了一紅,含糊道:「微末小技,又是意氣之爭,有什麼好說的,其實……

其實那次比劍,並沒有什麼結果。」

胡策介面道:「這個愚兄知道,那是因為尚文烈的『洛陽分宮』被人襲擊放火,才弄得沒有分出勝負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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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張冠李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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